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萬水追妳 第1章
    宋熙寧二年,都城汴京

    街市上如往常般熱鬧非凡,店鋪中熙來攘往人潮和叫賣的小販,酒樓茶肆中傳出的各種吆喝聲,勾欄瓦捨裡說話人唾沫橫飛的敘述和聽眾的喝彩……混合成汴京獨有的繁榮景象。

    自從與遼國簽訂「澶淵之盟」後,這樣歌舞升平、安居樂業的日子已經持續了六十多年,去年新皇登基,實行修明政治,大赦天下,百姓均感皇恩浩蕩,天下太平。

    當然,這片欣欣向榮的景象更有賴於文臣武官各盡其職,皇室貴胄用心輔佐,特別是歐陽宰相在這十年間為了國事終日勞累,席不暇暖,才締造了這難得的太平盛世,他也因此深得百姓的信任與愛戴。

    三月初一這天,是宰相夫人到郊外的相國寺祈福的日子。她是虔誠的信徒,每月的初一、十五,必然會去相國寺燒香侍佛,並向住持請教佛理,直到日暮才會離開。

    相府有兩位貌美如花、人人稱道的千金。長女晨雪人如其名,溫柔解語、端莊嫻雅,冰清玉潔,柔順恬美;次女暮雨調皮活潑,古靈精怪,再加上其父母特別寵愛,養成了任意妄為的性格。但個性的不同沒有讓兩姐妹的感情疏遠,從小到大她們都互親互愛,和睦相處。

    宰相夫人每次出門,必然會帶著兩位愛女同行。

    大清早,在相府的僕役、婢女、侍衛等一大群人的簇擁下,她們的馬車浩浩蕩蕩的向城外駛去,一路穿過熱鬧的市集,引來百姓圍觀,不斷有人竊竊私語。

    「那不是宰相夫人的馬車嗎?她還是皇後娘娘的姨娘呢……」

    「聽說兩位小姐長得閉月羞花,沉魚落雁,連皇上都大加贊賞……」

    「……好漂亮的馬車,好大的排場呀。」

    「哎呀,聽說相府二小姐已經和六王爺訂親,年內就要舉行大禮了……」

    「是真的?六王爺不就是皇上最寵愛的胞弟瑞王,天下兵馬總元帥嗎?」

    「那為什麼會是二小姐和王爺訂親而不是大小姐呢……」

    當車隊已經離開許久,百姓的議論聲依舊不絕於耳,他們對於皇親貴胄的好奇心是永遠也不會終止的。

    ***

    暮雨閃身出了廂房,小心翼翼的帶上門後,嘴邊帶著興奮的笑容,拔腿就往後山跑去。

    每當母親和姐姐在廂房裡和住持喝茶談禪時,她就可以自由的溜去後山欣賞美景了。

    「二小姐……」她的貼身婢女小憐如往常一樣,緊張兮兮地跟在她身後。

    暮雨倏地轉身,靈巧的眼裡帶著威脅笑意。「小憐,妳就在這裡等我,不得走開,知道了嗎?」

    小憐望著周圍,她們已走到後山的樹林邊緣。「可是……如果夫人問起……」

    「就說我去西廂房休息了。」暮雨撇撇嘴,不耐煩的揮了揮手,一顆心早就飛到樹林後面了。

    「二小姐……」

    「好了,就這樣吧。」不再理睬局促不安的小憐,暮雨懷抱著愉悅的心情,沿著碎石小徑走進繁茂的森林。

    穿過這片茂盛蒼翠的樹林,就會見到一處開闊的山谷,那裡是暮雨的最愛。從第一次發現這讓人驚歎的所在開始,她就莫名的受到吸引,想要一再尋訪。

    山谷裡四季繁花似錦,隨處可見它們爛漫多彩的綻放,花香隨著清風在空氣中飛揚,更絕妙的是,靠近懸崖的地方有一條潺潺流動的小河,河水清澈見底,游魚嬉戲,水草茂盛。河邊綠草藹藹,青嫩得讓人想躺在上面,盡情享受著碧空白雲。河邊除了青草,還有垂柳,一到春夏季就綠得彷佛能刺著人眼。

    暮雨走到一棵垂柳下,望著碧綠清水裡自己清晰的倒影,露出一朵燦爛如花的笑靨。

    真好啊,她喜歡這樣無拘無束的感覺,可以自由的奔跑跳躍,與大自然為伴,而且此處人煙罕至,她完全不必擔心會有人看到她。

    她在隨手可及處摘了幾朵各色鮮花,眨了下明媚大眼,頃刻間擺脫掉所有的世俗禮教,肆無忌憚的躺倒在柔軟如毯的草地上。

    太陽刺目的斜照下來,光影在她臉上晃動著,暮雨瞇起雙眼,趕緊躲進一旁的柳樹下,她可不願意讓日光曬壞自己細嫩的肌膚。

    她就這樣躺著,享受著春風、陽光、花香與愜意,一邊悠閒地舉起雙手,將鮮花編成花冠。

    她伸了個懶腰,嘴角帶著朵詭異的笑,眼裡閃過興奮的光芒,在她眼前是那一彎看來冰涼沁心的河水,除了拂面的微風和熾人的陽光外,四周不見一個人影。

    這不正是個好機會嗎?

    她悄悄的撩起裙裾,褪下軟緞繡花鞋,將一雙細白的小腳伸入沁涼的河水裡,滿足的輕聲歎息。

    相府家的二小姐,就這樣悠哉的蕩著雙腳,水靈的雙眸欣賞四周美景——沒有母親的諄諄叮囑,沒有成群的僕役圍繞,也不用遵行那些煩人的禮儀規范。

    她就這樣享受著愜意與舒適,偶爾隨意的回身瞥了一眼——驀地,暮雨大抽一口冷氣。

    她身後竟然有人!而她驚恐的雙眼也正對上了一雙淺褐色的深邃眼眸,突如其來的狀況讓她惶恐震驚,慌亂到了極點,竟忘記了閃躲,就這樣直直的盯著對方。

    暮雨的心裡掠過一種從未有過的悸動,那個男子,有著一對奇異的眼眸,閃著少見的琥珀色澤,似笑非笑的神情專注卻帶著疑問的凝望她。

    緋紅染上暮雨的臉,堂堂一個宰相千金,她從沒有被人這樣肆無忌憚盯視過,更別說他還專注的審視著她!

    她稍稍斂下眼眸,目光卻掃過那張純然男性的臉,那飽滿的額,刀刻般堅毅的輪廓,輕抿的薄唇……

    暮雨的心跳莫名的紊亂起來,臉上紅暈也更深。

    他是她所見過最好看的男人了,那雙奇特的眼眸,彷佛可以看透人的靈魂。

    耶律澤悠閒的雙手環胸,靠在一旁的柳樹上,嘴角噙著感興趣的笑容,緊盯著眼前局促的小美人。

    引起他興趣的不是她驚人的美貌,而是她毫不發怵的態度。她雖然滿臉害羞,卻不像常人那樣迅速移開眼,反而更為認真的凝視著他,彷佛在猜測著他是誰,為何會在這裡。

    好一個大膽的丫頭,而且——他的眼從她漲紅的臉蛋往下移動,落在她伸進河裡的雙腳上,一截白皙勻稱的肌膚裸露在陽光下。

    他眼裡的笑意加深。

    暮雨見到他薄唇上漸漸拉開更為明顯的弧度,琥珀色眼眸裡透徹的神采往下移動,落在她的——

    她飛快的放下撩起的裙裾,迅速縮回雙腳,用裙子將它蓋住,小臉羞愧漲紅的同時,晶瑩的眼眸裡冒出憤怒的火花,她驕傲的昂起頭質問:「你是誰?為什麼躲在那裡偷看?」

    耶律澤先是一怔,繼而流露出一絲贊賞,他屈起一腿放在樹干上,神情更為懶散。「偷看?我並沒有偷偷摸摸,而是正大光明的看,更何況我也沒有躲,我一來就站在這裡。」

    「你……」她雙眼冒火,鼓起腮幫子。「轉過頭去,立刻。」

    他看看四周,促狹的笑容不改:「妳是在叫我轉過頭去嗎?」

    暮雨狠狠咬緊嘴唇,如果不是她還沒有穿上鞋,她一定要他好看!她可是堂堂相府的二小姐,何時受過如此輕慢對待?

    她握緊小小的拳頭:「除了你,這裡還有其它人嗎?」

    「可是我為何要轉頭呢?」嘴裡問著話,然而他了然的眼卻掃過一旁那雙粉色繡花鞋——非常漂亮精致的軟鞋。

    「你……無禮!」暮雨終於看清楚他眼裡揶揄的光芒,開始後悔自己輕率的行為,如果他是個登徒子怎麼辦?她臉色發白,聲音卻更加嚴厲。「在我的家人發現你膽敢如此輕薄我以前,你最好立刻消失,不然後果由你自行承擔。」

    「輕薄?」驚訝湧入他的眼,他的聲音誠惶誠恐。「這話如何說起?我只不過在這裡欣賞風景,是姑娘妳自己……」他的目光卻更為放肆的掃過她全身,神情一派輕松。

    她氣惱的瞪著他。「你難道沒有聽說過非禮勿視?」

    他的笑容驀地滿含嘲諷。「姑娘首先應該非禮勿為吧?」

    「你……」暮雨氣紅了臉。「你究竟要做什麼?」

    「我什麼也不會做。」他又恢復了戲謔的神情。「只不過想欣賞風景罷了,至於姑娘要做什麼,請自便。」

    他的目光終於從她身上移開,嘴角帶著可恨的得意笑容,凝望著遠處。

    暮雨咬咬牙,看了眼自己的繡花鞋,無論如何,她都得先穿上它,可是、可是如果他忽然又轉回視線……

    她狠瞪他一眼,明白這個登徒子絕對不會轉身離開,不再遲疑,暮雨以最快的速度在裙襬的掩飾下套上繡花鞋,迅速站直身體。

    耶律澤的目光立即又回到她身上。「穿好了?」

    她沉默的瞪著他,隨後一語不發轉身就走。

    「等一下。」耶律澤驚訝於自己出口的話,來不及多想,他已擋在她眼前。

    「你要干嘛?」暮雨戒備的後退一步,雖然直覺告訴她這個男人沒有惡意,可是他那雙可惡的眼睛還是讓她覺得渾身不安。

    「我……」是啊,他要干嘛?他自嘲的笑著。「談天。」

    談天?她狐疑的看著他,一點也不相信他的話。

    「在風景如此優美的地方與姑娘萍水相逢,這樣難得的機會豈容我錯過?」他雙手抱胸,一副理所當然的姿態。

    現在,她可以肯定他是個登徒浪子了!暮雨沉下臉,瞄向一邊的樹林入口。「你該知道這裡是相國寺的後山,只要我大叫一聲,你就跑不掉了。」

    耶律澤微微吃驚,難道這丫頭知道了他的身分?不,不可能。看她惱羞成怒的表情,八成是以為他是個采花賊之類的。

    他失聲大笑。「姑娘恐怕是誤會在下了,難道妳以為我是個采花大盜嗎?」

    「對呀,你的表現和采花大盜毫無區別。」暮雨向來任性妄為,如果是其它貴族千金,早就不知所措或者矜持的走開了。

    但她卻只是睜著慍怒的眼眸,繼續怒瞪著他。

    「如果我是采花大盜……」他的嘴角撇出一抹奇異的表情。「我現在就不會站在這裡跟妳說話,而是在做其它的事了。」

    「什麼事?」他眼裡那抹若有所思的光芒,讓她忘記了自己原本該有的反應,好奇的追問。

    這丫頭果真有些與眾不同!耶律澤微挑眉毛,大宋的女子不都是嚴守禮教,怯懦羞澀的嗎?

    看著她滿含好奇的清澈目光,還有無所畏懼的表情,他對她的興趣就更濃厚了幾分。

    他的嘴角閃過一抹逗弄的笑容。「妳想知道那是什麼事嗎?」跨前一步,他欺近她身邊。

    暮雨渾然未覺他的靠近,只是被他突然變得深沉的琥珀色眼瞳所吸引,他有一雙如鬼魅般的眼,從裡頭散發出的神采又開始擾亂她的神智了……她恍惚的點頭。

    「那好……」耶律澤的聲音有如耳語,他的眸光攫住了她的眸光,俯身到她耳邊——

    「救命,救命呀……」

    突然間,一陣急促的呼救聲打斷他們互相凝視的眼,被他的聲音和目光眩惑的暮雨倏地後退一步,這才發現他們之間的距離如此之近。

    「誰來救救我的孩子……」呼喊聲又急切了許多。

    暮雨一臉驚慌的循聲望去,那是從河川下流傳來的呼救。

    「有人落水了。」她拔腿就往求助者的方向跑去。

    耶律澤猶豫了一下後,決定跟上她的腳步。

    看她一身錦衣華服,這樣的千金小姐居然會有這般驚人的行動力,撩起裙裾就狂奔的樣子並不讓人覺得魯莽,反而多了幾分難得的可愛……

    暮雨看見了!

    一個男孩掉落在水裡,雙手用力撲拍著河水,正大聲呼叫著。

    「天哪。」她驚呼一聲,忍不住伸手撫住自己狂跳的心口,怎麼辦?

    男孩的母親跪倒在水邊,雙手拚命的伸向孩子,不斷大聲呼救與哭泣著。

    暮雨自己也不諳水性,該如何救那個有生命危險的孩子?她有些不知所措……

    暮雨一回頭,看到耶律澤一直跟在她身後,卻依然無動於衷的站立在原地。

    她愕然停下自己的腳步,難道他嚇呆了嗎?來不及細想,她回身就去拉他:「你諳水性嗎?」

    「嗯。」耶律澤沉聲說。

    不過他並不打算去救一個大宋子民。

    「那就快點去救他啊!傻站著干什麼!」見他還在發呆,暮雨用力推他下河,並且對著男孩落水的地方大喊:「小弟弟,你堅持一下,大哥哥就來救你了……」

    「救命……嗚……」男孩的嘴裡灌進了大口的河水,身體也往河中心沉去。

    「阿大、阿大!救命啊……」驚慌的母親已經眼神渙散的向著河裡走去。

    「不要再發愣了,你快點,快點……」暮雨沒有發現他緊繃的神色,以及冷酷的眼眸。

    她只看見那個小男孩在水裡撲拍的手臂越來越虛弱,眼看就要被河水吞沒的緊急模樣,她胸口緊縮,一股害怕的情緒從身體裡爆發開。「快去救他,再遲就來不及了……」眼裡噙著擔憂的淚水,暮雨抬起焦急的臉懇切的望著他。

    她悲傷與恐懼的眼神讓耶律澤全身一震,他困惑的瞇起眸,不知道自己心底那股憐惜和不捨從何而來。

    接著,他看見一顆晶瑩的淚珠從她燦亮的眼瞳滾落,那淚水竟好像炙燙了他的心,讓他倏地轉身,敏捷地躍進河裡,飛速向男孩游去。

    暮雨心髒狂跳,跑到已經失去理智的農婦身邊,將她從溺水邊緣給拉了回來。

    「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她一邊安慰著心急如焚的農婦,焦躁的目光注視著那個放肆男子的身影。

    他身手矯健,一下子就游到溺水男孩身邊,她看著他抓起男孩的手臂,將男孩摟在胸前,迅速而小心翼翼的向河岸游來。

    懸著的心頃刻放下,暮雨長吁出一口氣。

    孩子的母親嗚咽著哭泣,看到他們從河水裡上來後,發了瘋似的撲了過去。

    暮雨站在原地,神情蒼白的看著渾身濕透的二人。

    耶律澤的動作很快,他幫男孩的母親將孩子放在柔軟的草地上,但男孩的臉色死白,眼眸緊閉,看起來毫無血色。

    暮雨在這時突然啜泣一聲,激動的跑向他們,眼淚潸然而下:「他……他死了嗎?」

    耶律澤憤怒的抿起嘴唇,飛速的冷瞥她一眼後,手裡不停使勁推壓著男孩的胸口,突然,男孩一陣咳嗽,吐出了肺裡的水。

    「他醒了……」暮雨睜大模糊的淚眼,欣喜的望著耶律澤。「你救活他了!」

    耶律澤的表情看起來非常生氣,他全身肌肉繃緊,眼神冷漠,胸口有股烈火在燃燒,就算冰冷的河水也不能澆滅。

    他為自己如此沒有原則而感覺生氣。

    為何一見到她的眼淚,就失控地下水去救一個宋朝人?一個初次見面的女孩怎麼可能如此影響他?

    暮雨望向幽幽轉醒的男孩,他正靠在母親的懷裡哇哇大哭,顧不得男孩身上的水漬,她伸出手撫向男孩的臉頰,溫柔的低語:「小弟弟,別哭,已經沒事了,再也沒事了……」

    耶律澤驚愕的看著她,一個像她這樣的貴族小姐,怎會如此溫柔的對待一個平民孩童?

    驚魂未定、一直哭泣的農婦感激的看著暮雨,她自己也深受驚嚇,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小男孩在暮雨溫柔的安慰下漸漸安靜下來,大口喘著氣。

    暮雨站起身,目光轉移到他身上,真誠而專注。「謝謝你,你救了他一命。」

    他的嘴角輕微抽動,眼裡怒意未消。「我並不是真的想救他,我只是……」

    他忿忿然抿緊嘴。他只是不願意看見她悲傷的表情!即使百般不情願,他還是無法回避自己真實的感受。

    暮雨松了口氣,眼裡的笑容也變得柔和,翦水大眼倏地明亮了幾分。「你不必感到不好意思,你很勇敢的跳下水,挽救了他的生命。小弟弟,快點謝謝這位好心的大哥哥。」

    揉著眼睛的小男孩被母親抱了起來,抽抽噎噎的說:「謝謝大哥哥。」

    好心?耶律澤的表情更加嚴厲!

    「好乖……」暮雨撫摸著他的頭,關切的對那位六神無主的農婦說:「趕緊找個大夫給他看看,河水那麼涼,可別種下什麼病根才好。以後要小心些,不要把孩子帶到這麼危險的地方來。」

    「我來河邊洗衣服。」農婦低頭垂下眼淚。「家裡男人去田裡干活,孩子在家也沒人看管,所以我就……」農婦看向自己的兒子,又哭了起來。

    「娘您別哭,是阿大看見河裡有條好漂亮的鯉魚,所以就……」男孩抿緊嘴,又快哭了。

    「我帶你們去找大夫吧!」暮雨趕緊打斷他,心痛的看著這對母子身上的粗布衣服,在這樣的太平盛世裡,農人的生活還是如此艱苦嗎?

    「阿大……」不等她的話說完,一陣陣呼喊聲從遠方傳來。

    「孩子的爹……阿大差一點被淹死,多虧了這二位好心人……」農婦看到是自己的丈夫來了,喜極而泣。

    暮雨看著他們一家團圓的畫面,心裡一酸,又開始抹著眼淚。

    耶律澤不悅的瞇起眼,她怎麼這麼愛哭呢?

    那位憂慮的農夫趕了過來,對他們千恩萬謝,哭泣的擁抱失而復得的孩子。

    暮雨心頭一凜,立刻拿下自己頭上的一根碧玉釵送給他們。「不要再耽擱時間了,快去找大夫,再買些好吃的東西給他補補身體。」

    她只恨自己身上沒有銀子,不能多給他們一點,又不敢向身邊那個眉頭緊蹙的男人求救。

    他一副怒氣騰騰的樣子,又同樣全身濕透——看來他也需要找個大夫!

    無論對方如何推卻,暮雨都面帶笑容拒絕,堅持要他們收下。

    耶律澤則始終一語不發地站在一旁,看著她笑容親切,和氣溫柔的和惶恐不安的村人說話。

    第一眼看見她,他就知道她必然是貴族之女。先不論她身上昂貴華麗的服飾,光是教養良好的笑容就足以說明她的身分。

    可她卻絲毫沒有驕縱之氣,而且勇氣可嘉。很少有人在他嚴酷的表情下不感到驚恐而瑟瑟發抖,可她非但不怕,還堅持逼他下水救人。多麼奇特的一個小美人,和他所見過的女子都不同……

    送走了那一家子,暮雨徑自歎了口氣:「他們好可憐,窮人家的孩子都是這麼辛苦的嗎?」在富貴之家長大的她,如何能了解民間的疾苦呢?

    耶律澤深思的眸光望著她,一瞬也不瞬的落在她俏麗的臉上。

    發覺他專注的目光,暮雨羞赧的低下頭,無法遏制自己心口劇烈的跳動,為什麼一接觸到他的眼神,她就覺得心情緊張,呼吸窒息呢?

    「對了,你也渾身濕透了,要不要去找個大夫……」她悄悄開口。

    「我沒有這麼瘦弱。」他冷酷的說。

    暮雨抬起眼,望向他那雙剛毅冷峻的眼,他的確很強壯……

    「主人。」一個冷靜的聲音驀地打破他們之間的沉默。

    耶律澤迅速轉身,厲聲問:「什麼事?」

    遙輦析恭敬站立回答:「該是出發的時候。」

    暮雨好奇的從眼睫底下偷偷看著他的下人——是個看起來非常勇猛的男人,虎背熊腰,卻對眼前這個陌生男子非常恭敬,還用了奇怪的稱呼,主人,而不是什麼老爺或者公子,這個陌生男人究竟是何身分?

    她悄悄瞥過他身上濕透的黑色外衣,發現那是質料高級的綢緞。

    耶律澤沒有再看她一眼,踏著堅決的步伐走到侍衛牽著的坐騎處,一個翻身,利落的上馬。

    他的坐騎通體血紅,一看就是匹萬中挑一的駿馬。

    暮雨好奇的眼神往上移動,正巧又對上他嚴厲的眼眸。

    「俏丫頭,妳叫什麼名字?」他的問題粗魯而威嚴,坐在馬上的身形卻異常高大。

    她被他十足的氣勢震懾住,茫然的望著他:「暮雨……歐陽暮雨。」他究竟是誰?

    「歐陽暮雨,我們後會有期。」那匹血紅色寶馬在主人的命令下,瞬間向外奔去,他的侍從跟在他身後而去,只留下揚起的陣陣塵埃和發呆的暮雨。

    他說了什麼?後會有期?難道他們還有再次相見的機會嗎?她默默凝視著他們消失的方向。

    這個男人來無影,去無蹤,而且……他怎麼可以就這樣離開?他知道她是誰,但她甚至還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

    「暮雨……」姐姐晨雪驚慌的聲音突然出現,打斷了她的思緒。

    暮雨趕緊收拾起自己復雜慌亂的心神,迎向一臉擔憂跑向自己的姐姐,她的嘴角掛上一個不自然的笑容。

    「出了什麼事?妳怎麼會在這裡?我和小憐找好久……」在晨雪輕柔的質問聲中,暮雨跟著姐姐離開了這片美麗得好似仙境的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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