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刀尖戳進泥封中,左手握著裝飾華麗寶石的刀柄,右手往柄後一拍,再用力往下撬。砰的一聲悶響,隨著打開了的軟木蓋,葡萄酒香四溢。
史提蘭用力嗅了瀰漫在空氣中的香味,滿足地點點頭,自言自語道:「不愧是大姐。」
接下來就是……
他從其它未開封的酒桶上拿起一隻透明玻璃高腳杯,手指指向已經開封的酒,紫紅的液體就像自己有生命似的從桶中分出一些,形成適中的圓球飄浮在空中,最後在史提蘭的指示下,注入玻璃杯。
史提蘭從寬鬆的卡其褲口袋中,摸出一小罐有水晶鑲嵌瓶身的無色液體,用嘴咬開瓶蓋,他將內容的液體全倒進已經裝著葡萄酒的杯中,搖晃著杯,讓液體跟酒完全混合。
忽聞敲門聲,史提蘭說了「進來吧」,便隨手將酒杯放到一旁。
暫時充當酒窖的空房間外,探進宰相那令人驚艷的臉龐。
「在看大姐送來的酒嗎?」諾特別克將纖細的身體挪進充滿酒香的房裡,穿著貼身無袖白皮衣的他,外頭多罩了件網格披肩,白皙的手臂在網格下若隱若現,顯得相當誘人。
「是啊,不過庫倫娜大姐自己不回來參加酒會實在很可惜。」史提蘭對諾特笑道。
「因為她說這季月見丘陵的氣候不穩定,一刻也不能離開她最寶貝的葡萄田,聽說有時候連別莊都不回,就待在田旁邊批公文。」
魔王譜系家中長女,深遠守護王女的庫倫娜,對於政事毫無興趣,從小只對農事、植物與種植方面熱衷,在魔王繼承者的猜拳大賽中被淘汰後竟高興的歡呼出聲。
決定由史提蘭出任王者後,她半脅迫半撒嬌的要弟弟將農業公會交給自己,在小魔王同意後,立馬搬離王城,進駐農業公會屬地月見丘陵去了。
而今晚為了聖誕酒會所準備的酒就是史提蘭寫信給庫倫娜,所要求的「貢品」。由大姐親自管理的葡萄田所釀出的酒,就算沒親口喝過,但只要聽見是出自於深遠守護王女的肥沃田地,光想像就覺得一定美味得連舌頭都要融化了。
「是啊,大姐把愛都給了她的田了。」史提蘭道,「下次找機會一起去看看大姐的田吧?她不回城,就我們去找她。」
「嗯。」諾特點頭。
「要先喝一點嗎?要不等一下就要再封起來了。」
「好啊,喝一點……」
史提蘭轉過身拿了另一隻玻璃杯,用跟剛才同樣的方式盛了七分滿的紫紅液體,才回頭卻看見諾特正捧著一杯酒在啜飲了。
正是自己放了無色液體的那杯。
「小哥!你喝了這個嗎?」史提蘭緊張地一把搶過那杯酒就往酒桶裡面倒回。
「怎、怎麼……我才喝一口……」諾特還搞不懂發生什麼事時,嘴裡就被史提蘭伸入手指,腹部被從後方伸過來的手掌壓迫。
「吐出來,快點吐,不然就麻煩了!」史提蘭拚命將手指伸進諾特的喉嚨裡催吐。
「嗚……咳、咳……」喉嚨頂端被異物入侵,諾特不舒服地發出呻-吟,而且胃也緩緩滲透出一股莫名的熱,「……嗚……」
終於受不了壓迫與喉頭被搔刮的噁心感,諾特一口將剛才喝下的液體吐在地上。史提蘭看見這種狀況,才稍微鬆了口氣。
「到底……怎麼了……」諾特難過的從眼角滲出淚,自己從口袋裡掏出絲絹擦嘴,順便也給史提蘭放進自己嘴裡的手指也擦了。
「那杯不能喝啊,以濃度來算的話大概是劇毒了。」史提蘭呼的吐出口氣,隨手將打開的葡萄酒桶蓋回蓋子,之後再將被撬壞的蠟封用魔法封回原狀。
「你,劇毒你還……」諾特難以置信地瞪著那桶已經再度被封起的酒,腦中轉著:莫非史提蘭要利用酒會暗殺哪個要員……
可是剛才並沒有像喝到毒的感覺……不!有些毒藥也是無色無味的……
「不是小哥你想的那樣啦。」史提蘭露出苦笑,「那個是讓心跳加快、會全身發熱的藥,特別到魔藥管理所要他們把俗稱催淫劑的禁藥改良的,幾乎沒有氣味,嘗起來也像水,重點在於製造『心動的回憶』。
「這次酒會的重點在於這桶『夢幻紅酒』。小哥也知道吧,我特別放出風聲,說會場會出現什麼一見鍾情酒,就是這玩意兒。你喝的那杯是我要先把藥調開而先泡製、濃度最高的,要是整杯喝下去,心臟負荷不了可能真的會死喔。」
「這……可是這樣做不是騙人的嗎?聽說有些賓客很期待這酒呢。」
史提蘭將剛才舀出、不添料的紅酒遞給諾特,「期待是一回事,相不相信又是另一回事,小哥是專精於研究魔法,一定知道有哪三項研究是禁忌吧?」
「死者復甦、逆轉時間……意識操縱。」諾特望著杯中的液體,一開始先謹慎的舔了下,之後才放膽一口含住。
「前兩項與其說是辦不到,還不如說是做了的話就會得到相應的懲罰,我們所處空間的自然抗斥力,會自行利用各種管道去懲處這些觸犯禁忌的傢伙。
「至於一般所聽見的『意識操縱』則是所謂的『真的辦不到』,世界上沒有任何一種魔法可以讓誰心甘情願的喜歡誰、憎恨誰,一旦動用到強制命令,也不過是意識操縱的假術而已。」
史提蘭轉過身,再度點數倉庫中的酒桶數量,最後拿出兩條紅色紙封,交錯貼在那桶『夢幻紅酒』的蓋子上。
「所以說什麼能夠讓喜歡的對象喝下,就對自己一見鍾情,雖然大家都期待這點,但誰也不會真的相信的,反而是……能夠拿這個遞給喜歡的人,光是能傳達這份心意,還有相當於告白的勇氣,才是最重要的。」
「……用這種含混模糊的論調來鞏固自己欺騙大眾的事實,未免太狡猾了。」諾特皺著眉,繼續一口口將美酒吞下肚。
「無傷大雅的欺瞞是好意,反正大家能開心不就得了?」史提蘭無所謂道,「況且這一桶是大姐特別標明,最美味的一桶,能嘗過就足以自豪。」
「你就會說歪理。」諾特將喝空的酒杯放在一旁的酒桶上。
「對了,小哥,你可別再喝這桶的酒,誰拿給你都不要喝,我怕你胃裡還有一點已經消化了,再多喝不太好。」
「……喂,喝了那個真的不會怎麼樣吧?要是有哪位客人出問題……」
史提蘭突然將自己的額與諾特的額貼在一起,笑道:「只會心跳加速而已……不過我不用喝也會對小哥這樣啦。」
就像心臟被史提蘭的話給催眠似的,在同一時間怦咚怦咚跳得飛快。
諾特連忙偏過頭,「對我惡作劇很好玩嗎?走開!別靠這麼近!」
就是看到小哥這種不像抵抗的抵抗,所以才會想做更過分的事啊……史提蘭暗暗歎口氣,伸出雙手環住諾特的纖腰,「小哥親我一下,我就放開。」
「為什麼我非得對你妥協不可呢?」諾特雙頰泛起粉嫩的蜜桃色。
「好嘛……一下就好了,祝我所有的工作都很順利,身為王今天會很忙的。」
真是拿你沒辦法——諾特對產生這種想法的自己感到無力,垂下眼瞼,微微抬起頭,將柔嫩的唇-瓣貼上史提蘭的。
原本面對史提蘭時,胸口就會抽搐亂竄的恨意碎片,好像打從知道自己其實並不希望看到弟弟經歷跟自己相等的痛苦後,逐漸連會戳痛哪裡的銳角都感覺要被撫平了。
吮著諾特的唇,舌滑過平整的齒列,史提蘭自作主張的將吻帶得更深沉。剛喝過紅酒的香味、甜味、酸味,混合唾液流進口裡,在柔軟的肉塊彼此接觸時,好像連思考都要被拋到伸手無法撿回之處。
諾特感覺頭皮被溫暖的東西摩擦,原來是史提蘭將手指戳進自己的髮絲中,鼻裡細細抽了口氣。
耳中聽見金屬摩擦聲,史提蘭另一手竟挾著自己上衣的拉煉往下緩緩拉開,諾特忙要壓住胸口阻止,脖子卻被逼著往後多仰一些,口腔內的翻攪讓熱潮不只乖乖停留在臉上而已。
「史……提蘭、住手……」諾特努力想抽身,腳往後一踏,卻撞到裝酒的大木桶。
雖然之前就有一點感覺了,不過史提蘭這種行為絕對不是將自己當成兄長來敬愛。
「我不行嗎?」史提蘭將手指撫過諾特頸下,溜過鎖骨直到已經半敞開的胸膛上。
「當然不行。」諾特咬著有些紅腫的唇。
「……基於小哥你沒辦法喜歡我,還是其它理由?」史提蘭低下頭,在那白皙的胸口,印下一個有些疼痛的記號,「我猜是其它理由,因為小哥已經慢慢開始喜歡我了。」
「我……我不想跟自己的兄弟……而且你是魔王……萬一傳出去的的話實在是……」
這些原因也許很重要。
這些原因也許並不是那麼的重要。
——他聽見自己全身骨頭都碎裂的聲音。
——他確信自己看見,那個「兇手」從上方俯瞰自己時,那抹得意的笑容。
還沒消失啊!不會這麼快就消失的,那個叫他難以忘懷的惡劣回憶。
史提蘭之後會怎麼對待自己?自己以後會怎麼對待史提蘭?而且還有幾段因為受傷衝擊而失去的記憶,那段空白讓他相當不安,好像失落了很重要的東西。
「唏……」
拉煉拉回。
「我們的親生媽媽不同,從我們相遇到現在為止,沒有見面的時間要比見面的時間要長,要說什麼兄弟情誼,那種東西很久以前我就忘光了,那天到研究所外硬是把小哥找出來,當時心裡只想著『你好耀眼』。」史提蘭輕輕在諾特額頭烙下一吻。
「要說小哥美麗,是誰都會說的,但我所看到的美麗是更燦爛的東西。在圖書館中研讀法條的小哥,那打從心裡熱愛魔法所發揮的專注力,才是讓我又著迷又憎恨的。
「我想要小哥將注意力分一些在我身上,就跟過往的那段日子一樣,對我笑,摸摸我的頭,輕聲細語地將我趕出實驗間,為了這一點,硬將你從研究院、那個完美的結界中剝除。」
這是史提蘭所能做的,以最貧乏的創意、最單純的手段——為了把小哥留在身邊。
「我只是想告訴小哥,我對你是如此執著。我害怕被你討厭,但在做著會讓你更討厭的行為時,卻又滿不在乎地……你知道,不會有比我從塔上把你推下這件事更糟了的。」
諾特望著史提蘭的眼睛。史提蘭從來就不曾迴避自己的目光,會閃避的一直都是自己而已,是什麼時候開始在他回望時,能清楚地看見那雙漆黑深邃的眸子中,有著渴望被自己所接納的哀求。
如果不給予響應的話……史提蘭面對自己時,一直都是笑嘻嘻的臉,現在那種表情,看起來卻亂糟糟快要崩潰似的。
很痛苦的。
深沉地追悔著。
諾特垂下頭,發出細如蚊蠅聲音,「等我可以……再堅強一點的時候……」
「我……」史提蘭吻著諾特頭頂的發旋,「喜歡……」吻落到耳畔,「……小哥。」最後是頰。
***
「呼啊……」
紅雷躲在大廳的柱子後打呵欠,耳邊朦朦朧朧地聽見史提蘭正在聖誕酒會致開場白,在已經墊高的活動舞台上,左邊站著宰相諾特別克,右邊則是大將軍羅門。
宰相一如往常的穿著花俏,那件有蓬鬆羽毛裝飾的外套無比醒目,至於大將軍則是意外地沒有披那套銀綠戰甲來,而是整齊地穿著樸實穩重的灰綠色整齊衣衫,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大將軍那件米黃的排扣衫,似乎小了點,那強健發達的胸肌幾乎都要將衣服給撐壞了。
「偷什麼懶,還鬼鬼祟祟的躲在這裡,以前這種場合不是早就先到餐桌那邊去占好位置了嗎?」灰翎從後方一拍紅雷的肩。
「幹什麼!別嚇人。」紅雷回頭,把食指豎在唇上。
「剛才遇到兩、三個你的好學生,抱怨連連地說總教官一進大廳,人就不見了,他們還指望著你幫忙跟哪個要人引見引見呢。」
「哎,叫他們自己去抓人問名字吧,要是哪個公主肯理他們,回學校就可以炫耀囉。」紅雷說完,又往柱子後挪一點,「你可別跟著我,你這樣子太顯眼,肯定一下子就被陛下找著,到時我就遭殃了。」
「幹嘛躲著小不點?」
「陛下叫我學著點跳舞什麼的,還要我多做什麼『交際』,我對這種最不行了,只好這幾天徹夜要焦雀……就是副官教我,結果把他的腳背都踩腫了,舞也沒學好,我看就放棄吧,今天就躲著別讓陛下抓起來驗收就是。」
聽完紅雷的話,灰翎失笑,「真奇怪,明明就是名門賽伯拉斯家的么子,居然連支舞都跳不好。」
「誰規定貴族就是要會跳舞?從小就被老爹帶上戰場當後援,幾年後就進劍林,再來就是曹長、少尉……一路升上去,我待在劍林的時間比待在老家那座會迷路的城堡裡多,比起敬語我先學到的是黑話,一年裡面不過幾天回去看看老爹跟母親。
「需要禮儀還是好的教養,叫上頭四個姐姐去做吧,我不幹了。」紅雷揉揉為了練習跳舞而疲憊的雙眼。
「好不容易練習的這麼起勁,不表演一下不是很可惜嗎?」
「不幹不幹!我那樣子笨死了,要是踩到人家小姐的裙子還是腳就糟糕了。」紅雷猛搖頭。
「喲,這方面你倒是體貼。」
「你沒姐姐你不知道,她們跟你鬧起脾氣,比敵人的千軍萬馬還可怕。第一、她是女孩;第二、你又不能砍了她;第三、不管是誰的錯,她們都會說是你的錯,還非得要你賠罪不可。」
「所以你就變得只喜歡肌肉,不喜歡女孩了?」灰翎調侃。
「我啊……」紅雷話還沒說完,只見灰翎一個閃身擋在他面前。
「啊,騎士長!」
紅雷從灰翎身後探頭,手指著穿著一襲黑色白紋,半甲冑式的軟皮衣,由肩頭到袖子則是白色的一般硬布,黑白配色顯得搶眼,中分的黑長髮,劉海部分散在上半張臉的白色皮面具上,由眼孔中透出的眼神深邃靈動,未遮的唇型分明,得以想像那半張面具下的臉孔一定非凡。
這位就是不死一族渾沌騎士師團的騎士長。姓名不明,稱號是血黑刃。
「找我家小孩有什麼事嗎?」灰翎儼然一副「你想對我女兒幹嘛」似的父親臉孔。想起對方特別寄了「警告信」給紅雷,他就認定這傢伙對好友圖謀不軌,但當事人完全不當一回事的模樣卻讓他有些著急。
「誰是你家小孩啊?人家好歹是騎士長,太失禮了。」紅雷從灰翎身後走出,就像與老友相遇似的,對騎士長伸出手。
騎士長也伸出手,在與紅雷交握的瞬間,卻順勢一把將他拉進懷擁抱。
「哎?」紅雷想了一秒,雖對騎士長的熱情感到意外,卻沒有厭惡感地回擁了下。
「喂喂!」灰翎急忙將紅雷往後扯,強硬地分開兩人。
「幹嘛啦!你今天真的很沒禮貌耶,陛下先前不是叮嚀過,要對客人尊重一點嗎?」紅雷轉過頭,反倒對灰翎訓起話來。
騎士長緩緩踱到灰翎面前,也朝他伸出手。灰翎遲疑了會兒,接受到了紅雷不滿的刺人視線,終究還是伸出手回握。當然騎士長沒有擁抱他,就連握手也只冷冰冰地握住一會兒後就鬆開,連佯裝客氣的等級都不到,而且目光還隨即轉回紅雷身上。
……真是讓人火大的傢伙!灰翎忍住想豎中指的衝動。
「你這個傢伙到底想對紅雷……」
灰翎的粗聲粗氣還沒完,就看見騎士長從懷裡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扁盒子,輕輕遞給紅雷。
「啊,這是要給我的禮物嗎?謝啦!不過我沒什麼好回禮的東西喔。」
紅雷毫無疑心地收下盒子,一旁的灰翎則覺得那禮物可能會有危險,正暗自著急。
騎士長微搖了下頭,舉起手表示「不用回禮」,隨即轉身回到與自己打扮相近的兩名隨從身旁。
「你家姐姐沒教過你,陌生人的東西不要隨便亂拿嗎?」灰翎一把抽過紅雷手上的盒子就要拆來檢查。
紅雷隨即搶回道:「姐姐們只教過我收下禮物時要滿懷感激。這麼想吃巧克力我會分你一點的,不要隨便拆別人的東西。」
「你怎麼知道是巧克力?說不定是炸彈。」
「因為我聞到巧克力的味道了。」
「炸彈說不定被包在巧克力裡面,你一咬就會爆炸。」灰翎不死心的還要搶,但紅雷卻將盒子藏在身後。
「我會這麼笨嗎?而且你幹嘛一直懷疑騎士長啊!」
大佐與少佐兩人仗著有柱子的掩護,在後頭拉拉扯扯的低聲爭吵,直到一聲輕笑聲打斷他們。
「抱歉抱歉,因為太有趣了,所以忍不住……」戴著小圓墨鏡的男人搔頭。
「老闆你太失禮了,這裡可不像十王廳一樣能讓你隨心所欲。」穿著整齊白襯衫加領結的青年在一旁皺眉。
「都是你啦!讓客人看笑話。」紅雷瞪了灰翎一眼後忙陪禮。
「說什麼好像都是我的錯,要不是你隨隨便便給人抱來抱去……」灰翎頓了下,沒再說下去,一會兒他才注意到眼前的兩人,青年他是不認識,但那位戴著墨鏡的男人……「請問您……」
男人望著灰翎,稍微將墨鏡拉下至鼻尖,露出一雙燦金色的獸眼,但下一刻又將墨鏡推回鼻樑。
「『天眼』!」紅雷詫異地望著眼前的男人。
「冥王大人……」掌管亡靈世界的王者。那雙天眼能看遍三千世界。
「噓……要幫我們保密喔,因為是丟下工作跑來的,要是給其它人知道,我會被他們幾個囉唆鬼念死。」冥王露出苦笑。
「就不怕我念死嗎?老闆你到底知不知道年終近了,大家都想休息啊。」青年手叉著腰數落。
「可是、可是……都是魔王不好嘛,誰叫他的邀請卡上說有很稀有的酒,讓喜歡的人喝了之後就可以對他『為所欲為』耶!」
冥王像要強調自己的立場正確似的用力道。
「你說的版本跟我看到的不太一樣吧?什麼為所欲為,是『一見鍾情』啦!都已經幾百歲了還相信這種騙小孩的東西,而且還把錯怪到人家魔王頭上,好歹也有點品德好不好。」
「……我原本是準備拿到酒之後,給凌駕你喝的呀。」冥王噘起嘴。
「免了,我才不喝那種可疑的東西。」青年轉過身提腳就走,「我要去餐桌那裡找東西吃了,要嘛你就跟,不然就留在這裡發呆吧。」
「啊!等我啦!我也想吃烤肉排……」冥王跟在青年後面,小跑步地跟上。
後方留下兩個一臉疑惑的傢伙。
「那兩個到底誰才是冥王啊?」紅雷搔頭問。
「……跟我印象中的冥王不太一樣……算了,當作沒看到就好了。」灰翎轉開視線。其實現在他現在無心去理會什麼冥王不冥王的,他所在意的是方才紅雷還很開心回擁那個騎士長的情景。
搞什麼啊……也不曉得那傢伙到底有什麼意圖……
「紅雷、灰翎!你們兩個怎麼還在這裡,去抽賓果卡啊。」諾特敲敲柱子,發出實心的鈍聲。
看宰相從活動舞台下來了,就代表史提蘭的致詞已經結束,現在正是開始聊天交際的時候。
「什麼賓果卡?」灰翎問。
「剛才陛下嘰哩咕嚕說這麼多,你們沒在聽嗎?」諾特不高興的抿下唇。
「呃……剛才我們這裡……出了一點小意外。」紅雷看惹諾特不快,忙辯解。
「對!小意外,我們剛才正招待冥王大人所以沒注意聽。」灰翎只得將冥王供出。
「冥王大人?怎麼可能?十王廳並沒有回邀請卡啊。」諾特狐疑地望著兩人,「那現在那位冥王大人在哪裡?身為宰相的我得親自跟他打招呼才行。」
「……就是現在在餐桌那裡,戴著墨鏡,每嘗一道菜就說他們家廚師阿元做的比較好吃,看起來很輕浮的那個傢伙。啊!現在他說要叫助手拿個盒子,偷偷去把盤子裡的糖果全部裝走。」紅雷拿拇指往大餐桌的方向一比。
「……騙人。」諾特露出好像受到打擊的表情退後一步。
「真的。」灰翎補充,「不可能是冒牌的,因為我看到他有天眼。」
就像要逃避原本幻想中有威嚴相貌、擁有使人肅然起敬的氣質的冥王,諾特回過頭開始講解為什麼要叫他們去拿賓果卡的原因。
「由於『夢幻紅酒』只有二十份,所以要由玩賓果遊戲的獲勝者得取,在活動舞台前面有一台請魔法研究院做出來的賓果卡製造器,只要在上面的平台上灌入魔力,賓果機就會記錄你的魔力性質,接著隨機數組合出一張有六十四個數字的卡片。
「遊戲時間是晚餐過後的第二跟第三首曲子之間,在台上會由羅門大將軍念出號碼,只要在紙上同樣的號碼任意連成三條線就行了。
「在這之前可以任意跟人交換卡片,另外如果有誰拿了卡片卻不想玩,也可以跟那個人把卡片要來自己使用。」
「……灰翎你要玩嗎?先不論酒的效果,主要是由深遠守護王女提供的獎品,就有那個價值了。」紅雷問。
「嗯,試試自己的運氣也無妨。」灰翎點頭。
兩人被諾特有些興奮的領到前方已有一些人在排隊的賓果卡製造器前,「雖然平時的工作很忙,不過這玩意兒的設計我也有參與。」
隊伍前進的速度算快,輪到灰翎與紅雷時,他們聽從諾特的指示將手擺在一個看似普通木箱的上方,感覺一股微弱的電流通過與箱子接觸的手掌,一張上面寫了六十四個號碼的紙片從箱側邊的長型開口吐出。
「喔喔!這個真有趣,箱子裡面到底是放了什麼?」紅雷手裡拿著那張數字卡片東翻西翻,忍不住好奇地問。
「商業機密。」諾特得意道,「先來吃點東西吧,不然等一下跟人打招呼起來,就沒完沒了了。」
「……諾特你今天好像特別興奮的樣子啊,臉也有點紅紅的。」紅雷盯著諾特些微泛著淡紅的臉頰,以及比平時更水嫩的唇色,「該不會是酒會開始前就先偷喝了好幾瓶吧?」
「咦?啊,沒有啊!」諾特有點慌張地摸了摸臉,就連指尖都能感覺自己臉上的溫度高得不尋常,「大概是室內有點悶吧?等會兒我去叫人把窗子開大。」
「該不會是你的身體還在不舒服,現在一忙起來又發燒了吧?」灰翎以為三天前諾特的「因病休養」是因為諾特被諸多公事給忙壞了的關係,心裡還有些把史提蘭給氣上了。他伸手探探諾特的額,又摸摸對方耳後,真切地露出擔心的神情。
紅雷將視線從兩位友人身上移開,感覺有哪裡被刺痛了下,最後迅速吸口氣,將手上的紙卡塞進灰翎的口袋裡,「給你,我突然沒什麼興趣了。」接著他轉身往反方向大步離開。
「你去哪裡啊?」灰翎在後方忙問。
「去找騎士長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