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滿滿他們來到城市宮殿時,裡頭已經先來了訪客:一男一女兩名中年人端坐在沙發上。那女人一見到滿滿,便忙著從沙發上起身。
「唉啊,這是誰家的孩子?出落得這麼漂亮可愛。瞧瞧這雙可愛的單眼皮,真是惹人疼。」 中年太太滿頭滿臉都是笑,迎上來對滿滿親熱地拉手於莫臉。
「彌生彌生,這是哪個叔叔伯伯還是阿姨的女兒?咱們家家大業大,人口實在太多啦。表姨老嘍,總是記不住一這位又是?」不待他人回話,她轉向成海闊,又是一番品頭論足,露出別有心思的笑容。「高大英挺,真是帥得不得了。你又是誰啊?該不會是我們彌生的 … … 」王彌生歎了口氣。「他是我請來的攝影師成海闊先生,滿滿是他的助理。」中年婦人的臉色變了變,不由得抿抿唇,有點下不了台。她親熱握著的手連忙鬆了,像是滿滿身上有病毒似的。 「怎麼連家裡也請攝影師來?是想拍什麼啊? 」「咦?你們沒聽說過嗎?」躺在沙發上的始雨眼裡突然閃過一絲淘氣的光芒開口:「成先生很有名的,很多人稱呼他為 『幸運攝影師』聽說被他拍過的人或者公司都會大發特發,很奇妙。」「真的?!」婦人連忙轉身,眸子閃亮亮地望著成海闊。 「什麼都行?那拍我!拍我!快拍啊!」「…… 」成海闊蹙眉,一抹陰鷥閃過他的臉。
「他已經被我簽下來了,我沒說拍,他就不能按快門。」「那不然拍他!」婦人完全沒聽到彌生所說的話,她只拉著成海闊的手,指著端坐在沙發上一臉肅穆的男人。 「拍他比拍我還要緊!快拍快拍!彌生,妳快叫他拍啊!」始雨懶洋洋地側著頸子露出一截香肩。「表姨丈用不著拍,表姨跟表姨丈都是天生富貴,拍了只會於妳有損罷了。」婦人的臉色沉了下來,一臉陰霾地轉向始雨。「妳這丫頭真是越來越惡毒。再怎麼說妳也要叫我一聲表姨,別太放肆了。」始雨吐吐舌頭,笑嘻嘻道:「一表三千里,我們家『婊』字輩的人好多。」「始雨。」彌生歎息。
「好好好,不說不說。」始雨只好從沙發上躍起,拍拍屁股走人。
「別怪我沒警告妳喔,婊字輩的人啊 … … 嘿嘿嘿。」「妳讓妳那個不倫不類的堂妹這樣對待我。就只許妳富貴,不准他人沾光。王彌生,妳好忘本。」滿滿被她突如其來的陰毒給嚇住了,原本笑臉迎人、一臉彌勒佛笑容似的女人,牽專眼就陰沉了起來,速度比翻書還快。
「彌生,這次姨丈親自來求妳救命也是經過妳媽媽准許的。只不過三千多萬,對妳來說只是小數目,可是卻關乎著我們一家的生死。妳就真的忍心看我們走上絕路嗎?」男人歎口氣說道。
成海闊輕輕拉住滿滿往另一頭走。這是他們的豪門恩怨,最好連聽都不要聽到。
但滿滿卻滿心躊躇。彌生外表看起來雖然平靜,但她的臉色有點蒼白,眼神也與平時不同,連始雨都走了,剩下彌生一個人對付那個惡毒鬼… …於心不忍哪。
「我不會給的。 」 王彌生淡淡開口。
「王彌生! 」 婦人惱怒得幾乎尖叫。「要我找妳媽媽來求妳嗎?」「找誰來求我都沒有用。」「妳-- 」「你們夠了吧?三百萬、五百萬的從我這裡掏,掏走了全都中飽私囊,建築公司的債還了嗎?工地垮了一次又一次。我上次已經說過了,那是最後一次。」「彌生,姨丈知道自己不對,這次姨丈真的學到教訓了,妳別… … 別這樣趕盡殺絕。妳也不忍心看著姨丈跟妳姨媽流落街頭吧?對不對?」「別跟她說!跟她說有什麼用!我表姊真是命苦!為了生孩子連命都拚上了,卻生了這麼個不孝順的女兒!早知道妳這麼冷血,當初不應該鼓勵妳媽媽拚命生妳,早早打掉妳,說不定還可以懷個男孩。」「妳--妳好惡毒!」滿滿揮開成海闊的手,跑到那女人面前。「妳 … … 妳怎麼可以這麼講!這樣……這樣太… … 太沒禮貌了!」女人哪肯聽滿滿的話,猛然一把推開滿滿。比這更惡毒的話還多的是。她正待開口,彌生卻站起來伸出一根手指按在她唇上。
「別逼我做出對您不禮貌的事。」她冷冷開口,眼底一片冰冷,墨黑雙瞳深不可測。
「我當然可以不講,妳把支票開出來,我們立刻就走!」女人竟理直氣壯地挺起了胸膛,睥睨的表情卻有一雙怯懦的眸子,洩露了她真實的,必情。
「妳覺得我欠妳嗎?」彌生比女人足足高上半 個頭,她慢慢俯下臉逼視她。
「我 … … 我們是親人 … … 」「妳剛剛還想打掉我呢,現在就成了親人了。」「妳不要不識好歹!我跟妳姨丈這樣求妳--」「少勳,送客。」一直在旁邊忍耐著握緊拳頭的梁少勳連忙跳起來,架著婦人往外推。
「張太太好走,張太太不送。」「王彌生!妳不能這樣對待我!我會去跟妳媽媽說的!妳好大的膽子! 」「唉。」沙發上的男人見大勢已去,終於也起了身。他原本還稱得上英俊的臉此刻顯得有些扭曲,眼神裡透著一股惱恨、幾分忿忿不平!眼前這塊肥肉鮮嫩如斯,光是這樣看著已經叫人難以忍受!叫他就這樣放棄?怎麼可能?
「姨丈好走,不送了。」彌生淡淡開口,轉身離開了客廳。
場面終於安靜下來,客廳裡只剩下滿滿跟成海闊。滿滿不自覺地顫抖著,她從來都不擅於爭吵,只要脾氣一上來就開始發抖、想哭。
「真是的,明明不是吵架的料子,跟人家逞什麼強啊。」成海闊歎息,大手揉揉她的發。
「可是他們……真的……很壞,很壞。」相心到那些話,她的眼眶居然有些濡濕,唇瓣不自覺地抿起。
「我就是看不過去嘛。」明明很弱,卻還是無法坐視別人被欺負。儘管被欺負的人比她強上千百倍,她還是要忍著恐懼強出頭。
「呆子。」成海闊微笑又歎息。
滿滿轉身抬頭,老闆的臉還是一如往常,透著股寵溺的表情。她終於安心,忍不住用手指戳戳他的胸膛。「你怎麼可以看著彌生被欺負?這樣很沒男子氣概。」彌生?已經熟到可以叫彌生了嗎?還真快。
成海闊只是挑挑眉。「那件事跟我們有關係嗎?」「在路上看到有人踢小狗,你也不會上前阻止嗎?」「王彌生絕對不是什麼可憐的小狗。」成海闊翻番啊白眼。
「說不定她就是。只不過你們全都認為她不需要幫忙。」滿滿不滿意地哼了一聲,忿忿然走開。
也許她真的就是啊!就好像玫瑰一樣,長著滿身的刺,卻是那麼的美麗動人;大家都以為她身上的刺足以保護自己,於是誰都不去在乎她是否直一的會受傷。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彌生不是太可憐了嗎?
想到這裡,滿滿連忙在宮殿裡到處尋找。「彌生姊姊?妳在哪裡啊?妳說我們今天穿什麼好呢? 」成海闊望著滿滿的背影,忍不住又要歎息。
妳這傻瓜,就算王彌生真的需要幫忙,需要的也不是妳這小丫頭的正義感,她需要的,妳根本給不起啊… …彌生無言地坐著讓滿滿梳理她的頭髮,滿滿好細心,拿著梳子的手溫柔似水,慢條斯理地將糾結的髮絲一一梳直;她的表情慎而重之、珍而惜之,好似捧在手裡的不是頭髮而是什麼絕世珍寶。
她在心裡歎息,明知道自己該向她道謝,但卻怎麼都說不出口。
她不想用商場上的場面話應付滿滿,那會讓她覺得自己虛偽、可僧。
「彌生姊姊,妳的頭髮真的好美喔。」滿滿著迷地替她盤發,選了根細細的銀簪替她別上。
「妳每天看到那麼多模特兒,她們也一樣美。 」「那是不同的,美得有靈魂的人可不多。」滿滿真心誠意地說道:「 雖然我經常看到美女,可是真正有氣質、美得有內涵的人是很少很少的。」「多謝妳的誇獎,但我沒妳想像的那麼好。」這是實話,她但願滿滿能聽進去。
「真的嘛!不信妳可以來我們攝影棚看,明天攝影棚就會來一大群模特兒,看了她們的樣子妳就曉得我沒有說謊了。」彌生側著頭相心了相心,皎白如玉的頸項曲線美得就算不是吸血鬼也很相心撲上去咬一口。
滿滿不由得吐吐舌頭自言自語道:「這樣也迷不了老闆的話,真不知道他的審美觀到底長什麼樣子了 …… 」彌生念頭一動,突然感到有點惱火,她盲目地擺弄著梳妝台上的瑣碎物品。「妳老闆眼光很高? 」滿滿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她連忙搖搖頭:「才不是。他沒有審美觀可言,老闆的眼光怪到無與倫比。」所以他才會喜歡妳這種呆頭呆腦的小女孩嗎?彌生透過鏡子望著滿滿曬得有些黝黑的臉孔,若有所思。
「那我真的得去你們攝影棚看看了,歡迎嗎? 」「歡迎!當然歡迎!」滿滿歡喜地用力點頭,只要能陪著彌生,去哪裡她都歡迎。
說起來她對美女的抵抗力可真是比老闆微弱無數倍啊。
「不過…… 」彌生微笑起來。「在那之前,妳能不能先陪溯風去逛街?他說想買衣服,很需要妳的建議。」滿滿瑟縮一下,眼神驚慌起來。「呃 … 可是 … … 我、我 … … 」「妳討厭溯風嗎?」「不是不是!」 滿滿只能死命搖頭、「我是說… …我還在上班。」「沒有關係,雖然這麼說很奇怪,不過這個月我才是妳的老闆。」彌生有趣地打量著她迅速桃紅的臉。
「我希望妳能陪溯風去逛街、喝茶。」鳴,天哪!為什麼要這樣考驗她?她很軟弱的,她實在是禁不起考驗啊。
從玻璃屋裡當然看不到火紅色的蓮花跑車駛離,但成海闊卻死盯著相距幾十層樓高的距離,彷彿這樣真的可以看到滿滿坐在蓮花跑車上的模樣。
這男人,只要是跟滿滿有關的事物,他根本完全嗽得隱瞞。
「你不幫我拍照嗎?」相機從他身前穿到腰際,鏡頭對著她喀擦一聲算是回答。彌生差點將口中的果汁給噴出來,她又好氣又好笑。「成大攝影師,你這樣太不敬業了吧?」算算時間,滿滿他們應該已經離開了大樓,方纔他眼角飄過去的那抹火紅色影子大概就是那車兩該死的跑車了吧?
跟那個傢伙去逛街,當滿滿告訴他的時候,她的頭低得快掉到地板上去。既然表現得愧疚到快死掉了,為什麼還是要去呢?這可惡的臭滿滿--「過來喝咖啡吧,剛煮好的哥倫比亞,最新鮮的咖啡豆,炒好之後新鮮現煮的。」她不知道自己為何要招呼他,她從來不需要招呼任何「下屬」;但成海闊不同,成海闊在她面前似個隱形人,追著滿滿而去吧?他現在巴不得立刻從她眼前消任何一個男人,即便心有所屬也免不了要對她青眼有加。他們抗拒不了她的魅力,他們喜歡與她相處,是因為她深深明白自己的魅力所在,所以特別不能接受成海闊這種巴不得消失的態度嗎?
幸好他終於坐下來了,將相機放在桌上,舉杯啜了一口一他臉上的表情會讓人以為他喝的不是咖啡而是劇毒巴拉松。
彌生的唇忍不住狠狠抽搐,她強忍著爆笑的衝動也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並不覺得有何異狀。「沒那麼糟糕吧?」妳 … … 其實是想毒殺我吧?」王彌生噗地爆笑起來,笑得前仰後合,淚珠迸落眼角。
愛著別人的男人啊,總是這麼的可愛。
老闆總能透過攝影機看到與眾不同的風景,他專注於鏡頭前的模樣真的是超帥,沒見過任何一個男人拿相機帥成這副模樣。
老闆的帥跟溯風那種神人似的美是完全不同的。老闆帥得很真實,可以看到缺點、看到毛細孔、可以感覺到他的呼吸、溯風就顯得夢幻,就算他明朋站在身邊,卻像是隨時會忽然消失似的不真實。
此刻老闆正細心地調整相機的每個細節,從觀景窗彷彿可以看到真理;他拍的相片極為出色,瞬間被凝結的人物靈魂飽滿,每張相片都能述說一個故事。
他極少指揮被拍攝的人物應該怎麼做,他總是任他們在鏡頭前自由發揮。有時遇到放不開的模特兒,他也只是端來涼茶,淡淡地與對方閒聊,半點壓力也不給。說也奇怪,老闆從來都不是多話的人,長相又嚴峻,但手拿著相機與模特兒攀談的他卻顯得格外溫和,有種令人放鬆的奇特魅力。
許多模特兒都喜歡讓老闆拍照,說是老闆拍的照片特別出色,因此他在模特兒的平面世界裡佔有重要地位;光是五月份,老闆就幫兩位當紅的模特兒拍了她們生平首次的清涼寫真專輯,真的「很、清、涼」的那種。
許多模特兒明示、暗示著喜歡老闆,卻從來沒見過任何一個人成功。
老闆好像從來都沒有女朋友。這是為什麼呢?
如果老闆的打扮能更帥一點,恐怕會有無數的美女擠破門想成為她的老闆娘吧 … … 要怎麼樣才能讓老闆更帥?他其實已經夠帥了,只是穿著上實在太漫不經心。看看他身上穿的襯衫,那已經是N年前的青蛙牌吧?布都已經洗破了。
還有那條西裝褲,嘖嘖!老闆的腿多麼修長好看,怎麼可以埋沒在那件完全無型無款的破褲子裡呢。
某種念頭在她腦海裡漸漸成形,她幾乎可以看見老闆穿著她為他精心設計的服裝的模樣。
「滿滿?」「噫?」王彌生望著她。「妳不是要帶我們參觀攝影棚?」「喔對喔。」滿滿連忙眨眨眼。她看老闆竟然看得出神,完全忘了還有這回事。
她領著他們在攝影棚內漫無目的地亂繞。老闆跟模特兒正在後半部拍照,今天恰好要來補拍上次在海邊拍過、卻被退件的服裝目錄。唉,老闆上次沒罵錯,果然被退件了。這次他們指派了一位專屬造型師過來負責,她完全被晾在一邊了。
「那他們現在在拍什麼呢?」成海闊的背影也好看,寬闊的肩、精瘦的腰跟雄健有力的雙腿。唉,她想到哪去了!
「下一季的服裝目錄。」滿滿領著他們上樓。提到這件事,她便扮個鬼臉。「其實我們前陣子已經拍過了,還在海邊刮了半天風,拍得美極了,卻被退件。」「哦?」王彌生心念一動。「為什麼會被退件?」「那位設計師說拍照的風格與服裝不合。」「哦?沒想到成海闊也會拍出不搭調的照片。」「才不是才不是。」滿滿連忙抗議。「是那位設計師的眼光真的有問題啦。唉 … … 算了,我承認就是了,是我有問題啦,我的技巧太不成熟了,我們老闆拍的照片可半點問題都沒有喔。」王彌生意味深長地瞧著她,半晌之後才開口:「我可以看看照片?」「當然可以!」滿滿率先上了二樓,打閒老闆的工作室,裡頭另外一個小隔間正是暗房,不過暗房的門一向都是鎖著的,就連她也不能未經老闆許可就進入那個神聖禁地。
工作室內一如往常,非常整齊,跟她的混亂比起來,老闆可真是井井有條,每樣東西都有專屬的位置,就連一隻筆都不會隨便亂放。
「照片 … … 上次的照片應該在這裡。」滿滿到處翻找,而王彌生則在工作室內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滿滿,等一下陪我去吃飯?你們中午應該有休息吧?」溯風跟在她身邊。
「唔 … … 」昨天他說要逛街買衣服,結果火紅色跑車一開就開到山高水深的某花園別墅,喝了一下午的花茶。在那種世外桃源似的地方凝視著天使般的溯風的確是人間難得的享受,但也讓她可憐脆弱的心靈激烈起伏,簡直要發心臟病!
「我保證這次真的就是吃飯。我晚我知道一家很好的餐廳,廚師超棒的。怎麼樣?」溯風笑吟吟地望著她。
「不」,但她卻說不出口。
「那就這麼說定了。我晚一點來接你。」沙發上的彌生望著失神的她淡笑。我來沒見過他用這種口氣跟人說話。哪種口氣?
滿滿失神地甩甩頭,雞皮疙瘩還沒退,這下連頭皮都發麻了。可怕的感覺喔。
看著她的樣子,彌生忍不住又笑,轉身打量這問工作室。
工作室有整面牆都是訂製的書櫃,裡頭滿滿的擺滿了各種書籍,以攝影、旅遊為大宗,甚至不乏大部頭的文學作品。樣的藏書量對一個男人來說算是非常龐大了,原來成海闊竟然是個愛書的男人?
他的工作桌頗大,正對著窗戶,底下便是訂製的工作台,上頭擺了一盞小燈、幾個文具盒,一本正在研讀中的書隨手放置在桌面上,窗明几淨的感覺跟成海闊本人十分不搭調;她還以為他會是那種一屋子混亂,美其名亂中有序、亂得有格調,其實又髒又獺的男人。
「找到了!」滿滿從另一頭的櫃子裡翻出一整本相片交給她。「妳看,這就是我們上次拍的作品。」翻開相片,她大致看了一下,立刻明白被退件的原因。然後她找到了她的目標一偌大的遊艇比她所想像的還要更靠近岸邊,雖然他們並不是主角,但船頭上兩人的身影依然入了鏡,四六比例的照片看不大清楚他們的五官,但熟悉的人只要細看,還是可以認出他們來。如果這照片放得再大些,恐怕她跟那人的模樣就一清二楚了。
這些照片 … … 留不得 … …滿滿站在她面前,看起來坐立難安,她扭動的模樣十分有趣。王彌生停下手邊的動作。「妳 ─ 擔心趕不上溯風的約會嗎?放心吧,下午─」「不是的,不是的!」滿滿連忙搖頭,她雙眼閃亮,此刻正充滿幹勁。「我可以先離開一下嗎?很快就回來。」「好,妳去忙,不用理我。」是想去好好打扮一番嗎?
滿滿如獲大赦,轉身便跑了出去。
不知道她又想做什麼了?王彌生想著。這陣子跟他們相處下來,覺得滿滿頗可愛,只是有時少根筋這一點一講人覺得頭痛。
那現在該拿這些照片怎麼辦呢?
王彌生半躺在沙發上,抱著相本慢慢想著。
她可以現在就把這些照片拿走,但底片怎麼辦?要用什麼理由取得那些底片?當然,她也可以讓這些照片就留在這裡,反正這些照片已經被退件,絕不會出現在某個品牌的目錄當中了。但這要冒的風險太大,如果照片無意間流出去,還是有可能引起軒然大波的。
唉!只怪她請的業餘小偷─段始雨小姐,實在太不專業,竟然沒找到這些照片,害得她得親自出馬。
其實如果她什麼話都不說的話,這些照片最終很可能會變成一堆垃圾,但她委實擔不起這個風險。
用錢跟成海闊買?這樣一來,他就會知道照片當中有鬼 … … 但那也許是最好的辦法。成海闊是個坦蕩的男人,跟他直說的話,他會很爽快的把這些照片全送她吧……想著想著,王彌生慢慢閉上眼睛。這地方給人的感覺舒適極了,是個可以好好休息一下的地方 … …而她好像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好好睡一覺了 … … 其實她可以慢慢想,他們還有三個星期可以相處,甚至更長… …如果真的想不出好辦法,那就乾脆毀掉這裡,雖然她不大願意這麼做,但 … … 那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滿─」成海闊停在工作室門口,訝異地發現王彌生半躺在他的沙發上睡著了,而滿滿正趴在地上畫圖。
「噓。」滿滿示意他低聲,自己則抱著畫冊起身來到他跟前。「彌生姊姊睡著了。」「看得出來。」成海闊有點不解,她怎麼會在這裡睡著?難道她的床不比這裡舒服嗎?大老遠跑來他的工作室睡覺?這女人真怪。
「我們不要吵醒她,她睡得好甜喔。」滿滿笑嘻嘻地,回頭溫柔地凝視著彌生的睡顏。
她睡著的樣子是那麼的可愛!長長的頭髮隨意披在身上,幾根散亂的髮絲襯托得她絕美的容顏更有種夢幻般的美,她的五官平和寧靜,完全放鬆的姿態像個安詳的天使一樣。
MIU MIU 紫羅蘭色低跟涼鞋一隻還穿在那纖細雪白的腳上,另外一隻跌落在地。正午的光霧從窗外透進,如此燦斕又迷濛,為什麼這樣的景象看起來會那麼好看啊?
「超可愛的。真的是超超超可愛的啊。」滿滿壓低了聲音,但她的口氣卻是愛到骨子裡去了。
「 … … 她不是什麼寵物。」成海闊忍不住敲她的頭。「不要隨隨便便就把別人當成妳的寵物。 」「我沒這麼說啊 … … 」「妳明明就是這麼想的。」「啊?又被你看穿了嗎?」滿滿嘟起唇。 「真的很可愛嘛,欣賞一下也不行。」成海闊沒好氣地瞪她,轉身走開。
滿滿委屈地追上來,哭喪著臉嘟嚷:「老闆,你好嚴格喔。」聽到這話,他真想好好 K 她一頓!王彌生可不是路邊什麼可愛的小貓小狗之類的,這傢伙一下子為人家義憤填膺,一下子又愛得入心入肺,到底要說幾次她才會懂呢?真是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老闆,你看。」突然轉個話題,她用自己畫好的圖擱在他面前。「你看這個。」成海闊看了幾眼,眼睛不由得瞇了起來。
「妳畫的不是我吧?」「耶,正好是你耶。」滿滿笑得春花般燦爛。「怎麼樣?好看嗎? 」「妳畫我做什麼?」「我是說衣服!我只是剛好借用你的頭套在我設計的衣服上面。」成海闊的眼睛瞇得更厲害,滿滿只好歎口氣。「好啦,別瞪我嘛。這套衣服是專為你設計的啦。」圖畫上的男子穿著瀟灑的圓領衫,外搭一件多口袋式的筆挺外套,毛茸茸的領口,袖口看起來很像獵裝,但又少了幾分厚重的感覺。多口袋的設計市面上很多,但多數看起來都不怎麼稱頭,太過瑣碎,好好的一個人穿得像個衣物袋似的怎樣也好看不起來。但她的設計不同,她把口袋流線化,外套側邊兩個彎月形的口袋是主要設計,墨綠與卡其的配色看起來陽剛味十足又不至流於瑣碎。
她知道老闆從來不願穿厚衣物,即便是極冷的冬天,他也只穿普通的毛衣、夾克。他穿的衣物向來都以簡潔利落為主要訴求,換言之,就是越隨便越好。但一件棒球外套一穿就是五年十年,那已經不是「隨便」這兩個字可以形容的了。
成海闊挑挑眉。這是滿滿所設計過的衣服當中最好看的一套了。尤其是為他設計的。這真是破天荒頭一遭。「還過得去。」「嘿!什麼叫『 還過得去」啊,根本是帥呆了好不好。」滿滿得意非凡地仰著臉,雙眸閃閃發亮。「我幫你做這套衣服,你幫我去畢業展走秀!」 老闆絕對不會看到裡頭的圓 T 設計得有多「驚人」,但那無所謂,等他上了賊船,想跳船也來不及了。
「想都不要想。」成海闊哼了一聲,轉身就走。
「 喂!老闆。」滿滿立刻追上來。「別那麼小氣嘛。」「 我看起來像是在台上走秀的人嗎?我是在台下拿相機的,妳別搞錯了。」「我知道我知道。但是偶爾角色對調一下有什麼關係呢?這可是難得的好機會。就當是為了我嘛,你幫幫我的忙。」趴地一聲,成海闊回頭,大手準確無誤地拍中她的額頭。「不、可、能。」「哇!你怎麼每次都那麼準啊。」 滿滿哭喪著臉。「我的額頭真的那麼容易拍嗎?」「沒錯。對我來說,那就像是箭靶上的紅心一樣,想故意拍不中都難。」「你這麼說真是太囂張了…… 鳴,被你拍了大半年的頭,智商都減退了,身為害我變笨的始作俑者,難道你不需要負一點責任嗎?」他很願意「負責任」,但他們兩人對「責任」的定義卻有很大的不同。
「妳死心吧,就算老天下紅雨,我也絕不會答應妳的。」「老闆!」 他轉身又想走,滿滿立刻跳到他面前,仰著臉惱火地瞪他。「你別耍脾氣嘛!那麼任性,當一次好人又不會死!」當好人的確不會死,不過她已經發了很多「好人卡」給他,多到拿來當成撲克牌說不定都還有剩,他拿得已經感到有些厭倦 … …成海闊再度微微瞇起眼。沒錯,他真的對那些「好人卡」感到厭倦極了,如果可能的話 … …現在就應該好好扭轉一下劣勢。
「在妳心目中我就是個『好人』而已,我幹嘛要幫妳?」「呃… …」 老闆的眼神看起來怪怪的,好像有點 … … 邪惡?滿滿不由得倒退幾步。
「老闆?」「我沒有妳想像中的那麼好,我連妳想像中的那個人都不是。」他步步進逼,慵懶的神情、微瞇的眼睛,眼前這人長得跟平時的老闆的確一模一樣,只是那神態卻是她從未見過的。啊!大白天的,老闆突然被什麼怪東西附身了嗎?
「那 … … 那是什麼意思啊?」她臉紅心跳,肚子裡突然多了好多咯咯亂跳的青蛙。她的腿怎麼有些不聽使喚?快跑快跑啊,她腦袋裡警鈴大響,老闆被外星人附身啦!但她偏偏跑不動,好像中了定身術,又像是原本就懷有某種期待。
終於無路可退,她的背抵住窗台,再往後就得往下跳了,「意思是說我不想再當斕好人。」他的身體大靠近了,她的鼻間傳來老闆身上特有的氣息,眼睛躲無可躲,只要一抬眼,就望進他那雙深邃的眸裡。
「說不出話來了?」他低下頭靠近她,嗅到少女清新的髮香,他感覺自己突然解脫了似的發出輕笑聲,終於不用再當滿滿的「好老闆」,這感覺真是太令人愉快了。
他們可以聽到彼此的心跳聲吧?那擂鼓般的響聲已經快掩沒世界上其它的聲音了。
在成海闊面前從來不知「語塞」為何物的滿滿竟然詞窮,她感到震驚、錯愕、緊張、恍惚、惶恐、驚喜、期待、害怕─剛剛她腦海中真的閃過「期待」這兩個字嗎?
「那…… 那… … 」她張口結舌,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或者不該說什麼。她的唇瓣乾澀無比,這時候如果不說些什麼的話 … … 會不會就真的「什麼」了呢?
壓力正漸漸蓄積著,陽光從窗外透進來,她感覺自己的背被曬得發燙,然而她的臉也在發燙,原因自然不會是因為陽光。
老闆的臉越來越靠近她,突然之間,她感覺自己非要說些什麼不可,於是她開口了:「如果老闆吻了我,那老闆會當我的模特兒嗎?」成海闊愣了三秒。
一、二、三 … … 他抬起頭,忍不住掩臉爆出一陣狂笑。
魔力的網瞬間解除了,壓力消失,但她卻感到悵然若失。
望著笑倒在地上的老闆,她沒好氣地嘟嚷:「幹什麼件。有那麼好笑嗎?」!唉!剛剛不說蠢話就好了。老天哪!她在想什麼。也就在這個時候,隱身在工作室門口的王彌生悄悄地退回沙發。
照片這件事,好像變得不太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