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度完長達兩百多天蜜月的邢野夫婦,在接獲Ada的通知後,一進龍騰辦公大樓,就直鋼二十四樓亞司的住處。
才一開門,就傳來撲鼻的惡臭,裡面好比颱風過境一樣,滿地的玻璃碎片,怕是整個客廳已成空蕩,因為連沙發都讓人給踹到玄關附近,看起來就快解體似的。
而Ada口中失蹤好多天的總裁,正坐在這片凌亂中的地毯上,雙眼似乎盯著什麼東西,手裡還拿著一瓶酒及一根煙,不時交互的往嘴裡放。
瞧見這等情況,邢野揚高眉梢對上嬌妻擔憂的大眼,無奈的歎一口氣,同時安撫地拍拍妻子的雙肩,然後溫柔的說:「剛剛才下飛機,你一定很累了吧!這裡我來處理就好,你先回去洗個澡,待會我就下去。」
才說完,電梯門「噹」一聲開了,夫妻倆一同往那方向看去。
出了電悌,程恩熱絡的朝他們走過來,張開雙臂往雅琴撲了過去,但是邢野的動作更怏,一晃眼已擋在妻子前面被人抱個正著。
「喂!我只是想給邢太太一個熱情的招呼,難道這都不可以?」程恩癟癟嘴,不滿地放開邢野。
「哼!免了!」刑野將仍憂心仲仲的嬌妻送進電梯。
「琴妹妹,你確定不服你近八個月沒見的恩哥哥,來個熱情擁抱嗎?」一同目送的程恩不死心地問。
雅琴被逗笑了,還來不及回話,梯門就再度關上了。
「喂!恩哥哥?你不覺得肉麻嗎?」說完邢野怒瞪他一眼後,轉身準備與這層樓的主人好好談談。
刑野一進門就差點踩到碎玻璃,跟在後頭的程恩馬上狀似體貼地說:「小心一點,別踩壞了亞司最近才勞心勞力完成的裝潢。」
亞司既沒有回身,亦沒反駁,只是喝口酒、冷聲說:「出去。」
然而他們根本就不甩他的叫嚷,程恩甚至嘖嘖有聲地猛誇亞司的裝潢品味極為特殊,還要求邢野在他將來要重新裝潢住處之時,千萬記得提醒他,別找亞司所請的設計師,免得到時搶了亞司的風采,那就不太好了。
終於亞司忿忿的將手中酒瓶往旁邊一甩,不耐煩地低吼:「你們到底有什麼事?」
邢野睨視亞司一眼,首先緩緩開口道:「Ada說你失蹤很多天了。」
亞司沒有作聲,只是再開一瓶酒,就著瓶口濯酒。
程恩在亞司身旁路了下來,注意到他面前除了幾瓶酒外,還有一個打開的盒子,而讓亞司視線不離的就是盒裡的東西,他故作瞭解的點點頭。
「原來你是在慶祝有人送東西給你呀。」說完,他搶下亞司的酒也跟著暍一口,「那你應該找我們陪你一同慶祝嘛!」
亞司聳聳肩,無所謂地再開一瓶。
「怎麼回事?說來聽聽,也許我們幫得上忙。」邢野擰起眉心,關懷的問。
亞司按熄快燒到手指的香煙,再狠狠地大灌一口酒。
一陣沉默之後,他仍然不願開口說話,眼中還是只有地上那只盒子。
程恩靈機一動,伸手翻翻盒裡的東西,一件毛衣、一條圍巾、一封信及署名是安安的郵件,他淡淡地說:「這毛衣的顏色還蠻好看的,穿起來應該也很舒服吧。」
聞言亞司露出一抹微笑,眼神跟著程恩所說的毛衣打轉。
突地,程恩抓起盒裡的一樣東西,然後迅速離開亞司身邊。
幾乎是立即的,亞司臉上笑容消失轉為鐵青,眼泛凶光直瞪著程恩,「還我。」語氣冰冷的快將周圍的空氣給凍住。
程恩不畏懼的揚揚手上搶來的郵件,啾著亞司道:「這上頭的收件人是安安耶!」大掌在午皮紙袋上摸索一會,「裡面好像是一卷帶子?」
亞司彷彿沒有聽到一般,只是青筋佈滿額際,再次森冷的開口:「不要讓我說第二次。」
在一旁觀望的邢野,感覺到大舅子己瀕臨火山爆發的階段,遂開口勸阻程恩:「你還嫌他不夠糟嗎?把東西還給他吧!」
程恩歎一聲氣,收起嘻皮笑臉,不再逗弄亞司,幽幽地說:「其實這些年來,每次看你為安安而落落寡歡的時候,我都很後悔。」
亞司詫異的怒火頓失,邢野亦不解的微挑著眉。
「要不是我開口設下那個該死的賭局,你和安安也就不會有機會交集在一起了。」程恩見好友們不明白自己的意思,解釋道。
亞司一聽,搖搖頭兩眼茫然的陷入回憶中,片刻過後,露出一個真心的笑容,低啞的說:「不、你不該後悔,因為如果沒有這個賭局,我就沒機會與安安在一起。因此而認識安安,我從不後悔,唯一讓我後悔的是,沒來得及看清自己的心,才使原該有的完美結局,蒙上一層灰暗的色彩。」
程恩與邢野對看一眼,皆為亞司欷歔不已。
他再次揚楊手上的郵件,引起亞司的注意,然後真心地說:「不管怎樣,我們都不想你再沉溺於痛苦之中,這卷錄像帶是寄給安安的,片中很可能會有安安的身影,希望放完帶子之後,你已經有所決定,是放了過去、還是不顧一切的爭取她,不論是哪一種選擇,我及邢野一定支持你到最後。」
「謝謝!」亞司感激地看著好友。
「我們是誰呀?還謝什麼。」邢野不悅地說。
程恩點頭附和,同時撕開郵件,拿出帶子來放映。
讓人想不到的是,這卷帶子才一播放,三人即對它的內容驚駭不已。
「不──」亞司痛苦的嘶吼,雙眼已然泛紅,瘋狂地失去所有理智。
他衝到電視機前,一腳將電視踹飛出去,中斷影帶,而後歇斯底里的有如老虎出柙般,大肆破壞所有一切。
怕他傷了自己,終於回神的程恩與邢野兩人趕緊上前制止,接下來所呈現的是一場大混戰,而主要劇碼是兩個男人大戰一頭猛獸──
亞司凝視窗外的黎明,黑色夜幕逐漸化為透明,天漸漸亮了。
靜佇在窗前的他,卻全然感受不到一絲陽光灑下的溫暖,他回身到房中那長形橧木辦公桌後方的真皮沙發坐下,再次點燃一根香煙,而後茫茫地看著白煙裊裊,直到它燃燒殆盡。
他將煙蒂彈進桌上的白金煙灰缸裡後,原本無神的雙眼,瞬間轉為犀利專注的視線,直直地射向桌上的那卷錄像帶,幾分鐘後,一抹陰森詭譎的表情出現在他臉龐,他緩緩起身,大步伐的邁開步子,那股氣勢透露著暴風雨來襲前的寧靜。
自從今天凌晨兩三點時,亞司由猛獸恢復成人類之後,拿了那卷駭人的帶子,自己一個人鎖在書房中已有不少時間了。
這段期間,程恩與邢野一步也不敢離開房門口,還數次貼在門板上細細聆聽,生怕有什麼意外發生。
這會兒,天剛亮沒多久,程恩坐在夜裡從客廳拖來唯一無法破壞的長沙發上,由雅琴處理昨晚無辜被揍的傷口,而邢野則拿著電話靠在門旁的牆上,透過話機下達一些命令。
雅琴處理完程恩最後一道傷口後,終於將心頭懸掛著許久的憂心說了出來:「大哥一個人待在裡面,已經有好幾個小時了,會不會有事呀?」
「琴妹妹你放心,你看看我跟你老公都能被他打成這樣,他還會有什麼事?」程恩指著傷口,誇張地說。
這時邢野掛斷電話,走過來將雅琴納入懷中輕聲安慰道:「程恩說的對,況且有我和他全程監控著,你大哥不會有事的。」
瞧見妻子仍然擔心不已,邢野俯身低喃柔語的安撫著,這時書房的大門終於開了,裡頭的人緩緩步出。
下一秒,邢野懷中的人兒,已推開他,飛奔至亞司身上。
「大哥!」雅琴緊緊的抱住亞司,然後喚道。
亞司輕拍妹妹的背部安撫著,「我沒事,你別擔心了。」說完將她拉離自己,然後輕柔的說:「我肚子餓了,你去買一些早點來給我好嗎?」
聽到大哥這麼說,沒多想的雅琴馬上放下擔憂,高高興興的出門準備為大家買一頓豐盛的早餐,來迎接新的一天。
一待雅琴出了門口,亞司馬上陰冷的說:「用最快的方法查出那個人的一切,我要知道事情的始末。」
「我已經派人去查了,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傳回來。」邢野瞭解的點點頭。
然後誰也沒有再開口說話,沉默一直迴盪在三人之間,他們同時想著,接下來的,將是一連串腥風血雨的報復。
※※天長地久的蹤跡※※
為了讓小妹安心,亞司在邢野的警告瞪視下,勉強吃了一頓豐盛奶比的早餐。
餐後,邢野立即出發去監控整個調查進度,而程恩則像蒼蠅似的,在亞司身旁跟進跟出,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一個很盡責的保鑣。
一進辦公室,亞司坐在位子上,神情不耐的看著跟在後面此時也坐下來的程恩,冷諷道:「我記得我請你來是擔任龍騰的總經理,什麼時候改為保鑣的,我怎麼不知道?」
程恩無所謂的聳聳肩,然後故作驚訝的反諷回去:「噯!人事部沒有通知你嗎?自從我們那個不肖總裁無故失蹤又惡意酗酒後,我就被迫貶為保鑣了。」
亞司非常清楚,最近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實在太多了,加上他的種種行為,有如一顆不穩定的炸藥,的確會議好友擔心,眼中染上一層感激、帶著歉意瞥一眼程恩嘴角的瘀青之後,再也懶得制止他出自關心的舉動,伸手從筆筒中抽出兩支筆來,一支給自己、一支丟向程恩。
「既然你那麼閒,那就順便幫我把桌上這些文件批一批吧?」
這次程恩是真的錯愕了,不敢相信地瞪著好友,剛剛他那一眼的表現,明明就是含著感激、含著歉意的,怎麼說出來的話卻完全不一樣?
亞司攤開一份文件,低頭開始審閱,嘴運卻不忘催促坐在對面自哀自憐的男人,「動作快,還發什麼愣?」
程恩一聽,搖搖頭,他還能說什麼,只能怪自己交友不慎,長歎一氣,他認命的拿起一份文件開始幫忙。
半小時後,桌上未批的文件大約只剩兩三份,程恩收起筆來,若有所思的盯著仍埋頭苦幹的亞司。
睨一眼停筆的程恩,亞司不在意的繼續翻開另一份文件,過了一會,終於受不了那股透著研究、分析的目光,只好跟著停筆,抬起頭來與他相視。
「想知道什麼?還是想問什麼?你說吧!」
「你知道我有話問你呀?」
「整個早上限前跟後,除了擔心我一時衝動做傻事之外,你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更是一直出現在我面前,連瞎子都不難看出你有事想問,何況是我。」
程恩訕笑一聲,喃喃說:「原來我表現的如此明顯呀!」他目光停在亞司身上思索了一會,「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
「報仇。」
「逃避是嗎?」程恩輕哼,然後沒好氣地為他敷衍的答案作個響應,「報仇,誰都曉得你會這麼做,但我要的不是這個答案。」
亞司不理會他的嘲諷,久久不語。
程恩歎一口氣,決定直截了當的說出,早就卡在喉嚨的疑問,「我問的是你和安安的這段情,你打算怎麼處理?」
簡潔犀利的問題,毫不留情的砸了過來,讓一直處於徘徊不定的亞司,神色頓時陰暗下來,點了根香煙、慢慢地吐納,靜默片刻,才幽幽的開口。
「昨天在還沒有拆開那封郵件的時候,你問我要爭,還是要放棄?當時我早已決定,我是無法舍下安安的。」冷哼笑了幾聲,他又說:「但是在看完那卷錄像帶之後,我就不那麼確定了。」
「不那麼確定?」程恩訝異的重複,不信地揚高眉梢,「難道你嫌棄她?」
亞司瞄了他一眼,冷峻的說:「說話小心一點!安安並沒有錯,她只是個受害者,況且歹徒並未得逞。」
「失言,對不起!」程恩馬上舉高雙手賠罪,然後又發出一句疑問:「那……」
亞司捻熄煙又燃上一根,看著它徐煙裊裊,緩緩說出心中的顧忌,「當年事發之後,安安毅然的選擇逃離她所熟悉的一切,如今我的出現與即將而來的掠奪,就很可能使她再次受到傷害,這不是我所想要的。」
「別這樣,當年發生的事與你根本無關,不能怪你的。」程恩瞭解的安撫。
「無關?怎麼會無關?你知道嗎,安安被退學、被……」亞司激動的說不出口,頓了一下,才說:「同一天、是同一天呀。」
望著愣住的程恩,他又開口說:「是我、是我讓安安求救無門的,是我害了她。」
見亞司如此自責,程恩一時找不出話來安慰他。
這時,辦公室的大門突然打開了──
「叔叔!叔叔!」
一個小小的身軀興奮喊叫的跑進來,後面緊追進來的是Ada。
「總裁,對不起,這個小孩是……」Ada微喘慌忙的解釋。
亞司搖搖頭,打斷秘書的解釋,露出笑容,將已經衝到他身旁的小男孩抱起,坐在他的膝上,「沒關係,是我約他的,你去拿一些點心還有果汁過來。」
「不要紅蘿葡蛋糕喔。」小男孩轉動著靈活的大眼,急著發表自己的意見。
亞司抱著小孩左右搖晃,逗的他咯咯笑,「放心,叔叔也不喜歡吃,所以絕對沒有紅蘿葡。」
程恩直到Ada送來點心、果汁後,才從震驚的情緒中恢復,閉上張開已久的嘴巴。
認識亞司這麼久了,通常他見到小孩,雖然不至於閃避,但也從沒做出過於親密的舉動。
這是他第一次見亞司如此寵溺溫柔的對待一個小孩,程恩好奇的將眼光放在小男孩身上,想找出他為何有此魅力讓好友另眼相待。
突地,程恩張大了眼,心中大駭,不相信的再次仔細將小男孩看個清楚。
這張臉……好像呀!尤其現在這個時候,大小兩張臉靠在一起,緩慢的將視線往下栘,停留在小孩胸前的名牌。
他恍然的露出一抹奇異的笑容,看來好友這次的情路,將會有個完美的結局。
「亞司,你也太不夠意思了,什麼時候認識個如此可愛俊俏的小男生呀?」他對著亞司假意抱怨這。
聽到好友的聲音,讓原本低著頭張羅唸唸吃點心的亞司,想起房裡還有第三個人存在,抬起頭來幫他們介紹,「唸唸,這位是程叔叔,他是叔叔的朋友……」
「程叔叔!」跟著抬起頭的唸唸,嘴甜地打招呼。
「乖!點心好不好吃呀?」
「好吃!」唸唸笑咪咪的回答。
亞司憐愛地摸摸唸唸的頭髮,柔聲說:「好吃就多吃一點,但可得小心一些,別噎著了。」
「嗯!」叔叔的關心不知為何總令唸唸十分高興,他快樂的捧起果汁暍。
亞司將視線轉移向臉上寫滿問號的程恩,「唸唸是安安的兒子。」
「那就沒錯了。」果然!程恩點點頭說。
「什麼意思?」亞司不解的眉梢一挑。
「你難道沒發覺唸唸跟你長得很像嗎?」
瞭解程恩話中的語意後,亞司所有表情全然消失,就像被電擊到似的僵直了身軀。
還沒出聲回答程恩的問題,啜著果汁的唸唸,卻抬起頭來,露出大大的笑容,對亞司說道:「真的嗎?我真的跟叔叔很像嗎?老師也這麼說過耶。」
無心的童稚話語,就像利刃一般,狠狠地將事實剖開,攤在亞司眼前。
亞司清清微哽的喉嚨,強作平淡地詢問:「唸唸的爹地是做什麼的?」
「爹地?我不知道,唸唸沒有見過爹地。」他靈活的大眼有些失色,一會後,立即恢復興奮的情緒,然後露出驕傲的神色說:「不過媽咪有說喔,爹地長得又高大又英俊,唸唸跟他可像著呢!」
聞言,亞司激動的緊緊抱住懷中的小小人兒。
「叔叔,你弄痛唸唸了啦!」
唸唸呼痛掙扎的動作,喚回他曾短暫失控的情緒。
「對不起!」他放柔聲音,微鬆著手臂。
唸唸搖搖頭,一抹靦腆害羞的笑容,佈滿整張小臉,「沒關係,因為我喜歡叔叔的抱抱。」
程恩翻起白眼,實在看不下去亞司激動又不著邊際的詢問方式,決定乾脆幫他一把。
「唸唸!」程恩出聲引起小男孩的注意力,然後,一個字、一個字,清晰的說:「你叫什麼名字?」
「魏念司呀。」
※※天長地久的蹤跡※※
近午,秘書課裡同往常一樣,忙碌熱鬧不己。
桐安站在角落的複印機前,雙手忙碌的校正待印的資料,突然,胃一陣翻攪抽痛,讓她緊攏著眉,將影印的步驟操作完成,方才單手揉揉胃部。
一旁幫忙裝訂的小紅,瞧此情況,關心的說:「安安,你胃病又發作了呀?」
「嗯!」點點頭,桐安難過的有些開不了口。
「那你要不要回位子上休息一下?這些裝訂我來處理就可以了。」
桐安的額角淌出了幾滴冷汗,臉色也越加蒼白,她隱約地感覺到,這次胃部的疼痛,不是那麼簡單就可以結束的,因為它比往常更加的抽痛。
忍隱不適,她搖搖頭,拿起最後一疊印好的資料,走向小紅。
「放心吧!我沒事,我們還是趕快將資料裝訂好,距離上頭開會的時間,越來越近了。」
小紅瞄一眼手上的表,發現桐安說的沒錯,時間就怏到了,只好不再多話,低頭開始與她分工合作起來──亞司親自將唸唸送回托兒所後,就直上十八層樓,往秘書課的方向而去。
他一進秘書課,霎時整個辦公室鴉雀無聲。
造成此種狀況的亞司,毫無所覺,逕自將目光往四周搜尋,尋到角落時定住,眼神瞬間轉為溫柔深情,緩緩舉起步伐往那背對自己的忙碌人兒走去。
一陣狠狠的痙攣抽痛令桐安倒抽一口氣,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按住己嚴重叛亂的胃部。
她覺得自己就快受不了了,抬起己刷白的小臉看向小紅,卻發現小紅的視線,不知越過自己注視著什麼,同時她亦感覺到,背後有股灼熱的目光直繞著她。
忍住差點嗚咽出聲的痛楚,她緩緩循著小紅的視線轉過身,一望,她怔仲一下,是他──亞司。
乍見安安蒼白虛弱的小臉,亞司緊張的再也管不住著急的心,「你怎麼了?」
「我……我……」桐安想開口說些什麼,卻讓胃再次緊揪的血色盡失,眼前一片黑暗,隨之緩緩倒下。
就在要失去知覺前,桐安看見亞司臉上,露出驚惶失措的表情,接住了她──
接到通知帶著唸唸趕到醫院的程恩及邢野夫婦,直往手術室的方向前去,遠遠的就見到一個人坐在門口等待著。
唸唸一認出是亞司,便掙脫雅琴的手,迫不及待的跑了過去,撲進他懷中,哽著聲急急問道:「叔叔!我媽咪怎麼了?」
「唸唸別擔心,你媽咪只是生病了。」亞司抱起唸唸、拍拍他的背,低柔安撫道。
「那我要見媽咪。」唸唸抬起已經掉下淚水的小臉看著他。
「唸唸乖,媽咪還在開刀,等一下出來,我再帶你去看她,好不好?」伸手柔柔的擦去兒子臉上的淚珠,是的,亞司恍然的看著唸唸,如此相像的面孔,明眼人一看即知兩人的關係,他怎麼會遲鈍成那樣?抬頭看向仍亮著的手術燈,他緊緊抱住心裡新生的支柱。
「情況怎樣了?」來到亞司跟前的程恩問道。
「胃潰瘍導致胃出血,醫生說必須割掉小部分的胃。」亞司瘖啞的說。
「大哥你放心!她會沒事的。」雅琴坐到他身旁伸手擁擁他的肩,柔聲安慰道。
「我知道。」亞司點點頭,勉強的說。
靜靜被擁著的唸唸,還是止不住小小心靈上的不安,驚惶的再次看向他所信任的人,「叔叔,媽咪會不會不要唸唸了?」
「不會的,唸唸那麼乖,媽咪怎麼會不要你呢?」亞司提起精神再度安慰道。
沒想到安撫的話才說出口,唸唸的淚水又掉了下來,他急忙一邊伸手擦去他的淚水,一邊輕聲問道:「怎麼了?」
「叔叔騙人。」伸手揉揉哭花的雙眼,唸唸喊道。
「唸唸乖!你龍叔叔不會騙你的。」程恩在一旁也加入安撫小孩的行列。
「叔叔騙人,你說唸唸很乖,媽咪不會丟下唸唸,那……爹地……爹地還不是丟下唸唸了。」唸唸說到最後聲音都哽咽了。
聞言,亞司激動的搖一下頭,微微大聲的脫口說:「誰說我不要你了,唸唸是爹地的寶貝。」
「爹地?」唸唸愣了一下,忘了哭泣,睜圓閃亮的大眼。
亞司伸手揉亂兒子細軟的頭髮,罷了,既然話都已經脫口而出,不想找些莫名的借口搪塞,把事情變得更糟、更複雜。
他試著放柔嗓音,誘哄道:「媽咪不是告訴過唸唸,唸唸很像爹地嗎?」見兒子用力的點頭後,他接下去說道:「那是不是很多人都告訴唸唸,唸唸跟叔叔很像?」
唸唸更是用力的點頭,帶著新奇不確定的心情望著亞司,「那你真的是爹地?」
有些緊張地動手抹去兒子臉上幾乎看不出來的淚痕,瘖啞的說:「嗯,叔叔就是唸唸的爹地。」
不確定的轉頭看看其它的叔叔阿姨,見他們都點頭附和後,也許是血緣連繫的關係,唸唸小小的心裡並沒有任何排斥、疑惑,他伸出雙手環住新認的父親,將小小的腦袋靠在他的頸窩,興奮的小聲喊道;「爹地。」
亞司怔仲了一下,瞬時為人父的驕傲心情充塞整個身子,伸手緊緊回抱著兒子。
就這樣父子倆環抱在一起,靜享新出爐的親情,而程恩及邢野夫婦亦在一旁感動的瞧著這難得的場景。
片刻過後,手術房的燈號熄滅,一身綠衣的醫師推門而出──※※天長地久的蹤跡※※
亞司眉頭深鎖,凝視著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兒。
清麗的小臉毫無血色,即使現在仍處於毫無知覺的狀態下,眉間依然緊蹙,好像正忍受著什麼痛苦似的。
他心疼的伸手輕輕將它揉順撫平,卻不見有什麼效果,這時──桐安逐漸醒來,只覺得腹部有如火燒般的疼痛,不禁呻吟出聲。
「醒了!」
她緩緩睜開眼簾,眼前出現的是亞司滿佈擔憂的臉龐。
「這是哪裡?」桐安虛弱的問道,微微撐起身子,卻惹來一陣劇烈的疼痛。
「別亂動,你前天才開了刀,小心扯到傷口。」亞司慌忙的輕輕將她按回床上,撥開她的髮絲,雙眼一刻不離的望著她。
「開刀?」桐安一時仍處於迷霧之間,不知他的意思。
「嗯!你胃潰瘍出血,醫生切了你部分的胃。」他解釋道。
桐安有些恍然的點點頭,倏地雙眼張大,滿臉驚惶,急喘地問這:「唸唸呢?」
輕撫桐安的臉頰,亞司溫柔的安慰道:「沒事的,唸唸我讓雅琴照顧著,等一下托兒所下課,他就會來看你了。」
雅琴?是誰呀?難道是他的……桐安心裡湧出一些酸味。
正當桐安失神時,亞司突然俯在她身上,輕柔地抱住她,將頭埋在她的耳際。
一瞬間,桐安為亞司的舉動所怔仲,然後有些不安地怯怯開口:「你……你怎麼了?」
「怎麼了?你還敢問我怎麼了!?只要再有下一次,再有一次你敢在我面前暈倒,再有一次沒有好好注意自己的健康,再有一次……再有一次……」亞司說不下去了,縮緊手臂、他需要真真實實的感覺,懷裡的人兒還是溫熱的。
他將臉轉正抵在她的額際,惶恐低語:「你知不知道這兩天,我是怎麼度過的,生怕不小心一眨眼,我和唸唸就會失去你了,答應我不會再有下一次,我們好不容易才再次相遇,我可不想我們一家子還沒享到團圓之樂就又分散了。」
一家子?桐安驚愕的睜大雙眸,他知道了。
「怎麼?以為我永遠都不會知道唸唸是我兒子?」見她的反應,他不高興地張嘴輕咬她的雙唇作為懲罰。
他真的知道了,桐安認命地閉上眼一會,然後再怯怯地抬眸,虛軟的說:「我不是有意要瞞著你,只是不知道你會有什麼反應。別把唸唸帶走好嗎?他是我唯一僅有,而且好不容易才有的親人。」
亞司坐正身體,瞧桐安有些驚惶、不安的模樣,心疼的拉著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啄吻,「沒事的,你是唸唸的母親,沒有人會搶走他的,包括我在內。」
她細細地想在他臉上尋出端倪,奈何她已耗盡精神,不甘心的緩緩闔上眼簾聲音漸弱地說:「真的……你不……不會拆散我跟唸唸?」說完己無力地沉入夢鄉。
溫柔的撥撥她的秀髮,亞司俯身在她的額角啄了一下,低柔小聲的說:「不會的,我跟你保證,我們一家子會永遠在一起的,好好的睡,當你醒來的時候,即將是我們新的開始。」
※※天長地久的蹤跡※※
「媽咪!」唸唸一進房門,就邊喊邊掉眼淚的撲向床邊。
已經睡了一天,精神頗佳的桐安,心疼地摸摸兒子滿是淚水的小臉,「唸唸乖,不哭,媽咪沒事的。」
抹乾淚水後,唸唸怯怯不安的看著母親。
「怎麼了?」桐安奇怪地看著兒子的表情。
唸唸掙扎了許久,才緩緩問道:「媽咪呀!龍叔叔說他是我爹地耶,是真的嗎?」
神情僵了一下,望向兒子期待的臉龐,看來是瞞不得了,歎口氣,試著露出微笑,點點頭肯定亞司的說辭,「嗯,龍叔叔的確是唸唸的爹地。」
聞言不只唸唸興奮,連甫一進門就聽到這個消息的亞司,也高興地抱住跳躍的兒子。
桐安又喜又夏的看著這一幕,她喜的是,亞司看來很喜歡這個兒子;她憂的是,他會不會搶走唸唸?
「好了,大哥,你別逗兒子了,你不是要我燉些粥來嗎?」
溫柔的聲音打斷桐安的煩憂,她抬眼往前看,頓時,苦澀取代了煩憂,好漂亮的一個女人,應該是他的情人吧,她勉強地微微扯動唇角,算是打招呼。
見桐安黯然的神情,雅琴馬上就明瞭這個未過門的大嫂想偏了,立刻洗刷她的誤解,「安安,你別誤會,我是他的妹妹。」
桐安一聽蒼白的小臉倏地漲紅,許久才訥訥地辯解:「這跟我沒什麼關係。」
亞司坐到床邊勾起她低垂的臉蛋,狠狠的印上她的唇,「是嗎?看來我得找些時間來與你好好溝通溝通。」說完,他打開雅琴交給他的保溫盒,盛出一碗粥來。
這時桐安才發現病房裡又剩下他倆,驚疑地問:「唸唸呢?」
看出她不尋常的恐慌,亞司溫柔的說:「雅琴帶他去買飲料了。」他放下手中的粥,緩緩將桐安壓在自己的胸膛上,輕輕拍撫她驚慌的心,然後低柔的說:「放心,我不是說過,你是唸唸的媽咪,沒有人可以搶走他的,嗯。」
她不由自主的緊緊窩入他的懷中,撫平害怕不安的心,「真的,你不會搶走唸唸?」
深深歎一口氣,亞司輕輕撥開她垂下來的髮絲,「相信我。」說完,他再度捧起粥,「來,把這碗粥吃了。」
看著他舉至嘴達的湯匙,桐安臉頰微紅的伸手,「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搖搖頭,亞司堅決的要餵她,別無他法的安安,只好隨他。
而比起無奈的桐安,亞司顯得高興多了,只見他邊溫柔的餵著桐安,邊愉快的對桐安宣佈,「過幾天你就能出院了,到時候我帶你跟唸唸到墾丁的別墅養病度假,在那裡你可以看到白白的沙灘,還有……」
就這樣,一碗粥在亞司滔滔不絕的話語中,漸漸消失在安安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