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似箭,很快的,一個月的時間過去了。
在這一個月中,唐沐仙每日持續相同的行為……每夜都守在自己的閨房“臨仙閣”裡,然後等待子夜來臨,在“封魔靈鏡”的鏡面上滴上一滴鮮血。
接下來,她就眼巴巴地守在寶鏡旁邊,等著玉流風的修煉告一段落,好纏著他“講古”。
說“講古”,還當真是名副其實的講古。已有三千年道行的玉流風,這漫長的人世變遷,有何事能逃過他的眼下?只不過,他向來遠避紅塵,任由俗事自他的眼中如輕雲般飄過。
不過,在他避世的千年歲月,足跡卻曾遍及凡人所難至的仙山靈地,因此,他胸中的見聞之廣博,可說是大多數生命短暫的人類所難以企及的。
唐沐仙就愛聽他談一些湮沒於時光中的古老故事,以及人世之外的各種奇聞異事,另外也包括她一生從來未曾見過的秀麗山河。
因此之故,每日子夜之後,唐沐仙總是充滿興致地纏著玉流風“講古”,而且直到天色將明,才意猶未盡地被玉流風哄著上床睡覺。
是以,這一整個月來,唐沐仙每天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而且整個白天都一直昏昏欲睡,一副精神不振的模樣。
這種情形持續一個月,整個唐門都發覺她的不對勁了。因為,唐沐仙連到處調皮、惡作劇的精神都沒了,而唐門眾人之所以會注意到她的轉變,也正是因為“受害者”的人數大大減少的緣故。
初時唐門眾人以為她是生病了,所以才會沒精神,心急之余,請來了江南最有名的大夫來為她診斷。那大夫在唐門眾男子的“威嚇”之下,搬出了渾身解數診斷之後,卻宣稱她沒病,而且健康得很。
放心之後,唐門眾人卻又懷疑她的沒精神是因為在夜裡暗中計劃著某項惡作劇的“大計”;驚心之際,私底下將唐球抓來“審問”一番,卻又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唐球說小姐每天總是一到亥時就睡了。
問過唐球之後,唐門眾人心中依然難以釋懷,因為唐沐仙這一個月來的表現實在太奇怪,也太“乖”了。因此,唐千聖便下令叫他的六個兒子,每夜輪流監視著“臨仙閣”,以便查出什麼蛛絲馬跡。
然而,這個行動依然是徒勞無功。就如唐球所說,每到亥時,“臨仙閣”便燈火全熄,而且一夜下來,沒有任何動靜發生。
也因此,這整整一個月中,唐門眾人每個都抱著既疑惑又提心吊膽的心情“度日如年”,然而,在缺少了許多笑聲的唐門之中,不少人甚至開始懷念起唐沐仙惡作劇的日子了。
這夜子時,唐沐仙依然在房裡“監視”著寶鏡中的玉流風吐納修煉,大言不慚地自封為“護法”,其實是捨不得玉流風滿腹的故事;因為這一個月來,她可是聽上癮了。
面對著窗外皎潔月光的“封魔靈鏡”,鏡面閃射的金紫光華已逐漸減弱,可見玉流風今夜的修煉已將告一段落。
就在金紫光華即將完全消逝的前一瞬,唐沐仙突然大驚小怪地驚呼一聲:“糟了!”
正將今夜吸納的天地之氣,以及唐沐仙血液中的純陰之氣,與本命元神融和的玉流風,險些被她這一聲驚叫嚇得走火入魔,幸好他如今仍處於肉體未生的狀態,不然這下子可慘了。
連忙將真氣與元神合一,收功之後,玉流風才歎息道:“仙兒,別嚇我!你不知道練功最需要的是安靜嗎?”
“對不起!”唐沐仙十分歉然地低頭道歉。
“算了!”玉流風也知道她不是故意的,更不忍看她一副歉疚的模樣,於是便想轉移她的注意力。“怎麼了?”
“什麼?”唐沐仙一臉茫然的模樣。
“什麼事糟了啊?”
“啊!”唐沐仙這才回過神來,想起自己大呼糟糕的原因。“玉哥,這面鏡子每夜都這樣放出光華,那不是會驚動別人嗎?”
玉流風不知道該說她是遲鈍,還是迷糊?事情都經過一個月了,她竟然這時候才想起這件事!輕歎了口氣,笑道:“仙兒,放心吧!這鏡光不會驚動任何人的。”
“為什麼?”
“因為,每夜的子時之前,我都會在‘臨仙閣’的四周設下結界,所以在這裡所發出的任何動靜,都不會被房外的人發覺的。”
“真的嗎?”不曾接觸過任何法術的唐沐仙仍有一絲懷疑。“那麼就算我在房裡放鞭炮,也不會有人聽見了?”
“當然!”
唐沐仙明眸一轉,浮起一絲狡黠的笑容。“改天我就來試試看……”
玉流風自然明白她心中轉著惡作劇的念頭,卻不點破,因為他就愛看她這一副頑皮慧黠的模樣。
“對了,玉哥,今天你要告訴我什麼故事?”唐沐仙睜著一雙大眼睛,滿面期待地望著鏡子裡的玉流風。
“你想聽些什麼呢?”
“嗯……告訴我你們狐族的故事好不好?”思量一番之後,唐沐仙做了選擇。
“我的故事?你想聽這個?”玉流風有點意外她會對他和他的族人感興趣。
“嗯,就講這個!”唐沐仙飛速點頭。
“好吧!”玉流風開始在腦海裡思量著該從何說起。“我們狐族,在靈異界中被稱為‘天狐一族’,是由五支種族所組合而成的,這五支種族,稱為‘五色狐’。”
“五色狐?是哪五色?”
“玉、金、赤、墨、青,五色。”玉流風續道:“不知因為何種原因,自古以來,除了人類之外,天地萬物就屬我‘天狐一族’最易由自然界中獲取天地精華而修煉成精。因此,我一族乃是靈異界中成員最眾的一族,也自然而然成為司掌靈異界的主宰;除了少數幾位道行高深的靈異前輩之外,我‘天狐一族’的地位可以說是至高無上的。”
唐沐仙瞪大了一雙美目,好奇問道:“那麼,玉哥你是屬於‘五色狐’中的哪一支呢?”
“你猜呢?”玉流風故意賣個關子。
美目一轉,唐沐仙立即興奮叫道:“我知道了!玉哥你一定是屬於‘玉狐’一支,對不對?”
“為什麼這麼猜?”
“因為玉哥你姓‘玉’啊!”
“你猜對了!我的確是屬於‘玉狐’一支。”玉流風微笑說道:“在‘五色狐’之中,只有十個人能以族色為姓,那就是族長和族長的繼承人,以及長老和長老的繼承人。”
唐沐仙有點搞不清他所說的這一大堆人……不,應該是“狐”的關系,因此露出疑惑之色。
玉流風也明白他說的有些不清楚,於是又道:“我一族向來推舉‘五色狐’其中一支的領袖為族長,其余四支的領袖便為長老。”
唐沐仙明白了,愈感好奇地問:“玉哥,那麼你們的族長是五色之中的哪一色呢?”
玉流風笑了笑道:“狐族的地位高下是以能力的強弱為排名,而我方才所說的五色,便是排名的順序。”
唐沐仙回想他方才所說的五色的順序,不禁瞪大了一雙美目。“那——玉哥,你是狐族的繼承人?”她是因為玉流風的外表太年輕了,所以才猜他是繼承人。
“不,我已是族長。”玉流風輕笑道:“早在五百年前我就繼承了族長之位,只不過因為其他四位長老都是我的父執輩,所以族人們仍稱我為少主。”
唐沐仙明白地點點頭,又問:“不過,玉哥,像‘玉’和‘金’這兩姓還好,我沒聽過有人姓‘赤’、‘墨’或‘青’的,那不是很奇怪嗎?”
玉流風莞爾道:“你忘了,仙兒?我們可不是人哪!在靈異界中,姓名只是一個代號而已,對我們來說並不重要,我們不像人卻那般重視自己的姓氏。”
“哦!那麼除了族長那十人以外,其他人都姓什麼?”
“沒有,他們都只有一個便於稱呼的名字而已。”
唐沐仙輕叫道:“這麼奇怪——”
這時,玉流風望了望窗外的夜色,說道:“仙兒,你該睡了。”
“不要!”唐沐仙本能地反對:“人家還想多聽一些嘛!”
“仙兒!”玉流風柔聲勸道:“這一陣子來,你白天的精神都不好,你爹娘他們已經開始在懷疑了。”
“真的嗎?我怎麼不知道?”
“因為你忙著聽故事,所以沒注意到。”玉流風笑著望了望窗外一眼。“最近這五、六天來,每晚都有你的一個哥哥輪流在‘臨仙閣’外面監視著呢!”
“真的?在哪裡?”唐沐仙連忙起身,偷偷摸摸地向窗外探視。
“放心吧!仙兒。”玉流風見狀忍不住笑道:“你忘了我有設下結界嗎?現在你可以看見他,他卻絕對瞧不見你的。”
唐沐仙一聽,索性大大方方地站在窗前,探出身子向四周望去——
在她的“慧眼”搜尋之下,果然在庭院的樹影下發現有個人正面對著她的房間“站崗”,不過,因為距離太遠,而且那人又站在樹影下,因此唐沐仙認不出他究竟是她的哪一位哥哥。
“他們干嘛要在那裡監視我?”唐沐仙十分不解地自言自語。
玉流風忍不住輕笑了出聲。
“玉哥,你知道?”唐沐仙望向他。
玉流風點了點頭,又笑了一聲,才道:“因為這陣子你白天一直都精神不好,他們以為你是在夜裡偷偷計劃著什麼恐怖的‘陰謀’,所以不得不這麼監視你,為了防范未然哪!”
唐沐仙一聽之後,恍然大悟,再回想最近這一陣子自己的“業績”,果然“清淡”了許多,不由啥笑道:“既然大家都這麼‘期待’,那我就更不能讓他們失望了!”
心念一轉,一個絕佳的妙主意立即浮上心頭,她在心裡設想著那種“壯觀”的場面,美麗絕倫的臉蛋立即漾起一個令唐門眾人都“望之色變”的微笑。不過,她發覺若想讓她的妙主意達到最理想的效果,其中有一個頗為困難的環結尚待解決。
隱身鏡中的玉流風,望著她美麗卻又無比“可怕”的笑容,不禁心中一陣莞爾,明白又將有“犧牲者”產生了,禁不住為那位可憐人付以同情的一歎。
唐沐仙將自己的妙主意仔細地研究一番之後,遂將一雙隱藏著某種企圖的美目望向了鏡中的玉流風。
“玉哥,你說過你有幾千年的道行了,那你的法力應該不錯吧?”
“呃……還過得去。”玉流風有些莫名所以地回答。
“那好極了!”唐沐仙得意地笑了。“玉哥,我這就要向你提出第二個願望嘍!”
玉流風由心發出一聲歎息。可想而知,唐沐仙的第二個願望,必定是要自己成為她惡作劇的“幫凶”;想不到堂堂“天狐”族”的少主,竟會淪落到這種地步!然而,瞧見她嬌俏的面孔,他卻根本狠不下心來拒絕她,更何況,這又關系到他的信諾問題。
因此,暗自歎息之後,玉流風也只有祈禱唐門眾人能自求多福了。
第二天清晨,無數聲此起彼落的慘叫,打破了唐門向來的寧靜。
在慘叫聲之後,接著又是無數個有志一同的怒吼,如震天驚雷般湮沒了整個唐
“唐——沐——仙!”
怒吼聲來自四面八方,然後飛快地朝唐沐仙所在的位置集中。
有別於以往睡到日上三竿,唐沐仙今天破例一大早就爬起床,並且吩咐唐球在花園的涼亭裡備好豐富的早點,然後慢條斯理地開始享用,一邊等著好戲上場。
就在慘叫聲響徹唐門的時候,唐沐仙剛好用完了早點;而當怒吼聲響起,唐沐仙正悠閒地接過唐球送上的香茗,慢慢地啜飲著。
才剛喝下一口香茗,一抬頭,在涼亭的四周已站滿了數十個大男人。
原來唐沐仙此次惡作劇的“犧牲者”,竟是唐門上下全數的男人,瞧他們氣勢洶洶地齊來“問罪”,聲勢的確是壯觀又驚人。
唐沐仙暗自點了一下,發現每個人都到齊了,於是滿意地點點頭,然後開始欣賞自己最得意的“成果”。
不過,站在一旁伺候著的唐球,卻目瞪口呆地望著環立四周的每一個男人;只見她怔了半晌,然後開始拼命壓抑即將脫口而出的爆笑。
原本氣勢洶洶的一干大男人,望見了一派悠閒的唐沐仙,不禁面面相覦了片刻,然後,所有人一齊將目光望向唐門當代的宗主,也就是唐沐仙的父親唐千聖,期望他能出面“做主”。
唐千聖不負眾望地出面了,然而他的“做主”,卻也只是苦笑著歎息。
他摸著自己光溜溜的下巴,哀歎道:“仙兒!你——你實在是——”他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了。
直到這時,唐沐仙才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爹爹,怎麼您和各位叔叔們,一夜之間都變年輕了呢?是不是咱們唐門的哪個人研究出了長生不老藥?”
聽了唐沐仙的這番話,唐家的眾位長輩,人人都摸著他們光溜溜的下巴,紛紛露出苦笑。
是的,唐千聖他們五兄弟,自從上了年紀,有了下一代之後,為了維持長輩的威嚴,不約而同地都留了一嘴漂亮的胡子;然而,這時,五兄弟的下巴卻是一干二淨,連一根“雜毛”都沒有。
唐沐仙再將目標轉向與她同輩的唐家兄弟。
“哎喲!這倒奇怪了!咱們唐門幾時多了這麼多漂亮的大姑娘啊?”她促狹地對她爹道:“爹爹啊,您想,下個月的比武招親是不是該擴大舉辦,才好多招幾個‘郎’進門哪?”
“唐沐仙!”唐門眾兄弟全都羞憤地怒喝。
一旁的唐球終於忍不住“噗味”笑了出聲,而唐家的長輩們也有些忍俊不禁。
被挖苦又被嘲笑的唐門眾兄弟們齊怒瞪了唐球一眼,不過卻沒有什麼威勢;當然啦,因為他們人人都頂著一張美若天仙的芙蓉臉,會有什麼威勢才怪!
唐門年輕一代的俊彥,一向“品質優良”,幾十個堂兄弟,人人都是英姿俊朗、氣宇軒昂,然而,這群威武的大男人,這時卻都變成了杏眼桃腮、眉目如畫的女紅妝,就連昨晚在“臨仙閣”外“站崗”的那人,也無能幸免。
只見一群身著男裝的魁偉大漢,卻一個個頂著一張清秀的芙蓉臉,實在是有說不出的滑稽可笑。
唐沐仙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勉強壓住直往上冒的笑意。
“仙兒,你太過分了!”唐沐仙的大哥唐文天首先發難。
被“變性”的一干兄弟們,全都同仇敵愾地一齊點頭。
“咦!這就奇怪了?”唐沐仙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你們被變成了大姑娘,與我何干?”
“與你何干?”唐文天怒道:“在咱們唐門裡,除了你以外,還有誰會做這種事?”
所有的人再次一齊點頭。
“大哥,你這麼說就太過分了!”唐沐仙不服地辯道:“娘說過,我的性子是爹爹遺傳的,還有,就算我有能力瞞過你們,在你們的臉上‘做畫’,可是我可沒有這麼好的功力,能不驚動爹爹和叔叔們。”
她這麼一說,眾人俱都啞口無言。
的確,若說唐沐仙能在不驚動唐千聖五兄弟的情況下,神不知鬼不覺地剃掉他們的胡子,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如此說來,這件事難道真的不是她做的?
眾人面面相覦了片刻,實在不敢相信世上有人具有如此能耐,能夠進出唐門如入無人之境,而且做出了這件惡作劇?果真如此,那這人實在是太可怕了!
見他們驚慌夠了,唐沐仙才開口道:“好吧!我是有解藥。”
眾人不約而同松了一口氣,慶幸這件事幸好不是外人做的,否則唐門可真是丟人丟到家了。
“果然是你!”六兄弟中脾氣最暴躁的唐文高怒喝道:“你這個可惡的丫頭!明明就是你做的,竟然還裝蒜來戲弄我們——”他真想沖上前去扁她一頓屁股。
而他也正想采取行動的時候,唐沐仙已機伶地看出他的企圖,搶先道:“二哥,我勸你最好別動我一根寒毛,難道你不想要解藥嗎?”
“不過是易容藥罷了!有什麼大不了?”唐文高不屑道:“我就不信洗它不掉!”
“是嗎?”唐沐仙閒閒地回道:“那你何不試試?”
“我會試的——等我打完你的屁股以後。”唐文仿佛將十指的骨節捏得嘎啦作響,准備動手揍人了。
唐沐仙有恃無恐地穩坐椅上,一絲也沒有害怕的模樣。
唐文高上前一步,一旁,個性最溫和的唐文余卻伸手將他攔下。
“六弟,別阻擋我!今天我非要教訓教訓這個頑皮的丫頭不可!”
“二哥,別把事情弄糟了。”唐文余搖了搖頭,望向唐沐仙,皺著眉頭說:“仙兒,把解藥交出來吧!”
“六弟,不過是區區的易容藥而已,你怕什麼!難道你還真的以為洗不掉?”唐文高好笑道:“我說六弟,你別被這丫頭給唬住了!”
唐門眾兄弟這時已多數面有憂色,眾長輩也在心裡暗自歎息。
唐文余幽幽歎了口氣:“二哥,我已經試過了。”
“你試過了?”聞言一思之後,唐文仿佛立時面色大變。
是的,唐文高忘記了一件事。唐沐仙這丫頭雖然頑皮淘氣得令人頭痛,不過自小,她就是一位藥理的天才,在調配各種藥物方面,顯露出非凡的才能,曾經為唐門調配出數種令人“驚艷”的特殊毒藥,在唐門年輕一代的俊彥中,可說無人能出其右;因此,她若要調配出一種讓人洗不掉的易容藥,可說是輕而易舉之事,有何難哉?
唐文天瞪了唐文仿佛一眼,干咳一聲,放柔了聲量道:“仙兒,你已經達成目的,也顯示了你的本領,我們大家都很佩服你,所以——把解藥給大哥好嗎?”
唐沐仙美麗的小嘴輕輕吐出”句:“我不!”
“唐沐仙!”
不待眾人發怒,她緊接著又道:“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你們能讓爹爹和叔叔們答應不處罰我。”
聽了這句話,一群“貌如春花”的青年,幾十只眼睛不約而同都投向尊長們,盡露哀求之色。
“唉——”唐千聖歎息了一聲,在心中暗暗佩服自己的寶貝女兒。為了眾子侄們的“面子”,他也只好正式聲明不處罰這個寶貝女兒。“好,爹不處罰你就是了。”
得到了父親的保證,唐沐仙這才放心地笑開了。
“好了,爹爹已經答應了,仙兒,你的解藥呢?”
“解藥嘛!目前沒有。”她伸手制止欲發怒的眾人。“一個月!只要一個月的時間,我就能把解藥研究出來;所以,在比武招親之前的這段日子,你們就委屈一點,暫時頂著這張臉孔見人吧!”
“唐沐仙——”眾兄弟齊聲哀鳴。
不理會他們的哀鳴,唐沐仙旁若無人地伸了個懶腰,閒閒道:“忙了一個晚上,困死了!我要回去睡覺了!”
就在眾人的哀鳴聲中,唐沐仙心滿意足地回房睡覺去了,因為她終於為自已被設計比武招親的事出了口氣。
不過,她認為美中不足的是,對長輩們不能“以下犯上”,將他們一並“變性”,只好將就地剃掉他們的胡子意思意思。
當然,這件事從頭到尾,全都有賴於玉流些的幫忙,才有可能成功;而且,也因為有了他的幫忙,使得唐沐仙惡作劇的“造詣”,達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接下來的日子,唐門上下兩代的男人,每個人都變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閣千金”了。因為,唐門年輕的一輩,人人紅顏為面,俱感難以見人,因此躲在家裡“遮羞”;而包括唐門門主唐千聖在內的老一輩人,卻因為沒了胡子,自覺威嚴盡失,故而留在家裡“養胡子”。
於是,整整一個月的時間,江湖上失去了唐門眾俠士的蹤跡。
距離唐沐仙那件轟轟烈烈的惡作劇已經過去了半個多月,然而唐沐仙每每見到她的哥哥和堂兄弟們,還是會有一股想要狂笑的沖動。
而且,挖苦那些被她“畫”成大美人的男人們,成了她每日必行的消遣。
說來,她也實在是壞心得很。其實,早在她調配出這種獨門的易容藥之時,便已順道調配出解藥了,可是她卻不肯立刻拿出來,硬是要她的兄弟們頂著一張芙蓉臉過一個月,好為自己被設計之事徹底地出一口氣。
雖然,認真追究起來,設計她的元凶其實是她的父親和叔父們,可是,唐沐仙自認是有教養的“淑女”,不能對長輩們太過失禮,而且自古又有“父債子償”的明訓,因此使將一口氣出在那些“兒子們”的身上,所以唐門眾胄年俊彥只好“代父受過”了。
第四十九日,子夜之前一刻——
“玉哥,你的‘隱身術’實在太厲害了!”坐在窗旁的軟榻上,唐沐仙笑著對鏡中的玉流風說道:“就連功力深厚的爹爹,也一點都察覺不出來呢!你那法術真的是太神奇了!有了這種法術,以後我有很多計劃都可以順利進行了!”
玉流風聞言忍不住歎息。從古自今,只有唐沐仙這個頑皮姑娘,會將修煉不易的法術拿來進行惡作劇,這種行為不但可稱“空前”,也大有可能是“絕後”。
總而言之,唐大小姐沐仙姑娘的頑性,堪稱舉世無雙。
見唐沐仙兀自陶醉在未來的“整人大計”之中,玉流風忍不住柔聲勸道:“仙兒,‘隱身術’可不是拿來惡作劇用的。”
然而,滿心都是邪惡念頭的唐沐仙,根本沒有聽見他這句良言規勸,突然脫口問道:“玉哥,你能不能再教我別種法術呢?”
玉流風一怔,問道:“你學來要做什麼?”雖然心中有些明白她的目的,他卻還是問了。
“我想以後要出去闖江湖,遇到壞人的時候,如果用武功打不過他!就可以用法術對付他們呀!”
這個回答倒是出乎玉流風的意料之外,他還以為她是想學法術去惡作劇呢!不禁笑道:“你是堂堂唐門的千金小姐,一身毒藥、暗器出神入化,有哪個壞人敢惹你呢?更何況,如果你真有打不過壞人的時候,還有我保護你呢!”
“可是,人家想學嘛!高強的武功或毒藥、暗器才不稀奇,會法術才威風呢!”唐沐仙撒嬌道:“更何況,玉哥你雖然會保護我,也不可能保護一輩子嘛!”
鏡中的玉流風驀然靜默下來,良久未曾出聲。
“玉哥?”唐沐仙詫異道:“你怎麼了?為什麼不說話?”
“啊!”玉流風這才如同人夢初醒,仿佛掩飾什麼一般,語氣有些晦澀地道:“不,沒什麼。仙兒,子時到了。”
“嗯!今天是最後一夜了。”唐沐仙興奮地點點頭,刺破中指,將最後一滴鮮血滴在鏡面之上。
只見那滴鮮血很快地融入鏡中,然後一如往日,寶鏡迸射出一團金紫色的光華,只不過今次的光華,較過去要來得強烈多倍。
唐沐仙在旁邊靜靜等待著,寶鏡依然吸納著月光,一閃一射地輝耀。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約莫是以往兩倍的時間,金紫的光華終於消逝。鏡內一無動靜,唐沐仙有了前車之鑒,仍然保持緘默,不敢出聲打擾。
終於,自鏡中傳出一聲充滿愉悅的歡呼:“我成功了!”
早已等得不耐煩的唐沐仙,一聽這話,立即跳了起來,一逕地呼叫道:“真的嗎?玉哥,太好了!我太仿佛興了!”
見她為自己的成功而全心歡喜,玉流風心中頓時充滿了感動與柔情。“仙兒,這一切都要感謝你——”
“別說什麼感謝的話了!玉哥,你快出來,讓我瞧瞧你呀!”唐沐仙連聲催促著。
“好!好!我這就出來。”
一如他們初見之日,一道白色的光霧,自鏡中緩緩飄出,逐漸凝聚成人形,最後,人形由虛化實,形成一具人體。
就見玉流風俊朗的容顏,再也不同於往日的虛幻,充滿了神瑩內蘊的光采。
唐沐仙呆呆地望了他半晌,然後伸手向前——這回不再是穿透虛影,她觸摸到的是溫暖的人體。
“玉哥,你的身體真的重生了呢!”唐沐仙不可思議地低呼一聲,倏然沖身向前,擁住了玉流風修長的軀體。“玉哥,我真的太高興了——”
強忍下欲將唐沐仙柔軟的嬌軀緊緊擁入懷中的欲望,玉流風伸手輕拍她肩背。“謝謝你,仙兒——”
窩在玉流風寬闊的胸懷中,唐沐仙只覺得舒適無比,只想一直就這麼依偎在這股溫暖之中;她悄悄抬頭,瞧著玉流風俊逸的面孔,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油然浮上心田,似羞澀,似施腆,又似絲絲的沉醉。
她心中忽地不禁一陣不自在,不由移步退出玉流風的懷抱。悄悄再望他一眼,芳心怦然一動,雪白的玉頰上不覺浮現一抹連她自己也不明白的紅暈。
“怎麼了?仙兒?”雖然捨不得放開她柔軟的嬌軀,卻驚喜地瞧見她頰上嬌艷的紅暈,玉流風明白一向稚氣的唐沐仙,終於稍稍展露了女兒家的情懷。
“嗯……呃……對了!”唐沐仙隨意扯出心中一個問題。“玉哥的肉體已經重生,還能不能像以前那樣住在鏡子裡呢?還有,三餐怎麼辦?玉哥,你都吃些什麼呢?”
玉流風十分明白她是在逃避自己的心情,稚氣的她下意識害怕這種陌生的感覺,所以選擇逃避。為了不嚇壞她,他也不加以點破,就順著她的心意答道:“你不必擔心,即使有了肉體,我依然可以自由進出寶鏡,不會為你增添麻煩的。”
“不是啦!人家不是怕你增加麻煩啦……”唐沐仙著急地解釋。
“我知道。”他柔聲笑了。“另外,關於三餐之事,也不必麻煩了。我早已修至避谷的境界,不食人間煙火久矣!”
“真的呀?”唐沐仙好奇地問道:“玉哥,那你真的什麼都不必吃嗎?”
玉流風微微頷首。“我每天只要喝一杯淨水就足夠了。”
“那好可惜哦!”唐沐仙不勝遺憾地叫道:“如果不能吃東西的話,我才不要修道呢!世界上好吃的東西太多了,我才不想放棄嘗遍所有人間美味的機會呢!”
聽了她的話,玉流風不由失笑。望了窗外夜色一眼,輕聲道:“仙兒,夜深了,你該休息了!”
“今晚你不說故事給我聽嗎?”唐沐仙有些失望。
“不了,夜深了,今晚早點休息,明天再說吧!”玉流風笑了笑,道:“由於肉體已生,因此白天的時候,我也能現身於太陽之下,你有一整天的時間可以聽故事的!”
“真的嗎?那太好了!”唐沐仙不禁雀躍歡呼,展露出無比動人的笑容。
凝視著唐沐仙安適而甜美的睡顏,玉流風癡然佇立。
仿佛要將她的一膚一發都深深烙印在心中一般,他全心全意地凝視,專注得幾近癡迷。
睡夢中的她,似乎夢見了某件美好的事物,絕美的紅唇勾起一抹甜甜的笑意,令他為之心醉神迷。
幾乎想伸出手去撫摸她的笑顏,卻又怕打擾了伊人的美夢,他強自忍下心中的欲望,卻忍不住發出一下無聲的歎息。
翻騰在他心中多年的情念,在這一刻,幾將由心房中潰決而出,泛濫至整個意識心靈——就在他重獲肉體的夜晚。
是的,他愛她!深深地愛著唐沐仙!
十一年了!這份愛,早已侵入他的骨髓血脈,再也無法抽離。
自從十一年前,他的元神自“封魔靈鏡”中覺醒之後,他的意識便無時無刻伴隨著唐沐仙。
他看著她長大成人;注視她由那五歲的小小女娃,成長為如今亭亭玉立的少女。他知道她的每一種表情——她的欣喜、她的興奮、她的嗔怒、她的悲傷,甚至她惡作劇時的狡黠;對於她的了解,他敢說,他甚至比生養她的父母或兄長,更加來得透徹。
起初,或許由於感激她解放他的恩情,再加上她是個人見人愛的小女孩,使他如兄長般深深地疼愛她;然而,時間卻是感情的催化劑,小女孩長大了,而他的疼愛也不知不覺轉變為深情。
十一年來的相伴相隨,她的一顰一笑,已深入心田,牽動他的三魂七魄。
初次現身與她相見的那一日,她說,要他當她的丈夫。當時,他心中是何等的驚喜!只因這個念頭,是潛藏在他心中多年的欲望。
他愛她!由衷地愛著!尤其是在他終於重新獲得了肉體,能夠用他的雙臂實實在在地擁她入懷的這一刻;然而,他卻遲疑了。
他遲疑了——只因,她是人,而他,卻是狐。
或許正如當年封住他的天機老道所說的一句話:“人妖殊途”,他與她的生命原就不該有交集;為了他們兩人的未來,或許他應該要絕然離去。
可是,他做不到啊!他做不到捨下她而去,他是那麼地愛她……
與她相伴的日子,是他生命中的彩虹,亦是無盡歲月中唯一的燦爛,教他如何能捨下數千年來唯一令他刻骨銘心的這段日子?
他究竟該要如何?是向她表明他的深情,然後賭注一段人妖之戀?還是痛下決心,斬斷這一段錯誤的情緣?
存活了數千年,在他一如古月清風般不染纖塵的心中,如今,第一次飄起了迷惘的輕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