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尊大步往前走,見這個十分不尊重自己工作的記者一直緊追不捨,忍不住停下腳步,轉身,沒好氣的說:「不要跟過來,既然是跑美食線就好好的跑,我最討厭半調子的傢伙。」
「不是我半調子,只是我的興趣不在那裡……」她抗議。
「美食區塊也很重要,為什麼要小看它呢?」他怒瞪著她。
「每天聽小道消息,跑遍全台灣,一家一家店去試吃、拍照片,明明就是蚵仔煎、巧克力蛋糕,卻因為是不同店家開的,還要寫出上百個詞彙來形容。明明外面都已經打仗了,我還窩在自己的小天地裡寫麵包上的柴魚片和肉鬆有怎樣不同的跳舞法……這麼辛苦,有誰在看?就算是同一家公司,也有很多人不知道週刊有這個單元!」丁熙虹吐苦水。
「原來妳是週刊記者,那就寫給會看的人看啊!不然跑體育線的記者不是更冷門?抱怨別人不重視美食版,那妳就真的會把體育版從頭看到尾嗎?」
煩惱的她頓住。他這麼說也對,怎麼她覺得天地不公的事,這麼容易便被他的不以為然給掃除了呢?但是,或許體育版的記者也不想跑這一線啊!
「誰說美食單元不重要?只要用心做,小眾市場也可以是細涓長流的力量。妳應該跟大眾電視台週刊的虹彩妹妹學學,她的專區是我看過最特別也最有趣的美食報導了,她的撰稿不匠氣,而是用像她自己的口語去寫下每一句形容。」楊尊仰首喝光啤酒,望著遠方的月亮,回憶起令人口水直流的照片和文字,說道:「就像甜不辣,別人或許會寫『魚漿打得紮實,每一口都吃得到老闆的手勁,讓人一吃就上癮』,這種幾乎可套用在每一家甜不辣店的公式,但是虹彩妹妹就會寫『虱目魚的彈Q、蝦子的活躍力,被老闆的鐵臂神拳狠狠的訓練後,就是這一片片散發出陣陣海味的無敵甜不辣了』……」他悠然神往。
丁熙虹靜默不語,瞧著他俊挺的側影。
「妳說,像她那樣的寫法,誰不立刻抱著雜誌,衝到那家甜不辣店?」
「你記得好清楚,這並不是特別的專欄,只是每週都會有的報導而已。」
「對我的虹彩妹妹尊敬點。」楊尊皺眉,眼裡滿是不悅,射向她不以為然的臉,微慍的說:「每週都會有的報導,但是每一周都是我最期待的寶物,才不像妳這麼輕視妳自己的工作。」
「你好奇怪,政治、社會和重案才是新聞媒體的招牌,誰會像你一樣,把沒人注意的美食大搜集當作寶?!你抱在懷裡的寶,只不過是別人的破銅爛鐵而已,誰做都可以!」丁熙虹不認同他,強硬而無禮的大聲反駁。
「妳聽著,我不想為了這種事跟一個陌生人喋喋不休,我只想告訴妳,會把破銅爛鐵抱在懷裡當寶的人,全世界不只我一個,像妳視若神聖的政治線和重案線,我也不過當作毫無營養的東西來看。」
「你……」她生氣了。
「雖然妳佔用了我很多時間,又請我吃飯喝酒,但我不會特別留意妳,我寧願每天去大眾電視台威脅他們一定要恢復虹彩妹妹的美食大搜集,如果可以,我天天站崗就為了見她一面都沒問題。」
「為什麼?她那麼重要嗎?」
是,她就是那麼重要。在楊尊的想像裡,用生動、口語化、可愛詞彙來形容食物的虹彩,應該是個嬌小羞怯的女人。做錯事時,她可能會吐著小舌頭;在廚房採訪達人時,她會穿著有花邊的粉紅色格子圍裙……他還常常想像她進入一家好吃的店,點了一桌子菜,食物塞滿了她整張嘴,那鼓鼓的腮幫子是多麼的逗人。
「因為我想問她一件事……」他的眼神變得深邃。
「什麼事?」她不記得他們之間發生過什麼美麗的故事。
「我想問她,上周那個『如何把硬邦邦的旗魚變得軟嫩好吃』的做菜小技巧,到底是什麼?原本今天應該出刊解答,卻換成了胖媽媽!」楊尊痛苦的說,雙手搔頭,好像不知道這個做法,就會懷恨一輩子。
丁熙虹看著這英氣瀟灑又不可一世的警官一下子變得頹廢,而且是為了旗魚這種小事,情不自禁的噗哧笑出聲。怎麼會有這種人啊?早上他二話不說拿槍抵著嚴德清的狠勁跑哪裡去了?
「笑?妳儘管笑好了,反正妳永遠不會懂,也不需要妳懂。」他轉身走人。
「只要選靠近肚子部分的那一塊,就成功了一半。」她忽然開口。
「什麼?」楊尊回頭。
「然後加稀薄的太白粉水,輕輕用指尖按揉兩下,干煎時不要煎到全熟,爆香燒醬汁時再放下去一起燴,就會軟得多,還有,滴一點味醂,會有意想不到的海味喔。」丁熙虹熟練而自然輕鬆的說出烹調的步驟。
「妳……」他連忙掏出筆記本,記下她說的方法,然後不解的看著她。
「我就是虹彩妹妹。」她爬梳比男生還短的褐色頭髮。
楊尊不敢置信,一雙利眼直直盯視她。這個身形高瘦、大而化之的女人……這個個性豪邁直接,生氣時一把揮掉桌上酒罐跟他叫囂的前衛女子……這個完全不講究味道,讓筒仔米糕泡在甜辣醬裡游泳的傢伙……她怎麼會說自己是虹彩妹妹?
早上她還站在高速貨車上,用紅漆潑嚴德清的車,還用啤酒罐敲碎車窗。
跟他夢裡面那個粉紅色,繫著可愛圍裙,吐著小舌尖的卡娃伊虹彩截然不同啊!
「怎麼啦?我還以為你會很高興。」丁熙虹的臉笑到僵硬了。
「我一定是醉了,奇怪,啤酒裡有摻什麼***嗎?」楊尊蹲下身,撿拾啤酒罐,聞了聞。
「過分!我不能是這樣子嗎?」
「我得快點回去睡覺。」他站起身,根本不想理她。
「喂,警官,我叫丁熙虹,你有沒有記住?如果可以,我想要跟在你旁邊學習,希望可以跟你一起鋤奸鏟惡,請讓我們互相配合,交換情報和獨家新聞,好嗎?」她追在他身後。
楊尊坐進車子裡,一聲再見也不說,催足了油門,車子向前疾奔。
什麼意思嘛?她有那麼糟嗎?她有端正的五官,還有一雙長腿,為什麼他像是見到了妖怪?多少拉子愛上她……呃,對,也僅限於T而已,她丁熙虹根本沒有桃花,每個男人都搶著跟她做朋友,但僅止於兄弟而已,沒有人對她有非分之想。
*****
郊區的廢車工廠,方城之戰正熱烈。
「吃!哈哈……情場失意,賭場得意……」衛可仲摸了一張好牌。
「你這麼說有什麼意義?在場哪一位有女人陪?」黎焰吸了口雪茄。
「不能這麼說,我們只是萬人迷鰥夫,而不是沒人要的宅男。」柳浪附和。
不等黎焰發飆,杜聖夫搶先質問道:「你為什麼又在這裡?」
摸牌摸得正高興的柳浪怔了一下,半夜也戴著復古大墨鏡裝神秘的他訥訥的說:「想你們。」
在場的幾個人噁心得拿牌丟他,異口同聲的大罵:「鬼啦你!」
柳浪痛得抱住頭,搔了搔蓋在臉前的長髮,不平的說:「應該要問這位救了梁議員又獲得一枚勳章的警官,為什麼跟我們聚賭吧?欸,你不是要在寶旺金控的嚴家安排人馬擔任貼身侍衛嗎?」
已贏了七圈的楊尊叼著煙,老神在在的說:「不要操之過急,這樣人家一眼就看出我是去找機密的。」
「我知道不能急,但也不必優閒到跟我們打麻將吧?」衛可仲不屑。
楊尊嘿嘿笑了兩聲,「胡!」把牌一推。
其餘三煞都不耐煩的往後靠向椅背。這下可好,又是他贏了!
「不在麻將桌上削你們的錢,我清淡瀟灑的人生又少個樂趣,簡直是生無可戀了……」睿智但淡泊的楊尊歎了口氣。
「怎麼了?」柳浪關心的追問。
身為修羅門五煞的老大,楊尊的興趣就是找各種稀奇古怪的疑難雜症來破解,甚至為了這個冷門的嗜好,修羅門解散後沒有人可殺也沒有案子供他冒險,楊尊竟然投身警界,憑他過人的才智及冷靜的判斷,一路破案,疾升到國際刑警,甚至還是不受所有警戒規範的「不破之神」。
如今進行到嚴家追查毒品的刺激計劃,他還缺什麼樂趣呢?
「全世界的菜色都被你煮完了嗎?」不愧是醫生,杜聖夫一眼就看出癥結。
「啊,你懂嗎?杜冷血……同是只願自己過日子的孤僻宅男,我就知道你一定懂。」楊尊滿懷熱血的起身,迎向站在窗口等卡位的杜聖夫。
杜聖夫冷冷的盯著他,微慍的說:「我懂,但我不是宅男。」
楊尊把大眾電視台週刊換掉「虹彩妹妹美食大搜集」這個單元,他此後不但再也無法享受謎底揭曉的樂趣,還不幸遇到真正的虹彩妹妹,卻是與他想像相差十萬八千里的前衛女子的事說了。
「你們說,精神糧食和夢幻偶像被毀滅了,這不是人生一大痛事嗎?」
衛可仲、杜聖夫和柳浪還傻傻的,黎焰已經搭上他的肩膀,慨然同意,因為他所愛的女人,在網絡稱霸的高貴迷濛形象,與實際上的邋遢、不解人意也同是兩回事,此後看到她的文字,再也無法激起他任何的漣漪。
「虹彩妹妹想跑重案線,你就幫忙牽一下,交換條件是每天聽一個做菜的秘訣,或是每天吃她做的一道菜,不就行了嗎?」頭腦最簡單的衛可仲想得很直接,全然忘了已發生過人仰馬翻故事的三煞,最初的餿主意都是他出的。「既不會跟她的專業斷線,又能吃到她親手做的天下美味,不是兩全其美嗎?」
沒想到楊尊不懂得記取歷史的教訓,竟然還點了點頭,「說得也是。」
「像我們道館錢師父的女兒,也是不干美食記者,硬要轉跑重案線,為了從我這個黑陽幫幫主身上得到消息,就每天燒一道菜給我吃,你也可以學我呀。」衛可仲掏了掏耳朵,吸了最後一口煙,把煙蒂彈了出去,一副無賴樣。
楊尊微笑的聽著同道中人的建議,但是愈想愈不對……
「你未來丈人道館裡的錢師父有一身好武藝,他自己不會燒菜,但是懂得天南地北能吃的東西,當初還因為我送你幾鍋雞湯,特別問過你那些從哪裡來的,他做事一板一眼,很無趣,喜歡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陷自己於不義也無所謂,阿常就在義道門學武,他在工地當工人,常常載著油漆桶和木板……」
「是啊、是啊,你真是有情有義,這些事都記得。」衛可仲傻傻的笑道。
「丁熙虹是誰?」楊尊突然大聲喊叫。
「欸?」衛可仲跳了起來,反射性的回答:「是錢崇光那老頭的女兒!」
預備看好戲的柳浪幸災樂禍的笑了。
「原來她就是虹彩妹妹,你怎麼從沒告訴過我?」
「我沒看過那個單元啊,不知道她的工作就是……」
「可是她姓丁,不姓錢。」
「錢師父的女兒是跟她媽媽姓,好像有著什麼跟什麼的緣故……」
「難怪她也是做事一板一眼、大義凜然、腦筋不太會轉變,但是功夫很好,跟男人一樣粗聲粗氣,藝高人膽大,果然有什麼樣的爸爸就有什麼樣的女兒。好!既然都算有點關係,我非得要她重新回到美食單元不可!好好的,憑什麼不幹?」楊尊對她可不客氣了。
衛可仲和柳浪大感意外,他前頭這麼形容錢師父的女兒,還以為終於受到感動,要拉拔富有正義感又有功夫的她成為重案線記者,沒想到還是想讓她回去重操舊業。
「這不是她一個人的問題,她是被逼退的。」衛可仲說。
「什麼?她那種動手比動口快的傢伙,還有誰可以逼她?」
「她一直想跑重案線,所以想挖獨家新聞,有一回她似乎查出嚴德清從事大麻買賣,因此冒險跟蹤他到一家汽車旅館,當她以不當手段進入房間,卻見跟他上床的是當家主播陶怡岑,原本只打算用手機***的她,不小心嚇出聲,便被兩人揪出來啦……」
楊尊哼哼冷笑,「我就知道陶怡岑有問題。」
「其實女主播未婚,愛跟誰在一起是她的自由,但某一天上班時間,電視台小開隨手將喝到一半的咖啡給了新來的小妹,陶怡岑看見眼紅,故意找借口把那杯咖啡潑到小妹的臉上,熙虹仗義執言,陶怡岑說像小妹那種剛來不久就得到重要人物的施捨,必須要讓她清醒才不會得意忘形,不然很快就會失去方向。熙虹立刻用『妳有資格說別人嗎?』這句話反駁她……哈哈,太爽了,熙虹就是一板一眼,沒得商量,像她那一點情趣也沒有的老頭,我喜歡!」衛可仲想到錢崇光邊喝茶邊說起這段經過的情形,便覺得好笑。
原來丁熙虹除了對硬邦邦的重大新聞一頭熱外,還常常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把她和錢崇光那老頭聯想在一起,還真是有幾分像,高瘦的身材、僵硬剛烈的思考模式、嫉惡如仇、面對不喜歡的人便是一句話也無法說出口……難怪她喜歡揭發黑暗面,非得要盡一份心力不可,這是她與生俱來的遺傳。
楊尊抓起幾個牌,丟進衛可仲大笑的嘴裡,「陶怡岑那女人好解決。」
「人家就喜歡刀光劍影,你幹嘛硬逼人家?」柳浪崇尚自由。
「江湖是很危險的啊!」楊尊心有所感。
「她不是要加入黑道,只是想當記者。」衛可仲覺得他管太多了。
「依她那樣子的查案方式,跟臥底監控黑道有什麼不同?何況她是個女人,女人能濟什麼事?不如好好的待在廚房裡做菜給大爺我嘗嘗!」楊尊白他一眼。
愈想愈不對,若是丁熙虹出事,沒人創新菜色,沒人發掘這世界大大小小角落任何一個可能好吃的小店,沒人發明一些做菜小謎題讓他玩……他無法想像舌頭麻痺的日子。好,待他與已出院的被撞孕婦見過面,調查告一段落,就逼她回週刊工作。
*****
大眾電視台新聞中心,丁熙虹捧著箱子收拾自己的東西,同仁們無不轉頭看她,很想說些難捨的話,又怕有人向陶怡岑告狀,只好看她走掉。
她走進茶水間,想拿自己的馬克杯,卻見電視台小開費天翔跟一個女職員卿卿我我,而那個女孩正是上次喝了費天翔給的咖啡,卻讓陶怡岑潑髒一身的小妹,丁熙虹看他們兩人打得火熱,看來上次是她出頭太快,多管不必要的閒事,反而害得自己離開工作崗位。
婉貞一見是她,連忙尷尬的推開費天翔,低下頭。
「幹嘛呢?親愛的,為什麼要怕她?她又不是陶主播。再說,真是陶主播也不用怕,我們又不是她生的,對吧?」費天翔抬起婉貞的臉,但她偏偏膽小。
丁熙虹不想做任何反應,只是打開櫃子,拿出紅色的愛心透明塑料杯。
「紅色愛心,很不像妳現在的風格。」費天翔逕自伸手,拿過來一瞧。
「是啊,我要將它丟到大馬路上,讓車子輾得粉碎。」
「對了,那是妳高中的事吧?妳讀的是女校,冒險幫最要好的校花朋友傳情書到隔了兩條街的和尚高中給我,因為嬌滴滴的她不敢踰矩,也不敢跟男生說話,只能靠妳。沒想到校花寫完情書還沒署名,給妳過目的時候被老師抓到,通知我們學校,把收件人我揪了出來。校花不敢承認信是她寫的,妳又不想出賣她,只好默認。」費天翔回憶起十七、八歲那青澀又青春的年代,無比嚮往。
婉貞怎麼也想不到,花花小開跟男兒似的丁熙虹竟然有這麼一段?!
「後來我覺得有意思,就開始追妳,反而讓妳跟校花漸行漸遠,因為她認為妳明知道她喜歡的是我,還要搶她最愛的人,妳也覺得已經幫她頂罪,她不感激妳就算了,還讓妳背上奪人所愛的污名,所以乾脆跟我在一起給她看。妳的個性真是說一是一,剛烈得要命,人家愈想對付妳,妳就愈故意作對。」費天翔把玩著塑料杯,「這是我當年跟妳交往的第一天送妳的禮物,是對杯,我是藍色愛心。」
「女生都很奇怪,猜不透。」丁熙虹幽幽的說,把杯子搶回來,用清水沖洗。
婉貞的心跳得很快,覺得她好像是在暗諷自己。
「真的很奇怪,但是妳更奇怪。」費天翔滔滔不絕的數落罪狀了:「跟妳在一起之後,我的好朋友全都變成妳的好朋友,一群男的整天跟妳混在一起,飆車、喝酒、打架……對!妳甚至還幫那些臭男生泡妞,每泡到一個,妳便得到一、兩千元不等,後來他們每次想到什麼,立刻打電話給妳,這樣讓我很沒尊嚴。」
「你不是更奇怪嗎?起先嫌那些女孩既嬌嫩又無趣,每次跟你和你的朋友們在一起,她們不是小家碧玉不敢講話,不然就說有門禁,這個不行,那個不要,讓你覺得很掃興,所以你才一個女朋友換過一個,跟我在一起的時候還說我是最後一個。我跟你的朋友熟得不能再熟,這樣也不行?」不說還好,一說,丁熙虹也要翻舊帳。
「也不用熟成那樣吧?那根本不是熟,也不是『男朋友的女朋友』了,而是『平行』的關係,妳以好朋友、好兄弟的身份跟他們平起平坐,喂!好歹我在學校也是學生代表,所到之處萬人擁護,妳一出現,不但兄弟們全跑去找妳商量事情,顯得妳比我還罩,慈善單位找我們學校辦活動,竟然打電話給妳,因為他們以為妳才是我們學校的畢聯會代表……欸!妳讀的是女校,我讀的是男校,我們學校哪來的丁熙虹啊?」費天翔用力拍桌,現在想到這件事還十分氣憤。
「都是你害我沒了女性朋友,害我對同性感冒,我才會跟男生麻吉啊!」
「就算覺得跟男生相處起來很愉快,拜託妳也像個女孩吧?為什麼不穿裙子?為什麼把頭髮剪得比男生還短?為什麼酒喝得比男生還多?為什麼男生泡不到妞,只要有妳出馬,就一堆女孩黏上來?看到蟑螂,拖鞋就飛過去打爛牠;燈泡壞了,自己站到椅子上修理;看鬼片時不尖叫,還跟我討論妳想到學校附近有間鬼屋還沒去過……我在妳心裡到底是什麼?我根本無用武之地啊!」
「我也曾經看見毛毛蟲嚇到腿軟,叫你抓走啊!」她不甘心的反駁。
「問題是……妳什麼東西不怕,偏怕毛毛蟲?我也怕啊!」他火大了。
「哇哈哈……那還不是一樣?」丁熙虹笑說。
「笑什麼啦?所以說,有我跟沒有我,有什麼差別?」
「事到如今,你還翻什麼舊帳?分手也是你決定的,我都沒扁你了。」
「如果妳可以像個女生,那有多好?我們分手後,妳就沒再交男朋友了吧?妳有想過為什麼嗎?因為他們全都像我一樣,怕了妳!因為他們也想被依賴,但是妳太強了,神經也太粗了,更不會對男友噓寒問暖,送上自己編織的毛衣……妳要想有人愛,就別再這樣活下去。」費天翔很不能認同的嘖嘖出聲,「我們又不是男同性戀,男人跟妳這樣的女人在一起有什麼意思啊?根本沒人能壓住妳,有妳在身邊,男人還搞屁?」
什麼男同性戀?丁熙虹緊握拳頭,慢慢逼近他,「什麼意思?」
「等等,別過來,妳幹嘛?我說的是事實!」
「與其要我委屈,我寧願就這樣活一輩子,怎麼樣?」
「沒怎麼樣,妳愛當一輩子的單細胞生物,就當吧!我可是要繼續尋找我的春天了,對吧?婉貞。」費天翔把小妹勾在懷裡,親了親她的耳垂。
「噁心!雞皮疙瘩掉滿地。」丁熙虹氣呼呼的走出茶水間。
下了樓,走出門口,陽光很大,她的心卻冷到了極點。
自己給男人造成的陰影還真不小,看來她真的是不受歡迎的人,無法跟女孩做好朋友,而男孩只能跟她做好朋友,不能更進一步……
她真的沒人愛嗎?男人跟她在一起真的覺得沒意思嗎?只因為任何事情都不比她出色,所以她不值得愛嗎?
算了!丁熙虹喟歎一聲。她不需要愛情,只做好朋友也夠了,可以一起飆車、打架、喝酒,這些事都比跟男人交往有趣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