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睛,外面天已經濛濛亮。枕在平穩起伏的胸膛上,給了自己大約五秒鐘的清醒時間。五秒過後,簫和拉上褲子拉煉,輕手輕腳地爬起。在伸手推門的一剎那間,他撐在地上的手碰到一樣硬質的東西。
那是他的毛竹片。簫和瞇起眼睛。推門的左手改捂向腰側。
還很痛,不是嗎?
男人臉上漸漸浮出溫和的微笑。他右手一點點地扣緊毛竹片,輕輕舉起。
「刷!」
「啪!」
打到了!
簫和臉上笑開花,正準備抽第二下。
「砰!」一聲慘叫,某人被狠狠地掀到地上。
騎在他身上的人提起拳頭就揍。
「住手住手!別!別打!」噢……痛!
「住手!對不起是我不好!拜託看在我昨晚請你吃飯的分上……啊!你想殺了老子啊!」簫和怒罵,同時對上一對沒什麼感情卻帶了殺氣的眼眸。
黑得發紫的眼眸一眨不眨地凝視著他,提起的拳頭狠狠朝他臉上擊去……
簫和一邊走一邊罵。
路上的人皆繞開他而行,有些小孩子走過去還會回頭瞧瞧他。
他現在的樣子幾乎和瘋子沒有二樣。
一頭半長不長的頭髮亂七八糟,還算乾淨的臉青一片紫一片,同時似乎還泛著不正常的潮紅,兩隻腳丫光溜溜,襪子、鞋子都不見蹤影,走路還一瘸一拐,加上他又一路罵罵咧咧,也難怪路人個個篤定他是剛從精神病院偷跑出來的。
他會變成這樣,怪誰呢?當然,簫和永遠不會怪他自己就是。
那個小王八蛋!最好別讓老子再看見他!從來沒有人能揍到他的臉。
簫和從小就是個極好面子的人。和人打架打得過就逞兇,打不過就跑,實在跑不掉也把自己的頭臉保護得滴水不漏,然後日後再連本帶利討回。
沒想到,那小子揍起人來根本六親不認。也不管他昨晚是不是管了他一頓飽飯,也不管他昨晚是不是和他有了那麼一點露水姻緣,拳拳都打到他肉上。
如果不是自己裝死,外加主動貢獻出自己的鞋子、襪子還有那個溫暖小窩,那小子大概還不肯放過他。害得他十一月底不得不赤著腳另外找地方窩身。
簫和並不為自己向敵人討饒、割地、賠款就感到可恥。他一向沒興趣做英雄,也向來都對不為五斗米折腰啦、留下丹青照汗青之類的言詞嗤之以鼻;相反,他一向崇尚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這句話。
他是小人,徹徹底底的小人。
一個年齡才三十歲,沒有後台沒有背景,只是大學畢業的男人,如果他是個君子,他就不會在他三十歲生日時,就已經有房有車,還有七位數的存款。
所以他會報復的,只是時候未到而已!
而現在,他只需要一雙合腳的鞋,最好還有一雙厚厚的襪子。
摩托車的聲音由遠至近,在他身邊不遠處停下。
切!倒霉!
「你,站住!」
簫和皺起鼻子,雖然不太想,但還是不得不站住。
「過來!」公式化的命令聲。
簫和低下頭,不情不願地靠過去。
「身份證有沒有?拿出來給我看看。」來人坐在摩托車上並沒有下來。
「……丟了。」
「丟了?你是哪裡人?家住哪裡?叫什麼名字?怎麼聯絡你家人?」來人連珠炮似地問。
「我錢包丟了,正準備回家,警察同志。」簫和低聲說。
「你正準備回家?」坐在白色摩托車上的警察聲音中充滿懷疑。
簫和點點頭,用手理理凌亂的頭髮,抬起頭。
「我昨晚和朋友出去喝酒,喝醉了。早上醒來發現錢包、皮帶、鞋子、襪子,凡是值錢的東西都沒有了。」
巡警上下打量著簫和,目光最後停留在他一看就是被毆打過的臉盤上。
「你臉怎麼回事?和誰打架了?」
簫和靦腆地笑,「我也不太記得了……我只記得我好像經過一家賓館的後門,然後看到一個年輕人向我走來,後面我就不太記得。早上醒來,發現自己睡在賓館後門的垃圾堆裡。」
怪不得味道不太好。「你還記得是哪家賓館嗎?」
「呃……我記得好像是叫雙友大酒店,對!就是它。我和朋友就是在這家賓館對面的蒙古燒烤店吃的飯。後來他們去小食街了,我喝多了想回家睡覺,就一個人繞近路回去,結果……」
巡警逐漸排除了簫和是精神病患的可能性。一個說話條理分明而且對警察並不是很害怕的人,應該不大可能是精神病患才對。
簫和整整衣領低頭看看自己,又抬頭看看巡警,露出不好意思的訕笑。
「早知就不應該省那二十塊錢出租車費。」
巡警心中的疑慮看來被打消了不少,面色也顯得溫和許多。「你應該一醒過來就報警。晚上明知自己喝那麼多還敢走小路,你不是存心想讓人搶麼!」
簫和攤開雙手,苦笑。
「我叫人去那家賓館後面看看。要不要我送你回家?你這個樣子可相當影響市容啊。」巡警好像在開簫和的玩笑。
「謝謝你。那個……我能不能和你們一起去那家賓館後面看看,我好像還記得一點那個年輕人的樣子,說不定能找到他,還有我的錢包、鞋子什麼的。
「你看,我這樣回家,被家裡人看見肯定要讓他們擔心死,好歹找到我的鞋子……」簫和指指自己的赤腳,一臉尷尬。
巡警低頭看看簫和的腳笑了,手指按到肩膀上的對講機按鈕上,偏頭說了什麼。過了不到五分鐘,一輛警車呼嘯而至。
巡警招手示意簫和坐進警車。
簫和打開車門。
「你家住哪裡?」乘摩托車的巡警突然問。
「後景山三弄十五棟六0二室。」答完,簫和面帶訝異地側頭看巡警。
只見巡警對他微微笑,「等會好送你回去。」
簫和也笑,「謝謝。」
鑽進警車,看到前方白色摩托車領頭向雙友大酒店方向而去,簫和這才露出真正的微笑。
警察弟弟,你要和我玩,還嫌嫩了點。
至於還有個令人討厭的小弟弟……你現在就會知道得罪大哥哥的下場。
警車很快就來到雙友大酒店後門。簫和坐在警車中看警察下車搜查。
我記得那個紙箱窩可是明顯得很,不知道那小子還在不在?如果在……呵呵。
簫和趴在窗口,看見騎白色摩托車的警察走到他原來的小窩邊,從腰側掏出電棍,彎下腰慢慢接近紙箱,另一名警察則走到他身邊做掩護。
「裡面的人出來!」摩托警察高喝。
紙箱內似乎有了動靜,有人從裡面把門打開。大男孩從小窩內走出。
坐在警車前座的警察偏過頭,向簫和確認。「搶你的人是他嗎?」
「我不記得是不是他……」
警察不滿地皺起眉頭。
「但我記得自己的鞋子,那小子腳上穿的就是我的。」
聞言該警察立刻推門下車。
該警察走到摩托警察身邊,對他耳語了什麼,隨即退到他身側。
「走到牆邊去!」摩托警察命令年輕人道。
介於男孩和男人之間的年輕人只是看著他們。
「走到牆邊去!聽見沒有!」
大男孩一動未動。
這小子不會真的不會說話吧?簫和坐在警車中暗想。從認識他到現在,就沒聽他說過一句話。
站在摩托警察身後的兩名警察互看一眼,彼此眼中都有了警惕之色。兩人同時把手按向腿邊警棍。
「你耳朵聾了嗎!我警告你,你現在要麼趴到地上,要麼走到牆邊舉起雙手,否則你就準備蹲牢房吧!」摩托警察厲聲威脅。
大男孩仍舊沒有開口,也沒有任何動作。
摩托警察對身側兩名同事使了個顏色,三人呈包圍之勢靠近年輕人。
呵呵,好戲就要開始了!簫和開心地鼓掌。
就在摩托警察迅速撲向男孩時,男孩終於有了動作。他不退反進,主動衝進警察的包圍圈。也沒看他怎麼弄的,隨著他的衝勢,一名警察突然翻出……應該是摔出包圍圈。不等另兩名警察把他圍上,男孩已經低身快速衝出。
不用說,兩名警察立刻拔腿就追。被摔出的那名掏出了對講機,似乎在請求支持。
喝!好快的動作!還沒看見過有誰不用準備,就能從那麼低的起跑姿勢,一下子進入飛奔狀態呢。簫和趴在車窗上暗中喝彩。
雖然那小子可恨,但那股衝勁確實令人佩服,他不去做短跑選手為國家爭取金牌實在是可惜。
不曉得他會不會被警察抓住?就他那股靈活勁,警察可能還不太容易抓住他,除非他們玩人海戰術,但對付一個小小流浪兒應該不至於讓警察動用大量人手。看來這次很有可能會讓他逃了。
不過就算他逃得掉,也肯定舒服不到哪裡去。哈哈!
眼看那名摔在地上的警察已經從地上爬起,簫和合上嘴唇輕輕打開車門。
待那名摔在地上的警察回到警車內時,這才發現車中的受害人不見了。
見警察開著警車呼嘯而去,簫和從賓館鍋爐後方閃了出來。
走進自己曾經的小窩,找了一些能用的東西,連毯子一起揣進一個背包裡,順手把門邊男孩丟下的毛竹片重新插回後腰,這才大搖大擺從後巷走出。
鞋子嘛,多翻幾個垃圾箱肯定能找到一雙合腳的。
一邊這樣想,一邊在還沒有設置保安管理的住宅區內穿梭。
兩個小時後,他從一家陽台上順手牽了一雙四十二碼的球鞋,又扯了人家一雙襪子。
等簫和在火車站附近出現時,他已經基本上有了人樣。
因為身上沒錢,簫和不得不繼續停留在這座城市。
算了算,他恐怕得收集至少兩個星期的易拉罐,才能換來最便宜的去往下個目的地的火車票。
自從放棄一切離開家,沒什麼目的地晃蕩了一個月後,他給自己樹立了一個目標,免得人生太無意義。
他計劃在五年內周遊全中國,然後回去看看那人過得好不好,看看家人。
五年。
簫和臉上露出嘲笑。
他有五年的時間嗎?
掏出剛剛有人扔進垃圾箱內吃剩的麵包,撕去別人咬過的地方,很自然地把剩下的部分填進嘴裡。
一開始這樣的日子確實很不習慣。
羞恥、自尊、教養讓他餓了整整三天。三天後他笑著把手伸進垃圾箱中。
他不知道他是在毀滅自己還是在重新塑造自己,他不知道自己生存的意義,不知道為什麼要來到這個世界上,也不知道自己將來要何去何從。
零歲到十五歲,他按照父母的意願活著。
十六歲到三十歲,他為了能待在他身邊做盡一切努力,放棄一切他所能放棄的。可是他終究沒有得到他。
他也曾經為他是同性戀苦惱過悲痛過,在他得不到他想得到的人後,他也試圖放縱過。然後很滑稽地,他發現自己很可能根本就不是同性戀,倒很有可能是個bisexual。
他想,他的家人、朋友還有那個人恐怕沒有一個人能理解,為什麼他要放棄現有的一切從他們身邊消失。他們也許不能理解,但是他們接受了。
他不討厭他的家人,雖然他一向把他們視作包袱,他也很重視他們,雖然他在能獨立生活後立刻迫不及待地離開他們。
他想,如果他不給家人留下分文突然從世上消失,他們一定會滿天下地找他,直到把他這個能賺錢的兒子、哥哥找回。
而現在,沒有一個人在找他,就好像他從來就沒有在人間存在過一樣,就好像他這個兒子、哥哥已經完成了使命。
也許這個想法太過現實,但卻是事實。
他不想去想,就連那個人也漸漸忘了他的存在。
迷茫。
對,他對自己的人生充滿迷茫。
人生就像是一個人不斷尋找自身存在意義的旅途。
有人在努力尋找,有人隨波逐流,有人聽從別人的安排,有人迷茫不知所措,也有人也許很早就知道自己存在的意義然後為它而活,也有人根本就不去想自己為什麼要來到世界上,只是為了活著而活著。
三十歲以後,他陷入人生迷途。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也不想就這樣麻木地生活下去,所以他選擇走進謎團。
他不知道他的流浪生涯會給他的人生帶來什麼樣的變化,但他堅信肯定比以前好就是!
「真的嗎?」簫和盯著垃圾袋裡的東西喃喃自問。
天正黃昏,夕陽斜照,連垃圾都美了不少。
你看這紅紅黑黑的,多絢爛!
紅的是腸子,黑的是身體,散發出的氣味可以熏倒三個感冒鼻子不通的人。
把手拔出,不曉得要把手上的東西擦到什麼地方去才好。他愣了半天,在垃圾袋外層擦了擦。
簫和知道自己有鼻炎,但能嚴重到讓他忽略這麼強烈的味道,還敢把手伸進垃圾袋中,百分百因為剛才想事情走了神。
掩上垃圾袋,假裝自己什麼都沒看見、沒聞見一樣,轉身就走。
這個火車站公園,他以後再也不會來了!
受不了自己手上難聞的味道,找了處公廁進去,把手翻來覆去洗了十幾遍。
現在他身上最乾淨的就是他的手了。
要把這樣一雙乾淨的手伸進垃圾袋中找食物,還真滿困難的。
避開昨晚的鬧市區後街,重新找了個繁華地遊蕩,反正城市大鬧市區也多。
越是繁華的地方,它的背面就越齷齪。這句話真是一點沒錯!
靠三個月來的經驗,在這片繁華區的街尾,他找到了適合流浪者生存的天國。
位居江邊開闢出來的風景區,四周建立了大片要價不菲的飲食店。在這片飲食店正中間的大廣場,則成了物美價廉的小食攤聚集地。
大廣場上因為小食攤而燈火通明,在這些小食攤的背面有著四層寬闊的階梯,階梯緊連著江面,在一排緊密相連的鐵鏈前結束。每個階梯的盡頭都有一個花壇點綴。
四層階梯上三三兩兩坐了不少觀江景的人。還好現在不是夏季或週末,否則簫和恐怕連站的地方都沒有。
流浪者在這裡乞食或翻找垃圾,但不會在這裡睡覺。簫和決定今晚就在這裡睡覺。多找幾個紙箱,把毛毯裹緊,再找一處避風的地方,應該可以勉強抵擋江邊強風。
隨手收集來幾個別人吃剩的餐盒,把裡面能吃的東西挑出來,並到一個完整的餐盒中,剩下的再扔掉。
捧著那個餐盒,簫和在階梯最下面的花壇大理石鋪台上矮身坐下。
風很大,但風景還不錯。
掰開衛生筷——垃圾袋中經常會有沒有使用過的衛生筷。
猶豫了一下,決定把他愛吃的葷菜留到後面,先吃麻辣燙。
麻辣燙的白菜已經不燙,但放進嘴裡還有麻辣味在,就是濃了點。
嚥下白菜,伸出筷子剛準備夾一塊裡肌肉改改口,面前黑影一閃,他放在大理石鋪台上的餐盒不見了。
誰!哪個渾蛋!
簫和站起身正準備張口罵人,在看清正前方的物體後立刻緊緊閉上嘴巴。
面前的男人身高不下一百九十公分,有著一副流浪者少見的肥壯身材,一頭亂髮,亂髮下是一張髒兮兮的、神經質的臉盤。
現在這個男人正用不穩的眼光盯著他。
簫和緩緩把眼光移開。
肥壯的大漢大概盯了他有一分鐘之久,直到確定他不會妄動後,這才轉身在石階上坐下,用手指抓起簫和辛苦收集來的、餐盒裡的食物就往嘴裡塞。
吃死你!撐死你這個渾蛋!
簫和看向別處的雙眼快要冒出火花。
他已經不是第一次碰上這種事。流浪者乞食者的世界與外面的世界一樣,甚至更直接。典型的弱肉強食社會。
以往常的經驗,他知道只要他讓過一次,這個肥壯男人只要看見他就會盯住他吃定他。如果他今晚還在這裡遊蕩,不管他到手什麼東西都會被此人搶走。
雖然不甘心,但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情,簫和還是讓開了地盤。
轉到大約深夜二點,總算找到一個勉強安全保暖的地方。
這是一條深深窄窄,只在頭尾各安了一盞路燈的深巷,巷子兩邊是兩列長長的已經有了年月的晚清建築物。
順著牆根和衣在路燈下坐下,把外套拉高遮住大半個腦袋,頭埋進雙膝中就這樣睡了。
迷迷糊糊也不知睡了多久,突地,一聲慘叫闖進耳膜!
一驚之下他抬起頭。
除了路燈周圍,天際依舊一片黑暗,是夢?簫和皺眉攏緊衣服。慘叫聲就響了一下,立刻就像被什麼切斷,四周寂靜如故。
眼角餘光下似乎有什麼動了動,不由自主偏頭向另一頭路燈望去。
朦朦朧朧,什麼都看不清楚。
警覺地站起身,雖然他什麼都沒看到,但內心中似乎有個聲音在告訴他:趕快離開這裡!
路燈下隱約出現一條影子,有什麼要從朦朧中走出,幾乎連想都不想,簫和拔腿就跑。
後面有東西在追他,越逼越近。
簫和瘋狂的跑著,一心只想跑到大路上。
追他的絕對不是野狗,他甚至能聽到皮鞋跺在地上的聲音。不知怎地,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上次在垃圾袋中看到的東西。
見鬼!該不是什麼變態殺人狂吧!
有燈!
一輛麵包車迎面駛來。
簫和不管三七二十一衝車頭就奔了過去。
「停車!停車!」
後面緊跟的人也衝了上來,似乎要攔截他。
一聲緊急剎車,麵包車在簫和面前險險停下,有人拉開車門走出。
「出了什麼事?」
「有人追……」
「被他看見了。」
什麼?簫和愣住。就在他一愣之間,一記重拳被送入腹中,當場疼得他彎下腰來。
後面的人追上,一腳把簫和踹翻。
從車上下來的人走到簫和面前,似乎在打量他,過了一會兒抬起頭。
「還好,看樣子也是個無家可歸的叫花子。」
「帶他一起走?」後面追上的人從口袋中掏出一塊手帕,熟練地在上面噴上液體。
「嗯,回去後先把他檢查一下。」
簫和捂著肚子從地上爬起,眼看後面追他上來的男人——一個痞子似的年輕人手拿手帕向他靠近。
「我什麼都沒看見!我發誓!」簫和急得不顧面子的大叫。他可不想這樣不明不白地死掉。
「遲了!」從車上走下來的男子冷冷說道。
眼中露出恐懼的光芒,簫和一步一步向後退縮。
就算是黑天,簫和也能看出痞子臉上浮出了輕蔑的笑容。
後面是車,前面是兩壯丁,車中還不知道有沒有其它人在,看樣子今晚……
「動作快點!」從車上走下來的男子命令痞子青年。
不管了!豁出去了!
簫和彎身低頭,猛地撞向走過來的痞子。
痞子一個大意輕敵,竟被他撞得往後倒退好幾步。
就趁這個空襲,簫和一個勁向前衝去。
一邊沖一邊狂喊:「救命啊!」
聽到深夜裡迴盪起的求救聲,身著西裝的男子急了。
「還不快點抓住他!」說著他就轉身鑽進麵包車。
痞子青年大意失荊州,被撞得一肚子火,眼露狠色立馬拔腿追向簫和。
身後傳來汽車的發動聲,簫和立刻改往小街小巷鑽去。
媽的!人都睡死了嗎!老子這樣叫竟然沒一個人出來看一下!警察呢!晚上不是有警察巡邏嗎!
肚子好痛!快喘不過氣來了!那個西裝男下手還真他媽的狠!
麵包車從他身邊駛過,一個大轉身生生攔在他身前。
腳步來不及剎住,一個踉蹌,簫和險些跌倒。手剛扶住車門,車門被拉開,一塊手帕掩向他的口鼻。
簫和連忙把身子往後仰,可是來不及了,痞子追上他,一把將他推向車中。
簫和倒在車上還想掙扎,西裝男從後面按住他的頭顱,手帕緊緊掩住他的口鼻。
一股怪味衝鼻而入,視界逐漸模糊起來,簫和狠狠瞪著上方那張看起來算得上英俊的斯文面孔,瞳孔漸漸渙散,掙扎了幾下,手腳一點點放鬆,終於失去了神志。
***
久違的感覺從身上傳來,朦朧中,簫和以為自己還在那個從前的溫暖家中。
溫水打在身上確實很舒服,一天工作下來的疲勞似乎也都能從中得到解除,有時候如果不是為了怕皮膚泡水過久會起皺,他恨不得一天在浴室中待上三個小時。
「唔……」忍不住舒服地洩出輕微的呻-吟。
下巴似乎被誰大力扣住,抬起。
大量的溫水打到臉上。有水嗆進鼻腔,簫和難過得當場噴出。
也就這麼一噴,神智逐漸清醒過來,模糊中,一張感覺很熟悉的臉龐映進眼簾。
「你看起來不像叫花子。」
斯文卻冷淡的聲音傳入耳中,一個激靈,簫和完全清醒。
是那個西裝男!
「你把我……」嘴巴一張開,大量的溫水立刻衝入口中,嗆得簫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此時他才注意到,他現在渾身精赤躺在一間貼滿白磁磚的小屋地上,沒有感到冷,是因為正從上面澆下來的大量溫水,而流出溫水的水管則握在西裝男手中。
他想要蜷縮起身體,卻四肢無力,掙扎了半天,也只微微蜷曲起雙腿。
「你看起來似乎也很健康,但……」西裝男上下左右仔細打量著他。
勉強側頭避開噴灑下來的水柱,簫和剛想開口,就聽西裝男說道:「不好意思,我要加大水壓把你洗乾淨,希望你不會介意。」
聲落,猛地加大的水壓,毫不留情地重重衝擊到簫和身上。
溫水變成冷水,不亞於拳頭的重擊把還不能動彈的簫和沖得翻來覆去。
可憐簫和剛恢復一點知覺,還沒從地上爬起,就被水壓沖得倒在地上。
西裝男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他沒有放過簫和身上任何一個地方,看簫和被水壓沖得東倒西歪,痛苦得直抖,面相斯文的男子嘴角綻出愉快的微笑。
「你應該感到榮幸,我並不輕易出手幫人潔身,你的身體保養得不錯,四肢肌肉均勻,除了那雙手以外,你全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看起來像乞丐。如果我沒看錯,你應該不超過二十五歲。」
不好意思,老子已經三十了!死變態!簫和在心中狠罵。
「可以告訴我你的職業是什麼嗎?不要告訴我你是警察哦,我會很傷心,而你會很倒霉。」
西裝男溫和的聲音像在和簫和聊天般,如果他手中沒有握著那個粗粗的水管的話。
簫和不能開口,他現在連破口大罵的力氣都沒有,光是躲那個水柱已經讓他筋疲力盡,而不管他怎麼躲,水柱總會打到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