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愚山聞言,心頭一緊,慌忙握住雲珞的手,一雙眼睛流露出心事。
雲珞笑笑,道:「你放心,我是誰!出去歷練歷練正是求之不得的呢。整日待在皇宮裡實在沒意思,真恨不得早日成人,像母后當年那樣出去闖蕩江湖。說不定還能混個武林盟主坐坐,也許比當皇帝還過癮。」
連愚山正色道:「你是堂堂太子,未來的一國之君,怎能說這種話?」
雲珞道:「開玩笑的。」
連愚山道:「皇位尊崇,太子殿下以後萬萬不可再開這種玩笑。」
雲珞耐著性子道:「好。」
連愚山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訥訥地道:「我也是為你好。」
雲珞笑笑,道:「我知道。」說著,又忍不住摸了摸連愚山的臉,然後湊上前去,在他唇上親親,卻不敢再深吻。
雲珞雖然還未成年,但出身皇室,在宮闈之中長大,又有兩位爹爹做榜樣,許多事倒比連愚山懂得多些。剛才見他起身躲到一旁,面色潮紅,氣息不均,隱隱感覺那是情動的模樣,不由也有些受影響。
可是他到底年少,雖然敏銳的察覺連愚山的變化,卻並不明白的徹底,知道在自己能掌控一切之前,還是不要去撩撥他的好。
雲珞使勁地又親了連愚山兩下,看看時候不早,見他早到了該出宮的時辰,心下不捨。
連愚山更加難過,只是他性子嚴謹,處事自律,不敢在宮裡多呆,只得依依不捨的和雲珞分了手,與眾貴族子弟一起按時出了宮。
這天晚上,連愚山的睡夢之中全是雲珞的影子。他的笑容,他的聲音,他喚自己小書獃,還有他的吻。
連愚山醒來的時候全身一片燥熱,下身有些濕漉,掀開被子一看,原來竟終於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成人了。
連愚山雖然單純,但這些常識還是知道的。何況他久病成醫,又在浩瀚神殿住了這麼些年,自然知道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不由羞愧難當。
其實一般男孩十二三歲便已經如此了,連愚山算比別人發育遲緩的了。早上小廝進來伺候,看見他換下來的褻褲也不以為意,反是連愚山彆扭之極,恨不得消失掉才好。
連愚山在家住了幾天,一直未再有機會見到雲珞。成人禮一完畢,不得不啟程返回百澤。
他和雲珞分別四年,相聚不過小半個時辰,便匆匆離別,再見面卻又過了多年。
雲珞十四歲成人禮後,雲夜果然說一不二,把他送出了宮去,要他自到江湖上去闖蕩歷練。
連愚山則在雲珞離開後不久回到了滄浪。那時他已經十六歲,經過百澤內海的滋潤,浩瀚神殿的熏陶,和大神官雲璃的悉心教養,已培育出美玉一般的品質和溫潤聰慧的性情。
同年,連愚山的父親連靖文在外為官多年,終於回京述職。全家團聚,自然喜不自勝。只是連靖文在南方住得久了,漸漸習慣了那裡的生活。在滄浪住了一段時候,便與父親商量,想向皇上請奏,調往南方為官。
連文相本來便是南方人,對故土自然有說不盡的感情。想到自己百年之後也是要落葉歸根的,因而對長子的提議十分贊同。
連靖文向皇上請奏,並未受到多少阻礙。雲珂對他在外地的政績十分滿意,也不願讓這樣一個人才在京城做些閒職,便大筆一揮,將他調往江南賓州為太守。
於是連愚山便隨著父母舉家遷徙,離開了京城。
江南三月好風光。
春光明媚,綠樹紅花,小溪流水,凌波泛舟。
雲珞倚在船舫上,欣賞著煙湖的美景。
柳春意端著一杯清酒過來,對他笑道:「洛公子覺得我們江南風景如何?」
雲珞道:「美不勝收。」說著接過酒杯,對她微微一笑,一飲而盡。
旁邊一位貴公子模樣的人笑道:「你是在誇我們江南的第一水煙湖,還是在誇我們江南的第一美人春意姑娘?」
雲珞道:「春意姑娘豈是可用詞彙來形容的。」
柳春意羞紅了臉,轉身翩然而下。
那貴公子走到雲珞身邊,望著柳春意消失的背影,道:「我看她對你有意思。」
雲珞失笑:「怎麼可能。」
龍少英道:「怎麼不可能?柳春意雖是江南第一名妓,卻是賣藝不賣身。這江南多少貴公子追著捧著要請她,她理都不理。怎麼你一邀請,她便來了。」
雲珞道:「不過因為我曾幫過她的小忙而已。」
龍少英笑道:「救命之恩,正好以身相許。」
雲珞擺擺手道:「別胡說。我可是替你請的她。」說完懶得理他,坐在船欄上,轉頭又去望煙湖。
雲珞今年已經十八歲。他十四歲那一年出了宮,以『洛雲』為名,帶著幾個貼身的人闖蕩江湖,走過漠北和西陲,到北玄和西木玩了一圈,混下個什麼游龍劍的名號。又從南邊炎省去了萬花谷,陪舅公住了一段時日。直到去年夏天才回了京城,整整在外面遊歷了三年有餘。
只是真的回到宮裡,才發覺自己性子玩得野了,竟然覺得氣悶。好不容易熬到初春時候,終於藉機會向父皇討了個私訪的名目,帶著喜丸興致勃勃地跑到江南來了。
這龍少英是他原來遊歷時結識的朋友,與他脾氣相投,十分談得來。他祖籍是江南人,雲珞這次來竟無意間遇上他,架不住他熱絡地要做東道主,給他介紹南方風景,便一路搭伴前來。
「什麼時候到岸?」船舫漸漸劃出湖心,雲珞心不在焉的問。
龍少英道:「再過一會兒就到碼頭了。賓州美景無數,不住上十天半個月是看不完的。」
雲珞「嗯」了一聲,眼珠一轉,道:「少英,下了船我要去拜訪一位故友,可能真要在這裡停留幾天,你和柳姑娘自去游賞吧。」
龍少英叫道:「那怎麼行,說好我們一起從瀾州游到玉江的。再說你要在這裡停留,柳姑娘怎麼辦?」
雲珞道:「我本來就沒想請她。是你叫著要美人作陪,卻又邀不動人家才要我下的帖子,與我無關!況且我不在了,你正好可以趁機虜獲美人心啊。」
龍少英猶豫道:「不過她可是看著你的面子才來的……」
雲珞拍拍他的肩,道:「你怎麼變得這麼婆婆媽媽的!你年少英俊,倜儻風流,又是世家子弟,她怎會不喜歡你。想想為了邀請她出來,你給美玉閣的媽媽交了多少花賞,怎能在這個時候打退堂鼓。」
龍少英經雲珞的慫恿,果然躍躍欲試。
二人說話的功夫,船舫已經來到近岸處,慢慢向前劃著。雲珞和龍少英來到甲板上,欣賞岸上的風光。
喜丸跟在一旁,突然道:「少爺,你看那邊怎麼了?」
雲珞望去,看見遠處岸上有一堆人圍著,嘈雜一團,不知出了什麼變故。那裡已近碼頭,周圍有些零零散散的漁戶和攤販。
龍少英道:「好像是些地痞,大概又在欺負漁戶了。」
雲珞看了一眼,轉頭移開目光。
龍少英認識雲珞也有一段時間了,大概知道他的脾氣。他的武功很好,卻沒什麼俠義心腸,做事隨心所欲之極。什麼救死扶傷、鋤強扶弱,這些話對他來說好像沒什麼太大意義。像這種每天都會發生的市井爭執,他根本不感興趣。
喜丸卻十分喜歡湊熱鬧,一直向那邊張望著,嘴裡不時嘟囔:「哎唷,他們人好多,好像要打人啦。哎喲,怎麼圍著的是一個公子和個老太婆啊。哎喲喲,這可怎麼得了……」
雲珞聽他在旁聒噪,不由順著他的話向那邊又望了一眼,卻突然神色一變,全身繃直。
「停船!」
雲珞突然大喝一聲,把龍少英和喜丸嚇了一跳。
「還未到碼頭,怎麼……」龍少英話未說完,雲珞已經等不及,騰空而起,凌空兩個起落,向岸上掠去。
龍少英沒想到他的輕功竟厲害如斯,張著嘴巴還沒來得及驚訝,身旁又一身影跟著掠去,卻是喜丸。
雲珞闖入人群之中,飛起一腳,踢飛了一個彪形大漢。雙手一抓一個,又扔出兩人。那群人見他出手不凡,紛紛向後避開。
雲珞將倒在地上的少年公子扶起來,見他衣衫狼狽,臉上還有血痕,顯是一直護著老太太,拳腳都挨在自己身上。雲珞這一看不要緊,立刻怒從中燒,轉頭喝道:「給我狠狠教訓!」
眾人不知他在對誰說話,卻聽一個聲音應道:「是!」接著看不清的拳腳雨點般落下,哀嚎之聲此起彼伏。
「你、你……」那個公子瞪著雲珞,說不出話來。
雲珞道:「快讓我看看。」說著抬起他的臉,掏出錦帕,小心翼翼地幫他擦淨臉上的血跡。
那人臉孔漲得通紅,身子微微顫抖,抓住雲珞的衣袖,一瞬不瞬地看著他。
雲珞道:「疼嗎?還有哪裡傷了?」說著低頭檢視他全身。
那人雙目泛紅,顫聲道:「我沒事。你、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雲珞道:「還說沒事?我剛才明明看見他們踢你來著。都是哪幾個混蛋踢的你?我一百倍給你踢回來!」
那人連忙道:「不用不用。你快叫他們別打了。」
雲珞道:「這幫混蛋敢打你,一定要好好教訓!你別擔心,喜丸應付得來。」
那人急了,抓著他的袖子道:「太、太……這樣不行。快叫他們住手吧。」
雲珞見他堅持,回頭看那群人已被喜丸揍得東倒西歪,倒在地上哀聲不絕,覺得差不多了,吩咐道:「喜丸,可以了。」
「是。」喜丸得了命令,收回拳腳,退到雲珞身後。
雲珞問道:「他們為什麼打你?」
被那少年公子護在身後的老嫗顫巍巍地上前道:「都是老朽不好。這些人是這裡的地保,公子是為了幫老朽,才惹上這個麻煩。」
雲珞搞清楚事情經過。原來這裡的地保頭子看中了老太太的小女兒阿翠,想要納去做小妾。可是阿翠已經有了意中人,為了怕他們強行搶人,竟在三天後就和青梅竹馬的意中人成了親。地保頭子知道這件事後氣得冒火,此後便把老太太一家看作眼中釘,三天兩頭讓手下的人來找麻煩。平時老太太的兩個兒子都在,他們還不敢太囂張,今日可巧落下老太太一人,自然想著法的欺凌,誰知正被連愚山碰上。
雲珞道:「你是堂堂太守之子,他們也敢打你?簡直無法無天!」
連愚山小聲道:「沒,他們……不知道。」
雲珞瞪大眼睛道:「你幹嗎不表明身份,竟由著他們動手?」
連愚山道:「不是。我、我沒來得及說……」
其實連愚山性格單純,為人正直,素不喜以身份壓人。他父親也總是告誡他要為人謙謹,不可因為自己是太守之子、宰相之孫便驕傲自滿。所以他隨父母來到賓州四年,很少在外宣揚自己的身份,因而認得他的人少之又少。
雲珞也知道他的為人,歎了口氣道:「你這個書獃子。」
那些潑皮聽說自己打的竟然是本州太守的兒子,個個面如土色,連連向連愚山告饒。
連愚山也沒太為難他們,只是警告他們再不可欺負老太太一家,橫行鄉里。
龍少英那邊匆匆忙忙停了船趕到這邊來時,事情已經解決得差不多了。見雲珞正拉著一黃衫公子的手遠遠離去。
龍少英叫道:「洛雲!洛雲!你要去哪裡!?」
雲珞恍若未聞,和那黃衣公子拐過橋頭,漸行漸遠。倒是他身後的喜丸回過頭來望了一眼,沖龍少英抱個拳,揮揮手,示意他們不回去了。
龍少英嘀咕道:「就算要給我和柳姑娘製造機會,也用不著這麼快吧?至少把落腳的地點告訴我啊。」
不過龍家是江南望族,對江南這幾個州縣都十分熟悉,算得上是地頭蛇,要找到雲珞也不是什麼難事。因而抱怨了兩句,便趕緊回畫舫上去找柳春意了。
雲珞拉著連愚山的手,一路上一邊走一邊看著他笑。
連愚山一直低著頭,幾次偷偷去瞥雲珞都對上他的目光,不由更是羞赧,臉色更紅。
兩人就這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糊里糊塗地走了好長一段路,喜丸看看天色不早,終於忍不住道:「少爺,連公子,咱們這是去哪裡啊?」
雲珞停下腳步,用詢問的眼神看向連愚山。
連愚山抬起頭看看四周,茫然地道:「我們怎麼走到這裡來了?」
雲珞道:「我不知道啊。我是跟著你走的。」
連愚山道:「啊?可是,可是我是跟著你走的……」
雲珞笑道:「我初來乍到,又不認識這裡,你跟著我做什麼。」
連愚山尷尬地道:「那、那我們去哪裡?」
雲珞笑瞇瞇地望著他:「你是東道主,你說去哪裡就去哪裡。」
連愚山想了想,問道:「太、嗯,你、你們來賓州,住在哪裡啊?」
雲珞也沒想過這個問題。喜丸在旁邊道:「連公子,我們今天剛到賓州,還沒來得及找住宿的地方。」
雲珞立刻道:「去你家吧,不過最好不要讓連太守知道我的身份。」
連愚山道:「我父親母親回晉州的鄉下老家掃墓去了,現在不在府裡,待過了清明節才回來。」
雲珞聽後大喜。現在是三月初二,待初八過完清明節,從晉州返回賓州至少還有半個月時間,那他豈不是可以和小書獃肆意相聚?
連愚山見他喜形於色,臉上一紅,心裡卻也是暗自高興。
喜丸笑道:「如此正好,倒省了我們的盤纏。」
連愚山帶雲珞回家。雲珞見府第樸素大方,陳設簡單優雅,只是諾大的幾個院落,僕役卻只有三三兩兩。
連愚山道:「家父不喜鋪張,又好靜,所以除了管家陳伯,家裡沒有幾個僕役,只怕服侍不好你。」
雲珞不在意地道:「哪裡有那麼多事。」
喜丸忙道:「不是還有我麼。」
陳伯出來迎接客人。這是除了閻志,連愚山第一次帶朋友回來住,不由上下把雲珞打量了一番。
陳伯和這些僕役,都是連家這幾年在當地找的,不識得雲珞的身份。但見雲珞一表人才,氣宇不凡,舉手投足間自有一派貴氣,也知道是位貴客。
雲珞被安排住在連愚山的小院裡,房間就在他隔壁。二人用過晚膳,連愚山帶他來到住處,道:「我家裡比較簡陋,怕你住的不合意。」
雲珞毫不在意,上前拉住連愚山的手,輕聲喚道:「小書獃,今天我好高興。」
連愚山又紅了臉,小聲道:「太子殿下還記得我,我、我也很高興。」
雲珞細細看著他,道:「你變得比以前好看了。」
連愚山道:「又不是女孩子。」
雲珞嘻嘻一笑,道:「讓我抱抱,看看你是胖了還是瘦了。」說著也不管他願不願意,伸手就抱住。
連愚山窘迫得不行,卻又不捨得推開他。想說些什麼話打破這種曖昧的氣氛,偏偏此時腦子裡是一團漿糊,什麼都想不起來。
雲珞閉上眼,將頭埋在連愚山頸間,喃喃道:「小書獃,我很想你。」
連愚山突然眼眶一紅,心裡發酸,回臂攬住了他。
兩人靜靜抱了半晌,連愚山突然抽了一口氣,道:「你、你做什麼呢?」
「……嗯?」雲珞漫不經心地應著,漸漸將唇向上移,從連愚山白皙的脖頸來到耳旁,口一張,將他飽滿圓潤的耳垂含進了嘴裡。
「別、別鬧……」連愚山渾身劇顫,雙腿發軟。
雲珞一手托住他的腰,一手插入他濃密的發中,錮住他的身體。雙唇挑弄之間輕道:「好像瘦了點,我不喜歡……」
「放、放開我……」連愚山虛弱無力,頭暈目眩。他早已不再是當年那個懵懂的男孩。自從六年前與雲珞分別那一夜開始,他就明白這個高高在上、驕傲任性的小太子對自己有多麼大的影響力。他今年已及弱冠,對於情事雖然沒有經驗,卻也知道雲珞接下來要做什麼,不由有些驚恐。
雲珞手一掀,輕鬆地將連愚山抱了起來,走進內室,將他放到床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