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可治 第四章
    事情是這樣的——

    那天下午繼仲甫到山區驗完屍,想到有些文件放在家裡,於是順道回家去拿,卻發現車子停在院子,大門敞開著,玄關處擺著一張小茶几,上面擺著兩個雞腿便當、兩杯酒、金紙和插著的香。

    乍見到他時,她一雙大眼睛無可避免的露出一種驚恐。

    對繼仲甫來說,她有這種表情可以理解,畢竟這是他的家而不是她的,她這樣一聲不吭的在他家門口擺下香案,究竟是在搞什麼鬼?

    「你在幹嗎?」他的口氣有著不容置疑的不悅。

    「我的天!你、你……還沒回檢察署吧?」她結結巴巴的問。

    「我東西忘了拿,回來拿了就走。」他看她臉色蒼白,一副快昏過去的樣子。

    「東西在哪?我幫你拿。」她故作鎮靜。

    「不用了,我自己進去拿。」說完,就要跨進大門。

    林凌伸出手阻止他,吼著:「不要進來!」

    「喂,小姐,你有沒有搞錯?這是我家耶。」眼前這女人簡直太莫名其妙了。

    「你不要進來!如果你進來,我就……我就不幹了。」她突然對他扔下這麼一句。

    「你請便,我不在乎。留你這樣神經兮兮的女人,對我也沒多大好處。」說完,他一個跨步就走進屋內。

    一扇門,只見他進,她出。

    兩人錯身之際,林凌的頭髮飄了起來,詭異的是,根本沒有風。

    林凌打了一個冷顫,頭也不回的對他丟了一句:「你這個超級大笨蛋,等著倒大霉吧。」

    她的狠話讓繼仲甫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林凌幾乎是跑步離開繼仲甫的家。

    留下的香案,繼仲甫只好草草收拾丟在角落一腳,拿了東西就趕回檢察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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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沒什麼不同,不令人期待的週末還是會來,繼仲甫的貴婦老媽搭著好友任空姐的女兒王秀嫻開的紅色賓士來到他的住所。

    他穿著整齊開門迎接。

    「媽,秀嫻。」他平靜的打了聲招呼。

    「繼大哥,你好像瘦了?」王秀嫻仔細打量著他,多日不見,他眉宇的英氣不改,冷傲的氣質依舊,還是那麼的帥氣。

    很不喜歡別人這樣親暱的跟他講話,哪怕是已經認識多年的王秀嫻也一樣。

    「還好吧。」他不自覺的冷淡回應。

    兩人樓上樓下參觀了一陣。「嗯,擺設得還不錯。」繼媽媽說。

    「是啊,繼大哥一向很有眼光的。」秀嫻柔聲讚美。

    「和我的眼光沒有關係,這些都是我請人幫我挑的。」他冷冷的說。

    繼媽媽瞪他一眼。「小仲,你的禮貌很令人驚訝。」

    「我不過是說實話罷了。」他沒好氣的說。

    「繼媽媽,沒關係。」秀嫻依然乖巧的說。

    母子倆的眼神無言交會——

    繼媽媽說的是——瞧瞧人家多懂事體貼。

    繼仲甫說的是——再給我亂點鴛鴦。

    兩人互不相讓。

    「你那個臭脾氣跟你死去的老爸真是一個樣。」繼媽媽生氣了。

    「我們別再爭論了。去吃飯好不好?」這不是廢話!他是他老爸的兒子,不像他要像誰?

    「秀嫻,我們走吧。」為了讓老媽好過點,他轉頭招呼王秀嫻。

    待兩人都坐上車,他坐回駕駛座,開車往晶華飯店前進。

    他老媽一輩子養尊處優,非美食不吃,害他百忙之中還托人訂餐。說是來看他,卻叫他忙碌不已。

    飯店裡悠揚的音樂下,三人享用著美酒美食。

    「什麼時候休假?我請秀嫻幫你排個歐洲之旅,你們兩個年輕人好好去玩一玩。」繼媽媽望著她冷峻斯文的小兒子說。

    「今年沒有休假的計劃。」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這怎麼可以。人又不是機器,怎麼可以一直工作都不休息?」

    「無所謂,我樂在其中。」

    「不如我搬下來和你住?或者你在台中幫秀嫻找個工作,讓她就近照顧你。」

    見老媽越說越誇張,繼仲甫趕緊出面消毒。

    「媽,秀嫻碩士畢業,有一份好工作,雖然身為女人,也該為自己的人生理想好好打拼奮鬥,把她的聰明才智貢獻給國家社會;我身心正常,生活可以自理,有什麼好照顧的?」

    他的一番話讓繼媽媽怒火攻心。

    敢情她是生兒子來把自己活活氣死的?!

    他這樣說,好像是在反諷人家若來照顧他,就是沒目標沒理想、不愛社會國家的人渣了?

    這個死孩子。

    不知秀嫻的反應怎樣?

    繼媽媽看往秀嫻,只見她微笑不語,望著兒子的眼神全是崇拜和著迷。

    繼仲甫專心用餐,一張臉臭得讓繼媽媽不想再開口。

    他簡直快氣炸了!真不瞭解他老媽是不是整天閒著沒事幹,硬要把王秀嫻塞給他不知是什麼意思!

    好不容易用完餐,結完帳,他載著兩人隨口問問:「你們什麼時候回台北?」

    「唉呦,你這是在趕媽啊?」繼媽媽又生氣了。

    「不是趕人,是我沒時間陪你們,我明天要去檢察署加班。」他說。

    「你就愛惹我生氣。」繼媽媽氣呼呼的。

    「繼媽媽您別氣了,我陪您去百貨公司逛逛?」秀嫻安撫。

    「你載我們去?」繼媽媽對兒子露出期待的眼神。

    「不。」陪吃飯已經是他最大的讓步了。他大概到死都不能明白,女人對逛街這碼事這麼熱中究竟是什麼道理。

    但他倒是拿出了一個小紙袋,表情有些抱歉的對秀嫻低語:「我媽想買什麼就讓她去買,這裡是一些現金,就麻煩你幫她付了。很抱歉沒什麼時間陪你們,我真的很忙。」

    「我瞭解。仲甫你儘管忙去,既然你明天沒空,逛完街我會安排節目讓繼媽媽玩得開開心心的,然後再說服她和我一起回台北。」她溫柔地說著。

    「謝謝。」他的謝意打自心裡來。

    撇開老媽想從中撮合他們兩人這件事讓他徹底感冒外,持平而論,王秀嫻倒不失是個溫柔懂事的女孩。

    只是,感情這種事太麻煩,他實在沒有多餘的心力長期去應付、維繫一段感情,與其到最後讓人罵他冷血、沒心肝,還不如乾脆當個單身貴族來得省事。

    天曉得他有多恨逛街、吃飯、看電影、安排旅遊行程和對著某個女孩的耳邊低聲呢喃這些浪費時間的蠢事。

    「那,我把車留給你們,要回台北前你再回我住處換車。」他提議。

    「那你呢?」秀嫻問。

    「喔,我要到書局找些書,晚點我自己叫計程車回去。」他說,

    「那麼……繼大哥再見。」接過他的車鑰匙,她對他甜笑道。

    他面無表情的點頭,然後轉身離去。

    秀嫻怔怔望著他離去的背影。

    她暗戀他三年多了,他什麼都沒變,面對她的美麗,還是一樣淡漠疏離,她永遠沒法在他臉上看到更多的情緒;可是,他越是難被捉住,她就越有興趣;那些整日對她猛獻慇勤的男人,就缺乏他給她的那種高不可攀的挑戰性。

    她算過,她是他唯一可以談話超過三分鐘的女人。那就表示在他心裡,她是美麗與智慧都兼具的。

    至少,他從來沒在她出現時突然冒出他最經典的那句——「抱歉,我出去抽根煙。」

    她相信,她早晚會變成繼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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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繼仲甫倒沒空去想那麼多,一離開她們,就急著趕回去換衣服。這身西裝讓他難過死了,真不明白他媽怎麼會發展出那麼多繁文縟節來,光是配合她的喜好,就夠煩死人了。

    幸好她們晚上就回台北去了。

    想到這兒,他的心情變得有點輕鬆,想散步一下。他交代計程車司機:「司機先生,前面寫著禪風可以居那塊牌樓前停就可以。謝謝。」

    付完車費,他拎著書,靠著路邊慢慢走路回家。已經很久沒有這種閒散的心情了,正好可以趁這個機會好好看看這個社區的風貌。

    他發現前面不遠處,社區居民正招呼著正在清理大水溝的清潔員喝茶用點心,心想這裡還真是個蠻有人情味的社區。

    驟然間——

    一陣疾馳而過的機車聲和眾人的驚呼聲在耳邊響起,在他還搞不清楚是什麼情況下,只發現自己正在下墜,等他恢復知覺,他只覺得自己的左腿有種劇烈的刺痛感,全身濕漉漉的。

    他被熱心的居民送到離社區最近的診所。

    在等待上藥期間,他閉著眼睛想——

    還好,他不過是被撞飛,翻落到施工中的水溝裡。

    還好,他還記得自己是繼仲甫,沒摔成植物人。

    感覺到冰冷的器具貼著他的皮膚正在剪開褲管,他沒張開眼睛檢視自己的傷口,只是默默忍受著那個隨著上藥而來的疼痛。

    「你的傷沒啥大礙,但水溝的水實在太髒了,所以我們院長交代,為了安全起見,要幫你打一劑破傷風。」一個女護士說。

    這聲音不知怎地,竟覺得有點耳熟,他倏然張開眼睛——

    正好瞧見林凌帶著不懷好意的冷笑拿著針筒朝他的左臂作勢要飛射過來。

    他大喊啊——

    然後,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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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怕打針這件事一直是個秘密,竟然被這個該死的林凌給知道了,而發現這件事的恐怕還不止她一個。

    唉,真不想醒過來。

    「喂,你沒事吧?」

    聽得出來這問話的人正是出自那個讓他想一把掐死的女人。

    他睜開眼睛瞪著她。

    林凌卻笑嘻嘻的。「難為情啊?」

    「我幹嘛要感到難為情?」他冷冷的問,眼裡有絲警告的意味。

    「你一個大男人怕這小小的針筒,也太那個了吧。」看來,她全然不怕他的威脅,繼續不怕死的問道。

    「區區針筒有什麼好怕的,我根本是被你的粗魯動作給嚇昏的。身為一個女人,而且還是個護士,舉止竟然這麼粗暴,簡直太不可思議了。」他一臉平靜的說。

    林凌聞言,抬頭哈哈大笑。

    嗯,總之,事實勝於雄辯,他已經夠狼狽了,她不會跟他計較。

    「我下班了,送你回去吧。」她說。

    繼仲甫揚眉,不太能夠消化她這突如其來的……好意。

    林凌瞠著大眼睛望著他。「不想?那算了。」她隨和得很,絕不會做那種勉強人的事。

    她拎起皮包,吹著口哨,輕快的走出病房,開心的和院長說拜拜,又走到掛號部和其他的護士道別。

    就在她將要離開診所門口,她聽到一陣嘶吼,那話的具體內容是這樣的——

    「林凌,你給我站住!」

    林凌停下腳步,猶豫了兩秒,笑容緩緩從那張小臉上漾開來。

    她想,她一定有病,每次看到他怒不可遏,她就有一種輕飄飄的快感;看到他那張撲克臉生氣真是……真是人生一大樂事啊。

    她走回病房,斜靠在門邊。「繼先生不知有何指教?」

    「送我回去。」他悶著聲音說。

    她低頭哼著歌,邊摳著指甲,全然沒有反應。

    繼仲甫看她那自得其樂的表情,明白她是故意和他作對,氣得牙癢癢,轉身翻起枕頭和櫃上的衣服,就是找不到手機。

    「找錢和手機嗎?」林凌風涼的問。

    「你被送來的時候,就一個人,沒錢,沒手機,最可憐的是只有我認識你。還有,我們的關係其實也不怎麼樣,要不是院長好心提議讓我送你回去,我才懶得管你。」她又說。

    繼仲甫一臉冷靜的看著她。他就不信,沒有這只麻雀,他會回不了家!他按下床邊的警鈴,很滿意的欣賞著她驚訝的表情。

    院長和幾名護士快步走進病房。

    「怎麼了?感到哪裡不舒服嗎?」五十幾歲的院長,胖胖的臉龐上有絲關切。

    「您是院長吧?我是台中檢察署繼仲甫檢察官。我很好,只是想打個電話找人來付醫藥費和載我出院,能不能請您派個『比較和善』的護士幫我打個電話?」他說,邊對院長伸出手。

    當他們正在客套的哈拉著時,林凌已經離開現場,這次,她真的要走人了。

    她那雙腳正要跨出醫院,又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當下她應該趕快跑的,可是,喚她的是對她疼愛有加的院長大人,她只好又回到住著繼仲甫那混蛋的病房。

    「小凌啊,幫院長個忙,送繼檢察官回家休息吧。開我的車,路上小心。」院長大人笑容可掬的交代著。

    「喔,好。」她一如往常柔順的應著。院長是她的恩人,她發過誓,不論他要她做什麼,她都會答應。

    幾名護士幫忙將繼仲甫移到院長車上,林凌坐上駕駛座,發動車子準備送他回家。

    「聽說你幫我把醫藥費付了?」繼仲甫開口打破沉默。

    「你給的六千元還有剩,所以順便付一付。」她冷冷的說。

    「謝謝你。」他很誠懇的說。

    「謝什麼?」又不是她的錢。

    「你幫我挑的傢俱,我媽很滿意。一直很想謝謝你,只是沒有機會,今天卻又麻煩你了。」不知怎地,要跟她道謝,他總免不了感到一陣彆扭;可是,老天好像總跟他過不去,老是讓他欠她人情。

    說完,他稍稍移動一下身子,錐心的瞳由腿部傳來,讓他低聲呻吟了一聲。

    從後照鏡看到他痛苦的表情,林凌有點心軟。

    「算了。我早知道你會出事,就當是你的報應,我們之間的不愉快就扯平啦。」她說。

    這是什麼跟什麼!他一臉迷惑。

    林凌從後照鏡裡很快看他一眼。

    「你後面跟了一隻男飄,上週四開始跟的。」她小小聲的說,他一進醫院,那只男飄就沒跟了。

    他皺眉瞪著她的後腦勺。「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東西。」

    「上週四你是不是去過命案現場?死者是三十多歲的高胖男子,戴著眼鏡,右邊太陽穴有槍傷?因為你沒回檢察署就直接回家來,所以,他也跟著你回家了。他臉上有濃濃的怨氣,看來很嚇人。」說完,她全身起了一陣冷顫,連忙在心裡念起大悲咒。

    繼仲甫聞言,驚詫得說不出話來。

    他根本沒跟誰提起過這個案子,也沒對外發佈新聞,她怎麼會知道得這麼清楚?

    怪的是,這個案子尚未辦結,法官的驗屍報告也還沒出來,查不出什麼可疑的線索,所以他和警方初步判斷是自殺。

    他深呼吸了一下,「這些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你相信鬼神嗎?」她問。

    「不信。」他坦承。

    「那你就不要問了,我講了你也不會信的。」她對他的嘲諷可沒多大興趣。

    他失笑。「那你不等於說了。」

    「我哪有!」她否認。

    「只有三種可能。第一,你是靈媒,聽得到鬼說的話。第二,你可是乩童之類的,聽得到神說的話。第三,你是陰陽眼。你是哪一種?」他歸納出三個可能。

    「第四,我是神經病,才跟你在這裡胡說八道。」她又開始嬉皮笑臉起來。

    他一臉好笑的看著她。「我認識很多心理醫生,如果你需要,我可以介紹你去。」心裡知道他這麼一講,她絕對會生氣。

    她把車開到他家的圍牆外停下,轉過頭緩緩看著他。

    「有件事我一直考慮著要不要告訴你;可是,你這麼好心,要幫我介紹心理醫生,真叫我過意不去;所以,我決定告訴你真相。」她的眼睛閃著促狹的熠熠亮光。

    「洗耳恭聽。」他說。

    「知道禮拜四我為什麼要在你家門口拜拜嗎?」她問。

    「你的行為和常人想來不太一樣。」他已經說的很含蓄,她的行為根本是異於常人。

    「還有,我從來不在夜裡進你屋子,你知道為什麼嗎?」她低語,眼裡閃著一種神秘的色澤。

    他心裡多少知道她想嚇他,偏偏除了針筒,他什麼都不怕。

    「你是想告訴我,我屋裡有鬼是嗎?」

    他說得非常冷靜、無畏,讓林凌覺的很掃興。

    她一臉洩氣。

    「對!你住的是飄屋,裡面有一個女飄。」她只好很沒精打采的公佈答案。

    這次,換他仰頭哈哈大笑,那刺耳的笑聲,讓林凌害怕,這麼大聲不知會不會吵醒他的『同居人』。

    「謝謝你的驚喜。不過,既然這屋子是我的,她從來沒跟我打聲招呼,會不會不太禮貌?」他又說。

    「飄民大概都怕官吧,才沒敢讓你看見。」老實說,這點她也不太明白。

    胡扯。他在心裡罵道。

    「既然都送我回來了,你不扶我進屋嗎?」繼仲甫望著她,問道。

    什麼?!

    開什麼玩笑!現在就快晚上了,她才剛跟他講過那些『實話』,怎麼可能和他一起進屋去!

    「我已經送你到家門口了,你別得寸進尺哦。鑰匙給你,明天你自己開車去還院長。」說完,一溜煙溜下車,頭也不回的跑回自己家。

    回到家後,她還是有點不放心,所以打了電話給里長,請他過去看看繼仲甫。說真的,以他們的交情,她做到這種程度,已夠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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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那終歸只是林凌的想法,她所不知道的是,繼仲甫受傷一事,在繼家根本是一個大地震。

    他那經營精密儀器生意的大哥繼伯甫派了司機、廚子和特別護士來找繼媽媽報道。為了照顧小兒子,繼媽媽理所當然的住了下來。

    當繼仲甫坐在客廳心不在焉聽著王秀嫻彈琴,腦海裡想的全是下午送到他手上的那名陳屍山上的胖子的驗屍報告。

    沒有明顯外傷,沒有藥物反應,研判應是自殺。

    他是可以將這個案子以自殺結案,可是經過他的調查,死者剛訂婚,沒有與人結怨;他遲遲未將這個案子結案是因為,他左思右想,實在想不出死者有任何尋死的動機。

    「仲甫啊,秀嫻的琴藝真是越來越好了是不?」繼媽媽問。

    「仲甫?」見他沒反應,繼媽媽再問。

    半響,他不耐煩的看向繼媽媽。

    「又有什麼事了?」為什麼她們就不能讓他好好靜一靜?

    「你真是沒有禮貌。氣死我了。」

    繼仲甫懶得辯解,無可奈何的拿起桌上的白蘭地一飲而盡。

    最悶的是他好不好!他不過是左腿有點扭傷,他老媽卻弄出這樣的陣仗,簡直當他殘廢了一般在處理才莫名其妙。

    「媽,我腳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你回台北好不好?」

    「不行。我不放心。」她說。

    @#$%^&*&*!

    她會不放心?

    他從小由奶媽帶大,國小摔傷腿,他忙著打麻將,也不過電話交代司機送他去就醫,現在他都三十好幾了,她說她不放心?

    真是鬼扯!

    他站起身,繼續坐在這個吵死人的客廳,他鐵定會被氣死。

    門鈴忽然響了起來。

    所有人都把視線移向大門,望著表情有點靦腆的女孩慢慢走了進來。

    「呃,繼先生你好,我是春安診所的護士陳巧,你還記得我嗎?」她有點緊張的看著他問。

    天啊,他那炯炯有神的眼神好嚇人啊,看得她好像要燃燒起來了,真不知道林凌是怎樣面對他的。

    「是,請坐。」他看出了她的不安,將剛剛憤怒的表情變得和緩。「有事儘管說沒有關係。」

    「呃,是這樣的。我是林凌的表妹,她病了好幾天,好嚴重呢,能不能請你過去看看她?」要死了!要真被林凌知道她來找他,一定會被她罵,可是,事情是他引起的,當然要他去處理。

    大家都看到繼仲甫的表情一凝。

    「她病了?看過醫生沒有?」他的語氣很平靜,只有繼媽媽看出了一些端倪。

    「看過了、看過了!可是,院長也不明白她為什麼會燒那麼多天,我記得她清醒的時候,大吼一句『去找繼仲甫』,所以我想找你去看看她也許會有幫助。」她怯怯的說著。

    「她在家?」

    「誒。」

    「我換衣服,馬上和你過去。」

    他一拐一拐的上樓。

    片刻,他下樓對著陳巧說:「走吧。」

    兩人走出大門,繼媽媽和秀嫻都站了起來,繼仲甫腦袋後面像裝了雷達,隨即感應到她們的騷動,轉頭一句話便打死——「就我一個人。」語氣中那股不容反駁的威嚴,連繼媽媽都只好停下腳步,忍著沸騰的好奇心,眼巴巴的望著他們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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