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一中的校規校紀嚴厲程度不比名揚差,甚至更厲害。每天必須穿校服,胸前別上寫著學號班級姓名的胸牌。記住,不能別太歪,否則被主任書記之類的看見了,訓話五分鐘。早晨七點上早自習,校門口有值日生記遲到。早自習分語文和英語兩種,要大聲朗誦,別低著頭打瞌睡,更別看其它小說,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窗口會飄過教導主任的倩影。上完兩節課後是二十分鐘的課間操,各班級班主任虎視眈眈地站在旁邊監督。動作要整齊!打起精神來!軟綿綿的打太極拳哪!星期一的課間操改為升國旗,任何人包括老師均不得缺席。肚子疼?抬過去!
中午集體在大食堂就餐,六個人一桌,只能就地完成,不准帶飯菜出食堂,當然更別想躲在教室寢室吃。下午四節課,休息兩個小時後再上晚自習,不能缺席,有專人統計人數。
課堂上不准睡覺不准聊天不准吃東西不准看小說不准扭來扭去,課間休息不准在走廊上打鬧,寢室裡必須保持乾淨,不准不疊被子……上述規定如有違反者,扣分。扣分有什麼了不起?當然很了不起,各班有各班的懲罰方式。有的罰錢,扣一分罰五塊沒商量;有的罰寫檢討書,兩千字以上,聲情並茂地在講台上朗讀;有的罰打掃衛生,別人都吃飯去了你就在這兒抹桌子吧;有的罰家長,某段時間累計扣上多少分,二話不說請家長來參加批鬥會。
一一來學校一個月,已經孤零零一個人擦了兩星期黑板、拖了兩次教室的地面、抹了一次樓梯扶手、掃了一次教室門前的花壇。放月假回到家,她撲過去抱著媽媽嚎:「媽,我不寄宿了!」「交了錢的怎麼就不寄宿了?」「你看我這臉兩邊,都陷下去了!」「哎呀還真瘦了……」丁媽心疼地摸著女兒的臉。「你跟我們老師寫個條,就說我不寄宿了。」本來就是圖新鮮,以為跟一大群人睡一個屋子很好玩,誰想到學校有那麼多變態的規定。「那上學放學怎麼辦?那麼早去,晚上還要上晚自習。」一一嘿嘿笑:「走讀生的晚自習自願上。我算過了,從家裡到學校騎車才二十五分鐘,以後早睡早起身體好~~~」「哦,鬧半天你就是不想上晚自習啊!」丁媽怒。「哎呀媽,我想死你了……」儘管不齒女兒的不思進取,也心疼寄宿的那幾百塊打了水漂,丁媽還是架不住女兒的撒嬌哀求,打算跟班主任捏個理由放一一回家住。再說,在學校才過了一個月人就瘦了一大圈,等學期結束,只怕就剩下骨頭渣了。這天是星期六,名揚高中部的學生晚上都得上晚自習。一一跑到校門口等人,看到熟悉的身影立即飄過去從後面搭上兩隻爪子。「拿~~命~~來~~~~」「嚇!」嘉宇嚇得頭髮都豎起來了,待看清楚人,掐著她的脖子直晃,「知道回來了?知道回來看我了你這叛徒?」「啊咳咳……鬆手……嘉宇我想死你了,嗚嗚……」「想個屁!隔學校那麼近還寄宿,我看你是想閉關修練成仙。」「下手真狠……」一一揉著脖子抱怨,「我告訴你,下個月我就不寄宿了,那什麼破學校,你也不去看看我!知道我過的什麼日子嗎,不是人過的!」「嗯,」他點頭承認,「你本來就不是人。」「不是人能跟你說話嗎?」「鸚鵡也能說話。」「你咒我是鳥,鄭嘉宇你活膩了……」唉,見面不到兩分鐘又掐上了。賀檬拎著兩隻書包站在旁邊直歎氣。「……檬檬明月!」鬥得正酣的戰士終於結束戰爭,挨個給朋友們送上擁抱,「老大~~~」
「免了免了。」覃為閃身躲過她的熊抱。真是的,讀高中了還分不清男女。
一一賞他一腳,讀高中了膽子也大了,不怕黑社會老大了。「去吃夜宵怎麼樣?我請客。」
「你有錢?」嘉宇不太相信,她跟他差不多,身上一般不會超過十塊。「我媽給了我兩百,就是讓我吃的!你不知道這一個月我怎麼過的,那簡直就是蹲監獄,學校那飯菜能吃啊,給豬吃的。」「我怕兩百不夠你吃。」一一奸笑兩聲。「還有你啊嘉宇。」被算計的人立即捂緊口袋:「那是我的早餐錢!我媽給的!」「都一樣。」「能一樣嗎……喂喂,拿開你的豬手……」賀檬跟在最後面默默無語。覃為瞟她一眼,上前分開扭成麻花一樣的兩位戰士。「吵死了你們,都別嚷嚷了,今天我請客,要吃什麼?」「唆螺!」一一興奮地舉起手,「田記的,夠辣,不能是旁邊那家!」「去快活林。」覃為笑得很奸詐。快活林就在田記旁邊,有人最愛上那兒吃。「愛吃不吃,吃完了給妞妞帶一碗回去。」星期一丁媽請假跟女兒一起去學校,編個理由退了寢室。班主任動員學生繼續來上晚自習,一一不樂意,眼看母親大人就要當著別人的面發飆了,只好含淚同意。啊,不管怎樣,丁一一又回到大院裡了。回來住的日子跟從前一樣,學校家裡兩點一線,有空的時候找老同學玩,嘻嘻哈哈的基本上沒煩惱。唯一稱得上不順心的,是身邊的人都齊刷刷長個子了,只有她還在低層空間呼吸,特別是嘉宇,跟他站在一起需仰視,這讓她極度鬱悶,見面就壓他的頭頂。「男人頭不能摸懂不懂?」嘉宇警告她。「你長刺不能摸呀,又不是刺蝟。」嘉宇恨恨地背過身不理她。不跟女人一般見識~~「你別再長了,長那麼高進門撞頭。」都突破一米八了,再長就成怪物巨人了。
「嫉妒了吧?誰讓你挑食,這不吃那不吃,就該長不高。」踩到痛處了!一一冷笑著墊起腳尖拍他的頭:「那你都吃些什麼,什麼牌子的豬快長?」不讓她摸,她就偏要摸。「等會別喊救命。」手指關節掰得卡卡響。「怕你啊……」如今挑釁嘉宇的結果沒有別的,一一被他攆得樓上樓下滿院子亂跑,最後不得已亮出鄭媽這支尚方寶劍,才把暴怒的刺蝟領回家。「一一你回來了?」身後傳來一道驚喜的聲音。懶洋洋回頭一看,是謹言。「回來也不告訴我一聲。學校怎麼樣?學習緊張嗎?」「還行。」「你是不是不寄宿了?」「嗯哪,再住下去早晚得神經病,學校飯菜也跟豬食似的。」「是瘦了一些。」謹言輕輕摸了摸她的頭髮,「一一,我好久沒看見你了。」
漆黑的眼珠在路燈下閃著莫名的光芒,像兩口深井望不到底,一一弄不清楚剛才心口某個地方是不是跳了兩跳,怪不舒服的。「好像是很久了……」從暑假去青島以後就沒再見到他,大概有兩三個月了吧。看他一臉討人喜歡的笑容,比起嘉宇的凶神惡煞要好看得多,她第一次覺得面前這個兩面派也不是那麼討厭。
「等有空了我去你們學校看你。」「看我幹嘛……啊,你好像又長高了。」真洩氣。「有嗎?男孩子高一點好。」長那麼高浪費布料,一一默想。想了想還是不恥下問:「你除了吃飯還吃些什麼?」
「多吃青菜。你想長高點就不能挑食。」哪壺不開提哪壺!剛剛還覺得他不討厭呢,人的本性真是難以改變!她扔過去兩顆衛生眼,轉身就走。「一一?」謹言鬱悶,又哪得罪她了?「我回家!」一一躺到床上睡不著,一個個高個子從眼前掠過。真的,他們都長高了,賀檬一米六八,明月一米六五,就連小她一歲的妞妞也比她高了兩厘米,只有自己墊著腳尖勉強挨上一米六。
半睡半醒之間只覺得幾根大柱子杵在面前,她費力地昂起頭往上看,看啊看啊,看到嘉宇的臉,然後是覃為的臉,再然後是上官謹言的臉,三個人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尖聲大笑:你長不高長不高長不高……啊,難道她做夢跑進了大人國?不不不,還是快點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