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的愛女 第四章
    皇城內最繁榮的鳳陽大道上擠滿賞花燈的百姓,他們人手一隻花燈,心情愉悅的逛大街。這天夜裡,各式花燈將黑暗的天空染得光明一片,看起來與白天無異。

    「霆哥哥,你看這花燈好美。」冷芙一手提燈,一手指著懸掛在半空中的花燈。

    「嗯!是挺漂亮的。」嚴霆雙手負後,臉上噙著淡淡笑意。

    小丫頭就是小丫頭,幾天前的不悅現在全忘了。

    嚴霆滿意的看見冷芙一掃陰霾,如今正開心的拉著他的手四處看花燈,他似乎忘了早先自己要求她當個大人,一顆心只將她當成孩子看待。

    「霆哥哥,我們到那裡坐坐。」冷芙指著河岸邊,並拉著他的手往河岸邊草地上走去。

    冷芙刻意選了一棵生長於河岸邊的柳樹下,席地而坐,這時,嚴霆也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河上飄著一隻又一隻紙蓮花,每隻蓮花上頭放著紅色蠟燭,點綴了黑色河流。

    「真美……」冷芙將花燈放在一旁,曲腳雙手環住自己,一雙眼盯著不斷流動的紙蓮花,「霆哥哥,我聽人家說,每一隻蓮花上都帶著一個願望,只要蓮花流到大海裡,就會被老天爺收到心裡,最後老天爺就會幫蓮花的主人實現願望。」

    「是嗎?」嚴霆偏頭看她被燭光染上的側臉,一顆心莫名躁動。

    冷芙將頭轉過來瞅著嚴霆,俏臉上滿是期盼,「霆哥哥,我在出門前也放了一朵紙蓮花,你說它會不會流到老天爺那裡?」

    聞言,嚴霆扯起淺笑,伸手為她撥去腮邊的烏絲,一定會的,老天爺會幫助妳這般善良的女孩。」

    「真的?」冷芙開心的揚起笑容。

    「嗯!這是一定的。」

    聽到他的話,讓冷芙信心大增,她倏匆坐起身,雙手環住他的頸子,傾身將自己的豐厚柔辦貼上他剛薄的嘴唇。

    冷芙身上的淡淡馨香,全被嚴霆吸進鼻子裡,他覺得她好香、唇好軟,那猶如上好綢緞的嫩唇輕輕吸吮著自己,這時,他迷失了……

    嚴霆情不自禁的就想環上她的纖腰,但是下一瞬間,他突然清醒了。

    不可以這樣!他不能這樣對她!

    沉寂的警鐘狂然大作,嚴霆一把分開兩人,深銳目光盯著她不放。

    「芙兒,妳別這般為難我。」他企圖掩蓋話裡的不捨之情。

    冷芙偏頭不語,她不明白自己這樣做對他而言竟然是為難!

    兩雙眼相視了好一下子,最後冷芙打破沉默,「霆哥哥,我愛你,你知道嗎?這一輩子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芙兒……」聽聞她這番話,他竟有不可置信的歡喜和不可置信的為難,在心裡波濤洶湧的拍打著他。

    他總是將自己的情緒隱藏得太好,好到讓冷芙無法從他嚴肅的面容中找尋到一點點蛛絲馬跡,此時,她不禁挫敗的垂下肩。

    「霆哥哥,我想知道,在你的心裡,我究竟算什麼東西?」

    「芙兒,妳在我心裡怎麼會是東西呢?」嚴霆波瀾不興的黑瞳中找不到一絲情緒,他直勾勾的盯著她,「妳是我這一輩子最愛的……女兒與妹子。」

    他知道自己在說謊,也知道自己這話一出口會讓她如何心絞,但是他卻不能為了兩人的私慾,而壞了已逝者早已訂下的規矩。

    他的話猶如雷擊般毫不留情的打在冷芙心裡,面對這個迎頭痛擊,冷芙不知自己早已淚流滿面,心魂無主的飄散在空中。

    「這就是你給我的答案?」冷芙的話裡沒有任何溫度,就如她寒冰的眼般。

    嚴霆心裡不斷叫囂著、否認著,可是他口裡卻吐出,「是的,芙兒,妳要記住,妳是宇文徹未來的妻子,我嚴霆這一輩子想保護的女兒。」

    他終於知道她不再是個見糖眼開的孩子,她早已是個有主見、有想法的女人了,因為她的怒氣依舊盤旋在心裡,愉悅只是她刻意佯裝的外殼。

    「我知道了,我真的知道了。」冷芙驀然間換上一顆寒冰的心,站起身子就往鎮國將軍府的方向走去。

    嚴霆重重的歎了一口氣,也尾隨而上。

    那一朵朵紙蓮花還飄在水面上,裡頭有一朵盛裝了冷芙滿滿的心意,那朵蓮花定是載不動她龐大的愛情,悄悄沉沒在暗黑河裡……

    自從元宵節那天晚上起,冷芙雖然跟以往無異,每天都是開心的朝大家笑,但是明顯的,她疏遠了嚴霆,這點讓嚴霆很難釋懷,心裡沉甸得有如籠罩烏雲一片。

    五日後,冷芙跟著嚴霆來到宮裡接受皇上的款待,在賞花宴還未開始之前,她與一名相識甚久的公主在一起閒聊。

    「冷芙,我真羨慕妳可以時常跟嚴將軍在一起。」十二公主與冷芙年紀相仿,兩人互動自然是熱絡,她滿臉帶著欣羨說著。

    「是嗎?難不成公主喜歡霆哥哥?」冷芙一雙眼瞧著十二公主,這時才赫然發現嚴霆在宮中的愛慕者不少,個個都是皇親國戚,區區一名蔻丹的確算不了什麼。

    冷芙的話可說到十二公主心坎裡去,她低下頭絞著衣擺,聲若蚊蚋,「不只我愛嚴將軍,我的姊姊八公主也愛他呀!還有七公主、九公主也是。」

    冷芙睜大水眸。原來她的霆哥哥有這麼多選擇,自己對他而言果真不過是個養女罷了。

    這番心思躍上心頭,冷芙一顆心不住揪疼,但是她卻努力想去忽視這番情感,纖纖十指緊絞著手中絲帕,強扯起一抹笑容。

    「如果公主想要傳達愛意給霆哥哥卻又不好意思,我可以代為傳達。」

    既然他想將她視為女兒、當成妹子,那她就該盡本分,為自己的家人尋找未來的另一伴。

    十二公主面帶訝異,驚呼聲揚起,「真的嗎?妳真的願意幫我和姊姊們傳達愛意?」

    「這是當然的呀!有什麼不對嗎?」冷芙臉上笑容不減,但是她的心恍若被剜起,巨大的疼痛在她的心裡擴散。

    十二公主看她噙著笑意的模樣,還當她真的是願意為自己傳遞愛意,所以放下心防,伸手搔搔頭,「我還以為妳愛嚴將軍耶!因此每次都不敢跟妳討論關於嚴將軍的事情。」

    「咦?公主,妳這話是聽誰說的?」冷芙睜大雙眸看著十二公主滿臉尷尬的模樣。

    「大家都這麼說呀!他們都說妳想嫁給嚴將軍,不想要宇文徹。」

    原來……每個人都比霆哥哥懂她……

    冷芙微微的皺了下眉頭,用力扯著笑,不讓心裡的痛楚隨意顯露,「霆哥哥只是我的……養父罷了,對他而言,我就是他的女兒,一家人怎麼能談情說愛呢?」

    她不想承認卻也得承認,因為這一切早就注定好的是吧!

    冷芙苦澀的模樣、痛苦的說出違心之論的表情,全落人站在不遠處的嚴霆眼裡、耳裡,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不想為心裡翻騰的怒意多做解釋。

    賞花宴就在御花園裡舉行,宇文戡邀請了朝中重臣以及一些皇親國戚,同在御花園裡享受難得的優閒午後。

    涼爽的喧風吹透人心,令人忍不住心情愉悅,但是這風卻吹不進在座兩個人如寒冰的心裡,那就是板著一張臉坐在宇文戡與楚易身旁的嚴霆,以及同幾名公主信步走在花叢中的冷芙。

    此時,一名身穿華貴衣飾的年輕男子走近嚴霆,他站在他身後雙手打揖,「嚴將軍,好久不見了。」

    嚴霆一回頭,就看見了他最不想見到的人,怒意放肆的在他的心裡流竄,但是口氣依舊不造次,「原來是小皇爺,請問有事嗎?」

    宇文徹身型高佻,但顯得瘦弱些,面容清秀中帶著書生氣息,是典型的讀書人,他溫雅的說:「今日好不容易見到嚴將軍,所以我想跟您討論一下關於芙兒的事。」

    從小,宇文徹的心裡就只住了一個女人的嬌小身影,那個人便是青梅竹馬的冷芙,他除了身為五皇爺的兒子感到驕傲外,他也為自己的未來妻子感到滿意,一顆心只想娶她,並無其他人選。

    「芙兒還小,我並不想這麼早將她嫁出去。」嚴霆用力握住的雙拳不住顫抖,因為唯有如此,他才能客氣的跟宇文徹說話。

    「可是芙兒已經十八歲了,在她這個年紀嫁人是很正常的。」宇文徹每晚都想要冷芙想到快發瘋了,雖然冷芙對他不冷不熱、愛理不睬的樣子傷透了他的心,但是他依舊相信只要自己娶了她,兩人必定能舉案齊眉。

    嚴霆怎麼會不知道宇文徹的心思,因為從宇文徹的眼裡,他輕易的窺見宇文徹滿腔的愛意,但是他就是不願意冷芙成為其他人的所有物,雖然他知道這天總會到來,卻自私的不想這麼的早……

    「我說了,芙兒的年紀尚小——」嚴霆的話還沒有說完,一道嬌柔嗓音便打斷了他,隨即讓他的血液凝結成塊。

    「我願意嫁給阿徹,任何時候都可以。」冷芙站在嚴霆身後瞧著宇文徹。

    嚴霆轉過頭看著冷芙,他攏緊雙層,冷漠的俊顏上佈滿寒冰,口氣裡充斥著遲疑與想再給她一次機會,「芙兒在開玩笑吧?」

    「我沒有開玩笑,我是要嫁給宇文徹沒錯,這也是你告訴我的呀!」

    立場瞬間易位,嚴霆如鷹般的銳眸掃射著冷芙面帶堅定的容顏,這時,他知道眼前的嬌小人兒正往他鋪好的道路前進,但是他的心為什麼帶著……酸楚?

    「如果這是妳的決定,我沒有任何意見。」嚴霆板起臉,不肯洩漏心事。

    聽見嚴霆終於鬆口,願意讓冷芙嫁給自己,宇文徹開心的歡天喜地,「那我明天就請我父親托人上門討論嫁娶的事宜,這樣可以嗎?嚴將軍。」

    「隨便,我沒有意見。」話落,嚴霆雙手撐著桌子站了起來,頭也不回的離開。

    冷芙的黑亮瞳眸盯著嚴霆離去的身影不放,她的心隱隱發疼,淚水就快要把持不住的奔騰而下!

    這一整天,冷芙依舊對宇文徹的話有一搭沒一搭的,就連他拉她的手,她都忘了拒絕,一顆心已經跟隨嚴霆的離去而脫離自己的身體……

    「小姐、小姐……您在想些什麼?」綠繡軟柔的嗓音倏乎貫穿了冷芙的耳裡。

    冷芙回過神,赫然發現自己站在嚴霆的房門口,這時天色暗下,將軍府裡早已點上燭火,她轉頭看著綠繡,神情木然,「我在這裡要做什麼?」

    「小姐,將軍說有話要跟您談,要您到他房裡一趟。」

    「喔!是這樣呀!」冷芙將目光放回嚴霆的房門,深吸一口氣後推門而人,接著朝裡頭喊道:「霆哥哥,我已經進來了,你在哪裡?」

    「在這。」坐在檀木書桌前繪圖的嚴霆出聲,但依舊不停下手中的動作。

    冷芙撩裙走至嚴霆身邊,她低頭一瞧,書桌上平放著一幅畫作,裡頭是一名紅衣女子撫琴的模樣,那精細的畫工、扣人心弦的畫技宛若女子躍然紙上,但是她卻沒有任何心思去讚賞嚴霆的畫作,因為畫中女子正是蔻丹。

    「找我做什麼?」冷芙抿唇蹙眉的不悅模樣顯而易見,她的話裡頭也一樣帶著火藥味,嗆得嚴霆抬起頭望向她。

    他審視了她好一會才開口,「明天五皇爺會親自上門來提親,他說會順帶選幾匹布送妳,還要差人給妳做新衣,所以妳明天就待在家裡哪裡也不去知道嗎?」

    嚴霆說話就像公式般傳達五皇爺的意思,聽在冷芙耳裡竟是如此難過。

    她不懂,難道他對她真的沒有任何情意在嗎?不然他為什麼總能夠這麼心平氣和?

    「我知道了!」冷芙瞪著嚴霆,她伸出手,在他沒有任何防備下抽起畫作,隨便的捲曲,接著就藏在身後,「霆哥哥,這幅畫給我。」

    「這幅畫還沒乾透,妳這樣染料會印在畫上的。」

    從嚴霆的眼裡,她瞧見了微慍,但是她才不怕他!因為這一切全是他搞出來的,所以就算他要娶妻子,她也不許他娶蔻丹,也不許他再跟蔻丹見面,只因為他肯為蔻丹繪圖,這代表了蔻丹對他而言是如此重要。

    「霆哥哥,你好早之前就答應過我,要幫我畫肖像的,現在畫在哪裡?」

    「這……」嚴霆總是認為冷芙一直就在他身邊,所以他老是一天拖過一天,因為他認為她決計不會離開自己!

    剎那間,嚴霆才猛然意識到他總將未來的日子裡理所當然的加上了她!

    他在心裡的最底層從未承認過她總有一天得嫁給別人,因而離開他的生命中。

    但是她已開口說願意嫁人了,他又有何方法能要她收回承諾呢?

    他的驚恐面容看在冷芙眼裡卻被解讀為不悅,這時,怒氣、怨氣、難過全夾雜在一起,充斥著她的腦門,於是她不假思索的就將畫用力的甩在地上,再用腳踐踏。

    「嚴霆,我恨你,我嫁人後,絕對不會再回來這裡!」冷芙聲淚俱下。

    嚴霆想上前安慰,卻被她惡狠狠的拒絕,轉身離去。

    嚴霆高大的身軀佇立在桌前不動,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冷芙消失的地方,直到另一抹人影從他的視線中出現為止。

    「將軍……我有話想跟您說。」綠繡緊咬著下嘴唇,一臉不安與懼怕。

    「什麼話妳就直說吧!」

    綠繡用力吞了口唾液後,才放大膽子開口,「將軍,小姐一直都是愛您的呀!她今天會選擇嫁給小皇爺,也是遵照您的願望才嫁的。如果將軍對小姐沒有任何一絲情意的話,那您的作法是對了,但是如果您其實是愛著小姐的話,那我只能說在戰場上您是勇者,可是面對小姐的愛情,您卻是不堪一擊的懦夫。」

    綠繡的嚴厲指控震撼了嚴霆的心,他瞠大眼,遲遲說不出話來,最後才找到自己的理智,困難的用低啞嗓音回應,「我知道了,謝謝妳告訴我這些話。」

    他低下頭,反覆檢視自己對冷芙的感情,卻不敢下任何結論……

    一個月後——

    大紅燈籠高高掛在鎮國將軍府外,宣告了鎮國將軍府將舉辦喜事,所以把這個值得慶祝的消息分享給經過此地的人們。

    相對於外頭的熱鬧模樣,府邸內人人面帶愁容,心裡全是說不出口的不捨之情。

    冷芙端坐在房裡,一身繡工精美的火紅嫁衣將她白透的肌膚襯得更加水嫩,但是她的臉上卻絲毫找不出任何喜悅之情,也搜尋不出一絲新嫁娘的嬌羞,有的只是漠然的表情。

    「小姐,您就別再賭氣了。」綠繡一邊為她整理衣擺一邊勸說。

    「我沒有賭氣,我只是高興不起來。」

    這一個月下來,冷芙消瘦不少,所以早先量身訂做的嫁衣對她來說略顯寬大些,可是她卻一點也不在乎,因為在她說出恨嚴霆一輩子後的未來日子裡,她的情緒裡將沒有喜怒哀樂。

    「唉!」綠繡重重的歎了口氣,眉間全積滿憂愁,「您真的不必要拿下半輩子的幸福去氣將軍呀!」

    綠繡歎氣的話語冷芙聽到了,然而她卻沒有做任何回應,只是低下頭默默掉淚。

    她錯了嗎?難道她真的錯了嗎?她是不是不該為了探測霆哥哥的心,為了故意賭氣才點頭說要嫁人……想想,她真的就像一個自私、任性的小孩。

    但是這一切都來不及了,等一會由五皇爺府裡出發的轎子就會過來迎娶她進門,而來來往往道喜的賓客也紛紛湧進將軍府以及五皇爺府邸,她勢必得嫁人的,絕對賴不得。

    門「呀」的一聲被打開,人內的是已經一個月不見的嚴霆,他身穿黑袍,面無表情的走近冷芙,最後在她的面前停下腳步。

    冷芙胡亂的拭去臉上的淚珠,揚起頭睨著他,在他面前武裝自己。

    嚴霆不以為意的扯了個笑容,他接過僕人手上的喜帕,低啞嗓音緩緩揚起,「我是來幫妳蓋上喜帕的。」

    冷芙依舊不語,因此嚴霆只有繼續說下去,「芙兒,妳不快樂嗎?」

    聞言,冷芙孱弱的身子頓了一下,但她隨即逞強的道:「我沒有不快樂,你別胡說,反正你也只需顧慮自己的事就好了,我快不快樂跟你毫不相關。」

    他擰眉審視她憤怒的俏臉,心裡卻怎麼也捨不得將她嫁給他人,因為他知道自己老是尋找與她相像的女子當作尋歡對象,就算只是一句語氣、一個動作像她,他都會樂於當那位女子的恩客。

    而他之所以會待蔻丹特別,原因只在她艷麗的臉上只要一扯起笑容,嘴角邊就會露出兩顆小小的梨窩,就會讓他想起冷芙,可是這些話他怎能對冷芙說出口?

    「你們都下去,我有話要單獨跟芙兒說。」嚴霆開口要奴僕們迴避,直到房裡只剩他們兩人後,他才接著開口,「我看過妳選的布疋了,妳全部都選擇白色的布料做衣裳,這實在是不尋常。」

    他知道冷芙素來討厭白色,也絕對不穿白色的衣裙,然而她卻選擇了大量的白色布疋做十來件衣裳,真是令人費疑猜。

    「我想穿什麼顏色的衣服是我自己的事情,不需要霆哥哥來猜測我的心情。」冷芙從口脫出的話語含著冷漠,但是她荒蕪一片的心田卻因為他的瞭解與關懷,冒出一小株嫩綠枝枒。

    「好吧!既然妳都這樣說了,我就無話可說。」話落,嚴霆舉起手上的鮮紅色喜帕,緩緩的蓋在冷芙頭上,他的心揪擰著、翻攪著,他必須用力皺眉,才能夠把想將她一把抱起揚長而去的奔騰慾望給壓抑下來。

    這時,冷芙的視線裡只有殷紅一片。

    她再也看不到她的霆哥哥了……

    淚水模糊了眼前一切,滴痛了她的心。她一直知道,霆哥哥身上帶著沉重的包袱,他必須為他死去的父親扛起光耀嚴家的責任,也必須為她死去的父親擔起照顧她的責任,更需要如履薄冰的站在朝廷上力保宇文戡不被五皇爺拉下台,其實她都是知道的,卻在此刻才恍然大悟,她一直以來都是在為難他的呀!

    「霆哥哥……」冷芙語帶哽咽的開口。

    她的聲音揚起,讓嚴霆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過頭看她,眼神直視前方不語。

    「謝謝你這九年來的照顧,我知道我很任性,也時常給你添麻煩,但是我想說的是沒有你的未來裡,我會好好照顧自己,可是……我卻會失去了幸福……」話到後頭,冷芙抽抽噎噎的斷續說著:「你還記得我的願望嗎?」

    「我記得,就在廟會那天,我跟妳一起去大雄殿禮佛,妳說妳許了兩個願望。」他記得她曾說過只要人生中實現了這兩個願望,她絕對會含笑九泉。

    「第一個願望我希望你能實現它,而第二個願望……是再也無法實現的了。」

    「你說,我聽著。」嚴霆想實現她所有的願望,就算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不!我的願望你絕對不能夠實現的。」冷芙斷然的拒絕他的要求,因為她的願望絕對會使他為難,她是說不出口的。

    「告訴我,能不能實現就等妳告訴我後再談也不遲。」嚴霆走向她,握住她略顯冰冷的小手。

    冷芙遲疑了好一會,最後她動手掀開覆蓋在頭頂上的喜帖,露出淚痕斑斑的小臉,一雙眼瞅著他,聚集體內所有勇氣,才緩緩開口,「霆哥哥,我第二個願望就是希望能夠與你一同實現『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但是這個願望你就算有回天之力,也無法幫我實現了不是嗎?」

    她的晶透淚水就像露珠,一顆一顆滴在嚴霆的心裡,他想伸手為她拭去,卻遲遲不敢付諸行動,因為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放任自己恣意的愛她,也不能讓她再有任何希望。

    「將軍,花轎已經到了,外頭的人都在催小姐快快上轎子。」

    綠繡的嗓音灌入兩人耳裡,瞬間將他們拉回現實。

    「我知道了。」冷芙動手將面容蓋上喜帕,然後緩緩起身。

    此時,門外的綠繡隨即入內,攙扶她步出房外。

    當綠繡越過嚴霆時,她一雙眼無奈的看著他,深深歎了口氣,才繼續向前行。

    冷芙嬌弱的身子一出現在鎮國將軍府的大廳裡,震耳欲聾的炮竹聲也響起,讓這一切看起來熱鬧非凡。

    嚴霆冷著一張臉坐在正位上,身旁的茶几上放著冷傑夫婦的牌位,而宇文戡與楚易也分別坐在賓客席裡。

    冷芙拜別了父母牌位,也拜別了嚴霆,她緩步往門外停駐的喜轎走去,嚴霆則跟在後頭不發一語。

    最後他站在府邸大門前,鎮國將軍府的御賜匾額底下,一雙眼直盯著冷芙坐入花轎內,這時他還未發現到自己的雙手正不住顫抖,益發不可收拾。

    「起轎!」媒婆喊著。

    接著轎子隨即離地,緩緩前進。

    嚴霆的雙眼泛著熱意,他的心沸騰著。

    他不想要這樣就結束了,因為他是愛著她的呀!因為他與她兩人是相愛的呀!

    他不是懦夫!他是將軍,一個在戰場上、朝廷裡、情場上勇往直前的將軍!

    突然問,嚴霆目眥欲裂,話從牙關裡傳出,「停轎!你們給我停下來!」

    他已經顧不得其他了,一個箭步衝上前去,不等轎夫將花轎放下,一把伸出手將冷芙拉了出來,不小心扯下她臉上的紅頭巾與頭上的珠花,一頭烏黑長髮散亂的飄散在空中,讓她白皙的小臉顯得特別楚楚可憐。

    嚴霆一手扯著冷芙,另一隻手拉下坐在馬背上的宇文徹,翻身上馬,接著拉起冷芙坐在自己身前,雙腳一夾馬肚,頭上戴花的駿馬立刻揚長而去,留下在場所有瞠目結舌的與會賓客及坐在地上的宇文徹。

    這時,宇文戡的嘴角竟不合時宜的露出笑容,他偏頭在楚易的耳邊道:「好戲上場了。」

    站在宇文戡身邊的楚易看著馬匹消失的盡頭,才緩緩脫口道:「但願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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