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不行,根本就活蹦亂跳得很。
雙唇相接之際,丹覺得前刻相信這個人無害的自己簡直蠢的跟豬一樣。
「嗯……唔唔……」
才剛將金髮男人好好擺到床上去,正要再出去多喝幾杯,比想像中還要有力的手臂就伸了過來,揪住領口,捧起臉,然後壓上唇-瓣。
丹從對方的笑意中感受到明確的戲謔,剛才誤以為是錯覺的胸口騷動,現在卻更加猛烈,內部被吮著,從口腔中被掠奪。才開始有所響應,對方便得意地啃咬下唇、舌伸出、濕淋淋地描繪唇型。
被突如其來大膽的吻弄得暈頭轉向,心想要是再這樣,等一下說不定可能自己還糊里糊塗的時候就被吞了。
丹連忙拿肘想隔開距離,卻沒料到手腕被用力一扭,還來不及察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自己的身體卻突然變成面朝下,整個人被狠狠壓在床上動彈不得。
「哇!對不起,職業病,抱歉抱歉,不過不可以對我做出攻擊動作啊。」
金髮男人像是一秒後才察覺自己做了什麼,連忙鬆開手。
……好熟悉、這種姿勢……還有這種迅速被擊倒的痛覺……以前的確也有過這種狀況!
啊,他記起來了……
「怎麼了?手沒斷吧?」擔心的聲音從丹的臉側傳來。
丹好不容易撐起上半身,不顧肩膀剛才被劇烈扭住的疼痛感,他朝男人的臉伸出食指,將那只墨鏡往下壓,讓對方露出一雙深赧乾淨的瞳孔。
果然……
「總教官……您在幹嘛啊?」
「咦咦咦咦——」男人爆出一陣不算小的慘叫,跳開床幾步。
「我才要叫好不好,剛剛喝醉是騙人的吧?這種招數太卑鄙了啦!」雖然自己上當也很笨啦……
「你第幾屆的?」被揭破身份,紅雷有些不甘心地問。
「報、報告總教官,不是、是少佐,我是第1417屆陸上步行兵種應屆畢業,畢業成績一級,通過甲種任務考試!」被這麼不客氣的質問,丹瞬間恢復在軍中時對於官階差距的絕對服從態度,不但從床上爬起立正站好,還行舉手禮。
「真是的,九屆前的學生我哪全部記得……」紅雷雙臂環著胸前抱怨,「嗯?一級成績外加通過甲種任務……你現在是配在那個單位?」他抽搐了下嘴角,內心有更不好的預感。
「現在是禁衛軍第三部重裝防衛隊隊長,職階是上尉。」
「……媽的我就知道。」紅雷咬牙,果然是配在禁衛軍,難怪體格這麼棒,而且還是自己以前羨慕到流口水的重裝防衛隊。
「咦?」
「不,沒事,遷怒你是我不對,你應該知道我最近跟你的頂頭上司有點那個吧?」紅雷歎口氣,坐回床邊,支著臉,有些生著悶氣。
「……那個、少佐,您的頭髮……」因為不知道從何問起,所以只好撿最無關緊要的說。
「啊?這個啊,被史提……陛下拖出去逛……市政調查的時候,一起跟遊藝商人買了些怪糖,吃了頭髮會暫時變色,要是頂著原本那頭來這裡不是太明顯了嗎?好歹我也是少佐,總是要做個遵守軍紀、正直廉潔的榜樣啊。」本來是預定一般兵跟軍校生無法消費這種頗高價的店,所以才來的啊。結果這回遇上的不是兵而是官。
剛才的行為跟正直廉潔一點關係也沒有嘛!丹好想這麼說。
「算了算了,怎麼隨便抓都能碰到自己的學生啊?沒辦法,今天就算放生吧。」紅雷把雙手擺在腦後,往床上一倒。
「放……」放生?自己是魚嗎!
「沒辦法啊,跟學生不太好。」
「剛才明明還……」丹低聲抱怨。
「而且你還是灰翎的部下吧,立場這種東西是很微妙的,而且說實在的,這種時期還是不要這麼做比較好。我這是明知故犯,明明要催的課表、訓練場以及新兵基礎執報告都還沒出來……果然尊貴的古魔王眼下,還是不可以做壞事啊……」紅雷隨口碎碎念著。
「總教官也怕給大佐大人知道這種事啊?不過我想應該沒關係啦,因為私底下大佐大人自己也經常泡在店裡通宵的啊。」
「與其說他泡在店裡,還不如說他更愛泡在宰相那裡吧……」紅雷啊啊地扯出幾聲不滿。
「欸、這個、傳聞的確……好像有這樣的……」因為身為直屬部下,丹對這種謠言沒敢發表什麼意見。不過既然紅雷都這麼說的話,似乎有其真實性了……
大佐大人跟宰相大人……嗎?還有,為什麼總教官是用這種連自己都聽得出來的……比起不滿更深一點、名為嫉妒的口吻?
「怪了,我幹嘛跟你抱怨呢?欸?你怎麼還在這裡沒走啊?」紅雷攤在軍寮中絕對不會出現的柔軟床墊上,要是躺久了肯定腰酸背痛。
「總、總教官也未免太過分了吧?擅自開始又擅自結束,我的心情怎麼辦?」正確來說還不是心情,而是被撩撥起來、已經開始燒的慾望。
「啊……是嗎?」紅雷將眼球轉到一邊。
丹默默望著對方看起來像是在鬧彆扭的模樣。
自己苦惱著、不甘心、生氣,不過卻沒有依靠任何人,就這樣抿著唇撐著……這跟丹以前在軍校時所認知的總教官一點改變也沒有。雖然總是對任何事情都幹勁十足,相對的,就算是碰到挫折亦同……幹勁十足的、在被消磨之中能砥礪出更強大的東西。精神、意志,甚至在那之上的能力。
紅雷並不難理解,行為與心意至少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相符之處,所以,不是會讓人……更想在看到他獨自咀嚼苦味的時候,去多少分擔一些過來嗎?
總教官已經很疲憊了啊。
當丹察覺,自己現在正在做可能是有生以來最危險、也最大膽的行為時,緊張的腦後發寒。只是稍微握住紅雷那擺在床上,成自然捲曲的手指。非常有力氣,能把劍握牢的就像身體一部分的手,為了不妨礙行動,指甲修剪得相當平整。指與掌上都有幾道已經痊癒變淡的傷痕,現在看來並非是痛覺,反倒像本來就該存在、彰顯這雙手曾經為魔軍效力的功績。
「一點也不覺得可惜嗎?對於『放生』……」丹呼口氣,伸手將原本束在肩上左側的靛色細馬尾綁帶鬆開。
「嗯……上尉。」紅雷突然叫道。
「啊,是!」
「名字?」
「丹。」
「沒姓嗎?」]
「在從軍之前,我是鐵森林白葉傭兵團的一員,我們只需要能夠彼此稱呼的代號就夠了。」丹看紅雷並沒有抵抗自己的手,便戰戰兢兢地一直握著。
「……算了。」紅雷單手往身下一撐,起身後往丹的肩膀抓去,隨即將對方按倒在下,「你準備辜負我難得的慈悲心嗎?」
「要不然我怎麼現在還待著?」丹苦笑著,感覺到肩上的壓力,還有正上方俯視自己的臉龐。第一次跟對方如此近距離的接觸,剛才胸口的騷動……不是錯覺。心跳咚咚咚地在耳朵裡震盪。那個永遠都自信滿滿的總教官,現在依舊維持過去愉快的姿態,跨坐在自己身上。
「那麼……我得到好東西了,先約好,這件事情絕對不要讓灰翎知道,因為吃到撈過界不太好意思。」紅雷撩起丹落在胸前的靛色髮絲玩弄。
***
「我還沒看過有誰管糧倉管到可以跟陸行獸玩在一起的啊?」對方哼聲。兩人間隔了張漆成黑色的鐵網,這邊是糧場、那邊是練兵場,就是那樣大的差距。
通常是新兵會被送來糧場做最基礎的整理跟采收工作。他不是新兵,甚至也不是兵,大部分的人都認為這裡不是他該待的地方,包括他自己。他會在這裡是有原因的,完全不算在戰場上的功績,在一次頂撞上司的行為中,他從戰況已經不那麼告急的灰羽龍領被強制遣返回森羅萬象。如果讓他撤去少尉的頭銜,說不定還好過點,偏偏他知道這是羞辱,要個官去幹兵的工作,就跟讓餐廳大廚去洗碗一樣。從小就被丟往戰場,沒因為是戰將名門之子,依舊跟所有人一樣從受訓開始,雖不否認自己陞遷快速跟背景有關,但卻不覺得有任何對不起誰之處,他知道自己能做什麼,而且可以做更多。可是他現在卻在管糧倉,而且為了平衡自己的能力,上面還特別交代,是「一整個糧場」。簡直就像受封了不名譽的領地一樣,好在他還算能自我排解鬱悶。
半個月來每天就當個糧場王,追趕跑來偷啄稜角麥的禽鳥,擔心陸行獸沒常運動會太胖,卯起來要牠們活動筋骨。
「要取笑的話,這陣子已經聽飽了,而且還勞動到葛雷德沃夫少佐,可真是不敢當。」
他歪了下頭,望著在鐵網另一邊的高大男人,成熟的臉、一襲黑色禁衛軍那套有著黃銅拉煉與束腰皮帶的正式制服,包覆著那挺拔偉岸的身材,以及兩手上的鋼鐵護手。
男人是隸屬負責王城領直屬地安全的禁衛軍第二部魔裝甲先鋒部隊總隊長:灰翎·葛雷德沃夫。他知道對方,想必對方也知道自己,只是兩人勤務區域不同,正式打照面的機會不多,今天這樣近距離彼此相望,還是第一回。
「……失禮了,我的意思是說,很難有誰在發生這種事之後,還能如此自得其樂。」灰翎「呵」地笑了聲,「你是賽伯拉斯家的ど子嘛,因為之前久仰大名,所以才來探一下,果然是如同傳聞中的……」
「怎麼樣?」微妙的笑容,不過不討厭。
「樂天派?」
「從您口中說出,就覺得不是好話。」他又撥撥紅頭髮,看還有沒有糧草屑。
「不必使用敬語無所謂啊少尉,而且也不是真的尊敬吧?」灰翎站的筆挺,看起來實在不像是因閒閒沒事所以晃過來的。
「我有名字,紅雷。」
現在的他對於官銜方面可敏感的很。少尉少尉的還不是管了糧場。
「我知道。」
「那麼我的臉你已經看到了吧?還有什麼事?」不用敬語之後口氣馬上就變了。得罪人也好、不得罪人也好,反正現在也夠糟,不差那麼一點。
「……我來把別人不要的東西撿起來的。」灰翎露出野心家的微笑。
紅雷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明白那種笑容的含意,但這讓他有點抗斥。挪動視線審視,對方有著一副非常棒的身體,讓他羨慕到了極點……武者的身體。
「但在那之前,我想看看你的價值。」灰翎又說。
紅雷聞言,下一秒踹起地面剛收割完的糧草。
「你……」大量糧草隨風紛飛,沾黏上灰翎的頭髮、臉還有那身勁裝,因為是不具危險性的動作,他甚至沒有防備對方會來這招。
「有看到嗎?至少還有能整整你的價值。」
灰翎伸手,捏下鼻子上的草,「的確是……領教到了。」
***
魔界居民依種族不同,天生所擁有的力量跟技巧就不同,擅於戰鬥的種族在速度跟rou體強度得到優勢,但相對的,對於魔法建構式則較難去理解,也可能不需要。在弱肉強食之處生存,非擅戰種族需要尋求別種力量來捍衛家園,那就是魔法。
至今魔法在魔界已經被研究的有相當規模,其延伸出的最大機關,就是王立魔法研究院,其它相關延伸設施像是圖書館、實驗場、術者公會等。
紅雷率直的眼神緊盯著他的七名部下,「我們劍林也有設魔法部門,不過因為設備非常不完善,使得流動率非常高,程度也參差不齊,甚至沒一個可以放出校外,教官方面是從術者公會外聘、戰場時也得從公會那邊調人,說老實話……我覺得非常丟臉。」
專注於武術訓練的結果,反而荒廢魔法,甚至連原本天生的技術都拋棄,這是一種浪費,紅雷要練的子弟兵,在基礎的部分能夠相輔相成,或是互助合作才是理想狀態。如果可以,他希望每個小隊至少得安排一到兩名的魔法術者,偏偏現階段根本不可能。
公會為營利組織,派人來也會有所保留,更何況是短期,要跟其它士兵培養默契很難,若是跟研究院要人,對方又嫌設備不足不願過來,故此陷入了膠著狀態。
「但,劍林本來就是以武術為基準的學校,要學魔法何必來這裡?」有教官出聲。
「這麼說起來的話,你贏的了我嗎?」
紅雷視線一掃,對方像受驚嚇似的馬上閉了嘴,「不擅長就不想學,這種想法很容易死的喔。再者,你們到底有沒有仔細看過我送出去的計劃?我要培養的,是全能最強的隊伍,各種屬性的兵是必要的,當然,包含魔法。」
「……少佐,容屬下插個嘴。」綁著頭帶的教官鬆了鬆敞開的軍服領,「會如此急促地想要引進魔法教程,原因該不會是『騎士團』……」
「少佐,關於騎士團的事,我這邊幾個帶菜鳥的小隊長有不少怨言……不死一族真祖夜之王是冥界屍河與魔界交錯處的惡念聚集體,嚴格來說根本就不是這個世界的產物。
「他的子民能使用冥力、戰力強大、魔法也能得心應手,但終究非我族類,尤其是那個騎士師團長,整天將臉藏在面具底下不肯示人、還放任部下到處鬧事。」
「住口,放任部下的人是你們吧!據我所知,騎士團反而是最守軍紀的一群,有衝突一定是那群傻小孩先挑釁的。」紅雷冷冷地道。教官們有些低頭、有些咬牙,正因為知道事實是如此,所以才更不甘心。他們不喜歡騎士團、由下至上,除了有些打算靜觀其變的將官外,大部分都還是對這件事抱持反對態度。
「剛才有人說的沒錯,我的確是因為見識到騎士團的實力,所以才下決心要把原先排的課程換掉。不要因為幾個月前的模擬演練贏了禁衛軍,就洋洋得意起來,當初會贏是因為出其不意的戰術奏效,對方又有需要護衛王城的多重限制,戰況原本就對他們不利,贏了很開心,可是不許鬆懈,而且要加強訓練還有另一個原因……」七人教官一齊盯著紅雷等他說下去。
「從門羅大將軍那裡,發過來了指示,近期……『可能會有戰爭』。」教官們的表情瞬間變的凝重。他們並非沒上過戰場,但過去他們參與的是「征討」、「掃蕩」、「鎮壓」,而不是「戰爭」。對他們而言,戰爭指的是更廣的、全區域效果、投注能用的所有資源,群魔皆兵。
「對哪裡的戰爭?灰羽龍領?無盡死海?狂鬼群島?或者……天空聖界?」有人急急追問。
「我不清楚。」紅雷回答。灰翎應該也不清楚,畢竟那封通知是最高層的將軍會議所做的結論,身為大佐的灰翎是無法得知的。
「怎麼會不知道!」
「因為我們不需要知道,也不必洩漏給學生們知道。」紅雷挑高一邊眉。「你們懂這個意思吧?我們的任務是練出最強的兵,然後把他們扔到戰場上,為吾王取得勝利。同時我們也無法得知,『近期』有多久,也許幾個月、也許幾年,或者在我得到通知之前,將軍們為『戰爭』已經儲備許久。」
他吸口氣,抬起手,「我不會放鬆速度,因為你們是教官,得想辦法跟上來,才有資格去帶你們的小朋友。你們的身上背負著上戰場之後,他們生命的重量。」
「遵命!少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