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言放棄保送重點大學的資格參加高考,以全省第三的成績被最高學府Q大錄取。說是第三名,實際上一二名都因為參加奧賽從而獲得二十分的加分,因此可以說,謹言當屬名副其實的全省狀元。
「唉,他怎麼不去美國呀~~~」一一唉聲歎氣,「周婷都去了,兩面派不是說要跟她一起走嗎,怎麼不走了?」「你問他去。」嘉宇斜著眼看她,「好像巴不得他走似的,初中是誰給你補課,誰給你吃那麼多巧克力?都爛肚子裡了。」「我就是隨便問問……」不去美國是吧?沒關係,反正就要上大學了,照樣得離開這個大院。從此以後再也看不見那張臉了,再也不用聽母親大人嘮叨「你看看謹言那孩子」了,啦啦啦,脫離苦海了~~~
事實證明她高興得早了一點。還未切實感受到兩面派離開大院的興奮,一一就先遭受了整個暑假的丁氏嘮叨。「你看看人家謹言,考得多好, Q大啊全國最好的學校……上次記者來採訪,他還說了一通英語,說得那個溜啊,就跟美國人似的……」「他小時候在美國住過,當然會說英語。」「小時候是小時候,都過多少年了?他能做的你怎麼就不能做?哎呀真是,同一個學校老師教出來的,怎麼你英語這麼差,他就能拿高分,人跟人還真不能比。」「當然不能比,謹言他爸媽都會說英語,媽你連ABCD都分不清。」丁媽怒,拖過女兒照著她屁股揮了幾巴掌。「你還說我!現在到底是誰在讀書,是我還是你?!丁一一我告訴你,英語要是退了步,老子讓你賣冰棍去……」一一在震得屋頂嗡嗡響的飆高聲浪中摳著耳朵,心裡默默祈禱:神啊,讓上官謹言同學趕快走,還我一個寧靜的暑假吧。「你快點行不行?車子都要開了!」嘉宇怒視身後拖拖拉拉的人。開了就開了~~~一一打個呵欠。真是的,讀個大學還要這麼多人送行。遠遠望過去,覃為他們早到了,謹言站在中間輕聲說話,不時偏過腦袋朝這邊張望。「一一嘉宇!」謹言招手,「我正要去找你們呢。」「我跟我媽在家給你準備禮物。」這麼多人面前她最會裝乖巧,早上賴床不想來的事當然不能說。送上一支絨布盒子,裡面是派克鋼筆。「送給你,祝你心想事成,萬事如意!」
嘉宇白她一眼,好心地沒拆穿她的把戲。「謝謝。」謹言把禮物收進隨身的背包裡,從車上拎出一個紙袋,把她拉到旁邊。「這是我送給你的,本想昨晚就給你,打電話去你不在。」「還有禮物?」性急地就要刨開看,他按住她的手。「回家再看吧,我們聊會。」有什麼好聊的?一一打著呵欠昂頭看他。「我到了學校會給你寫信,你要記得回信。還有,禮拜天我會往你家打電話,你在家等著別到處亂跑。」「哦。」「你在學校不能調皮,別老想著跟覃為出去玩知道嗎?英語學習不能放鬆,多聽磁帶多看影碟,上次我給你的碟子看完了嗎?」「看……了一點。」撒謊不好,但是她真的忘了,碟子也忘記扔哪兒了。
「如果還想要什麼就跟我說,我給你寄過來。」「哦。」北京烤鴨能不能郵寄?謹言摸摸她的短髮,唇邊勾起一絲微笑。「你要想我。」語氣很傷感,起雞皮疙瘩了~~~一一睜大眼仔細看他的臉,他眼睛裡面好像藏著什麼東西,黑黑的深深的看不到底……明白了,第一次離家捨不得,又不好意思在爸媽面前哭。她墊起腳尖同情地拍拍他肩膀:「沒事,你哭吧,我剛住校的時候也有點想我媽。」這時候謹言真的想哭了。「謹言,該走了!」上官爸爸在那邊喊。「來了。」他回頭應一聲,望著眼前無知無畏的人欲言又止,最後只能歎口氣,「我走了,記得寫信。」小汽車慢慢駛出專家樓,謹言從車窗伸出頭來招手再見,惹得幾個女生忍不住紅了眼眶,邊抹眼淚邊揮手道別。好一番感人的離別場景啊。一一從明月手裡摸來一張面巾紙捏在手裡揮舞,拚命擠出兩滴眼淚。「再見啦~~~~再~~~~見~~~~」就待在北京生根發芽吧,不要回來哦!啪一聲,後腦勺被敲了一記,覃為獰笑的臉放大在面前。「老大你又打我……」「不打不行啊。」他要替可憐的兄弟出氣。嘉宇很感興趣地盯著一一的眼角,伸手摸了摸。「鱷魚的眼淚?」口氣很不可置信。
「這叫感情!感情你懂嗎?」「不懂。請問跟仇人之間屬於什麼感情?」他誠懇地問。「滾~~~」「丁一一啊,」覃為敲敲她的腦門,瞇著眼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齒,「我真想把你腦袋劈開看看裡面有什麼。」「有腦漿……老大你怎麼了?」沒事想劈人腦袋,好嚇人!「我以為都是草。」老大閉上眼雙手合十,「我佛慈悲,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丁一一,你好好懺悔吧。」思想好高深,黑社會也宣揚佛法了?倆跟班又敬又畏地仰視這尊菩薩。晚上洗了澡躺回床上,一一拿出禮物放在檯燈下看。碩大的玻璃球,底部有藍色的底座以便放置,球裡面是一棟很漂亮的藍白顏色的小洋樓,前有草坪後有大樹,周圍種著花花草草,草坪上還豎著兩個小人兒,男的打領結女的穿裙子。稻草人嗎?嚇麻雀用的……輕輕搖一搖,許多白色泡沫便四處飛散,像下雪一樣。底座後面有個黑色按鈕,試著撥到另一邊,輕柔的鋼琴聲慢慢瀰散開來。咦,挺好聽的。沒想到兩面派還會選曲子,百聽不厭,比那些流行歌曲要養耳得多。
「三更半夜的不睡覺,鬼叫什麼?」丁媽披散著頭髮擂門,「看看幾點了!」
「媽,好聽嗎?」一一喜滋滋地捧著球給她聽。「好聽也不用唱一晚上吧,唱夜歌子啊!」沒欣賞水平。她沮喪地垂頭,瞄到床頭櫃上的鬧鐘,呀,都十二點多了,明天還要上學呢。趕緊鑽進被窩閉上眼,想了想又把玻璃球扒拉過來捂在睡衣裡聽。真好聽,越聽越想聽。恍惚間看見玻璃球裡兩個小人兒翩翩起舞,手拉著手笑得牙齒都露出來了,那女的短髮蓬蓬裙,眉眼彎彎怎麼這麼像自己啊?那男的身材高大,笑容溫和,睫毛長長,眼睛像兩顆黑玻璃球眨呀眨。啊,這人的面目很眼熟……「嚇!」猛地彈起來差點摔到床下。噩夢,真是噩夢!兩面派都走了居然還能夢見他!該不是玻璃球裡面藏了魔咒之類的東西吧?一一打了個寒戰,趕緊把球遠遠地放到桌子另一邊,不放心,又爬起來放到牆角,退回床上像模像樣地在胸前劃個十字。她少女時期的噩夢終於結束了。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