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羅炎夜正閉目躺在床上,雙手搭在腹上,見樓清羽進來,側頭望了過來。
樓清羽摸了摸他的額頭,問道:「還不舒服嗎?」
迦羅炎夜有些倦倦地看著他,搖了搖頭。
樓清羽見他一直捂著肚子,便伸手撫了上去。那裡早已圓隆起來,只是迦羅炎夜的身材實在好,加上衣物的遮掩,站著的
時候看不太出來。但是一躺下,那裡的隆起便無所遁形了。
「已經六個月了啊」樓清羽似乎喃喃自語,道:「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活著看見他出生」
迦羅炎夜蹙眉:「胡說什麼呢!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樓清羽低低一笑,「放心,我有能力保護自己。想要我的命不是那麼簡單的。」
迦羅炎夜慢慢坐起身來,看了看四周,道:「你在這裡還住得慣嗎?這裡也太清冷了些。」
樓清羽淡淡道:「這裡是冷宮。」神我秘誰
迦羅炎夜似是醉了,竟呵呵笑了起來,指著房間道:「你不覺得這裡有些像蒼州咱們住的地方嗎?你看,連桌子擺放的位
置都一樣。」
樓清羽知道他不勝酒力,剛才王宮侍說他並沒喝多少,只是宮宴慣例,小酌了幾杯而已,想是心情不好,所以易醉。
樓清羽拉下他的手,柔聲道:「你累了,躺下歇歇吧。」
迦羅炎夜確實十分疲倦,正好王宮侍送瞭解酒湯進來。樓清羽扶著他喝了,見迦羅炎夜從懷裡摸出那瓶沈秀清制的安胎藥,
就著湯水服了下去,想他還沒醉糊塗,竟記得吃藥。
迦羅炎夜身子沉了,又倒回床上歇著。樓清羽幫他脫下衣服,遲疑了一下,也脫下自己的衣物,躺到他身邊。
迦羅炎夜忽然側過身來,長臂一伸,摟住樓清羽。
樓清羽輕柔地撫摸他的黑髮,手指一下一下順過他的髮絲。過了半晌,見他還沒睡,低聲道:「炎夜,和我在一起,也會
讓你感覺寂寞嗎?」
迦羅炎夜靜了靜,輕輕搖了搖頭。
「那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我以前一直那麼以為的」迦羅炎夜的聲音似乎有些茫然。
樓清羽幽幽歎了氣,道:「炎夜,你想讓我怎麼做呢?」
「你什麼也不用做」迦羅炎夜低喃道:「就這樣就好抱著我就好」
樓清羽緊緊抱住他,心下一片淒然。
原來炎夜到了這個時候,竟還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出生皇家,身為皇子,那高高在上的位子幾乎是他們一出生就不得不去謀算的東西。這種心理目標一旦設下,就會產生一
種暗示,好像達到那個目標自己就能得到幸福。可是這個幸福是否是自己真正想要的,卻很少有人認真的思考過。
樓清羽低頭看看,迦羅炎夜已經在他懷裡沉沉地睡了過去,呼吸安詳沉穩,俊挺的容顏在睡夢中顯得十分年輕,緊抿的唇
角讓他看上去像孩子似的倔強。
樓清羽忍不住在他唇上吻了吻,心下升起憐惜之情。
這個男人,已經二十五歲了,強大得是整個帝國的神,可是在自己懷裡卻像個孩子
也許他就是個孩子。他矛盾而茫然,不知道什麼才是自己真正想要和需要的,只是固執著那從孩童時開始的夢想,一心一
意要達到心目中的目標。可是當真正得到之後,才恍然發覺,一切都和自己期待的不一樣
但是樓清羽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才能讓他更加幸福。即使現在放手似乎也做不到了。
樓清羽摸摸他那凸起的肚腹,心下一片愴然。
他重生後一心只想過平靜的生活,做點小生意,娶個老婆,生幾個孩子,然後安安穩穩的終老一輩子,那是當初和童一起
嚮往過的自由寧靜的日子。
可是他越是這樣期待,命運卻越是作弄人。他一直小心翼翼地躲避各種各樣的權力中心,卻偏偏被捲入了最高處,看來終
生無法擺脫了。
清晨的時候,樓清羽想叫醒炎夜,讓他趁早回宮去。可是迦羅炎夜宿醉未醒,又有孕在身,怎麼也起不來,仍然沉沉地躺
著。
樓清羽見他這樣子十分心疼,便不忍心再叫了,悄悄出去喚來王宮侍,與他商量怎麼辦好。
王宮侍道:「娘娘放心,德馨公主已經安排妥當,就讓皇上在這裡歇息吧,絕不會傳出去的。」
「公主?」樓清羽有些意外。
原來迦羅炎夜自有孕後極度嗜睡,常常坐著坐著就睡著了。這種狀態下處理政事極為辛苦,早朝也十分勉強,便對外宣稱
身體不適,安心休養。
可是各種事務還是要處理,奏折也要批閱,失去了樓清羽,讓他的負擔一下子加重了。好在德馨公主這次留在了宮裡,她
年紀已長,又常年跟在蔣太后身邊,此時倒幫了大忙。
他們兄妹本來便非常親厚,德馨公主又是女子,心細如髮,對皇兄的身體變化暗暗留心,不過她十分伶俐,並未多嘴過問
過什麼。昨夜迦羅炎夜趁著夜色而來,公主那邊已經知道了,暗中安排了下去。
現在樓清羽這邊是多事之秋,雖然暫時還沒有人要他性命,但後宮裡那些虎視眈眈的人無不抱著早日除去他的心思。只是
他是皇上唯一太子的「生母」,又有蔣太后保著,那些人暫時下不了手。
樓清羽相信公主的手段,便不再多說什麼,回了內室見迦羅炎夜仍睡著,便又回他身邊躺下。
迦羅炎夜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看見身邊的人時迷糊了一陣,腦袋還有些疼。想起昨夜的事,他不知該說什麼好,過了半晌
道:「秋兒回來了,你高興嗎?」
「自然高興。」
迦羅炎夜似乎十分欣慰,微笑道:「你高興就好。」
樓清羽心中一動,道:「你是為了我才沒有為難他們,讓他回來的?」
迦羅炎夜點了點頭。
樓清羽心裡感動,輕道:「謝謝你。」
迦羅炎夜低聲道:「不必謝我。畢竟,把你送來這裡的是我。你在冷宮不比從前,毫無勢力可言,若沒有貼身的人伺候你,
我也不放心。」
樓清羽見他難得這麼坦率,笑了笑,湊上去親了他一口。
迦羅炎夜竟有些臉紅,別過臉去不語。
樓清羽輕聲道:「不用擔心我,你還是多注意一下自己吧。這樣子昨夜怎麼還喝酒?」
「沒有多喝,酒也是養身的。」
「以後不要喝了。」
「你怪我嗎?」迦羅炎夜抱住他,將臉靠在他肩上,低低道:「我為了這皇位,放棄了你」
樓清羽親暱地在他耳邊咬了一口,歎道:「其實從『嫁』給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有心理準備了。」
迦羅炎夜忽然呼吸急促了起來,更加緊地抱著他。
「你要做什麼?」樓清羽知道他想要什麼,笑問道。
迦羅炎夜漲紅了臉,瞪了他一眼。
樓清羽輕輕拍了拍他的肚子,笑道:「這樣子你還不老實?嗯?」
迦羅炎夜推開他,沉著臉道:「不要就算了。」說著要起身,卻被樓清羽一把拉住,推了回去。
「早知道就不等到天亮了,浪費時間!」樓清羽說著撲了上去。
脫了衣服,迦羅炎夜的肚子更加明顯。樓清羽懷念地摸了摸,看見他下面翹起的分身,壞笑道:「炎夜,你不老實哦。」
「廢話!你早上起來老實個給我看看!」
「哎呀,我要老實了,你的『性福』不就沒了。」
迦羅炎夜剛開始沒聽懂,一琢磨才明白,氣急反笑,瞪著樓清羽說不出話來。
樓清羽已經「忙碌」起來,俯下身子,一口含住他的分身 樓清羽仔細幫他收拾好,陪他躺了一會兒,一點也不覺困怠,便穿好衣服精神奕奕地出了門。
現在已經到了晌午,秋兒備好了豐盛的午膳,在外屋候著。
後宮是個最勢利的地方,若不是樓清羽身後有著大把銀票,又有太后和公主的關照,只怕連碗像樣的粥都喝不到。
樓清羽道:「皇上還要休息會兒,你先下去吧,這裡我來。」秋兒看著他偷樂。樓清羽板起臉來:「你笑什麼?」秋兒抿抿嘴,道:「沒笑什麼。還是少爺厲害啊。」「去你的!忙你的去吧!」樓清羽笑罵著,一腳向他踹去。
秋兒這幾年別的沒學到,功夫倒和司錦學了兩三成,嘻嘻一笑,腿快的跑了出去。
迦羅炎夜醒來的時候,樓清羽正坐在窗邊看書。淡淡的陽光撒進來,映了他一身,輕如彩雲,泛著溫暖的光輝。
迦羅炎夜渾身酸軟,殘留著歡愛後的舒爽和慵懶。
他伸了個懶腰。樓清羽抬頭笑道:「醒了?」「嗯。」樓清羽走過去,幫他翻個身,道:「腰酸嗎?我幫你揉揉。」迦羅炎夜懶洋洋地應了一聲,道:「我餓了。」樓清羽笑道:「冷宮可沒好東西伺候你,午膳都涼了,我讓他們重做了一次,起來吃點吧。」迦羅炎夜一時懶得起床,躺在那裡不動。
樓清羽歎了口氣,道:「這位大爺,我餵你。」「誰用你餵了。」迦羅炎夜終於推開他,慢慢坐了起來,穿好衣物,自己坐到桌邊吃了起來。
樓清羽看著他用餐的優雅樣子,心下歎息。不愧是皇家貴胄,明明餓得很,吃起飯來還是不慌不忙,從容端莊。
迦羅炎夜確實餓了,一口氣吃了三大碗,最後飯竟然沒有了。
樓清羽道:「少量多餐。懷孕的時候雖然胃口好,也不要吃太多,注意多運動。」「知道。」迦羅炎夜又不是第一次了,不過倒想起一事,道:「下個月春狩,我要帶人去鳳鳴谷,你一個人在冷宮多小心些。
我雖暗中安排了人手,但……」樓清羽臉色一變,打斷他:「你這個樣子還要去狩獵?」「這是祖宗的規矩,不能改。」「規矩是規矩,可你……」神秘他誰迦羅炎夜沉默不語。
其實他心裡也沒底,畢竟下個月身子比現在還重了。七個月……第一個孩子就是七個月時早產夭折的樓清羽臉色僵硬,在屋裡來回踱了兩步,突然道:「不行!你不能去!就算要去,我也要跟你一起去!」迦羅炎夜一驚:「什麼?」「我可以易容,換個身份!總之我們有很多辦法,別對我推諉說做不到!」迦羅炎夜皺了皺眉,道:「這個以後再說吧,我先回去了。」樓清羽望了望艷陽高照的晴空,「你怎麼回去?天這麼亮。」迦羅炎夜唇角一勾,微微笑道:「你不知道這宮裡有密道嗎?」樓清羽眼睛一亮,興奮地看著他。
「原來皇宮的密道就是這個樣子啊」黑黝黝的通道,狹長而陰濕,除了異常堅固的青石牆壁,其它都出乎樓清羽的意料「你以為密道是什麼樣子的?」迦羅炎夜扶著牆走在前面。
通道只容一個半左右人的身量,兩人無法並行。而且通道高度有些低,迦羅炎夜的身材高@,又頂戴頭冠,勉強夠他的高度。
樓清羽望著他的背影,暗歎自己竟然比他還矮上兩寸。要知道前世他的身材可是與迦羅炎夜相差無幾的。
「我又沒走過,怎麼知道密道該是什麼樣子啊。」其實在他的想像中,皇宮密道應該像前世英國空軍總部的地下通道一樣,寬敞明亮,通風良好。但是這裡過於陰暗狹窄了一些,而且濕氣很重,不過空氣流通還不錯。
迦羅炎夜回頭看了他一眼,黑暗中眼眸似乎閃著笑意,道:「黑了一些,好好記著路。」他二人匆匆下來,都沒有帶火石之類,牆壁兩邊原準備了一些油燈蠟燭,可惜點不著,只能摸黑走。迦羅炎夜路徑熟悉,倒無所謂,卻怕樓清羽跟在他後面看不清道路。
樓清羽戲謔道:「你讓我記得路做什麼?也不怕我摸到你的寢宮對你……心懷不軌?」最後四個字拉得又長又曖昧。
迦羅炎夜剛才說完就後悔了,知道他要打趣自己,暗罵自己糊塗,硬聲道:「你當朕怕你嗎?沒有野心的男人就不是男人!」樓清羽知道他故意把話拐到另外一個意思上,從後面摸了他一把,低聲道:「好哇,你罵我不是男人。」迦羅炎夜一個踉蹌,險些軟倒。他們剛癲狂了一夜,身子還有著歡愉後的慵懶和敏感,何況他現下身子不便,樓清羽那一把不輕不重,正摸到他的敏感之處,顯然是故意而為。
迦羅炎夜心中氣惱。
其實他還真不知道樓清羽的野心是什麼。這麼多年來,樓清羽始終清清淡淡,讓他有看不透摸不著的感覺,一直患得患失,無法安心。
他想說:「朕還真不知道你的野心是什麼?不如你證明給朕看!」不過想想還是作罷,在這種環境中,誰知道樓清羽又會對他做什麼?不要給自己找麻煩了。於是他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誰知樓清羽卻並不放過他,從後面摸了上來,貼著他的身子抱住他的腰,摸著他的肚子道:「炎夜,春狩不要去了。」迦羅炎夜掰開他,低聲道:「放手,馬上要到寢宮了。」「不要去了。為了我和孩子,好不好?」樓清羽很少這麼軟聲求他,黑暗中呼吸溫熱襲來,讓人心動心軟。
迦羅炎夜狠了狠心,道:「再不走,以後朕就不來了!」「炎夜……」「放手!」樓清羽靜默了片刻,慢慢鬆開了雙手。
二人繼續前行,氣氛卻僵硬許多。
終於到了寢宮入口,迦羅炎夜沿階而上,緩緩轉動機關,打開暗門。樓清羽隨他走了出去,正是蟠龍殿的內室。
樓清羽還是第一次來這裡,不由多看了兩眼,道:「人呢?」「都在外殿。沒有朕的允許,內殿不許任何人出入。」迦羅炎夜坐到龍榻上。樓清羽見那龍榻一眼望去和其它床榻並沒什麼區別,只不過略略寬大了一些,九龍常盤,木雕精美。
「這裡除了我,都有誰來過?淑妃?林妃?還有誰?」迦羅炎夜瞪他一眼,沒有理會。
當初他確實曾在這裡招幸過崔、林二妃,一來因為這裡方便下藥,二來也是做給前朝兩位國丈看。這些他還可以解釋,不過除了那二妃,他還曾在這裡招幸過一個雙兒和一位美人,不過當然不會說出來。
樓清羽其實不用他回答,早已查得清楚了。此時想到自己已身在冷宮,實不必再追究這些,歎了口氣,道:「你好好休息吧,我回去了。」迦羅炎夜聽他語氣,立刻抬頭望了他一眼。那眼神複雜莫名,有欲言又止的猶豫,又有殷殷切切的艷麗,還有一絲愧色和驚慌。
樓清羽想到昨夜的甜蜜,軟下心來,低聲道:「我會再來看你,你不要再去冷宮了,被人知道就麻煩了。我先回去了,你自己注意身體。」迦羅炎夜取過一盞燭火,幫他點燃,道:「小心機關。」「嗯。」樓清羽舉著燭火重新回到密道,走了一段回首望去,見迦羅炎夜仍在門口處看著他,背影逆光,神色莫名。
樓清羽頓了頓,忽然又疾步返身,奔回迦羅炎夜身邊,抱了抱他,在他耳邊低聲道:「春狩你去,我就去!別想甩開我!」迦羅炎夜微微一震。
樓清羽探手摸了摸他的肚子,又略帶警告的輕笑道:「乖,別帶著我兒子亂跑,小心打你屁股。」迦羅炎夜突然想起昨夜他在自己身下……的那事,登時臉上一紅,呼吸燥熱,還來不及說話,樓清羽已鬆開手,快步走進了密道。
迦羅炎夜望著他的背影消失,緩緩扣上暗門,回到內室。
過了片刻,王宮侍的聲音在外面響起:「皇上,已經酉時了。」這是他和王宮侍約好的暗號,每過半個時辰進來通報一下時間,確認他回來了沒有。
迦羅炎夜淡淡地應了一聲:「知道了。」王宮侍應聲退下。
迦羅炎夜在內室坐了一會兒,走到外間拍了拍手,四聲過後,一個人影從窗外翻進。
「陛下。」「起來吧。」迦羅炎夜看了看他,道:「情況怎樣?」那黑衣人低聲道:「這個月共發生四次,主要是針對娘娘肚中的『胎兒』的,不過都被娘娘化解了。」迦羅炎夜怒道:「這些人還真當朕死了嗎!」他在內殿裡來回踱了兩步,道:「春狩樓貴人也去,要做得隱密點,給他換個身份,提前安排下去。後宮若再有人罔顧朕的旨意,查出幕後主使,朕絕不輕饒!」「是。」「你下去吧。」「是。」黑衣人翻身退下,身姿靈巧,動作迅敏。
迦羅炎夜呼了口氣,取了奏折,躺在長榻上慢慢批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