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卓然睡在床上,手裡把玩著自己的手機,在電話簿裡挑選今天的約會對象。
上上下下翻了幾頁,腦海裡掠過一張張風情各異的美人臉蛋,最後他嘟著嘴闔上手機。唉,好像都不對耶,算了,今天沒心情出去約會,就待在家裡吧。
他翻個身,懶洋洋的爬起來。
打開房門,一陣奶酪的香氣就撲鼻而來,新鮮的奶味帶著奇異的香氣,讓他覺得飢腸轆轆。
看了看時間,都快吃午飯了。
走到廚房門邊,他看見正在裡面烤蛋糕的譚歷。
「阿歷,你在做午飯嗎?」
譚歷轉頭瞥了他一眼。「肚子餓了?」
這話是好兆頭,他順勢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是啊,真的好餓。」
「蛋糕還要再烤一會兒。」譚歷淡淡的說。
「哎,阿歷,那個……以後你能不能順便煮我的份啊?你知道的,我實在不大會烹飪。」
「你沒住到我家以前,難道都不吃飯的?」他冷冷的問。
「當然不是,那時候都會有人做給我吃嘛!現在你又不允許我帶女友回家,我都沒有愛心便當吃了,老叫外賣也沒意思,況且你煮的東西很好吃耶!既然我們同住,那就幫個忙吧。」
譚歷看了他一會兒,淡淡一笑。「做飯可以,住的期限改長?」
「阿歷!」卓然跳起來,「你開玩笑的吧?老實說,你叫我住這兒,無非是想整我嘛。你知道我們兩個合不來,叫我住你的房子就是對我最好的修理,現在我住過來,慘狀你也看到了,居然還要延長期限這也是給你自己不方便吧,難道你喜歡看我老在你的房子裡晃來晃去嗎?既然整我的效果達到了,就該適可而止啊。」
譚歷聽了他的話,倒沒反駁,只是以那雙黝黑的眼睛沉默的看著他,直看得卓然頭皮發麻,才點了點頭。「沒錯,我也不喜歡看你晃來晃去,住滿三個月你就快點滾蛋!」
「那做飯的事呢?」卓然完全沒有意識到氣氛裡潛藏的危險,嘻皮笑臉的問。
「要吃也可以,過來幫忙!」
嗖的一樣東西扔到他手上,卓然低頭一看,居然是一塊菜瓜布。
「幹什麼?」
「過來把這些碗碟洗一洗。」
……不會吧,叫他大少爺洗碗?
正當卓然對著那塊菜瓜布大眼瞪小眼,意志掙扎的時候,電話適時響了起來,給他解圍。
他連忙積極的說:「我去接,我去接!」
說完一溜煙的跑出廚房。
接起電話,他還來不及出聲,電話那頭就傳來一個熱切的呼喚,「十三啊!」
十三?
「十三,我是媽媽!怎麼那麼久不打電話給我啊?」譚母熱切的聲音,讓卓然有些招架不住。
他好不容易搶在她再度開口前說:「啊,那個,伯母,請問妳是找阿歷嗎?我不是他,那個……」
「喔,不是十三啊?抱歉噢,那請問你是誰?」譚母有點疑惑。
「我是阿歷的朋友。」
「這樣啊,我們十三多虧你照顧了,你……」
「伯母妳等一下喔,我叫他來聽!」卓然強忍住笑,再度趁隙打岔。十三,哈哈,好奇怪的小名!
「十三,過來聽電話!」他故意扯開嗓門,朝著廚房裡的譚歷喊。
一會兒,譚歷鐵青著一張臉從他手裡接過電話,也當然看見他忍笑忍到滿臉通紅的模樣。
放開電話,卓然再也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來。
「媽,是我,什麼事?」譚歷悶悶的接過,無視他笑得跟白癡沒兩樣。
卓然笑著跑去廚房,還不忘回頭對他扮個醜醜的鬼臉。
收回視線,譚歷聽到母親的聲音說:「你爸要過生日啊,你……回不回來?」譚母問得有點遲疑。
他怔了一下,低聲道:「媽,我不回去了。」
譚母長長的歎口氣。「你這個月寄回來的錢,媽有收到了。十三啊,以後別寄了,家裡的錢夠用。」
「媽妳就自己存著吧,別給爸知道。」
「你這孩子,真的不回來嗎?」她又再度問了聲,聲音裡很期待。
「妳想看他打我?」譚歷輕聲說。
「傻孩子,什麼話啊……」聽到這句話,她頓時心酸,有點想哭,「那十三啊,剛剛接電話的是誰?你朋友嗎?」
「嗯。」他輕輕應了聲。
「如果是個好人,就帶回來讓媽媽看看吧……」她強忍住眼淚吩咐。
「媽,他不是,妳搞錯了。妳放心,我不會再那樣了。」
「傻孩子,你有什麼錯啊?」電話那頭的譚母再也忍不住,哭了起來。
「媽……」譚歷輕輕一歎,不知道怎麼面對這樣的母親。
「好了好了,不說這些了,你自己一個人在外面要保重身體,知道嗎?天冷了別忘了多加件衣服……」
「十三同學,你接好電話啦?」卓然在廚房等著譚歷,看他走進來,馬上湊上這一句。
譚歷沒有說話,只是打開烤箱拿蛋糕。
卓然又打趣道:「你們家還有沒有十四、十五啊?」
還是沒有回應。
「你媽聽到我是你朋友,為什麼那麼熱情啊?難道你都沒有朋友嗎?」
這句話剛說完,譚歷手上的蛋糕忽然脫手,掉到了地上,冒著熱氣和香味的蛋糕,就這樣在地上摔成爛泥。
卓然一驚,臉上嘲笑的表情還來不及收回,愣愣的看他,不知道怎麼了。
譚歷漆黑的眼怔怔盯著地上的蛋糕,然後一言不發的轉身離開。
卓然只能對著他的背影發愣。
等到譚歷回到房間,關了房門,他才想起來要喊,「喂!你不管了啊?難道要我收拾嗎?有沒有搞錯?是你弄的耶!」
直到晚上,窗外一片漆黑,譚歷都沒再出來。
卓然餓了一個下午,早就餓過頭了,不過他的心思並不在這上面,只是一直想著那個傢伙在發什麼神經。
他反覆回想自己的話,到底是哪句說錯了,讓他變得那麼奇怪?唉,可憐了那個香噴噴的蛋糕啊……
害他花了半小時處理摔在地上的蛋糕,還用手指沾了嘗味道,結果出奇的美味讓他忍不住又往嘴裡塞了幾口。想他卓王子什麼時候這麼悲慘過,居然去吃掉在地上的蛋糕?
譚歷聽到輕微的敲門聲,接著,門被人推開,他聽到那個沒神經的傢伙在門邊小心翼翼地問:「那個……你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吃點什麼啊?我可以煮泡麵給你吃……」
他翻個身,沒理他。
縮回身子,卓然心裡有點悶悶的。幹麼又不理人?
不一會兒,身後傳來聲響,他抬頭,看見譚歷從房裡走了出來。
「你要吃泡麵?」卓然傻傻的問,臉上還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笑容。
譚歷白了他一眼。「我不吃那些沒營養的東西。」
卓然「喔」了一聲,迅速低下頭去。可惡,他只會煮這種沒營養的東西啊,除去這個,他還想吃什麼?
「阿歷,我剛剛是不是說錯什麼話?如果是那樣,我跟你道歉……」他低聲說。
譚歷沒回答,卓然也不曉得他到底有沒有聽到自己的話。
靜了一會,譚歷問他,「海鮮面吃不吃?」
「吃,吃!」卓然急忙用力點頭,馬上走到他身後,討好的說:「需不需要幫忙?我可以切個菜什麼的。」
走進廚房,譚歷從冰箱裡拿出一些食材。「你待會準備洗碗就可以了。」
「洗……洗碗?」
「怎麼,不記得上午的話了?我可以煮你的飯,但你得承擔部份家務,就這樣,要不要隨你。」那張俊美的臉龐沒什麼表情,只是隱隱讓卓然覺得他有點看好戲的意思。
「好吧……」遲疑了半天,他終於答應。
看了看自己修長寬厚的雙手,唉,有沒有搞錯?這雙手,怎麼可以去洗碗呢?美男子的手應該是用來擁抱美女的嘛!
「還有,我們家沒有十四、十五,我是最小的孩子,因為出生在五月十三號,又因為是第十三個小孩,所以家人都叫我十三。」譚歷背對他,切著食材。
卓然心裡忽然有點莫名的歡喜,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只是聽了他這樣說,就讓他覺得剛才的不快已經過去了,於是他開心的應道:「你媽媽真能生,居然生了十三個小孩!」
譚歷回過頭,深漆的眼看著他,說了一句,「但你不許叫我十三。」
「為什麼?」卓然頓時氣悶。
譚歷什麼也沒說,只是微瞇了眼,看起來有點危險,卓然立刻識相的閉了嘴。
「你今天怎麼不出去?」
面很快就煮好,兩人對坐著吃麵的時候,譚歷忽然問。
「不想出去,」卓然聳聳肩,「下禮拜榮茂的Case就要定下了,我得再好好準備一下。」
「怎麼,沒信心贏我?」譚歷微微一笑。
「怎麼可能?!」瞪了他一眼,「這可是我用心設計的東西,這樣的室內裝潢,連我自己都想住得不得了,更不用說榮茂那個胖老闆了,我看他的品味不過就那麼點了。」
「別小看你的客戶,不管他是不是暴發戶。」譚歷看了他一眼,然後笑了笑。
看著他的笑臉,卓然心裡忽然萌了一下,只覺透過熱氣看到的俊美臉龐,笑靨如花……
他的心震了一下,隨即回過神來暗罵自己。白癡,餓昏了嗎?居然又開始胡思亂想。
* * *
籌劃了近半個月的榮茂企劃終於選定由N&N公司全權負責。
在業界口碑良好的TWO N又一次贏了RED LIFE,提案會議上,裴浩軒的笑臉對比著卓然鐵青的臉孔。
散會後,他不甘心地追上榮茂的老闆。
「李老闆,可以請問一下我們的設計有什麼讓您不滿的地方嗎?為什麼您最後選擇了N&N呢?」
李老闆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伸出肥大的手指摸了摸自己的鬢角,手指上碩大的金戒指閃著刺眼的光芒。
老實說,卓然對這個暴發戶沒什麼好印象,但他實在不明白自己的設計有什麼讓這暴發戶不滿意的地方。
「卓先生,你的設計是很漂亮,不過譚先生的設計有一個地方勝過你,那就是他特別幫我安排了一間供奉神明的房間。你也知道我書讀得不多,能夠發跡全靠老天的幫忙,我是很相信神靈保佑的,住的房子怎麼能沒有供奉財神、招財進寶的地方?可你的設計全沒想到這些。」
卓然站在那裡,看著李老闆晃著肥胖的身子走遠。
這真是個讓他啼笑皆非的理由。
他不應該為這次失敗而難過,因為這不是實力問題,而是對方的品味問題。
他在心裡一遍又一遍的這樣告訴自己,但還是難過得要命,心裡一次又一次的問自己,為什麼?為什麼譚歷可以想到,而他卻想不到呢?是因為自己太不屑這個顧客的品味,以為只要設計得舒服、漂亮,就可以讓這暴發戶滿意,而忽略了最重要的細節,是不是?
為什麼他又一次輸給了譚歷?
握緊了雙拳,他心裡簡直悶到極點,嚴重的挫折感籠罩著他,從心底深處感到自己不如譚歷。
裴浩軒和譚歷出來的時候,就看到站在走廊一動也不動的卓然。
「卓先生,還不回去嗎?」裴浩軒走到他面前,很友善的問。
卓然淡藍色的眼眸越過他,望向後面的譚歷,譚歷的臉上並沒有他預料中的嘲笑。
「不好意思,這次又讓貴公司白忙了一場。」裴浩軒淡淡一笑。
「是嗎?機會還多得很,未來我們走著瞧!」冷哼一聲,卓然收回視線,瞪了他一眼。
「我拭目以待。」裴浩軒依舊優雅的微笑,「我有阿歷這麼好的幫手,真是什麼都不用擔心。聽說你們是同學?」
「是,」他瞇了眼,轉向譚歷,「我們不止是同學,還要好得很,阿歷你說是不是?」
「要好?」裴浩軒有點驚訝,「這我倒沒聽過,人家一直說你們是死敵,我還以為……」
「死敵?」他露出俊朗的笑,「死敵就不可以是青梅竹馬嗎?我跟阿歷可是八歲就認識了喔!」
儘管心裡有點不開心,但裴浩軒臉上還是保持著微笑。本想看卓然失敗的模樣,沒想到他隱藏得那麼好,看上去無懈可擊。
「那我們告辭了。」點點頭,他禮貌的告別。
「好,下次再見了!」卓然特別加重再見這兩個字。
譚歷走過他身邊的時候,湊到他耳邊,輕輕說了句,「不要死撐。」
卓然差點控制不住而抓狂。
一直到這兩人走得不見蹤影,他才仰天大喊,「譚——歷——我們走著瞧!」
* * *
酒吧昏暗的燈光搖曳,一個又一個光影閃爍不定。
卓然伏在吧檯上,灌下不知道第幾杯伏特加。酒的烈味,在喉嚨處迅速燒灼,強烈的刺激攪得神經也痛了起來,他真的喝太多了,神智都不清醒,覺得整個空間都在晃動。
阿歷……阿歷……你這個可惡的傢伙!
輸給我一次會怎樣?
可惡,好可惡!
老天爺,這世上為什麼有了卓然還要多一個譚歷呢?
要用他來讓我品嚐失敗的痛苦嗎?
「唉……」
重重的歎口氣,趴倒在吧檯上,再也不動一下。
不知過了多久,他被烈酒燒灼的身體,似乎被人扶了起來。
他就像溺水的人抓著了浮木,把全身的重量都壓過去,腳步虛浮,像踏在棉花上,又像踩在雲端,那般飄飄忽忽。
要去哪裡啊?
他很想問,不過昏昏沉沉的清醒不了,不知過了多久,身體就像躺在一大塊鬆軟的棉花上,好軟、好舒服……
譚歷看著趴在床上一動也不動的人,要不是胸膛仍在起伏,還真怕他就這樣醉死過去。
這傢伙到底喝了多少酒?看來他這次真受了滿大的打擊。
歎了口氣,走過去坐到他身側,動手替他褪去外衣。
充斥在鼻間的都是濃烈的酒味,他皺了皺眉,很想就這樣放手不管,可看那人狼狽的模樣,又有點不忍心。
衣服脫到一半,衣袖的地方被卓然死死的壓住,褪不下來,他俯身去拍他的臉頰。「卓然,醒醒!」
但那睡得像死豬的傢伙只是微微動了動臉,嘟了嘟嘴巴,繼續穩穩不動。
他閉目的樣子其實很好看,第一次發現他的睫毛那麼長,而且嘟起的嘴,顯得那麼孩子氣。
他一直覺得卓然是美男子,也覺得他的笑容很燦爛、很陽光,是那種能溫暖人心的男人,只要和他在一起,就能感受到那可以抵禦寂寞的溫度。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被卓然吸引的,只是覺得這樣的暖度,可以讓他忘卻一些寂寞,一些寥落。
卓然的輪廓很立體,有點像古羅馬的雕像,不曉得是像母親多一點還是父親多一點?不過他那雙藍色的眼眸肯定遺傳自母親,那種湛藍,是不是和地中海的顏色一樣呢?
看著他的臉,譚歷露出自己也沒發覺的癡迷,他慢慢的伸出手,不由自主的輕輕撫上他的臉,輕輕的、輕輕的在上面游移。
卓然的皮膚很光滑,觸感很舒服,熱熱的溫度一點一點融化他心裡的冰冷。
譚歷深邃的眼凝睇著他,彷彿要牢牢記下他此刻的模樣,一點一滴,都想記住。
如果,只是親吻一下,可以嗎……
他慢慢的俯下身,緩緩的、輕輕的貼上那猶如刀刻的嘴唇,微微的薄,但性感。據說薄唇的人狠心,真是這樣嗎?
譚歷冰涼的嘴唇碰觸到那灼熱的唇,只一點,便退了開去,心情有點慌亂,而那灼熱的溫度似乎順著嘴唇燒到心裡,他深深的呼吸,手揪在自己心口,想平復慌亂的心。
正當他試圖平復下來的時候,身體忽然被勾住,一條健壯的手臂攬過他的腰,一翻身,瞬間便把他壓在底下。
他的心又狂跳起來。
卓然微醺的眼慢慢睜開,迷濛的看著他,彼此呼吸間的熱氣噴灑在臉頰。
譚歷不知道他是清醒還是不清醒,急促的呼吸著,喉嚨根本沒辦法發出聲音。
卓然的臉在他上方,越來越貼近他,在他抓住最後一點理智想推開身上的人的時候,精準的吻住他。
熾熱的吻夾雜著狂亂又掠奪的氣息,狠狠的攫住他,甚至掠走了他的呼吸。
他很想清醒過來,卻在稍微回過神的時候,又被那灼熱與狂烈所攪混……
不……不能……這樣……
他深深的呼吸,試著推開卓然,但此刻的卓然力氣大得驚人,讓他沒辦法移動一分一毫。
「卓然……你放開我……唔……放開……」他試著避開他的吻,但無法,他就像只狂亂的獸,緊緊攫住手邊的獵物不放。
身體的熱情在激烈的摩擦與碰撞間點燃、迸發……
他的喘息變得濃重,衣帛被撕裂的聲響,就像最後一絲理智繃斷的聲音。
抗拒已微弱得沒有道理,拒絕的唇也變成了迎合,變成了膠著,變成了纏綿。
跟隨著卓然狂亂的索求與激情,他放縱自己沉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