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還濛濛亮,凝霜帶著簡單的包袱,一反來時的風光與隆重,形單影隻的步出房門準備離開。
然而偌大的山莊守衛確實森嚴,她帶著包袱才來到前苑,幾名守衛便出聲留住了她。
「二夫人,外頭天色剛亮,您——」兩名守衛不約而同的看著她手裡的包袱。
「我——我要回鎮海縣。」像是被觸痛了傷處,凝霜緊抱著包袱急忙想繞過他們。
「二夫人!山莊地處偏僻,您獨自一人離莊安全恐有顧慮,我這就去稟告二莊主。」
「別去!」凝霜急忙喚住了他。
「二夫人請見諒!為了您的安全,小的定得稟知二莊主!」
眼看著一名守衛就要往後堂裡頭走,凝霜一時之間也急了,她就是鐵了心要離開,若驚動了任何人,豈不是跟千金小姐耍性子、鬧脾氣無異?
「你們這是做什麼?口口聲聲尊稱我二夫人,卻防我如宵小?怎麼?怕我這包袱裡裝的是值錢之物?」眼見他態度強硬不肯放行,凝霜索性板起臉厲聲斥道。
「二夫人!」守衛愣了下,急忙躬身解釋道:「小的無意為難,但二莊主授以小的守衛山莊上下安全的重任,我們不敢稍有差池。」
「既然無意為難,就別阻攔我!畢竟我還是二夫人,你們這種態度可還有一絲尊重?」
「二夫人——」
「我只是有要事得回鎮海縣一趟,這事兒二莊主也知曉的,萬一你們這一大驚小怪驚擾了老夫人,你看二莊主會不會責罰你們的多事?」
經她這麼一說,守衛竟不由得猶豫了。
「還不快去替我備輛馬車,萬一若耽誤了要事,我就唯你們是問!」
凝霜渾然天成的凜然氣勢果真震懾了兩名守衛,只見他們倉皇的應了聲,便急忙到馬廄去備馬。
她從不是個任性的人,但面對眼前這難堪的局面,她真不知該如何交代她這根本不該進入南宮家的新婦去向,只得偷偷的離開。
然而她的堅強,卻只維持到她坐上馬車的那一刻,望著隨疾行的馬車越形遙遠的南宮山莊,凝霜的眸慢慢泛起一層淚霧,隨著漫天飛揚的黃沙,瀰漫整個眼底。
凝霜自她娘那兒習來的堅強與勇氣,在這個被傷透了心的時刻卻全然派不上用場。
坐著馬車回鎮海縣的這一路上,她絕望而心碎的心情早已尋不到一絲出嫁時的雀躍。
六年前因為那一面之緣的衝動,她不顧一切決定嫁給他。
如今傷了神、碎了心,繞了這麼一大圈,她才發現,自己強求的根本是永遠也不會屬於她的東西!
任由思緒恍恍惚惚地浮沉著,足足走了一天,馬車在傍晚時分終於抵達了久違的家門。
「娘!」她一進家門,隨即高聲喊道。
「霜兒?」聽到下人通報,自後堂走出的阮貞見到客廳裡的身影,不禁又驚又喜。「你怎麼回來了?」
一見到她娘慈愛的笑容,凝霜隱忍許久的淚終於潰堤。
「霜兒好想娘!」凝霜投進母親溫暖的懷抱,哽咽的說道。
抱著女兒明顯瘦了一圈的身子,阮貞驚訝的看著空無一人的門外,不禁蹙起了眉頭。
「南宮琰怎麼沒有跟你回來?就連半個護院丫頭也沒有?」這南宮家是怎麼回事?竟然就這樣讓她女兒一個人這麼長途回來。
「我回來,沒告訴任何人!」凝霜搖搖頭,在她懷裡哽咽的說道。
「怎麼回事?是不是在南宮家受了委屈?」阮貞微微退開身子,來回仔細端詳起女兒。
凝霜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淚卻拚命流個不停。
只消瞧一眼這向來堅強的女兒淚流滿面的樣子,她就隱約猜出定有事發生了。
「瞧你,這一身的沙土。」阮貞綻開笑,慈愛的抹去她臉上的塵土道:「來,讓小翠伺候你去淨個身子,我吩咐廚房多煮些你愛吃的萊,有事等吃飽了,咱們母女倆慢慢聊!」
她娘善解人意的舉動,讓凝霜好不容易止住的淚又忍不住潸然而下。
原來,她真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當初她根本不應該離開她娘身邊的!
「傻丫頭,別再胡思亂想了,趕快進去把自個兒洗乾淨,瞧你髒得跟小乞兒似的。」阮貞解意的打斷她的冥想,取笑道。
「嗯!」她聽話的點了點頭,趕了一整天的路,她的確累壞了。
臨進門前凝霜忍不住回頭看了眼她娘,她娘和藹溫暖的笑容烘暖了她的心窩,讓她不由自主綻出一抹滿足的笑。
往後再也沒有令人心碎神傷的煩惱,只有她娘無私的愛。
回家,真好!
「所以,你不打算回去了?」
阮貞坐在床邊,凝睇著床榻上女兒漂亮的臉龐,輕聲問道。
聽完了女兒在南宮家所經歷的一切,她才發現原來看似平靜的南宮家隱藏著這麼多不為人知的事。
「我放棄了!」她毫無生氣的說:「我不要他看到我愛得這麼狼狽的一面,那只會讓他痛苦,趁著我還有最後僅存的些許自尊,我只得離開。」
凝霜閉上眼,希望在睡夢中能忘記一切,卻發現一閉上眼,他的身影卻益形清晰。
聽著女兒的話,阮貞眼眶一熱,喉頭一陣發酸,嗆得她說不出話來,直到許久之後,床榻上再度傳來輕柔的聲音。
「但娘,霜兒還是好愛、好愛他——」她閉著眼眸輕聲呢喃道,唇畔牽起一抹感傷的笑,許久之後,她才又啞著聲音再度開口。「就算他對我冷落、漠視,眼裡從來沒有我,但我就是無法不去愛他。」
「霜兒——」一時之間,阮貞竟不知該說什麼。
她鼓勵女兒勇敢追求自己所要的幸福,如今卻也成了將她推下苦海的劊子手。
「霜兒成全他心底始終執著的感情,但是——霜兒的心卻碎了。」一道晶瑩的淚自她的眼角緩緩滑下。
那滾燙的淚彷彿一下全化成烙鐵炙上她的心,讓她的心全揪了起來。
這個她唯一相依為命的女兒,自小她就捨不得讓她受一點兒苦,如今卻在離開家門後飽受愛情的煎熬,讓她於心何忍?!
「霜兒!」阮貞再也忍不住心疼的抱著女兒哭了。
「娘,別哭!霜兒不苦,只是心——有點兒疼。」凝霜抹去淚,故作堅強的強綻起笑容。「總有一天,霜兒一定會忘了他的,到時,或許我的心就不會再那麼疼了。」
「娘,霜兒是不是很傻?」凝霜自她娘懷裡退開,仰頭問道。』「的確很傻!」阮貞拭乾了淚,坦白的說道。
「娘——」凝霜疑惑的凝望著她娘。
「傻孩子,你為了南宮琰受了這麼多苦,卻打算半途而廢?」阮貞望著她微微笑著。「幸福可不是唾手可得的,而是必須自己去爭取才行。就像娘,在你爹撒手人寰後若不是甘冒著被人議論、輕視的苦,咱們母女倆哪會有今天?是不?」撫著女兒的發,她語重心長的說道。
「可是娘,他——不愛我!」
凝霜心碎的低嚷道,好不容易停下的淚,一下又全湧了上來。
「愛哪是那麼容易就求得來的,感情就像收割稻穀,你得先有付出,才能有所收穫啊!」
「我以為——我以為——」
「以為什麼?跟一個男人成了親就理直氣壯獲得了愛情?」阮貞感歎的凝望著她道:「不!傻霜兒,不是每個愛情都能這麼完美,有些人得辛苦些,歷經煎熬才能獲得,沒有經過痛苦掙扎淬煉的情愛,不是那種深肌入骨深刻的感情,根本稱不上是『愛』,懂嗎?」
「但南宮琰他愛的不是我,而是衣水映,我再如何痛苦掙扎,他也不會愛上我的!因為這輩子我永遠也成不了衣水映啊!」凝霜痛苦的低喊道。
「你用不著改變也不必成為衣水映,你就是你,也有著別人無法取替的優點,用你原本的自己去贏得他的愛,這種感情才是真的,懂嗎?」
凝霜搖搖頭,黯然的說道:
「娘,你不懂!他對衣水映那堅定的感情,是一輩子也無法動搖的——」她也永遠不敢妄想能敢替她的位置。
「你不試,怎麼會知道?難道我阮貞的女兒,真就只有這麼點能耐?」阮貞用一雙質疑的眼直視著她,而後緩緩的笑了。「況且,娘活了這麼大把歲數,倒也想見識一下什麼感情是動搖不了的!」
「娘——」凝霜抬起一雙惶然的眸望著她半晌,繼而黯然一笑。「您太看得起霜兒了,霜兒既沒有傳聞中衣水映那美麗無雙的面貌,更沒有那份自小竹馬青梅的深厚感情,頂多,就只有六年前短暫的一面之緣罷了!您說,霜兒如何爭得過?」
「爭得過、爭不過還得去試了才知道,如今你是南宮琰名正言順的妻子,有誰比你更有資格獲得他的愛?像你現在這樣不戰而敗,就注定得輸了。」她笑了下,再度說道:「再說,感情可不是以容貌美醜定輸贏的喔!」她不露痕跡的提醒她。
雖然她這女兒自小嬌生慣養,但沒有人比她更懂得自己的女兒,她看似柔弱的表面下,是一身倔強而有韌性的傲骨。
「回去吧!用你六年前向南宮夫人宣示要嫁給南宮琰的篤定跟堅決,去贏回他的愛!」阮貞鼓勵的朝她一笑。
凝霜怔怔的望著她娘眼中無言的鼓勵,慢慢的隱約懂了。
為了情愛,向來極有主見的她竟會亂了分寸?但娘說得對,不爭取,永遠也不會是她的!
當年她爹遽逝,她娘不也克服了萬難,含辛茹苦帶著她四處奔波走出了自己的路嗎?她是娘的女兒,更不該輕易就退縮。
「娘,霜兒懂了!」
抬頭望著她娘,凝霜知道這個決定勢必會讓她傷痕纍纍,但起碼,她要讓南宮琰知道:她一見傾心的愛有多堅定!
阮貞含笑望著她,驕傲自己的女兒一身倔強不服輸的個性,這點,她像極了自己!
她不擔心,因為她相信女兒會找出自己該走的路——
一如當年的她!
她回來了!
望著才離開短短幾天的南宮山莊,她的感覺既熟悉卻又陌生。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從大門進大廳這一段短短的路,卻讓凝霜感覺宛如半輩子長。
她沒有留下隻字片語就私自離家,不知道南宮老夫人會不會氣壞了,還有琰他——是否也有一絲的緊張?
懷著腦中紛亂的思緒一抬頭,發現她已到了大廳門口,深吸了口氣,她硬起頭皮踏進大廳。
「娘,我回來了!」一進大廳,見到高坐在堂上的南宮老夫人,她雙膝一曲,就這麼就地跪下。「對不起,凝霜由於太想娘了,所以才沒有告訴您一聲,就私自回鎮海縣去。」
「快起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我原想讓琰兒明兒去接你,沒想到你就先回來了。」
南宮老夫人對於她私自離莊回娘家,非但不生氣,反倒是宛若珍寶失而復得般的激動。
「你娘還好吧?」南宮老夫人和藹的問道。
明知她一聲不響的突然離莊回娘家,定有隱情而非只是想家這般簡單,但南宮老夫人卻連一句也沒有提起。
「娘她很好,她老人家也要凝霜代她問候娘一聲,也請您若得閒,上鎮海縣讓我娘盡盡地主之誼。」
「好,改明兒有空,我一定到鎮海縣去看看你娘去。」一提起老友,南宮老夫人的嘴角終於鬆了些。
好不容易緊繃的情緒終於鬆弛了些,凝霜一抬頭,倏然發現南宮琰竟也意外的在場。
她急忙垂下螓首,一時之間,她竟不知該用何種心情面對他。
「你還杵在這做什麼,還不快去帶凝霜回房歇息!」南宮老夫人口氣不善的命令一旁的南宮琰道。
好不容易凝霜回來了,這渾小子卻跟個悶葫蘆一樣一聲不吭,好像今兒個是專來看戲,跟他沒半點干係似的!
她清楚得很,凝霜會突然離家,一定跟這渾小子脫不了干係,看在凝霜已經回來的份上,她姑且饒了他這一回。
要是她的警告再起不了作用,沒辦法讓這固執的倔小子跟凝霜圓房,她這娘就算是白當了!
沉默了半響,他終於還是勉強開了口。
「走吧!」他漠然轉過身便逕自往後堂走,甚至沒有看她一眼。
看著他臉上無動於衷的表情,她知道自始至終他壓根不曾在乎她的離去。
她強忍心痛,綻出一抹笑容。
雖然一如她所預料的,回來的情況並沒有多大的改變——
但至少這回,她已學會要如何堅強。
手捧著她娘給她的護身玉珮,這樣沉寂、靜謐的深夜,總是讓凝霜特別容易興起思親的愁緒。
霜兒,這玉珮是當年你爹送給娘的,你帶著,它會保佑你平安,而且,獲得幸福——
娘慈愛的聲音彷彿還縈繞在耳邊,她人,卻已經回到了這千里之外!
「二夫人,您又在歎氣了?」自她下午回府以後,這樣的歎息聲不知是第幾回了。
挽月的聲音,終於將沉浸在自我思緒中的她驚醒,她一抬頭,才知道夜竟然這麼深了。
「挽月,我沒事!」她笑了笑,故作輕快的說道。「夜深了,你下去休息吧!我也有點累了。」
「好——好吧!那挽月歇息去了!」挽月實在有些不放心,但她看得出來二夫人並不希望她的打擾。
送出挽月,凝霜發現自己其實半點睡意也沒有,她預料得到這將又會是一個漫漫的長夜。
輕歎了口氣,她起身脫下衣衫正欲將燭火捻熄,房門卻毫無預兆的開了。
「挽月!你——琰?」她不以為意的一回頭,竟發現門口立著一個此刻不該出現在這裡的身影。
她瞠大眼,怔怔的看著他走進房來,一時之間竟連身子也忘了遮。
順著他的目光,她才憶起自己此刻正衣衫不整,她連忙以雙臂環胸遮掩,臉更是漲得緋紅。
她的驚訝顯然是多餘的,因為他彷彿視若無睹的逕自關起房門,而後開始脫起衣服。
「你——你要做什麼?」凝霜結巴問道。
「睡覺!」他的話簡潔得一如他寬衣解帶的俐落。
睡覺?可他不是一向都在書齋裡——
她質疑的目光顧著他平靜的俊逸臉孔往下移,直到觸及他僅著單衣的健壯身軀時,小臉倏然漲得通紅,連忙別過頭去。
他是怎麼了?
原本避她唯恐不及的南宮琰竟然回房來了,而且態度平心靜氣得令人不安。
是因為幾日前的不告而別嗎?若他是因為歉疚或補償,那她並不需要這樣的憐憫。
「你若——若——不必——這——這樣——」她的心跳得有如擂鼓,一句話更是說得七零八落。
「不必什麼?」他抬起頭瞥了她一眼。
「你若是覺得歉疚,那我可以告訴你,我並不在意,你用不著勉強自己回——回房來。」
「我不是覺得歉疚,而且——」他動作俐落的一下就翻上床,在錦被落身之際吐出一句。「一點也不勉強。」
今天他娘下了三申五令,若是今天夜裡他再不回房,從此以後就連白天也不許踏出房門一步。
他瞭解他娘言出必行的固執,既然他都聽了娘的話娶了她,也不差進房同睡一張床這樁了。
這下輪到凝霜錯愕的怔立一旁,她看著閉眼安穩的躺在床上的南官琰,他前後丕變的態度讓她百思不解。
「睡吧!若你不想讓我娘親自押你上床,你最好自己上床來。」他淡淡的聲音自床間傳來。
「喔——喔!」她唯唯諾諾的虛應一聲,怔忡原地良久,才舉起猶如千斤重的雙腳,正欲捻熄燈火——
「別熄!待會兒我娘才看得清楚。」床上再度傳來略帶睡意的聲音。
凝霜回頭望向床榻瞪大了眼,突然間,她弄懂了一切!
原來,他會突然回房來履行丈夫的義務,全是迫於南宮老夫人的壓力,做戲給她看的!
凝霜不得不承認,這種作樣裝態的樣子很可笑,但她真的不願破壞這難得的和諧。
這只是做戲罷了——凝霜這麼告訴自己!也沒什麼好怕的。
她沉默的來到床邊,卻在看到他令人倍感威脅的修長身軀後,勇氣頓時全消失無蹤了。
她真是沒用!
她不是一直期盼著他能回房來,怎麼如今他真回來了,她卻倒怕了起來?!
「我娘來了!」他倏然發出低沉的警告。
凝霜甚至還來不及思考,就倉皇的跳上床,拉起錦被就往身上蓋。
她緊捏著錦被,緊張的心跳與門外逐漸接近的腳步聲簡直一樣快,卻不知是因為門外腳步聲,還是身旁的身軀!
「靠過來些,我娘精明得很,你這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騙不了她的。」
她怔了下,半晌才渾身僵硬的將身子微微往他溫暖、偉岸的身軀移動了些。
眼見她一副宛如上斷頭台的恐懼模樣,門外的腳步聲也進來越近,南宮琰索性一把環住她的纖腰,將她馨軟的身子往自己的懷里拉。
她勉強將身子窩進他寬闊的胸膛裡,製造出兩人親密相擁的假象。
她這是在做什麼?竟然跟她名正言順的丈夫躺在床上假裝恩愛?
凝霜著時有些啼笑皆非,但眼前讓人羞赧的情況讓她實在笑不出來。
此刻她的胸正緊貼著他的胸膛,鼻子還抵著他緊閉的薄唇,他溫熱的氣息更是一陣陣的噴向她的耳際,撩得她一陣心慌。
她從來沒有靠得他這麼近過,也從來不知道,這個她愛了好多年的男人竟然這麼高大,有個這麼寬闊的胸膛!
她知道這只是場戲,但她卻不由自主的入了戲。
南宮琰緊抱著懷中出奇柔軟、嬌小的身子,對於自己並不討厭抱著她的感覺有些意外。
他側耳凝神傾聽門外的腳步聲,懷中嬌軟的身子也熨貼得他異常舒服,直到一股沁鼻的幽香鑽入他的鼻腔,竟讓他的身下起了奇妙的反應。
「你擦了什麼?」他蹙起眉,狐疑的上下嗅著。
「我沒有!」她尷尬的低嚷。「怎麼?我身上有怪味道嗎?」
「有!」一種讓人感覺有些「奇怪」的香味。
凝霜漲紅著臉,嗅不出來自己身上有什麼怪味道,可她今天確實沐浴過啦!
她既尷尬又難堪,暗自決定以後在他回房前,一定得重新沐浴一回。
沉穩的腳步聲在兩人默默的倒數終止後在門口停了下來,兩人盡力擺出恩愛的姿態竟意外的一致,而隱約中,似乎還能聽到紙窗被戳開個洞,以及他娘達成目的的竊笑聲。
南宮琰緊抱著懷中略顯僵硬的身子,渾身的骨頭也僵硬得幾乎快散開似的,這種不自然的事做來畢竟吃力。
這同軍隊裡頭的軍頭巡房有什麼兩樣?
突然間,眼前這個荒謬的情況竟讓南宮琰有點想笑。
只是,他有些意外,在這種被趕鴨子上架的情況下,他竟還能笑得出來——
當凝霜不經意一抬頭,竟意外捕捉到他眼底一閃而逝的陽光——她惦記了整整六年的燦爛陽光。
「琰,你——」她怔然的開口。
他倏然鬆開的有力臂膀,及背過去的身子,讓她接下來的話陡然哽在喉頭中。
她失落的望著他寬闊的背,胸口的酸澀嗆得她久久難以呼吸。
「睡吧!」
許久之後,他終於緩緩吐出一句。
即將燃盡的殘燭在異常沉寂的房間裡緩緩的熄滅,而他低沉的聲音也隨著殞落的光影悠悠的沒人暗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