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氣千金多情狐 3
    四川唐門將為門主之愛女舉行比武招親的消息,在江湖上沸沸揚揚地傳開了。

    要知道,自從「武林盟」成立兩甲子以來,除了六大門派之外,其餘的派門,在盟中的勢力向來起起落落,唯有唐門能夠維持不墜的聲威。

    更何況,唐門毒藥、暗器的威力,聞名寰海。

    是以,若是能與唐門攀上關係,日後在江湖上行走,不但能多出一分保障,甚至將來有機會,還能加入「武林盟」,成為這個司掌江湖命運的盟會之一員。

    因此,無數的武林英豪、江湖俊彥,紛紛往四川唐門而來;不少初出江湖之人,更是不肯放過這個得以一舉成名的機會。

    於是,為名、為利、為權勢、為美人,四川唐門,將成為八方英豪會集之地。

    終於,比武招親的日子來臨了。

    雄偉壯觀的唐家堡之前,搭建了一座三丈高、長寬各約二十丈的方形櫃檯;在擂台的後方,又搭建了一座小樓,樓前並豎立著一支約莫三十丈高、飄揚著唐門家徽的旗幟,且在旗幟的下方,尚懸掛著一隻小巧的金鐘,在驕陽下一閃一閃地映出金光。

    另外,在擂台之上,還放置著兩具看似沉重無比的石獅,以及一座兵器架。

    巳時一至,在擂台之下,已聚集了無數由天下各地趕來與會的少年英豪,更有無數前來看熱鬧的人。

    就在八方豪傑望著擂台議論紛紛之際,兩扇巨大的堡門「呀」地一聲開啟,由堡中魚貫走出一行人。

    當前一人,儒衫飄飄,氣宇軒昂,正是當代唐門宗主——「毒宗」唐千聖。

    隨在唐千聖身後眾人,是他的一干兄弟以及子侄們,最後,卻是堡了抬著一乘彩轎緩緩而出,只見轎簾深垂,看不見轎中究竟是何人。

    只見唐千聖在擂台之旁停步,輕輕拔身一縱,身形猶如一根羽毛般輕盈地飄上擂台,其姿勢美妙無比,頓時博得台下群雄的眾聲喝采。

    唐千聖望四方作了一個羅圈揖,朗聲開口:「諸位武林英豪、江湖俊彥請了。本人唐千聖,忝為唐門掌門,膝下僅有一女,年已及並,故今日舉行此招親大會,意為小女擇一佳婿,本人在此感謝四方英豪前來與會捧場。時間寶貴,且聽本人說明此次比武把親的規則之後,大會隨即開始。」他輕咳一聲,隨即又道:「在招親大會正式展開之前,本人欲請有心參與比武的諸位少年英豪,通過三項小小的考驗。其一,請與會之人,敲響樓前旗桿所懸之金鐘;其二,再請與會之人,舉起台上所置之千斤石獅;至於其三,目前暫且不提。能通過先前這兩項考驗之人,方可參與比武。」

    此言一出,便聽台下眾聲嘩然。

    只因唐千聖所說的考驗,實在是太嚴苛了。

    第一項考驗,敲響金鐘,很明顯的,是為了考驗與會之人的輕功;但金鐘高懸於離地三十丈之處,除非具有上乘的輕功修為,否則豈能敲響金鐘?

    一般習武之人,能縱身一躍十丈,輕功造詣已算不差,若要找出能一縱三十丈高之人,在江湖上,百人中可能找不出十人,就連老一輩的江湖人,也很少有人能辦到,更何況是這些修為火候皆未臻圓熟的青年俠士。

    縱觀台下千百人中,大約找不出十分之一的人具有此等輕功修為。

    至於第二項考驗,不問可知,是為了考驗內力。能得力舉千斤,在場群雄雖然不乏其人,但年輕一輩有此修為的,卻是寥寥無幾。只因內功火候,乃是經由時間與努力一分一分地累積而成,凡人除非有幸能獲絕世奇人傳功,抑或曾服罕世靈藥,否則焉能突破年歲的限制?

    兩項考驗,如此嚴苛,這也難怪眾人都為之嘩然了;因為,群雄之中,有一半以上的人自忖都做不到。

    不過,這也難怪唐千聖提出這般嚴苛的考驗了。欲想獲選為堂堂唐門的女婿,當然非有一身高深的武學修為不可!

    就在群雄的喧嘩聲中,便聽唐千聖繼續說道:「諸位既已明白這兩項考驗,若無疑問的話,待本人請小女與諸位見面之後,比武便即開始。」

    台下群雄立即為之一靜,人人都等著瞧瞧這位比武招親的女主角究竟生何面貌,可是如同傳聞一般的美麗?

    唐千聖回身向台下一招手,便見唐文天和唐文高兩兄弟走到那頂彩轎之旁,一人掀開轎簾,一人探身往轎中扶出一位盛裝打扮的少女。

    少女體態窈窕,一襲淡紫色的羽紗宮裝,襯出她美好的身材;一頭烏髮綰成一個美麗的髮型,發上的飛鳳金步搖隨著她的蓮步輕移,鳳喙下懸著的紅色寶石也隨之輕輕搖晃,雪白的前額上,描繪著一朵牡丹花黃,一方雪白的紗巾輕輕掩住她的面孔,遮去她如花的嬌顏,只露出一雙如深潭般漆黑的眼眸。

    這位宮裝少女,正是今日招親盛會的女主角——唐沐仙。

    只見唐文天與唐文高兩兄弟,自轎中扶出了親愛的小妹之後,猶然忿忿地瞪了她一眼。

    只因唐沐仙這個刁頑的丫頭,擺明了整人,硬是直拖到今天清晨,才將易容藥的解藥交給他們,讓這群唐家兄弟整整當了一個月的女人,直到今日才得以恢復男子漢的「雄風」。

    唐沐仙無視兩位兄長怨對的眼神,在他們的扶持之下,沿著木梯,輕盈地走上小樓。

    幾乎快在轎子裡悶壞了的唐沐仙,好不容易能出轎透一口氣,上了小樓之後,第一件事卻是用她那雙精靈慧黠的雙眼,飛快地掃視台下為數眾多的群豪。

    終於,她雙目一亮,找到了心中所期待的人兒。

    然後,這才伸手輕輕摘下面上的紗巾,現出她美絕人寰的如花嬌顏。

    台下眾人只覺眼前一亮,面紗之下那張美得難以形容的面容,讓每個人不知不覺都看呆了,不少人瞧得下巴都掉了下來,血口大張,口涎四溢。

    不過,這時唐沐仙的眼中,根本瞧不進其他人,她只顧著和她所找之人「眉目傳情」。

    在群雄之中,玉流風一身雪白長衫,猶如鶴立雞群般卓立其中,週遭呆凝的人群,更襯托出他一身瀟灑卓然的氣度。

    他那一雙亮如晨星的星目,這時也正與小樓之上的唐沐仙遙遙相望,默默傳送著無聲的柔情。

    「大會開始!」一聲朗喝,驚醒了眾人的迷夢,而唐沐仙亦將手中的紗巾再次系回面上,掩住她的花容月貌。群雄這才將目光由小樓之上依依不捨地收回,紛紛摩拳擦掌,準備大展身手,以贏得美人歸。

    唐千聖再次朗喝:「欲參加比武之人,請上台接受考驗!」

    語畢,他回身交代子侄們執行考驗之事,然後便與一眾兄弟登上小樓,伴著唐沐仙坐下,等著一瞧考驗的結果。

    擂台之下,無數青年爭先恐後地飛身上台,準備參與考驗,將這座不算小的擂台擠成一團。

    唐家兄弟連忙上前喝請眾人稍安勿躁,然後讓他們分批依次上台進行考驗。

    一個時辰之後,第一項考驗完結。考驗結果,能敲響金鐘之人,共計有七十九人。

    唐家兄弟連喚三次,直待到無人再上台接受考驗,才進行第二項考驗。

    又過半個時辰,第二項考驗的結果也出來了。在七十九人之中,又刷下了十五人,只餘下六十四人。

    自然,這通過考驗的六十四人之中,也包括了玉流風在內。

    唐家兄弟讓這六十四人分成兩組抽籤配對,相同號碼之人便是比武的對手。

    然後,唐文天宣佈第一組比武開始,眾人紛紛退至台下,擂台上只餘下抽到第一號簽的兩人。

    只見這兩人在台上相互作揖之後,開始動手過招。一番纏鬥之後,其中一人被擊落擂台,勝負分明。

    接下來,各組的比武陸續分出勝負,然後,輪到抽到第十六號的玉流風上場。

    玉流風的對手是一名身著藍衫的青年,只見他上台之後,立即亮出佩劍,然而玉流風卻是兩手空空。

    「閣下,請亮兵刃!」藍衫青年見狀說道。

    「不必!」玉流風一抬雙手,笑道:「在下不用兵刃,在下的雙掌即是武器。」

    「既是如此,有僭了——」

    藍衫青年長劍舞出一團寒星,朝玉流風週身攻來。

    這時,小樓之上,唐沐仙的二叔唐千山見玉流風如此托大,不禁有些不以為然地道:「此子如此托大,似乎太過於自負了。」

    「不然!」唐千聖卻持相反的意見。「我以為此子冷靜深沉,他之自負必有其自負的本錢。」言下之意,似乎相當欣賞玉流風。

    坐於正中位置的唐沐仙,自從玉流風上台之後,便目不轉睛地瞧著他,這時聽見父親的話,忍不住漾起一絲微笑。

    再看擂台上的戰況,只見玉流風身形仿若化為流雲,穿梭於藍衫青年的劍光之中,任憑藍衫青年使出渾身解數,手中長劍舞出一團一團的光影,卻依然傷不到他的一毫一髮。

    就在一個閃電般的間隙中,玉流風輕出一指,飛快地點中藍衫青年的穴道,只見藍衫青年頓如一具木偶般定在台上,霎時動彈不得。

    「得罪了!」玉流風近前抬袖輕拂,然後才飄身而退。

    在他抬袖輕拂之後,藍衫青年身形一震,這才恢復了行動的能力。只見他面色赧然地抱劍作揖:「少俠高明,在下甘拜下風!」然後飛身下台。

    玉流風朝小樓之上微微一揖,亦隨之退身台下。

    下一組比武繼續開始。

    又過了一個時辰,第一輪的比武已告終了,勝利者三十二人皆已產生。唐家兄弟讓他們再一次抽籤配對,然後進行第二輪的比武。

    在第二輪上抽到七號的玉流風,這一回又是輕輕鬆鬆地過關了。

    再過半個時辰,第二輪比武的十六位勝利者再次產生了。

    比武仍然繼續,十六個人再次抽籤配對,準備進行第三輪的比武。

    玉流風一路過關斬將,直到第四輪的比武結束,勝利者包括他在內,只餘下四人。

    此時,這四人皆聚集於擂台之上,準備開始第五輪的抽籤配對。

    然而,唐家兄弟卻都默默站在一旁,未曾將所使用的竹籤取來。

    就在四位勝利者以及台下群雄困惑之時,小樓上的唐千聖站起來了。

    「諸位英雄,今日的比武已告結束!」

    此言一出,台下群雄頓時嘩然。勝利者還有四人,難不成唐千聖有四個女兒,能分別嫁給這四個人不成?但,這不可能啊!比武之前,唐千聖便已聲明是為他的獨生女擇婿。

    只聽唐千聖又道:「諸位不必疑惑,比武之前,本人便曾聲明,與會者必須通過三項考驗。台上之四位少俠,皆曾通過前兩項考驗,但這第三項考驗,卻須曠日費時,故無法在今日獲得結果,因此本人謹邀請四位少俠在唐門作客十日;十日之後,能通過第三項考驗者,才能進入最後的決戰。」他望向台上四人,問道:「不知四位少俠意下如何?」

    台上四人相視一眼,似乎都無人反對。

    「如此,十日之後,再由本門宣佈此次比武結果。」唐千聖朝台下群雄深深揖道:「唐某人再次感謝諸位前來參與本門盛會!」

    於是,一眾群豪俱懷著既好奇又意猶未盡的心情逐一散去。

    唐家堡內,唐千聖用心打量著當前的四名青年;在他身旁,唐文天六兄弟分立左右,也同樣目不轉睛地打量著。

    因為這四人其中一人,可能將會成為他們最疼愛的女兒或妹妹的夫婿,事關唐沐仙的終身幸福,也無怪他們不能不為之審慎了。

    這四名青年,衣著正好各成一色,分別為銀緞錦袍、寶藍長衫、黑色勁裝以及雪白儒衫。

    身著銀緞錦袍者名叫韓嘯天,寶藍長衫者名喚秦奇驊,黑色勁裝者則是寒飛雪,而雪白儒衫者自然是玉流風了。

    對於這四名青年,唐千聖曾聽聞過韓、秦兩人。

    據聞韓嘯天,乃是江南頗負聲望之絕劍門少主,為江湖後起之秀,一身劍術卓絕,曾奪得華山「風雲榜」之論劍魁首,故受武林人士公贈美號「絕劍秀士」。

    再者秦奇驊,號稱「回陽手」,亦為江湖後起之秀之一,但出身來歷則不明。

    至於寒飛雪與玉流風兩人,唐千聖便從來不曾聽聞了。

    四人之中,最負盛名的當屬韓嘯天了。此人相貌不凡,一身俊逸英姿,但性情似乎有些剛烈浮躁,一張英挺的面上,很明顯地可以看出自命不凡的傲氣。

    再則秦奇驊,容貌雖屬四人中較為平凡之人,卻別有一種樸實的氣質,顧盼之間,流露出一股令人讚賞的英雄氣概。

    至於寒飛雪,卻是人如其名,一張俊逸非凡的面孔上,始終一無表情,整個人散發著一股冷漠無情的氣質,就宛似一座萬年不化的冰山,簡直酷到了極點。

    最後是玉流風,他是四人中,外貌最斯文俊秀之人,一身優雅、飄逸的氣質,一如天上的白雲,給人如沐春風般和煦的感覺,但在他不染纖塵的外表下,卻潛藏著相當極端的沉穩與內斂,尤其是那一雙澄澈的星目,似乎更蘊藏著超出他年齡閱歷的絕倫智慧。

    總之,韓嘯天氣傲群倫、秦奇驊樸實無華、寒飛雪英武冷峻、玉流風溫文儒雅,這四人皆各有千秋,俱為一時俊彥。

    打量之間,便聽唐千聖開口問道:「四位少俠俱為今日比武之勝利者,對於韓少俠的出身來歷,唐某已是久仰,而秦少俠美號『回陽手』,但不知師承何門?」

    秦奇驊恭謹答道:「晚輩出身『世外仙源』,乃是『無爭堡』門下。」

    「世外仙源無爭堡!」唐千聖恍然大悟。「原來秦少俠出身於這上古遺民一族,真是久仰久仰!」

    秦奇驊生性語拙,僅是微微一笑。

    所謂「世外仙源無爭堡」,乃是指上古黃帝時期,隱居於西土一帶的五姓族人之後代。百年前這五姓族人以「無爭堡」之名現身江湖,成為「武林盟」所屬派門之一,是以,唐千聖稱秦奇驊為「上古遺民」,便是因此之故。

    「寒飛雪少俠……」唐千聖轉向寒飛雪,心中突然一動,連忙問道:「寒……莫非少快出自洞庭?」

    「正是。」寒飛雪漠然答道:「晚輩家住洞庭君山。」

    「當代府主與少俠是何稱呼?」

    「正是家父。」

    「原來是寒少府主!」聞言,唐千聖面上立即湧現崇敬之色。「唐某真是失敬了!」

    只因洞庭寒府,乃是天下第一世家,在武林中有著無與倫比的崇高地位。

    兩甲子以前,寒府的第一代主人「仁俠」寒松齡,即為「武林盟」的創始者,亦曾榮膺第一任武林盟主,而寒松齡之獨孫,號稱「雪衫神龍」之寒玉虹,更為兩甲子以來為人所津津樂道之絕世奇人,曾經多次弭平武林浩劫,並在江湖上創下無數轟轟烈烈的事跡,為武林共尊為「天下第一仙俠」。

    自寒玉虹之後,寒府的後人亦曾多次再為武林貢獻心力;為此之故,不僅在「武林盟」,放眼整個江湖,洞庭寒府都擁有至高無上的地位。

    因此,聽聞寒飛雪出身寒府,就連聲威赫赫的唐門之主亦不禁神容肅穆。他肅然道:「敢問寒府主安好?」

    「有勞前輩關懷,家父一向安康。」寒飛雪亦肅容回答。

    唐千聖點點頭,最後轉向玉流風。

    這四人之中,就屬玉流風給他的感覺,最是深不可測。

    這時候,玉流風自知已輪到他了,不待唐千聖開口,便自行道:「不勞前輩動問,晚輩之師門為『古月派』。」

    「古月派?」唐千聖茫然道:「唐某似乎不曾聽聞江湖上有此派門……」

    「前輩不曾聽聞亦屬當然。」玉流風微微一笑。「晚輩師門乃是域外一神秘門派,門中之人向來不曾履身江湖,故而江湖上從未得知。晚輩乃是師門中,第一位在江湖上揚名立萬之人。」

    「原來如此!」唐千聖這才恍悟。

    這時,方才因為聽聞寒飛雪的身世,而顯得有些黯然失色的韓嘯天,禁不住脫口譏聲道:「不過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無名小卒,還敢自稱什麼揚名立萬?」

    唐千聖聞言不禁皺了皺眉,而玉流風卻是淡然一笑,全然不以為忤。

    韓嘯天傲然睨視玉流風一眼,又望了下其他兩人,這才向唐千聖問道:「唐前輩,晚輩有幸於唐門作客十日,不知可否請前輩先告知那第三項考驗為何?」

    「啊!」唐千聖面現露出一個奇怪的笑容。「關於第三項考驗,乃是小女自行為之,唐某此時亦不能明白,因此之故——」

    在他左右的「唐門六傑」,一聽老父這話,一個個都笑得好不曖昧。

    四人之中,除了玉流風心知肚明以外,其餘三人都顯得有些茫然。

    「時候不早了,用餐之後,四位少俠可早些休息,第三項考驗明天隨時便會開始。」這句話表示他們的談話到此為止。

    玉流風四人一同起身,向唐千聖施禮問安之後,隨即退下,分別由唐府的家丁領往他們暫時的居處。

    是夜三更,在唐家堡內堡的客院之中,「絕劍秀士」韓嘯天正輾轉不能成眠,腦中所盤旋的儘是唐沐仙絕世的嬌容。

    今日驚鴻一見之後,他早已下定決心,十日之後,必以手中絕劍擊敗其餘三人,將美人佔為己有。

    當他腦中正幻想著花燭良宵、洞房春暖、軟玉溫香抱滿懷的得意之際,倏然間,軟麻穴氣血一滯,全身頓時動彈不得。

    「是誰?」韓嘯天的心神陷入無比的惶恐。房中空無一人,究竟是何人點住他的穴道?

    一陣如銀鈴般清脆的笑聲悄然響起,韓嘯天只覺眼前一花,唐沐仙窈窕的倩影隨著笑聲平空幻現在他的眼前。

    「你——」韓嘯天張口就要驚叫出聲。

    唐沐仙閃身上前,一指點中他的啞穴,及時止住了他的叫聲。

    韓嘯天身不能動,口不能言,瞪大了一雙眼睛,緊瞅著他眼前夢寐以求的佳人,面上卻情不自禁流露出無限的惶惑與恐懼。

    唐沐仙美麗的臉上漾著一抹危險的笑意,一雙美目上下不停地打量著韓嘯天。

    「看來——你似乎相當自負自己的出身、容貌與武功呢!哼!」她倏然面色一寒,冷冷道:「說人是無名小卒,我瞧你才是浪得虛名呢!什麼『絕劍秀士』?我說你只是一個目中無人的狂徒!一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紈褲子弟罷了!」

    韓嘯天雖然口不能言,但目光卻出現忿色,面孔也漲得通紅。

    「很奇怪是嗎?我為什麼會這麼對你?又為什麼能這麼神奇地現身?告訴你吧!」唐沐仙一一細數他的罪狀:「第一,因為你出口不遜,我這麼做是給你一個教訓;第二,因為你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竟敢來參加比武招親;第三,這就是我那狡猾的爹爹所說的考驗,你就好好生受了吧!至於我為什麼能這麼神奇的出現?當然是因為本姑娘無所不能!不但武功、暗器、毒藥方面樣樣精通,就連奇門遁甲之術也精研透徹,像我這般十全十美的美人,你想配得上我,哼!再等上一千年吧!」說到最後,她竟開始大言不慚地誇起自己。

    韓嘯天的眼中流露出忿怒與不服的神色。

    「不服氣嗎?可惜,你奈何不了我!」唐沐仙不屑地道:「像你這般目無餘子的狂徒,一身光鮮的打扮未免太糟蹋了,應該給你換一個適合你的打扮。」

    她不懷好意地笑了,自懷中取出一把精美小巧的剃刀,一雙美目閃閃發光地打量著韓嘯天的一頭「秀髮」。

    「你自大狂妄,所以本姑娘就罰你皈依佛祖,讓你有機會學習佛家的修養,你應該感謝我才是!」唐沐仙竊笑聲中,手中剃刀「刷刷」地兩、三下,便將韓嘯天的一頭烏髮剃得一乾二淨,然後,順道連眉毛也一併清除。

    片刻之後,只見韓嘯天整個腦袋像一顆圓圓滾滾的雞蛋,一乾二淨三無毛,襯上他「動人」的臉色,說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瞧著他可笑的模樣,唐沐仙索性再落阱下石,強忍著笑意,由懷中取出她獨門的易容藥,用綠色的藥水在他的前額畫上一隻可愛的小烏龜。

    唐沐仙是存心氣死韓嘯天,在人家額頭畫上烏龜也就罷了,竟又找來一面銅鏡擺在他的面前,讓韓嘯天瞧清楚她的「大作」。

    「如何?我畫得很不錯吧?這個烏龜很可愛呢!」

    唐沐仙將銅鏡擺到一旁,瞧著韓嘯天由漲紅、變青到慘白的臉色,滿意地點點頭。

    「我可告訴你,這只烏龜是我用獨門的藥水畫的,沒有我的解藥,再怎麼樣也洗不掉的。」她滿意地瞧見韓嘯天的目中露出驚恐之色,然後又繼續說道:「很好,你明白了!想要解藥的話,明天一早就向我爹告辭吧!而且,你的考驗不通過,再留下來也沒用!」

    韓嘯天目中的驚恐減去幾分。

    「還有,我警告你!」她逼近韓嘯天,美好的俏臉上儘是威嚇之色。「今晚的事,你絕不能向我爹爹他們透露一點口風,否則的話,你臉上的烏龜就永遠也先不掉了!」

    韓嘯天露出明白又有幾分焦急的眼神。

    「別急!關於你的解藥,等你離開唐家堡,只要在東面一里之外等著,我自然會派人送解藥過去。」唐沐仙輕聲笑著,反身就欲離開,突然又停下說道:「對了!你既然是出家的和尚,當然也該換上適合你身份的衣服才對。你瞧,我多體貼!事先為你準備好了呢!」

    她解開背上的一隻包袱,裡面是一整套的僧衣袈裟。

    拿著一這套和尚的「裝備」,唐沐仙一時有些猶豫;她原想替他換上的,不過,再回頭一想,像她這麼一位冰清玉潔的少女,怎好去觸摸一個臭男人的身體?因此,考慮的結果,還是——算了!

    她把僧衣袈裟取出來放在桌上,然後將韓嘯天就寢前脫下的衣物,以及他行囊中的替換衣物全部打包塞進包袱,一併「順手」帶走。

    韓嘯天瞧在眼裡,登時氣得猛翻白眼,險些暈死過去。

    「對了!你被封的穴道等明天天亮以後,自然就會解開,你慢慢休息吧!」

    唐沐仙再次施用「隱身術」,大大方方地走出韓嘯天的房間;不過,過於洋洋得意的她,卻未曾注意到庭院對面的門廊下,卓立著一道黑色的人影。

    唐沐仙開心得像只麻雀般蹦跳回自己的住處。

    在「臨仙閣」裡,玉流風卓然的身影早已等在房裡。

    「玉哥,你來了!」歡呼一聲,她飛撲上前,一把擁住了玉流風。「玉哥,你知道嗎?我替你出氣了呢!」

    輕撫著唐沐仙柔順的長髮,玉流風瞭然地笑道:「知道,我瞧見了。」

    「你瞧見了?」唐沐仙自他的懷裡訝然抬頭。「玉哥,你一直都暗裡跟著我嗎?」

    玉流風笑著頷首,不過,他隨即止住笑容。「仙兒,你惡作劇得太過分了!」

    「才不呢!」唐沐仙怒哼道:「他對你出言不遜,而且瞧不起你,人家還嫌這樣的懲罰太輕呢!」

    玉流風雖然十分高興她為了他受人侮辱而生氣,這表示她是在乎他的,但又怕她惡作劇失了分寸,倒不知該如何說才好了。

    「玉哥,我看那韓嘯天一定不敢再留下,他明天一早就會離開,那麼三個人就少掉一個,只剩下兩人了。」唐沐仙興彷彿采烈地說道。

    玉流風在心裡想道:被你那樣一整,他還敢再留下嗎?嘴裡卻問道:「仙兒,那麼對其餘的兩人,你又打算怎麼辦?」

    唐沐仙想了想道:「那個秦奇驊好像是個老實人。對於老實人嘛……我看乾脆直截了當向他提出警告算了!不過,那個寒飛雪,可能就比較麻煩……」

    這時,玉流風試探著問道:「仙兒,我瞧那個寒飛雪,的確是個不凡的青年,應該是你的好對象的,你難道對他沒有一絲好感嗎?」

    「瞧他那種面無表情的樣子,一副好像人家欠他幾百萬兩似的臭臉,讓人瞧著就不順眼,哪還會有什麼好感?」唐沐仙悶哼道:「一個人能冷成那個模樣,如果不是讓千年冰河冷凍了幾十年,再不然就是千年殭屍變的,要是嫁給他,一定不到三天就會被他活活地悶死或凍死了!玉哥,我可不想變成那種可憐的女人!」

    玉流風禁不住莞爾,卻也相當同意她的話。唐沐仙的性子是極端的開朗活潑,天生就像一隻靜不下來的麻雀;而那寒飛雪卻是相反地酷寒,就像他的名字一樣,冰冷、淡漠到了極點。這兩個人的個性是極端地相斥,如果硬要將他們拉在一起,結果別說是幸福了,可能還會兩敗俱傷呢!

    玉流風歎了一口氣,打消了撮合他們的想法。

    「明天!」唐沐仙打定了主意。「明天我就先把那個秦奇驊解決掉,然後再來想辦法對付那個寒飛雪——」

    直到這時,唐沐仙才發覺自己是一直依偎在玉流風的懷裡說話的,那種令她莫名所以的感覺再次浮現心中,不自覺心跳加速,玉頰浮現片片嬌艷的紅暈。

    她連忙脫出他的懷抱,不知所措地低下頭,不敢再望他一眼。

    「玉哥,我……我要睡了!」

    再次歎息一聲,玉流風輕輕道:「晚安,仙兒——」

    「晚安,玉哥!」

    瞧著唐沐仙匆匆「逃」進閨房,玉流風不禁歎息著輕問:「仙兒,究竟何時……你才會長大?才會明白我的心呢?」

    歎息聲消逝之後,浮現他心中的,卻是他自心難以抉擇的迷惘。

    清晨——

    唐千聖正同妻子、兒女們,在內堡的「倚閒閣」內享用豐盛的早膳。

    唐家堡劃分為內、外兩堡,外堡分為三堂,分別為「聚賢堂」、「忠義堂」以及「流金堂」。

    「聚賢堂」,乃是堡主處理堡務、接見外客以及議事廳之所在。

    「忠義堂」,乃是刑堂之所在,主掌全堡人員之獎懲、遷降問題。

    「流金堂」,則是財務中心,主管唐門在各地所經營之各項營生,以及唐家堡本身之金錢收支。

    至於內堡,則分為八院,是唐氏一族居住的所在。八院分別是「心」、「情」、「靜」、「思」、「怡」、「歡」、「悠」、「宛」。

    堡主一家的居所,便是八院之首「心院」。唐沐仙閨房所在的「臨仙閣」,以及唐千聖與家人時常聚會閒談的「倚閒閣」,皆在「心院」之中。

    其餘各院,除了「悠」、「宛」兩院為唐家堡的僕傭居處以及客院之外,其餘各處皆為唐氏親族的住所。

    話說唐千聖用過早膳,享用著飯後的一杯香茗之時,正打算由女兒的口中打聽出她對昨天那四名夫婿候選者究竟哪一個較有好感,但在話尚未問出日之前,便已被匆匆闖入之人打斷了。

    闖入者是唐家堡的總管唐朝恩。他先是朝廳內眾人施禮之後,然後才對唐千聖恭聲道:「堡主,打擾您用餐了!不過,屬下有緊急事件。」

    「什麼事?說吧!朝恩。」

    「那個……那個韓少門主……」唐朝恩向來平板的面孔上,有著忍笑的痕跡。

    「韓嘯天?他怎麼了?」

    「他……變成和尚了!」

    「變成和尚?!」廳內眾人不約而同脫口驚呼。

    「到底是怎麼回事?」唐千聖連忙問道:「朝恩,你倒是說清楚啊!」

    唐朝恩於是將韓嘯天的現況描述了一遍。

    原來,一大清早,當堡丁們送淨水與早膳前往韓嘯天四人暫居的「宛院」之時,發現韓嘯天所住的房間無人應門。察看之下,才發現他被人點住穴道動彈不得,並且頭髮、眉毛都被人剃個乾淨,身上甚至還穿上僧衣袈裟;最可笑的是,在他前額的正中,被人畫上一隻綠色的烏龜。

    堡丁將這情況稟報總管,唐朝恩認為事態「嚴重」,這才匆忙前來稟告給唐千聖知曉。

    聽了唐朝恩報告完韓嘯天的「下場」之後,廳內的十幾雙眼睛,包括服侍的下人在內,不約而同都望向唐沐仙的臉上。

    人人神態各異。唐千聖夫婦是無奈地歎息,唐文天兄弟則是感同身受地面露同情,至於一干下人,則是強忍爆笑的扭曲面孔。

    而唐沐仙卻神情自若,雖然心裡正暗暗得意著自己的「傑作」,外表卻不見一絲端倪。她慢吞吞地啜著香茗,心裡卻暗自奇怪,究竟是何人替那韓嘯天穿上僧衣袈裟的?因為,她並沒有替韓嘯天換上衣服,而韓嘯天又不可能自己穿上,當時他的穴道並未解開,那麼——究竟會是誰呢?

    眸光一轉,便已想到一個人,她不自覺露出一個會心的微笑。

    然而,廳內眾人卻為她這個笑容不約而同打了一個寒噤。

    唐千聖歎了一口氣。「朝恩,那韓嘯天現在如何了?」

    「回堡主……已解開穴道,不過……那只烏龜卻洗不掉。」唐朝恩自然明白洗不掉的原因。

    「女兒!」唐千聖瞪向了唐沐仙。

    唐沐仙卻對父親的瞪眼視若無睹。「恩伯,那姓韓的傢伙有說要向堡主告辭嗎?」

    「有的。韓少俠正急著想向堡主告辭呢!」

    「爹爹啊!那您應該前去送客了。」唐沐仙轉向父親,露出甜甜的笑容。

    唐千聖悶哼一聲。「把解藥給我,女兒!」

    「他不會向您要解藥的,爹爹,您儘管去吧!」唐沐仙淡然道:「解藥早就在堡外等著他了。」

    「女兒,你實在——」大大地搖頭,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了,而且現在也不是教訓的好時機,先解決韓嘯天的問題要緊。「兒子們!陪我送客去吧!」歎息之餘,他開始在腦子裡想著該如何向那韓嘯天道歉,而不失唐門的體面。

    「唐門六傑」則一齊跟在父親身後,準備前去看好戲。

    至於唐沐仙,她才不管爹爹和眾人心裡在想什麼,一逕兒在腦子裡計劃待會兒該如何向秦奇驊那老實人提出「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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