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苦喔 … … 」滿滿抱著肚子,面色如土。她已經在床上翻滾了四個多小時,腸胃裡能吐的早就吐光了,剩下的只有又苦又酸又從的膽汁。
這艘郵輪巨大得像是一座海上城堡,行駛時幾乎感覺不到風浪,搭這樣的船還會暈船,那真的沒辦法了。
吞下的暈船藥開始生效 ─ 她感覺自己已經要把整個胃都嘔出來了,才終於把那兩顆溶解了一半的藥丸給吐出,整個喉嚨苦得她忍不住掉眼淚。
「鳴 … … 」「乖乖躺著不要動。」成海闊沒好氣地將一個抱枕塞進她懷裡,讓她像只蝦子似的蜷著。「別哭,越哭頭越痛 。」他真是恨死了!溯風跟滿滿在碼頭演出的那一幕到底算什麼?滿滿只是吐,他卻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都被妒恨的怒火燒得面目全非。
滿滿果然還是受不住誘惑。他不能怪她。溯風帥得亂七八糟,有錢得能夠移山倒海,這樣的白馬王子哪個女孩不心動?
他恨自己太孬,即便到了這個節骨眼,他還是沒辦法對滿滿坦白。
他以為自己已經做得夠明顯了,任何有點腦筋的人都看得出來他為這呆頭呆腦的小女孩傾心!就只有滿滿 … … 就只有滿滿該死的一天到晚發好人牌給他,卻對他的感情沒有響應!
只是個小情敵,有什麼好生氣惱火的?解決他不就得了?為何他做不到?他就是做不到讓滿滿失去即將到手的幸福 ─上一秒他還惱火地認為那個該死的小伙子除了一張漂亮得連女人都嫉妒的臉跟三輩子也揮霍不完的金錢之外,還有什麼能力令滿滿得到幸福?下一秒他便絕望地承認溯風可以給滿滿的,或許終他一生都沒有能力給她。
他心痛如絞,卻又無話可說。
他滿腔怒火,卻無處發洩。
最可恨的是坐在這裡看她吐得七葷八素,他又急得氣惱自己無法以身相代 ─「老闆 … … 你的臉色比我還難看。」滿滿吐滿滿翻個身,面對著牆嘟嚷:「 他要我當他女朋友,我拒絕他了。」他第一次無法控制自己臉部的表情,狂喜全寫在瞼上,他咧閉嘴,露出一個堪稱「劇烈」的笑臉。
滿滿卻正對著牆,有點無奈地嘟嚷:「唉 … … 真的真的好可惜喔 … … 」※ ※ ※已經一天半了。打從他們上船後的一個小時,成海闊跟滿滿就再也沒出現過。
醫生說滿滿暈船暈得厲害,但滿滿暈船跟成海闊有什麼關係?彌生顯得陰鬱、不快樂,她的這一面很少人看過,始雨就是「很少人」的其中之一。她跟始雨雖是異姓姊妹,但自幼一起長大,感情與親姊妹無異。
「去找他啊!」 始雨厭煩地嚷。「要我看妳這張臭臉到幾時啊?我都快悶死。」「用什麼理由去找他?」「他是妳的隨身攝影師,無論妳做什麼事他都應該在身邊吧?就算妳希望洗澡的時候有人拍照,他也應該在場 ─ 咦?這主意不錯耶,妳要不要 ─ 」「段始雨。」「 … … 好嘛。」始雨又翻個身。「那妳到底想怎麼樣呢?喜歡就去搶過來,這不就是我們家族的名言嗎?」「搶?」彌生橫著眼睛看她。「人是可以搶的嗎?搶得到嗎?」「 當然可以,我就搶了好幾個。」她仰躺著,扳著手指閒始數。「從國一的時候開始 … … 」搶,掠奪之意。把擋在目標中間的障礙物清除,直接奪走。
她試過了,連溯風都被她拿來當成方便棋子。對付一個普通人,這樣的手段應該早已經足夠,但沒想到連溯風都緞羽而歸。
「喂!妳有沒有再聽?」「沒有。」「唉,我就知道沒人在乎我 。 」始雨哀怨地歎息。「妳可好了,喜歡上成海闊還有點事情可以做、可以想 … … 你們好奇怪,溯風喜歡滿滿,妳喜歡成海闊,他們有什麼好喜歡的?讓你們這樣煞費心思。
我看他們只不過是兩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街上到處都是。 」「 … … 許多事本來就不需要理由。」「妳是因為成海闊沒有為妳著迷,心有不甘吧?」始雨嘻嘻一笑。「我瞭解那種感覺喔。」「被妳想得那麼膚淺,我居然不生氣。」「那妳偉大的愛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大概連妳自己也說不清吧?居然敢說我膚淺。哼。」「喜歡就是… …喜歡了。這世界上除了人之外,還有什麼值得我們喜歡的?」王彌生歎口氣,揉揉疲憊的眼睛。
也許始雨說得對,她只是不能接受有人不願意屈服在她跟前,那是前所未有的事,用「不甘心」來解釋自己的行為,事情會變得容易許多。
「說的也是。可憐我無聊到連喜歡人的能力都沒有了。」始雨嘟嚷著。
「別說得這麼可憐,馬上就可以見到妳喜歡的凱薩了。」「有什麼用?他又不喜歡我。」始雨做個哭臉。「要把他騙上床好難。」「 … … 」始雨實在太隨便,也難怪自恃甚高的凱薩不把她放在眼裡。但始雨始終不是個壞女孩,她只不過 … …走了偏路,走到一個連她自己都無法回頭的地方。
「 妳去找他啦!」始雨踢她。「別在這裡作苦臉給我看。去去去!去找他吃晚飯。難道他跟滿滿就要斕在那間屋子裡不出來嗎?」王彌生猶豫著。
始雨呻吟著歎口氣。「就說船長請全船的人吃飯,這理由夠了吧?慶祝場面,豈有攝影師不出面的?」彌生眼睛一亮,淡笑點頭。
無論怎麼樣厲害的人物,面對感情的時候都一樣盲目,腦袋都一樣殘廢。
但是彌生,妳真的喜歡成海闊嗎?到底有多喜歡呢?從來都不敢愛、不敢付出的彌生,難道這次真的會有所改變?
始雨打個呵欠,體著天花板,半晌之後搖搖頭。
她才不相信。
※ ※ ※「鳴 … … 好想死 … … 」啪地一聲,冰涼的毛巾拍在她額頭上。「別胡說了,只是暈船。」「嗯 … … 」「妳沒東西可以吐了。乖一點,躺著不要動。」她的臉色灰敗,無力地躺在床上呻吟。這輩子沒病得這麼慘過,感覺像是去了半條命,好辛苦!
「不要冰毛巾 … … 好冷 … … 」成海闊連忙將毛巾取下,以掌覆額,溫度燙手,他不由得深深蹙起眉。「發燒了。」「唔 … … 」半點力氣也沒,滿滿只能將身體蜷得更彎,企圖從薄毛毯裡取得一些溫度。
她知道自己的問題出在哪,因為她的手指越來越痛,輕輕動一下都會痛得她冷汗直流。移植到那裡的小心臟變成大心臟,隨著血液的脈流噗通噗通地,痛得人抓狂。
但這件事不能讓老闆知道,老闆要是知道了一定會氣得命令王彌生立刻把船往回開。
她知道,為了她,老闆一定會這麼做…… 然後她會被痛毆一頓,給扔進海裡喂鯊魚。
他們正朝太平洋深處駛去,航行越遠,氣溫越低,夜幕降臨,船上的溫度陡降到十度。
「我去找醫生來。」見她燒得昏沉,成海闊大急。怎麼暈船會暈到發高燒呢?
「不用了啦,現在感覺好像好一點了。」滿滿嘟嚷著,整個人往牆角瑟縮,背部貼住冰冷的鐵牆,吱地一聲連忙跳起來。這一跳簡直地動天搖,她好不容易平息的胃再度翻攪起來。
「跟妳說不要亂動!」成海闊沒好氣地扶住她,她的眼睛對不准焦距,頭痛得簡直要炸開一樣。
靠著他寬闊溫暖的胸膛,滿滿努力抑制想吐的衝動。絕對不能吐在老闆身上,那實在太丟臉了。
成海闊抱著她,身體挪啊挪的挪進雙人床裡。王家的闊氣真令人刮目相看,即使是在船上,也有這麼舒服的套房可以住。只是,即使是這麼大的床,要容納他高大的身軀還是嫌擠了點。
滿滿像一顆融化的棉花糖,軟軟斕斕的趴在他胸前,緊閉著雙眼,短短的睫毛輕輕顫動。
歎息一聲,他將毛毯拉高,蓋住她的身子。
真希望這場景不是在這裡,易時易地,他不知道會有多高興 ─ 偏偏卻是在這裡。原本聞起來氣味甜美的滿滿,現在成了一顆酸橘子。
「為什麼叫 『海闊』?」滿滿閉著眼睛問,以便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因為叫『海闊』 ,所以就不會暈船嗎? 」「妳為什麼叫 『滿愛』?妳的爸媽是希望妳有滿滿的愛可以付出?還是希望妳得到滿滿的愛?」「那都還好。萬一叫 『滿意』 ,我豈不是糟糕了?」成海闊忍不住噗啡一笑。幾個月前他們拍過某牌的紙尿布,當時滿滿在攝影棚裡的別號就叫「滿意寶寶」。想起那時她那一臉好氣又好笑、再加無奈的模樣,他的臉仍會忍不住抽動,揚起好看的線條。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滿意寶寶現在不滿意地扭動著。
「我爸媽希望我活得海闊天空。也真如他們所願,我飄來蕩去足足十年,夠 『闊』了。到現在我爺爺還在責怪我老爸,當初為何取這種名字,害他的孫子飄洋過海十年整。」「成爺爺真可愛 … … 」 她喃喃自語似地說著,忍不住打個呵欠。真奇怪,原來躺在人形床墊上比較不會暈船?她躺在老闆身上的時候真的比較不會暈船 ─ 她躺在老闆身上? !
再怎麼遲鈍,她也嚇醒了,渾身僵硬起來。
那個吻 … … 抵死纏綿,幾度回到她的夢中,即使現在手痛得要命,她還是清楚地記得老闆那繚繞著情絲的擁抱。
「放輕鬆,我不會咬妳。」成海闊的聲音悶雷似的從頭頂上傳來。「拜託,昨天夜裡也是這麼睡的,現在才反應過來也太慢了吧?」「咦!昨天晚上?」「不然妳以為妳是怎麼睡著的?」「嗚 … … 我怎麼完全沒有印象 … … 暈船怎麼會有這種後遺症啊,好可怕喔。」「拜託妳不要亂動。」成海闊歎息。他很難不對這顆酸橘子起反應,偏偏滿滿似乎完全沒有自覺。
這是他不想乘虛而入的第二種版本。再這樣繼續下去,連他都要開始懷疑自己是否轉了性,真的得去吃齋念佛。
老闆的胸膛好厚實,躺在上頭舒服得連眼睛都瞇了起來。她喜歡聽老闆的心跳聲,厚實的胸膛所傳出的聲音也厚實得令人心安。
老闆的手輕輕撫著她的發,充滿了疼惜之意。老闆不生她的氣了嗎?
想到這一點,滿滿抬起臉凝視著老闆那粗獷的容顏。 「老闆 … … 你不生我的氣嗎?」「生什麼氣?」「我跟溯風… … 」語聲逸去,只剩下一聲歎息。
「我沒有資格阻撓妳得到幸福。」成海闊凝視著她,終於認真。一抹苦笑浮上他的臉,他輕輕地吻住她的額頭。「但我很高興妳回來了。」聽到他所說的話,她突然有點鼻酸,某種奇異的情緒泛上來,眼眶不由得泛紅。「那 … … 如果我不回來怎麼辦?」「不怎麼辦。我會等妳。」一直都對她很嚴厲,總是忍不住要敲她頭、嘲笑她的老闆竟會說出這樣的話? !
從來不知道原來「我會等妳」這四個字竟具有神奇魔力。
「那如果我一真直都不回來 ─ 」老闆的手掌溫熱地棒著她的臉蛋深情凝視,滿滿的話聲逸去,她閉上了眼睛,期待著 ─叩叩叩。
「成海闊?滿滿?我可以進來嗎?」「這真是見鬼了!」 成海闊惱怒地跳起來,他這一跳,滿滿被摔在床上,痛得她齜牙咧嘴。
打開門,成海闊一臉陰影地瞪著站在門口的王彌生,不知道自己該感激她還是咒罵她。
「滿滿好一點了嗎?」不理會他的陰鬱,彌生越過他,進了船艙。那張床亂得真精采,如果不是他們兩人看起來都極為狼狽,絕對會讓人想入非非。
「嗨,彌生姊姊 … … 」滿滿努力支撐起身子,虛弱地朝她微笑。「真對不起 … … 」「沒關係。妳第一次上船,這趟航行又不是很平穩,會暈船也是難免的。」彌生走到床邊,溫和地望著她出奇蒼白的臉色。「滿滿,妳看起來真的好慘。」「是有一點。」現在不單只有手指痛,而是整個手掌全痛起來了。
「要不要我請醫生─」「沒關係沒關係。」滿滿連忙搖頭,搖得她又一陣噁心欲吐。
「不行?我堅持。」王彌生蹙起眉,轉向成海闊。「你跟我去吃飯吧,船長說想見見你。」「我不想去,我也不餓。」「恐怕我並不是來徵詢你的同意。」彌生的表情冷了下來,一股尊貴不可違逆的王者氣度。
「這是你的職責。我會請醫生馬上過來照顧滿滿,你現在就得跟我走。」※ ※ ※這裡是片氣候嚴峻的海域,即使是在陽光如此燦斕的日子裡,海風依然強勁冷冽。
扶著船櫚,彌生凝視遙遠的前方。這已不是她第一次來這片海域,早在她十五歲那年就來過了,當時是跟著父親一起來的,那時候爸爸手上也拿著相機。
這片汪洋,海連著天、天連著海。
這蔚藍澄淨的顏色只有看過的人才知道,海上的高壓雲層層迭迭,像是棉花糖。這蔚藍澄淨的顏色只有看過的人才知道,那是用任何人工方式都無法呈現出來的色彩。那種藍,籃得透入心肺,藍得足以注入血液,成為一種印記。
如今她身旁的男人也拿著相機,快門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海風吹亂了她的長髮,不經意回眸,相機的鏡頭正對著自己。
從觀景窗裡,他看到什麼呢?她再度忍不住好奇,但她可以忍住不問。
許多事,不問答案比較好。
「不是說船長要見我?」「他可以等。」但她不行。「成先生,你好像很喜歡滿滿?」成海闊一愣,沒想到她會有此一問。「這問題我不需要回答吧?」「我並不是以老闆的身份問你,而是以私人 ……一個好朋友的身份問你。」他們是朋友嗎?幾時發生的事?他怎麼全無印象?成海闊失笑。「就算是朋友,我也沒必要回答這個問題。」王彌生忍耐地微微揚起下顎。「我很喜歡滿滿。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為她安排很好的出路。既然你連喜不喜歡她這點都不敢讓我知道,我想你應該不會阻止我吧?」她還想替滿滿安排什麼樣的出路?丟一張溯風這樣的王子牌出來還不夠,竟然還有下文?
成海闊面無表情。
「想不想留在我身邊,當我的專職攝影師?」他搖搖頭。
「我知道你是個喜歡流浪的人,自願加入海軍,隨船出海六年。你喜歡漂泊,留在我身邊,可以浪跡天涯。」「妳除了想幫滿滿安排出路,還想幫我安排未來。王小姐,你們家的人都這麼專制嗎?」彌生一愣。是這樣嗎?她很專制?
「我沒這麼想過…… 」「但妳正在這麼做。」成海闊忍耐地揮揮手「我不會答應的。我曾經喜歡漂泊,但那是過去的事了。」「現在不喜歡了? 」「我上岸了。」他的回答讓她浮起一抹笑。「留在我身邊也可以很安定,我不是那種喜歡四海為家的人。」「留在妳身邊,就像妳的專業化妝師、保鏢、醫生一樣,隨時要聽候妳的差遺,這種事我做不來。」「別把我說得那麼可怕。他們都是我的朋友,與我在一起,他們應該也同樣感到愉快。」「我知道,所以更不能留在妳身邊。」他終於放下相機,拉起外套,躲在裡頭點了根煙,呼出一口長氣,意味深長地笑了。「王小姐,我不能想像在妳身邊的日子。」更正確的說法應該是:我不能想像沒有滿滿的日子。這算是一次回答了兩個問題,可惜王彌生並沒有聽懂。
她要身邊的人都愛她,只有在純然充滿了愛的環境裡,她才感到心安。這世上沒有比這更奢華的要求了。然而或許王彌生真做得到,她太迷人,太有魅力,太孤傲又太寂寞,這樣的女人很容易令人動情;他只是個普通男人,他很明白自己的極限,或許他很快也會淪陷,但他無法想像不愛滿滿的日子。
不能再輕易為一杯咖啡感動,不能再為了騙一塊蛋糕而絞盡腦汁,不能再愉愉地想佔一點點小便宜,得逞之後又是那麼滿懷罪惡地坦白認錯。
滿滿出現在他身邊時,正是他最為麻木不仁的時候,相機是他的伽鎖,觀景窗是他的牢籠,快門的聲音從過去美麗的達達馬蹄變成了催魂索命的時鐘滴答聲響。
第一次從觀景窗裡望見滿滿,是她已經到職兩、三個月以後的事。那天她突然跑到他跟前,從觀景窗看過去,模樣似一隻大頭狗 ─「我可以看到你的眼睛唷老闆。」那個笨蛋瞇著眼睛這樣說。眼睛已經夠瞇了,再這麼用力一擠,感覺就只剩下兩片眼皮肉相黏在一起。
「那是不可能的,笨蛋。」「可是我真的可以看到啊。」笨蛋繼續說:「如果你請我喝一杯咖啡的話,我就告訴你我是怎麼辦到的。」他無法說明自己為何會那麼輕易就愛上滿滿,更無法解釋自己為何死都不肯直接對滿滿表白,但他知道─留在王彌生身邊就意味著要割捨掉滿滿,而他是絕對做不到的。就算有一天滿滿自己離開了他,他也一樣做不到。
「你可以慢慢考慮,我並不急著現在就要答案。」「但我不需要考慮。」成海闊再次深深吸口氣,煙霧迷濛了他的心肺,卻讓他神智清明 ─ 任何對滿滿有威脅的地方都不要去,任何可能會讓他變得不愛滿滿的人都要遠離。
有王彌生這樣的人在身邊,真是太危險了,答案根本清楚得不需要再想。
「我拒絕。」彌生不再說話。她回到船欄前,慢慢地托著粉腮,輕輕地歎了口氣。「讓我想想,到底要怎麼樣才能讓你改變心意呢?」她的聲音低低的,彷彿從遙遠的地方傳來,那裡頭似是允諾著幸福、閃耀著金光。
這真可怕。成海闊熄掉煙蒂,轉身離開。「該去見船長了,走吧。」望著他的背影,王彌生饒富興味地勾起一絲微笑。
這男人是冷血的,但他對滿滿可不。
這樣的人,真是很值得擁有啊。
※ ※ ※「妳這手鐵定要上醫院!鐵定!」醫生細心地替她清理傷口,指甲碎片深入肉內,傷口嚴重發炎,整隻手掌腫得像個發酵過度的麵包,而且還是個青紫色的可怕麵包。
「現在去哪裡找醫院 … … 」滿滿頭暈腦脹地說著,醫生的手一動,她忍不住又抽搐了一下。
「感染得很嚴重。光是這樣清理我怕不夠仔細,而且妳還得打很多的抗生素,如果不這樣的話,我怕妳會失去妳的手。」滿滿瞪大了眼睛。「這太誇張了吧?我只是受了點小傷─」「這原本只是小傷,現在已經變成重傷了。」醫生瞪她一眼。「早點去看醫生就不會變成這樣。」「那現在怎麼辦?」滿滿欲哭無淚。「我們不可能回頭了啊。」「我知道 … … 我鐵定得把這件事告訴王小姐─ 」「不不不!拜託你不要說。」滿滿焦急地嚷著:「拜託拜託!千萬不要告訴她。」「這可是妳的手… …」「我知道,我自己負責。」醫生猶豫了半晌,低頭謹慎地包紮傷口,接著又幫她打了一針。「我可以不說,但妳得自己負全責喔。
萬一出了事,妳可別怨我。」滿滿連忙點頭。
醫生只好同意,他收拾著東西準備離開時,滿滿忍不住開口問:「這個傷口 … … 會留下很大的疤痕嗎?」已經走到門口的醫生回頭。「如果妳保得住妳的手的話 … … 那鐵定會留下很大的疤痕。」「鐵定」醫生走了,滿滿望著手上的繃帶,突然感覺很有趣。
這是她第一次因為老闆而在自己身上留下紀念品。
往後只要她看著自己的手(如果到時候她真的還有手的話),看著這個肯定很醜的疤痕,她就會想起老闆 … … 那時候她會有什麼樣的心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