重重,葉重重。
風未起,雨已落,即濃且郁的氣流,給萬物都凝上了厚厚一抹憂色。
重重,秋葉重重。
是窗外園中的風景,也是窗內女子蹙起的眉頭。
她的名字就叫重重——葉重重。
名震一時的隨園的小公主,笑客山莊的大小姐。人人提及時,都會用又羨又妒的神情說:「葉重重?天底下還有誰比得了這個女子的風光?」
少女時的白袖紅纓槍,及笈後的碧衫銀絲劍,和現在的青衣紫葉羅,葉重重就是江湖裡的一個美麗傳奇。
而她凝望著窗外的秋雨,卻是那般的重重——心事重重。
「小姐,照你的吩咐,那幾盆素菊都收進來了。」年幼的侍女碧落不僅有張稚氣未脫的臉,還有同樣清甜的聲音。
山莊裡的管家田嫂本來擔心她年紀太小,怕照顧不好小姐。但是葉重重卻執意要她,她說喜歡聽碧落的聲音,就像她從前……
於是十五歲的碧落就這樣留在了最矜貴的大小姐身邊,她時常很專注地觀察她的小姐,看著葉重重是如何寂寂地凝視著窗外的風景,打發掉無數個早晨和黃昏。
「嗯。」只是輕輕地頷首,神情清淺得近乎木然。
「小姐,田嫂說今天晚上會有暴雨,天氣變得驟,要你多注意身子。」
「嗯。」
「還有小姐,田嫂說你今天出門時最好坐馬車去,晚上會刮好大的風哪!」
葉重重這才回眸看了碧落一眼,但也僅限於一眼,「不用了,我這就起身。」
「啊?那,那我現在就去拿傘!」小丫頭急慌慌地跑了出去,不一會跑回來,說道:「小姐,田嫂說她不放心,還是讓我跟著你……」
「不用了。」葉重重接過她手中的湘妃竹傘,撐開走出去,外面的雨比想像中的急,手一時沒握好,半邊傘面傾了下來。
碧落看見這一幕,又緊張起來,「小姐,還是讓我陪你去吧……」
葉重重沒有再答,逕自走了出去,一路上,碰見的每個人都向她恭敬地行禮,無論是山莊裡的下人,還是客人。
她沉靜的臉上沒有表情,走在雨中像個恍恍惚惚的影子。
剛出笑客山莊,就開始起風了。
短短的山路下去,是洛城最繁華的一條街,而此時,所有的店舖都大門緊閉,一家客棧門簷前掛著的燈籠被風吹得悠悠晃晃,然後終於承受不了風力,掉到了地上,幾個翻滾,燈火被雨水打滅。
這一路走過去,竟如此淒清。
葉重重歎了口氣,接著就聽見了車馬聲。抬頭看去,遠遠的長街那頭,來了駕華蓋輕車,車前拴著兩盞青銅明燈,直把前方的道路照得——片亮堂。
這樣的雨天,居然也有人如她一樣出門在外?葉重重凝視著那駕華蓋輕車,恍恍惚惚地想著。
車子不緊不慢地從她身邊走過,一派從容悠閒,並不因惡劣的天氣而加快進程。葉重重向前走了幾步,那駕華蓋輕車卻忽然掉了個頭,往回走,走到她身邊,有意無意地跟著她。
葉重重停了下來,仰起臉望著車窗,那兒被錦裘所遮,什麼都看不見。然而卻有一個聲音,溫潤似水地從車內傳了出來,「風雨淒迷,可要我載你一程?」
很好聽的一個男音,不僅溫潤,還帶了些優雅的清貴。
葉重重有些迷惑於那樣動聽的聲音,思緒一下子飄到了很遠的地方。車中人見她遲遲不回應,以為她沒有聽清楚,就又重複了一遍:「風雨淒迷,姑娘可需我載你一程?」
姑娘?葉重重自嘲般笑了笑,當一個女子二十六歲但仍未出嫁時,就已不適合用「姑娘」二字相稱了。她搖搖頭,繼續向前走。
華蓋輕車停了一會,最終放棄,掉頭按著原來的路程漸行漸遠。
而這條長街也終於走到盡頭,往右拐,道路漸行漸窄,青石地板越來越殘缺,然後延綿成泥土,為雜草所覆蓋。
絲履踩在地上,泥漿就濺污了裙擺,一種透心的涼慢慢地從腳底心升起,這條路越走越崎嶇,越走越骯髒。
西北角的秀人坊,本是洛城最貧窮的地方。
然而貧窮,並不代表清冷。雖是這樣的風雨黃昏,還是有很多店舖開著門,昏黃色的燈光從破落的紙窗裡透出來,夫妻拌嘴的聲音,小孩啼哭的聲音、討價還價的聲音、群毆打鬥的聲音……種種語言,彙集成了此處的熱鬧。
葉重重撐著傘走過去,一路上有很多雙眼睛隔著窗戶打量她,一個紅衣小孩對他媽媽說了句:「媽,你看那個姐姐又來了。」年輕的母親盯著葉重重華美的衣衫,眼裡儘是羨慕之色。
也曾經有小混混貪婪地打過她的主意,但是當他們的拳頭剛揮出去,人就被反拋著向後滾了好幾個跟斗摔得臉青鼻腫時,他們才知道眼前的這個看似文弱的閨閣千金其實是個深藏不露的武功高手。
從此秀人坊沒有人敢再冒犯她,冒犯這只走進雞窩的鳳凰。
小路走到盡頭,一面招牌旗在風中不住地飄,因為太過骯髒而看不出原本究竟是什麼顏色,只能牽強地分辨出上面歪歪扭扭地寫了四個字——邊緣賭坊。
葉重重掀簾,走了進去。
濃重的臭味撲面而來,包含了男人的體臭汗水味、女人廉價的脂粉味、劣質酒的酸味和很多東西腐爛了的氣息。然而屋內的人因為習慣都不介意,依舊大聲吆喝說笑,大口喝酒罵人,每個人的眼睛都是紅紅的。
紅紅地盯著桌上的骰子、牌九,或是豌豆。
事實上,越貧窮的地方,賭業越興盛。這間邊緣賭坊雖然破舊,但是生意卻非常好,裡面擠滿了熙熙攘攘的人,幾乎沒有可行走的空間。
葉重重站在門口,目光習慣性地朝東北角落飄了過去,果然,「他」在那兒。
那是賭大小的一桌,賭徒們吆喝得也最大聲。
「大!」
「大!」
「小!小!」……
彷彿只要把嗓子吼破了,就能如願得到自己所要的點數一樣。
只有「他」,是沉靜的。
沉沉靜靜的一張臉,雖然因為很久沒刮臉而長滿了潦倒的鬍渣,但是一雙眼睛依舊清晰,呈現出超脫俗塵的一種乾淨。而這種乾淨,與整間賭坊完全格格不入。
賭坊裡的夥計一見到葉重重就興奮地跑了上來,
「小姐你又來了!小的這就給你搬椅子,您坐您坐!」兩三個夥計忙不迭地擠開臃腫的人群,騰出地方來放了把椅子給她坐,待遇一如女王。
陌生的賭客沒見過她的,就小聲地嘀咕:「這誰呀,看模樣不像是來賭錢的啊!」
馬上另有聲音回應他:「噓,噤聲,人家的事少管,賭錢吧!」
賭錢吧,不管閒事,只關注下賭那一刻的刺激和開局時幾家歡樂幾家愁的感慨,多少人的靈魂從搖曳著的盅裡,隨著骰子一點點地墮落與消弭。
而「他」,沉靜的臉下又掩藏著怎樣的沉淪?
葉重重的目光黯淡了下去,然後就有夥計捧著賬冊湊到她身邊,涎著臉笑道:「小姐……你看,這個……是不是……」
她朝上面瞥了一眼,看見了「四十三兩七錢」的數字,也看到了下面的紅泥指印。
葉重重從袖裡取出一錠銀子交給了夥計,那夥計頓時眉開眼笑地合上賬冊走了,邊走邊自言自語道:
「真是好命的小子,賭輸了多少錢都有人替他還,真不知道哪輩子修來的哦——」
那聲「哦」拖得很長,另一個夥計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腳,笑罵道:「有本事,你也去找一個啊!」三五個漢子開始放聲地笑,但是當葉重重的目光淡淡地掃到他們臉上時,笑聲就停了下來。
對於葉重重,他們有種莫名地畏懼,不只是因為她的武功,還有她渾身所散發出的氣質——那樣的高貴,容不得任何褻瀆。
碗蓋開了,那一局居然是豹子,通吃。所有的人都頓首歎息,開始罵爹罵娘,只有「他」依舊一副涼涼的表情,站起來拂拂衣袍走了出去。
葉重重跟上前去。
外面的雨比來時更大,幾乎是簾子一掀,風就猛灌進來,吹得眼睛都睜不開,葉重重下意識地伸手遮了一遮,瞇著眼睛看去——他雙手抱臂在雨裡慢吞吞地走著,像是閒庭信步。
葉重重迫了上去,將傘撐到他頭頂上,秋水深深,頗多哀怨。
那個人卻全沒理會,當她不存在地繼續前行。
「你今天歇得好早。」像是有意無意地搭訕,但其中掩蓋了多少女兒心事?
可是,對方仍然不回答。
很長一段時間沉默後,葉重重又輕輕道:「那幾盆素菊已經開花了,我下次來時帶來給你瞧瞧吧?」
仍是沒有回音。
很短的一段路程,轉眼就走到了終點。終點處,幾間茅屋殘破不已,在狂風中搖搖可墜,還沒待人去推,破木板門就已「匡啷」一聲掉了下來。
他依舊抄著手悠悠地走進去,根本不在意屋子已經沒有了門。
多長一段時間了,他的生命裡似乎已經沒有了欲求,無論什麼事都已不放在心上。可是他越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就越是令她心痛得無法自已。
一切怎麼會走到這般地步?
葉重重收起傘,把門板拾起來重新安回去,雨水很快淋濕了她全身,衣裙和手上全是泥污,然而他連一眼都不看,逕自躺到床上閉起了眼睛。
「好了。」葉重重直起身子,看著他,重新撐開傘道:「我走了。」
依舊沒有回答。
她深吸口氣,唇角浮現一絲苦笑,轉身用著與來時同樣緩慢的步子一點點地離開。
床上人的眼睛睜了開來,直直地看向屋頂,一隻蜘蛛在勤勤懇懇地吐絲補網,然而這邊的線剛連回去,那邊又被雨水打斷,於是它就爬來爬去,忙得不可開交。
唇角輕輕地勾了起來,像嘲笑又像感歎,他的手垂到地上撿;了塊小石子,然後輕輕一擲——
「啪」的一聲,網被徹底撞破,蜘蛛和石子一起掉了下來。
回程和來時一樣的孤孤單單,只是更多了幾分疲憊。
每天,惟一的期待彷彿就是從笑客山莊走到邊緣賭坊見他一面。然而等到見完回家時,心就更加空蕩蕩的沒了寄托。只好期待著明天的到來,又可以走去看他。
有時候也會自問——見到了又如何?一個自持著不願說出心事,一個淡漠得完全陌生。這樣的見面和不見又有什麼區別?
可是十年了……呵,十年了……若沒有這份等待與期盼,葉重重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熬下來。
也許她應該在十年前的那場大火中與隨園一起埋葬,那樣才能表現出她的理想是何等的堅貞不渝。
然而她卻因為其他的事情錯過了,結果只剩下滿園的廢墟殘骸,還有隨園一千三百六十二位兄弟姐妹的屍體,感覺就像是自己——獨自逃生……他們為守衛家園壯烈地死去,而她卻活了下來!
葉重重痛苦地閉起了眼睛,渾身開始顫抖個不停,幾乎站不住。然而立刻有雙小手扶住了她,碧落清脆如鈴般的聲音唧唧喳喳地響起:「呀,小姐,你不舒服嗎?你是不是著涼了呀,怎麼臉色那麼差?手腳那麼冰?幸好田嫂不放心,叫我出來接小姐,否則小姐就這樣暈倒在街上也沒人知道呢!」
葉重重任由碧落相扶,此時的她,虛弱得只想找個肩膀依靠。
然後一挪一擺地回到笑客山莊,離大門還有三丈遠時,就見先前遇到過的那駕華蓋輕車正好從莊內出來,沿另一條山徑走了。
葉重重愣愣地望著那駕華蓋輕車,碧落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驚訝道:「小姐你認識那輛車子?」
葉重重搖了搖頭,目光卻更疑惑。
「呀,小姐你原來不知道啊!那是非凡公子的馬車呢!」
非凡公子?
葉重重輕皺了下眉頭——一個起這樣名字的人,必定是非常自信和驕傲的。然而,她素來對太驕傲的人沒有好感,儘管她自己也曾經年少輕狂過。
碧落見小姐感興趣,連忙把所知道的一切都說了出來:「小姐你不知道,非凡公子他長得好美好美哦!以前山莊裡來過的所有翩翩公子加在一塊,也比不上他一根手指頭!」
葉重重微微一笑,沒有答話。一個男人的容貌怎麼可以用「美」來形容?碧落畢竟是年紀太小了啊,十五歲,哪裡真正懂得什麼美醜。
「聽說他武功很高,當今天下可排人前三名中!小姐你不知道,非凡公子來時,連莊主都親自到前廳迎接了哪!」
葉重重這才真的驚了一驚。記憶裡,能令父親恭身相迎的人屈指可數,而那僅有的幾個人中,大多年已花甲,只有一個人例外,那個人踏足笑客山莊時,還非常年輕,年輕得連漆黑的眼睛裡,還沒有帶多少的深沉……
想到這時,她忽覺心中一痛,不敢再往下想,當下急走幾步,幾乎是衝著進了山莊的大門。
一個年已四旬的青衣婦人站在防風簷前相迎,見到她時便對身邊的僕人道:「去告訴莊主,大小姐回來了。」然後將一襲白狐披風披上她的肩膀,柔聲責備道:「這麼冷天出去,怎麼也不多穿點?萬一病又發作了可怎生得了?」
葉重重默默地承受著青衣婦人的憐寵,並不做聲。青衣婦人仔仔細細地為她扣好扣子,上下打量了一遍見沒什麼異樣,這才放下心去,道:「莊主在書房等小姐多時了,有事相談呢。」
葉重重微微一愕,「田嫂,知道是什麼事嗎?」
青衣婦人田嫂笑了笑,神情頗多曖昧,「好事!小姐快去吧,莫讓莊主等久了。」
葉重重走了幾步又回眸,不知道為什麼,田嫂臉上善意的笑容卻令她覺到了不安。
很不安!
繞過遊廊和前花廳,葉重重一路上諸多揣測,莫名地感到壓抑。
然後終於走到了父親的書房,此時天已黑透,房內卻燈火如晝,一片明亮。
葉重重正要敲門,房門就朝裡打了開來,葉得添高大偉岸的身子出現在門口,見到女兒便笑了,「今天回來得很早,比我預料的還早了半個時辰。」
「爹爹,您找我?」
「進來。」葉得添轉身回到書桌前,衝她招了招手。
葉重重走了進去,看見桌上擺放著三個錦盒。
那是三個做工極其精緻華美的錦盒,第一眼瞧見就讓她聯想到了適才所見的非凡公子的馬車,屬於一種同樣的清貴氣息。
看著女兒迷惑的容顏,葉得添開門見山道:「這些是非凡公子剛才送來的。」
葉重重「哦」了一聲,仍不明白其中究竟有何意圖。
「你不看看盒裡到底是什麼嗎?」
「好。」葉重重伸手打開了第一個盒子,珠光頓時灼亮了她的眼睛,
盒中之物,竟是七珠連環!武林三大瑰寶之一的七珠連環!解毒聖品,價值連城!
葉重重的眼睛迷離了起來,葉得添注視著女兒臉上表情的變化,緩緩道:「非凡公子知道你從小為疾毒纏身,一直未能根治,所以特意送上七珠連環,只要你每天臨睡前含一顆在口內,七日之後,殘毒必解!」
葉重重笑了一笑,卻很是雲淡風清,「何必呢,這七顆珠子拿了出去,每一顆都能救得一條人命。七顆都用來解我的毒,浪費了。反正我一時間也死不了的。」
「你這個孩子……唉……」葉得添歎息,歎出他眼角的皺紋,和眼中的滄桑。
「我看看第二件禮物吧。」葉重重連忙把話題轉移開去,掀起了第二個錦盒的蓋子。她的指尖頓時起了一陣輕顫,「瀲灩山色映殘陽,清波水靈光……竟是隨園的曲譜……竟是隨園的曲譜……」
「你十年來都想找回昔日隨園妙絕天下的樂譜,此番終於遂了你的心願了!」
葉重重呆呆地看著盒f裡書頁都開始發黃的陳舊曲潛,許多往事都在剎那間湧到了腦海裡,如閃電般飛過,又很快地隱沒。
隨園——她曾經年少飛揚的時代,在漫天火光中灰飛煙滅。如今,即使再見這曲譜,又何處尋找昔年的一百零三人共同演奏?
「他想要什麼?」葉重重開口,聲音木然得像在空氣中漂浮,「他送了這麼兩份重禮而來,想換得什麼呢?總不可能憑白無故地把它們送給我吧?」
葉得添打開了第三個盒子,推到她面前。
葉重重往盒內看了一眼,然後就笑了起來,笑得諷刺又冷酷,「他想娶我?呵呵,他竟然想娶我……」
「重重……」葉得添沉聲道,「不要這樣,重重,這是好事。」
「是啊,這是好事,當然是好事,天大的好事!你二十六歲的老女兒終於有人要了!」
「重重——」葉得添的表情幾多痛苦,「你要為父說些什麼呢?你要為父怎麼做?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想法,為父只是希望你能夠幸福。非凡公子的人品家世都是人中龍風,無可挑剔……」
「他比不上蕭離。」冷冷的一句話窒息了房間裡所有的聲音。
葉重重直視著自己的父親,眼睛清亮如星。她一個字一個字地重複道:「他,比,不,上,蕭,離。」
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後,葉得添合上了第三個錦盒的蓋子,緩緩道:「不管如何,我希望你見非凡公子一面,再作決定。」
葉重重的眼裡忽然有淚,「不要逼我。爹爹。」
葉得添長歎口氣,將她擁入懷中,一如她還是當年那個稚齡少女,一個需要大人疼惜才能平靜下來的小姑娘。「我是你父親。我永遠不會逼你。」
那一瞬間葉重重幾乎貪戀這個溫暖的擁抱,然而,只是一瞬間。失神過後,又復清明,她推開父親,道:「好,我答應你,我願意見非凡公子一面。」
說完這句話後她的目光瞧向了窗戶,窗外狂風暴雨,一片漆黑。
今年的秋天為何來得如此快?不過才九月初,夜已經如此冷了。寒流連門窗都遮不住,隨著氣流沁人肌膚,一直涼到心裡去。
忽然間,又恍恍惚惚地想起「他」破落的茅屋,搖搖欲墜的門板。
今夜,不知他會不會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