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往太行山東北方去必先經過一極險之地,裡頭沼澤遍布、瘴氣彌漫、毒獸猛蟲蠢蠢欲動,只一踏錯方位便會招來極惡之災,是常人不可輕易進入之地。然有四個倒楣鬼抱著心存僥幸的心態進了去,卻在半個時辰後驚愕地發現自己迷路了,起先不相信,掙扎了片刻後還是挫敗地就地坐下,商旦旦對策。
「上官公子……我現在才知道你是個路癡……」寒若風有氣無力地道,歎息又歎息。
上官君冷淡的表情上眉頭跳了一下,一言不發。
「呵呵……咳……」冷懷璧輕笑出聲,只是他呼吸略急,已帶點喘音,顯然是瘴氣已經入體。
「並非上官公子的錯……咳……只是這林路復雜又危險重重……瞧我們……咳咳……不也都沒發現走了重覆的路?」
寒若風苦笑,眉宇間已掛上憂慮,輸進冷懷璧體力的功力又增加了。
「難道我們要就此送死了?」寒若水拍著額頭,問他人問蒼天。
「……那倒不是……」冷懷璧雖虛弱,但仍抬手指著不遠處一個被樹籐覆蓋的小丘陵,「那兒應該是能出去的路……」
「……你怎麼知道?」口頭上雖是疑問,但寒若風已抱著冷懷璧站起,緩緩地往他所指的方向移動,另二人見狀也紛紛跟了上去。
「日出東方……咳……植物或多或少都能呈現出向陽的一面……莖的部分會彎向日出之方……只要……咳……仔細看……不難發現!那方便是東方……咳……只要面向東方……右手為南左手為北……便可推、咳、推測出東北之位……」
「果然不愧是藥師!」寒若風寵溺地啄著冷懷璧的額頭,感覺到那高於常人的體溫,眼神一凜,加快了腳步。
「睡一下,你發燒了。」
難怪他覺得好累好難受……冷懷璧順從地閉上眼,身體的高溫讓他一下子便昏睡了過去。
上官君提筆的拳頭緊了緊,不畏雙手的劇疼,搶在了寒若風面前開道。寒若水抬頭望了望濃蔭密布的天空……連無語問蒼天的悲涼機會都不給他呢……心中的痛,要何時才能排遣。
這東北之方叢林比之方才更為密布,蛛絲結在重重枝葉上,各色各種的蜘蛛正靜靜地立在蛛絲上,等待獵物撲網而來。不僅如此,一路上濕氣之重已經將四人的衣服給壓濕,腳下踏著軟爛的泥土,泥土上長著長長的雜草和莫名形狀的植物,有些樹根上還會長著顏色鮮艷的菇。樹叢間蛇嘶聲聲,細微的、無孔不入的、森冷的仿佛要鑽入人的肌膚裡,發亮的獸眼在黑夜中帶著嗜血的眼神,興奮又熱血沸騰地盯著誤入此方的人類,喉中不時發出陣陣低吼,是為恐嚇也為狂喜。
寒若水打了個哆嗦,緊緊揪著上官君的衣袖,回頭怯怯地問:
「真是往這個方向走沒錯嗎?」
「懷璧說的不會有錯。」
寒若風才這麼說,嚓的一聲,上官君已眉也不皺眼也不斜地斬斷一條試圖一嘗溫血的蛇類,筆尖將之屍體丟棄一旁,沒入草叢,立馬有雜聲響起,似是動物的怒吼,草叢震得厲害,一刻之後又馬上靜了下來。
——屍體被饑餓的其他猛獸給吃掉了!
意識到這樣結果的寒若水臉又青白了幾許,再次問:
「真的沒錯嗎?」
醒了昏,昏了醒的冷懷璧只尷尬笑笑,老實說連他自己都不敢確定了。
「算了,反正我們都進來了,再折回去也來不及了……」寒若水聳聳肩,認命地道。
皇天不負苦心人,又半個時辰後,他們來到太行山的最東北,此處只一條獸徑蜿蜒而下,背後不遠處正是那他們才剛渡過的泥沼森林,左方有半面山壁,不過卻是離人煙之處近了,從他們的右前方放眼望去有幾處人家炊煙裊裊,正是用早膳的時刻。
四人披荊斬棘地橫渡沼澤之地後,掛著全身濕藻、籐蔓長立於這天高地曠之處,身上的衣物都不可避免地被劃破幾道,尤其是打頭陣的上官君和盡力保護冷懷璧的寒若風身後都拖著一塊塊被扯裂下的布條隨風飄揚……上官君默默地把第二十三條蛇屍拋到一邊,寒若水把滿頭白絲纏起來丟掉。本應是迎風颯爽的翩翩公子如今卻是像個落難神仙,唯獨寒若風懷裡的冷懷璧安然無恙。不過他夢魘連連、高燒不斷,吸入不少瘴氣後更顯虛弱了。
寒若風一路上手不離他,至此才恢復約半的真氣在經過一番折騰與替冷懷璧穩勢之後又幾欲殆盡。青白的面孔仍是俊朗,只是有說不出的疲憊。他看向另外也同樣狼狽的二人,一人帶傷、一人也擦傷滿身,表情不同卻也同顯疲倦。因此,他提議道:
「我們暫且在此停留,待精神養銳,懷璧的傷勢穩定之後再作進京的打算,可好?」
「我舉雙手贊成!我累得快死了!而且頭也好昏,一定是那些瘴氣的關系!反正這兒已經脫離五王爺的追捕,也沒有那些沼澤穢氣什麼的,休息吧!」寒若水揉揉自己的大腿,尋了一處較為平坦的地方就地坐下,背一倚在身後的山壁上,清麗明亮的眼瞇了起來,勞倦之余又帶點釋然的暢快。
寒若風知寒若水一介文人,能與他們撐到這光景,一路上不言苦不說累已是非常厲空口,到這兒已是極限,也難怪他一屁股便坐下,懶洋洋的就要睡去。
「那麼歇息吧。」
上官君眸中異芒一閃,如電而過,無人識清。跟著,他也在寒若水身旁坐了下來,將畫具置於一旁,雙手抱胸閉眼,似要入睡。
寒若水自嘲地笑看上官君與自己中間隔出一個人之寬的距離,黯然神傷,明知自己的心上人不喜愛自己的靠近,他還是壓抑不住想親近他的欲望將身子移了過去,並小心翼翼地將頭與他的靠在一起,一同半躺於壁面之上。
模糊之間只覺上官君動了一下,以為他要排斥地離去,寒若水只揚起一抹苦笑,似夢似醒地自語:
「……好累了……」
愛你的心好累了……他想好好的休息休息了……
上官君欲觸碰寒若水容顏的手僵住了,他被他那絕望震懾住了,心裡慢慢浮出一股莫名的苦味,然後,又強自將其壓制下去……千萬思緒只化作一雙捏緊的手,便頹然地放下。
寒若風瞄了上官君一眼,「這就對了,至少別當著我這大哥的面前將若水給推開……否則,我可不會原諒你的。」似警告又似威脅的口吻,可寒若風卻只一眼便將全副心神擺回正被傷病折磨的冷懷璧身上。
聞言,上官君只輕哼一聲,任寒若水靠在他身上沉眠,他也頭一轉地養息去了。
***
日落西山,月方東升。
寒若風找來了干木枝燒起火堆,並拿著一只不知從來獵來的山兔剝了皮,將它串在龍泉劍上烤著。當下正是油光閃亮、香味四溢的時刻。他掰斷一只兔腿拿給已經醒來、正微笑地看著他忙碌的冷懷璧。此時冷懷璧已換回他的衣服,才剛烘好的衣服隱隱浮出熱氣,熏得他氣色紅潤。
「大哥手拙,如果不好吃便將就點吧。」寒若風靦腆地道。反正他一介武人,不懂炊事,就算是離開丞相府躲避五王爺追殺的那兩天也是三人輪流抓野味,危機時刻又擔憂親人與愛人也吃不出味道,如同嚼臘。
冷懷璧只接了過來,張口便咬下。
「我們是在逃命,有得吃已經很好了,虧大哥還特地抓來烤,懷璧生平第一次吃到呢!捧場都來不及,怎麼會嫌棄呢?」
寒若風一笑,將兔肉放在架上烤,伸手攬過冷懷璧。
「臉色好多了,胸口還疼嗎?」輕輕用指腹蹭著冷懷璧幾日來略顯消瘦的臉頰,滿意地看心愛的人終於回復了一些血色,低頭在他的嘴角舔去肉屑。
「不悶也不痛了,多虧大哥耗費真氣替懷璧療傷,先前發燒不過是瘴氣入體加之傷勢未愈引起,休息了一個上下午,已經好多了。大哥莫憂。」以為寒若風覬覦他手上的兔腿,冷懷璧邊笑邊說,將兔腿遞到他的唇邊。
其實只是想親親他……寒若風不加辯解,張口咬在冷懷璧咬過的地方上。
——果然有了愛人的滋潤食物都變得好吃許多了!
「若知這趟回來是壞事連連,早就不要你跟著回來,連累了你……」
「大哥說什麼話呢!既然今生認定是大哥了,便不會再三心二意,有難同當是應該的呀!」
「可我卻害你受了傷……」
冷懷璧捂著寒若風的口,搖搖頭:
「被鐵掌櫃等人打傷是我沒拿出令牌,也怪不得別人,就當是我一時大意,大哥就莫要放在心上了。何況,我的傷也快好全了,那些混事就付諸流水好嗎?」
握住那只手,寒若風在手心啄了幾下,抬眼連道:
「好好好,懷璧怎麼說大哥就怎麼做。」
冷懷璧縮了縮,見扯不回手也作罷,轉而問:
「上官公子與若水不是說去撿些干草回來,怎麼去了半個時辰也沒回來?會不會遇上什麼危險了?」
「上官君怎麼說也是一個高手,有他在怎麼會有危險。」寒若風悠悠地道。親完手心後將兩人的手十指交握,這份外親密的感覺讓寒若風揚起得意又滿足的笑容,臉頰也不禁在冷懷璧的臉上蹭著。
「上官君雖無視於若水的感情,也不可能故意丟下他……放心,等會兒他們就回來了……也許他們也有自己的事要談。」
「嗯……只是若水在上官公子面前連話都變少了……也不像他在我面前那樣活潑……」想起寒若水調笑他的頑皮模樣,冷懷璧不禁為他對上官君的苦戀心疼。
「我也看得出若水在勉強自己……其實他大可做原來的自己,不必為上官君忍氣吞聲……其實除了上官君,還有人正愛著他啊……」
「咦?是誰?」冷懷璧的耳朵豎了起來,雙眼發亮。
「正是六王爺。外頭傳聞他病弱,可一旦糾纏起若水來,一點也看不出是個病人吶!只是若水一直對他不予理會,讓他總是夾著尾巴灰溜溜地回去。」
「這樣啊……不過……」
「嗯?」
「大哥為何要脫我的衣服呢?」
「……」
因為春心欲動嘛!
吃完烤兔肉後,寒若風挑了挑火篝,丟了一些柴火進去,將自己當成被褥墊在地上,然後摟著冷懷璧仰躺望著之前無心欣賞的星子。
「天上的星子真亮……」
山上夜涼,清風徐徐,冷懷璧不禁埋進了寒若風胸前些許,待風過後才會露出一張臉,怯生生的模樣讓寒若風愛不釋手地又吻上他的唇,輾轉幾次後才終於放開他。
「待我們回京後又能有幾次像這樣賞星呢……」
「大哥怎麼忽然感慨了?真不像大哥。」冷懷璧眨眨眼,以為自己聽錯了。那總是從容不迫、悠然自在的大哥怎麼忽然也會歎天歎地了?
「不……」寒若風無奈地咧了咧嘴,「只是想起五王爺的索命追擊……如今一涉入朝廷之事,也不知何日才能脫身……本來我只是想平平淡淡地過日子,不求大功大過,可現實卻逼得我如此……」
「要怪,就該怪那五王爺吧……」冷懷璧歎了口氣,「如今……真沒有人幫我們了嗎?聖上不是有許多兄弟,他們都不管的?」
「聖上本有九個弟弟,但在之前的皇位大爭時便已死了三人,剩下的六人以五王爺實力最與聖上相當,其他的都只是見風轉舵。甚至那最弱卻中立的六王爺如今都傾向於五王爺那方……連聖上自己都看不清了,遑論其他人?事到如今,又不能求助於師父,只能自救了……」
「啊……」冷懷璧靈光一現,猜道:「該不會……六王爺傾向五王爺那方正是為了追求若水?」
「……會是這樣嗎……」寒若風沉吟。
「所以一向中立的六王爺才會忽然幫助五王爺?」
「也許是的……或許他與五王爺的協議正是若水?」
「這也不無可能……不過從六王爺那下手還是不甚理想……畢竟六王爺在眾兄弟間最勢弱,且我也不打算讓若水反著去求他……」
「不不,大哥誤會我了……我只是想這麼一來若水有六王爺在應該不至於發生什麼意外……五王爺至少也得顧慮到六王爺才能對若水下手……如今寒伯伯與若冰若水安全無慮了……」
「怕了嗎?」
「不,只要大哥在就不怕。我只是想到三哥,天下人為何總要為了一個位置爭得你死我活呢?那個位置真有那麼與眾不同嗎?」
「也許這就是他們與我們的不同之處吧……」
真的嗎?三哥……你汲汲營營的換來了什麼呢?
「好了,睡吧……養足精神,待天明又是一場大戰了。孰勝孰敗,全靠我們智取了。」
真希望自己不會幫倒忙就好……冷懷璧如是祈禱,墜入夢鄉。
正睡得迷迷糊糊之間,冷懷璧被一陣爭執聲吵醒。雖然那聲音細細的,但也不絕於耳地嗡嗡作響,實在是睡意全消,只得睜開眼觀望了一下四周……
火已熄,天色明朗,新月正亮,寒若風鼻息沉穩、唇邊帶笑地睡著,可另一旁卻不見上官君與寒若水的蹤影……冷懷璧心下正奇,卻在不遠處見到人影晃動,爭吵之聲便是從那裡傳來。
冷懷璧凝神一聽,雖聽不清爭執內容,但的確是寒若水與上官君的聲音。其實那也不算是爭執,大部分都是寒若水自己一個人在說,上官君偶爾回個一兩句,聲調有些起伏,不像是平日冷淡的他。
看了看抱住自己的寒若風正好眠,顯然不為這爭執所擾,冷懷璧的心思轉了轉,好奇的他輕手輕腳地移開腰上的大手,然後慢慢地起身,試走了幾步,發現自己無生心,再貓步往那兩人移動……
躲在兩人旁邊的草叢處,冷懷璧撥開雜草望去:
上官君與寒若水的身旁有塊平坦的大石,約半個人高,上面堆放著干草,看來是自晚膳出來後便沒有再回去了。冷懷璧不禁佩服寒若風的先見之明,果然兩人真是談話到現在,甚至還沒談完呢!
「……你竟欺騙我這麼久!」寒若水氣瘋了地揪著上官君的衣襟,一副想上去狠狠咬一口卻又捨不得下手的模樣。
「看著我愛上你、看著我為你黯然神傷,你是不是在背後嘲笑我的愚昧和花癡!為什麼你要欺騙我這麼久、要傷我這麼深!若今日不是我無意中發現,你是不是還要再騙上我一百年?」
「……不……」上官君神情復雜地看著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伸出來想安撫的手在寒若水一記殺人般的瞪眼中又縮了回去,千言萬語都只成了一個「不」字。
只見寒若水氣急敗壞地吼了一聲:
「我恨你!」便要轉身離去。
那霎間,一向冷淡的上官君竟出現了焦急的神情,大步一跨拉回寒若水,頻頻喚著寒若水的名,想安撫他。可寒若水正氣頭上,怎麼會乖乖地聽上官君辯解,掙扎了幾下見自己力道敵不過上官君,便張口一咬——那整齊潔白的牙齒深深鑲嵌在上官君結實的肌肉上!寒若水咬得使勁,仿佛將怒意都發洩到上官君身上般,縱使嘴裡嘗到了腥味,縱使上官君的手臂已快被他咬下一塊肉來,縱使上官君的血已經染透了兩人的衣裳……寒若水都只是緊咬著不放,然後便是兩道清淚落下……
冷懷璧在一旁看著打哆嗦,嘴裡不禁酸了起來……好痛啊……
上官君怎麼忍得下?為何痛得冷汗頻冒了他還能保持著似笑非笑的神情,還能以完好的另一手緩緩梳著寒若水已散亂的長發?
「……若水……」似歎息的呢喃,卻滿溢著憐惜與寵愛。這種口吻雖自上官君口中飄出著實讓冷懷璧又承受了另一次驚嚇,但他卻不陌生的……大哥也時常用這種口吻喚著他的名,然後會吻吻他,跟他說有多愛他……
這上官君不是全然對寒若水無情的!
好聽的嗓音喚著的名讓寒若水渾身一僵,終於松開了口,大力推開上官君後,雙眸迸出怨恨:
「不要叫我!你這騙子不配叫我的名字!」
冷懷璧非常納悶「欺騙」二字,可不及他多想,眼前事情峰回路轉,他目瞪口呆,無法置信地跌坐地上——
上官君的臉色大變,乍青乍白好一會兒,才沉了臉,似忍著極大的怒氣抓過寒若水,將他推倒在平石上,不顧寒若水驚慌失措的叫喚,硬是扯下他的腰帶將寒若水的雙手綁起!
他劈手一撕,便將寒若水的衣物撕成碎片,四散而去!
寒若水的掙扎更激烈了,臉色也更慘白了。
清月下,寒若水文人般柔弱的身軀展露無遺,從葉的縫隙灑下月光柔柔地在他身上暈成淡淡的金粉,似一顆上好的夜明珠般發著柔和的光亮——白皙的肌膚在月下是朦朧的美,上頭綴著兩顆紅果,修長的四肢大大地展開,雙腿間伏著一個小東西,粉嫩羞怯的模樣讓冷懷璧見了也羞紅了臉,可上官君卻一瞬也不瞬地以充滿情欲的目光逡巡著寒若水全身,赤裸裸又深遂的眼神讓寒若水以為連自己的心都要被他掏出來看個透徹!
雙手被綁,雙腿大開地任一個男人嵌在其中,不甘與屈辱頓時湧上寒若水的心頭,掙扎不過只無力放棄,頭卻別了過去,雙眼緊閉地等待接下來男人的獸行。
「若水……若水……」
上官君俯下身去,不是粗暴,他很溫柔地吻著寒若水的眉,輕輕地吻平了那鎖著憂愁的皺折……吻了寒若水的眼睫,感受著那顫抖的淚水……吻了寒若水的鼻尖,將自己的呼吸與那急促的氣息混在一起!吻了寒若水緊抿的唇,將那不屈都吞到自己的肚子裡,沒有強迫,只有滿載著溫柔的情意……
冷懷璧狼狽地爬了回去,腦海中揮之不去的是寒若水清麗的臉龐上那又痛又快的表情與那一聲聲放蕩的呻-吟……
他如果跟大哥……自己也會變成這樣嗎……
撫著胸口,冷懷璧感覺到心髒激烈地跳動,咚咚咚地像晨鼓,在上官君與寒若水那方情事終了的寂靜裡,他幾乎都以為寒若風聽見了……
羞赧地回頭一看,寒若風還做著好夢,可冷懷璧卻一眼也不敢多瞧地又轉回頭,盯著那火的灰燼。
做那種事……很痛的啊……他在被三哥囚禁的那斷期問,不過讓小倌以手指進入便疼得死去活來,若不是用了藥只怕他早疼昏過去……為什麼若水看起來很快樂呢?
因為若水愛上官君的關系嗎?
那他和大哥能不能也在痛苦中得到快樂呢?
想著想著,冷懷璧全身熱了起來,驚覺自己的欲望抬頭,只趕忙雙手按住,深深吸幾口氣,幾刻後才終於忍下欲望。後頭寒若風夢囈了一聲:「……懷璧!」
冷懷璧一震,怕寒若風發覺雙手抓空會醒來,只得快速鑽了回去,緊緊依在寒若風的身旁。
夜更深了,風漸涼,冷懷璧經過一連串的驚嚇後也覺得累了,閉上眼過不了一會兒便沉沉睡去……
在他鼻息已穩之際,寒若風卻在此時一動,將人給攬進懷裡,偷了一個香吻後,看了看自己的下半身,只苦笑:
「你們這些人以為我耳力不好嗎……懷璧啊!你睡著了我該怎麼辦?」
冷懷璧僅以一只手搭過寒若風的胸前回答他。
時將五更,寒若風正成功按下下腹的欲望。
嗖嗖……
嚓嚓……
他猛然一睜眼,功力凝聚在耳邊——
睡前做的簡易陷阱攔不住飛奔的人們,只有埋在黑暗中的鈴聲提醒了他……
多箭齊飛而下,幾尺處有幾個高手正以輕功飛快竄著,且距離越來越近!除此之後,還有好幾個腳步較為沉重的人也跟著那些高手身後奔跑著,唯一一個例外的是走在那些高手之前的一個人——不急不慢的,已站定在他身後三步之處!不知是無意還是故意的,寒若風總能明顯地感受到有道陰狠銳利的目光投在自己身上!
他右手將冷懷璧一抱,兩人向一旁滾去,拉開與不懷好意之人的距離。冷懷璧因此被驚醒,在看見寒若風凝重肅穆的眼神後,方才明白他們已遇上危險——
順著寒若風的視線望去,他們方才的地方三步之處有個身著以花花綠綠的布拼湊起衣服的一個男人。那男人笑得詭邪,年紀輕輕卻頭發俱白,面貌極為邪俊,五官端正輪廓卻深。冷懷璧一見血色瞬間從臉上褪去,立馬從袋裡掏出凝露散撒在兩人身上!
藥散飄揚,卻有一聲聲突兀的蟲嘶響起——只見地上憑空多出上百條的青綠色小蟲,正扭動著身體互相撕咬著,不過一會兒,蟲體之下的草已變得干枯,不復見方才欣欣向榮之態!
「食精蠱!」冷懷璧不禁拉著寒若風又退了幾步。
「想不到中原之人能如此敏銳……你,似乎就是解我蝕人蠱的那個藥師?」男人的聲音嘶啞低沉,始終邪笑,卻以一雙別有深意的眼上下打量冷懷璧。
冷懷璧抿唇不語,因為眼前的男人雖一步也沒動過,可散發出來的冷冽讓他不禁為之膽寒!
寒若風也同樣無語,可眸子在男人的一番話中閃過一絲異芒。
「你的右手……可曾斷過?」男人的目光凝在冷懷璧的右腕上,雖是問著,可那帶著諷笑的眉眼明顯地讓冷懷璧與寒若風雙雙打了個顫!
——這男人,他知道太多了!寒若風咬牙,將冷懷璧掩到他身後。瘡疤一再被揭起,冷懷璧不禁臉色乍白,垂下眼眸。
「你不問我如何得知的?」男人涼涼地問,向前跨了一步,隨手摘下身邊的葉子把玩著,見冷懷璧不言不語也只自顧自地接下去道:
「其實方法有很多……你應該知道這世上除了蠱蟲外,還有誰會知道你的右腕斷過?」
冷懷璧霍然抬頭,似自語:
「三哥!」
男人故作恍然:
「原來你還記得你三哥啊?我道你以為將他丟下洞內與寒家大公子私奔後就忘了他了呢!」
「三哥……投向五王爺麾下?不……不可能的……三哥他明明武功廢了……」冷懷璧無法置信地搖著頭。
「你與這寒家大公子不會以為將他武功廢了他就出不了洞穴吧?很可惜的,我恰好下了一趟江南……真是枉費了他那麼愛你,你卻當將他的愛當成路邊石頭,連多一眼憐惜也不願給他……」男人嘖嘖地道。
「住口!你沒資格來責怪懷璧!」寒若風沉聲,眸中帶冰。
「上官君果然是你們派來的間諜!」
男人鼓掌,故作贊賞道:
「真不錯,你竟短短時間內便猜得出來!沒錯,他一路上做下記號讓我們跟蹤至此,那沼澤之林實在耗掉我們大半的氣力呢……不過你也不用找他了,我想他現在正抱著美人恣意狂歡一番呢!」
「我是不會去找一個叛徒的!」
「喔喔,那也好,仇人見面總份外眼紅。來吧,將寒齊天交出來便可饒你一命!」男人揚起手,手呈拳狀。冷懷璧一見,便知男人手中握的是什麼。
「大哥,快走!」扯著寒若風連連後退的冷懷璧低聲急道,雙目緊盯著男人的手,慎防他揮掌的那一刻。
寒若風不點自明,技著冷懷璧的腰凌波步起:
男人拳緩緩松放,漫天黑點飛向兩人而來!
冷懷璧回頭灑下蔭花幛,黑點如突撞牆壁似的垂直落下!
男人不急不慌,身後的高手已先動。
寒若風抽手氣運劍上,使出全力一揮,蔭花幛卷起狂風襲上高手們的面上,帶著黑點侵蝕了他們,頓時,一個個癱軟倒地,七孔流血!唯獨男人不受影響地佇立著。
蔭花幛、龍泉劍、凌波步,都非是男人所注意的,他眼中只看見雲上飄的冷懷璧……
「好一個天女散花!」高深莫測地笑。
「如果能得到你……那豈非一大樂事?」
***
天明之際,寒若風與冷懷璧已到山下幾處人家的田邊小路上。
幾個莊稼之人早起見到他們,沒有戒心地咧嘴向他們熱情地打招呼,寒若風與冷懷璧也以微笑回之。
「小伙子,起得真早啊!」
「是的,請問可以給我們一些麥殼嗎?」冷懷璧溫和地道。
「咦?你們肚子餓啦?麥殼這東西可吃不飽哩!」
「不是的,只是需要它來做點事,方便嗎?」
「這樣啊……那邊的空地上多的是,你們自個兒去撿,老夫我耕田去啦!」指了指還堆著一山麥子的空地,傻氣地咧嘴後轉身離去。
「謝謝老丈人。」
「懷璧,要麥殼做什麼?」跟著冷懷璧快步走著,寒若風納悶地道。
「先別問,大哥掏個兩把,我們去找條小河或池塘。」
一炷香後,池塘清澈,冷懷璧正拉扯著寒若風的衣物,驚得寒若風哭笑不得。
「懷璧,有必要急在一時嗎?我們正在逃命哩!」
冷懷璧睨了他一眼,沒好氣道:
「大哥只會想些這事嗎?」
「當然不是!我只是開開玩笑。」連忙否認,順從地讓冷懷璧脫下他的上衣,僅以一條腰帶支著下半身衣物不「春光外洩」。
「怎麼了?瞧你神色惶急……」
「那個男人是苗人,苗人使的蠱一向不單純,尤其五王爺派他來追殺我們,他最後放出的蠱強大過之前我們所遇過的,光靠凝露散與蔭花幛無法完全驅逐,唯有用小麥殼洗淨全身才可!」
冷懷璧撕下一塊布料,將寒若風掌中的小麥殼包裹進去,然後握著它浸濕後在寒若風全身上下擦拭起來。
果不其然——須臾間,便有細細小黑點如灰塵般落了下來!
「原來如此……五王爺竟也神通廣大地用了苗人!」享受著讓冷懷璧擦澡,寒若風舒服的眼都瞇了起來。
「那男人的實力不可小看,與五王爺對峙得更謹慎才行。」
奮力地為寒若風擦完身體,冷懷璧將手中的麥殼包丟在水面上,暈開了一片淡褐色。
「下半身只要浸在這有麥殼的水中一刻即可。」擦擦汗,冷懷璧做了另一個麥殼包,褪下上衣,為自已擦拭起來。
上衣之間掉出一張紙,心中一驚,他差點忘了還有這件事……忙眼明手快地撿起來藏回衣中。
寒若風沒有發現他的異狀,目光如火,目不轉睛地凝著那修長白皙的身軀,伸手接過麥殼包對冷懷璧道:
「轉過身去,我幫你擦。」
大哥沒發現吧?偷眼觀察寒若風的神情,似乎是如此。冷懷璧松了口氣,危急時刻,他也不及多想,點點頭便順從地轉過身,讓寒若風開始在他背後擦著。
指間輕撫過那突出的猙獰傷痕,寒若風的眸中有了一絲苦澀……
「你的背……就是你三哥所造成?」
冷懷璧身子一僵,好一會兒才道:
「嗯……很久了……痛過就好了……」
「傷是好了……可是你的心呢?」
「……雖然曾經碎過疼過,可是如今有了大哥,便不再疼了……心的傷痕,也已好得七七八八了……」說到最後,是笑著的。
寒若風聽得心酸,猛然抱住他。
「我愛你。」
垂眸看著那環住自己的大手,冷懷璧慢慢地將手放了上去,輕聲道:
「在大哥那句『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時,我便曉得了。」
「那麼你呢?可有一點喜歡我!」
「大哥該明白的不是嗎……我不是喜歡大哥……」
環住的手僵了……
「我……愛著大哥啊……從我們分離的那一刻起我才猛然明白的……」低頭看著自己胸前的那塊玉佩,暖得要燙傷人心。
不知是誰先開始,或許是寒若風、或許是冷懷璧、也或許是兩人一同……
濃情蜜意的兩人激情過後,相擁一起享受那微酣的余韻。之後兩人相互洗淨身體後,寒若風神采飛揚地施展輕功絕塵離開,懷中,有個面紅的冷懷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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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若風與冷懷璧花了一天,在精心變裝過後才瞞過守城門的小卒回到京師裡。他們找了一個又小又髒的客棧住下,喬裝成外來的農家夫婦來京城存錢,還假裝盤纏不夠在那家客棧找了個劈柴的工作暫時做做以付房錢,也一邊打聽著城裡有關丞相府與五王爺的各種消息。
丞相一職因寒齊天抗旨而懸空,目前交由五王爺推薦的人選上任。本應嫁過寒家的百合郡主也改嫁給那新任的丞相,皇上也已將追逃寒家的案子交由五王爺來辦,如今是已派出了上百人在京師以外的地方搜索。
打聽到這消息後,兩人相視,進行了下一個計劃——
潛入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