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五次是她吸精力,二、四、六次是我吸回力量,原來是有這樣的規律性呀"
渾沌屈指數數,得到結論。已經恢復原形的他看著尖銳烏爪,眸一瞇,它們又縮回去,眉一挑,它們又突出來。現在他拿回可以控制變形的力量,但它非常渺小,比起他所有的法力,它如同一粒小沙塵入不了眼。
渾沌裸身坐在床沿,雖然拿回的力量很少,但身體卻覺得異常舒坦暢快,他已經禁欲長達千年,都快比吃素的和尚更加清純,他本來就不是很縱欲的家伙,因為他太高傲,不認為那些小妖小怪或人類值得他伸手擁抱。
結果,他卻被一只道行淺淺的小狐給迷得暈頭轉向,久久無法自拔,甚至可以說是賭上自己的性命,應驗那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渾沌渾沌渾沌"百媚像條小蛇,從他背後攀附上來,小手滑過他頸項,掛在他胸前,還沒完全清醒的惺忪睡顏就貼在他肩胛窩著,像團紅咚咚、粉軟軟的彤雲熨著他。正前方的銅鏡映照出兩人身影,他老是幻想要在脖子上圍條溫暖珍貴的狐毛,但像現在這樣,她掛在他頸上,惑呼呼的嬌顏上有笑容,噴吐在他耳畔的氣息芬芳如蘭,似乎也不賴。死沉沉的一塊好狐毛,不如會甜著嗓叫他的活生生小狐來得好。
"干嘛,還沒玩夠嗎?"他伸手,揉亂她近在發鬢的柔軟長發。
"啾。"她吸吮他的頸子,在他膚上做記號,留下她到此一游。
"小狐!"干嘛一早就挑逗他!是怎樣,要陪他一起補做鋼石那千年沒做的份嗎?
"我好喜歡你身體暖呼呼的。"她蹭他,蹭得他又快興奮起來。
她身體軟呼呼的,才真讓人喜歡。
"咦?什麼東西在戳我?"百媚困惑地挑眉,覺得胸口刺刺的,有東西在動,她離開他,定睛一看,發現新奇玩意兒地驚呼:"好可愛哦!"
渾沌不明白她在喊什麼東西好可愛,只知道她不斷在摸他,他身上可沒有任何部分可以掛上"好可愛"這羞辱人的三字!
他轉著脖子朝背後看,隱隱約約看見有道黑影在背脊中央拍動。
"這是蝙蝠翅膀嗎?你身上怎麼有這麼可愛的東西?"她湊近臉,讓那對黑色薄蝠翼褊出來的涼風吹拂在頰上。哈哈,還滿涼快呢! "這是魔翼,只是尺寸好像有點不對"是他老人癡呆嗎?他記得在幾千年前,它可是足足有兩個成年男子的身長。"小翅膀小翅膀小翅膀"她邊喊,小翅膀像在抗議似地越拍越快,她被逗笑了,伸手去拉它們。
"這個小翅膀可以讓你飛起來嗎?我覺得說不定連我都飛不起來吧。"
"大概是我的魔力回來得不夠多,雖然能喚出魔翼,卻變成這麼小不隆咚的怪東西。"真可恥,這種小翅膀長在他身上,何其怪異,仿佛大男人穿著奶娃娃的小繡鞋。
"它很可愛呀,我喜歡它。"
他歎氣,一點也沒有被誇獎的快意,反而想將臉埋進掌心哀鳴。"它以前很有氣勢,我一振翅就能直飛沖天,和仙界那班家伙對打。"真不想讓她看見他這副模樣不過,他再糟糕再窩囊的樣子她都瞧過了。不差這一回。
"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完完整整拿回我的力量。"第二聲歎息逸出,他還滿想念威風凜凜的凶獸渾沌啊"渾沌,如果你一直沒辦法拿回你的力量,是不是就會一直跟著我?"百媚靠回他肩上問。
"那是當然。"他的力量可不是三年五載隨隨便便就能練成,要他放棄,他不甘心。
"那如果你拿回力量呢?你還會跟我在一起嗎?"
她的聲音,悶在他背後。
這是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
不會,因為他獨行慣了,任何人對他來說都是累贅,他可不想自己闖進天界去找樂子時,還得時時轉身看顧跟在身後的她有沒有事,也不想吃飽人界彌漫的瘴氣時,還得分心在意需要食物的她餓不餓,想不想吃飯、要不要喝水。
會,因為他不討厭她在耳邊說著笑著嗔著,不討厭她拉著他的手,一會兒逛這邊、一會兒逛那邊,不討厭她撒嬌地蹭著他,用綿綿甜甜的唇親吻他。
他的答案太矛盾,連他自己都搖擺不定。
難題,所以他沒有回答,他還在想。
"渾沌,一直跟我在一起,好不好?"她軟著嗓,央求。
"我從來沒有跟誰一直在一起過。"這當然也是他如此猶豫的主因。
"有呀,我們之前不是一直在一起嗎?"她笑。
的確,除她之外,他還沒有和誰相處這麼長的時間。
"我喜歡你在我身邊,我喜歡像現在這樣。"
百媚將他抱緊緊的,很坦白地說出心底話,"就算你拿回力量,也不要離開我,我一直陪你,你想去哪裡我都可以,有我作伴的話,你也比較不孤單嘛,好不好?"
"現在講這個太早了,等我把力量拿回來,我再回答你。"依目前情況看來,說不定再五十年也拿不回一半力量,他可以用五十年來考慮應該怎麼處置她,是將她留在身邊,還是回歸到屬於自己一個人卻無法擁抱她的快活日子。
"真不坦率。"她獗嘴,明明昨天夜裡還抱她抱得那麼緊,那不單單是貪戀她胴體的欲望而已,她感覺得到,在兩人已經享樂完畢,汗水交融得根本分不出哪一滴是誰的,他還是沒有將她從臂彎中放開,正如同她受過他美味的肉體,在吮指回昧樂無窮的同時,腦子裡浮現的卻是更多更多的相處點滴鋼石前,她跪著膜拜他;他哄誘她去碰觸死亡禁咒;她死而復生,在他腿上重新張開眼看見一臉超臭超鐵青超陰霾的長角男人;他和她吵嘴他被她劈得像只跳蚤蹦蹦跳;他教她踏進人間的准備功課;他捧著她的手變出滿掌銀兩;他被她拉著踩完三條大街;他被塞了滿嘴的綿糖,嘴角抽措卻依然乖乖把綿糖全吃下肚;他吻著她:他虛弱病倒,她急得大哭;她守在床邊,緊緊包握他的手不放;她喂他喝藥,他半滴也吞咽不下,她慌了手腳,好不容易他喝完一匙,她才放松地吁出氣息;他幫她按住因酒醉發疼的額際,教她吟出咒,將不舒適全數抽離她的身體:他和孫尋爭執,她誤會他,他不理她,她心裡難受:他腿上坐著另一個女人,她氣瘋了;他笑著說他比較喜歡她喂食他;他雙掌游移在她身上,帶來狂喜她不相信這些完全未曾撼動渾沌的心。
"你昨天說孫尋又在編派我的壞話?"他記得她那時坐在他腰上,氣嘟嘟的雙頰有著交歡的紅艷,小嘴一邊忙著呻吟一邊又要忙著數落孫尋似乎在暗示他不夠賣力,才會讓她在那種時候還有心思想著別人,他當然不跟她客氣,直接扳倒她,讓她再也無暇抱怨不相干的家伙,要她所有思緒只准填滿他。
"嗯。我聽出他在說謊。"
"真難得,你聽得出來?"這句話,十成十在羞辱她。他還以為她那對耳朵是掛在臉旁邊掛好玩的,沒作用呢!
"我一開始會信他說的,那是因為你做那些事我不意外呀!我一看也知道你討厭孫大哥,會欺負他是理所當然的事,不欺負他我才覺得你怪怪的。"她理直氣壯,不能怪她誤信讒言。
"很了解我嘛。"那她知道他看見孫尋牽住她的手時,他有多想將孫尋當作干柴劈成四塊嗎?"我真不敢相信他會說謊,他看起來明明就是好人"百媚受到的打擊不小,她頭一次和人類當朋友,以為孫尋就如他外貌一般和善。
"並非說謊的就不是好人,人這種動物,本來就是好壞參半,沒有哪個人絕對是好。也沒有哪個人壞到該被打入十八層地獄一百次,他有他的欲望,因為有貪。才會有邪念。"渾沌見怪不怪,反正無論再過幾千年,人類還是不會有太大長進。
"可是我很氣呀,我不知道是氣他會說謊還是氣他說你壞話"再不然就是兩者都有,可能後者的成分要多一點。
"這麼氣還不是待在他家吃他的喝他的用他的。"沒志氣啦。
百媚跳起來,不顧自己裸著一身雪白肌膚在他面前來回踱步,嘴裡嘀嘀咕咕,"對!怎麼可以還待在這裡吃他的喝他的用他的呢?我們現在就走,反正我報過他的恩,我請他吃了一頓飯,他自己說那樣就夠了,我沒占他便宜,什麼也沒欠他,這幾天吃的用的,我變一整塊銀磚還他!"
她正在做打算,看來是真的對孫尋很氣惱。
獸的想法極為單純,當它信任你時,它願意挨在你的手掌邊,讓你撫摸它一身細毛:當它防備你時,你的一小個步伐都會換來它不友善的咬牙沉信。
百媚對孫尋的信任,全數瓦解。
"你呀,別像一塊可口綿糖在我面前晃來晃去。"渾沌把她拉回懷裡,用薄被將她包緊,美麗的春景,撩人心弦。
"有什麼關系。"她又不怕他看。是沒什麼關系,要是他現在再把她壓回床上,她也不會有怨言就對了。
"想離開就早點動身,我也不認為和人類多打交道是件好事,待越久只會越麻煩,誰知道孫尋還會做出什麼事來。"渾沌覺得這是當務之急。
"他敢對你不利我劈死他!"她一定會跳出來保護渾沌!
"我比較擔心他對你不利。"請有點自覺,孫尋中意的人是她不是他好嗎?目前孫尋是將使壞的目標定在他身上,但若孫尋轉移方式改對百媚下手呢?
人類欺負小姑娘的方法就只有那麼幾招,生米煮成熟飯就以為女人非得死心塌地跟定他,而在孫家藥鋪想找出幾帖春藥比什麼都容易!
"我有你的力量保護我,我才不怕他!"
"是是是。"渾沌懶得跟她多嘴。"什麼時候走?"
"隨時都可以呀。"
"那就現在吧。"他一刻也不想多待在這裡,反正沒什麼行囊要收拾,拍拍屁股就能閃人。
"嗯!"
想走,哪可能那麼容易。
他們才出房門,孫尋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來,身上還是昨天被百媚拋在街上時那襲深靛色衣裳,百媚在跑掉前的回答嚇傻了他,他一直守在客房外,想等機會問清楚一些,也因為扯謊的心虛,導致他不敢直接去敲百媚房門,這一等,等到了早晨。"百媚,百媚,你聽孫大哥解釋!孫大哥不知道愛弟她們對我扯謊,才會誤會千驕兄,你你可不可以不要跑這麼快"孫尋追到後來只能彎腰猛喘,百媚拉著渾沌,腳步飛快,完全沒停。
百媚不懂人類的禮數?她覺得討厭時,頭一扭就直接走人,誰看過哪只小獸要逃離之前還會回頭和人類揮手道再見?
"百媚!百媚!百媚"孫尋的聲音越來越小,遠遠被拋在兩人身後,看不見身影。
"小狐,不用賭這種氣,想跟他道別就去,反正他的確對你不錯。"渾沌看穿她的心思,知道她不如嘴上那般嫌惡孫尋。
她一向心軟,不像他是鐵石心腸,連當初騙她去碰觸鋼石的他都獲得她的原諒,況且只是撤些無傷大雅小謊話的孫尋,再說,百媚心裡一定還惦記著孫尋替他開藥方的恩情,就算他一再強調他會醒來和那幾帖臭藥水絕對沒關系,但她三不五時總還掛在嘴邊提醒他這條恩情。
"我"百媚遲疑。"可是他"
"跟他說一聲,我們要走了,去謝謝他這幾天的照顧。"如果沒和孫尋好好道別,這只小狐接下來一百年內一定會將這事兒當成疙瘩,無法忘懷。至於他嘛,就免了,他和孫尋這家伙完全沒有半點交情可言。
"但是不准讓他碰你半根狐毛!"因為她從頭到腳再從腳到頭都是他的! ""百媚還在躊躇,看著渾沌,仿佛希望他再給她一點推力,她才能說服自己走回去。
"好啦,我在這裡等你。"渾沌將她推回剛剛跑過的方向。
""嗯!那我去跟他說,一會兒就回來。"
百媚用力點頭跑掉。
"你等一下回來時臉上沒掛兩串淚我輸你。"
他低低取笑她,太了解這只小狐,她和人類相處過一段日子,說沒感情是騙人的,情感豐沛的小狐妖!
渾沌等候她回來,一個人在廊下傭懶閒晃,不甚專心地看著廊前蓮湖,等了有些久,猜想孫尋還在和百媚糾纏,若是再數到十,百媚還是沒出現,他就要親自去領人了,他不是怕百媚和孫尋獨處會被孫尋欺負,百媚只是不習慣用法術一雖然劈他劈得很順手!一旦用起來,那可是風雲變色,區區一只孫尋絕對抵擋不住,他只是不喜歡孫尋和百媚擺在一起的感覺,無法容忍其它人占據她身邊的位置。
等了又等,嘴裡默默數完"十",百媚還是沒回來,渾沌瞼色不太好,決定付諸行動去拎百媚,才跨出第一步,就看見天際有道閃電劈下,白光閃得讓人眼痛,方向好巧不巧就是百媚所在的位置!
"小狐劈死那只人類?!"這是渾沌第一個想到的可能性。他飛奔回去,以為會看到一具焦黑人干,但不是,孫尋像根枯木拄在那裡要倒不倒,眼珠子瞪得仿佛隨時會從眼窩裡滾下來,眼白一翻,倒地不起,看來是嚇昏了。
跳過這個不重要的角色,百媚呢?
她抱著腦袋,縮在曲橋的橋頭旁,就在距離她不到兩步的石砌地上有個巨大窟窿,窟窿裡還隱隱竄著煙,足見它的形成還熱呼呼的。
"渾沌!"百媚看見他,嗚咽地撲抱過來,聲音還在抖,"有、有雷劈下來"就在她准備拿出帕子給孫尋擦眼淚,兩人十八相送還沒送完時,轟隆隆就劈下來,目標還是她!
"不是你?"
"我沒有,不是我——"
她沒有?好得很。在他印象中,最愛耍雷電劈人的,除了她之外,還有一只一渾沌先是歎氣,然後抬頭看天。
灰蒙的烏雲間,電母與雷神沖著他直笑。
"找到了,凶獸渾沌。"
好吧,渾沌從鋼石出來的那一瞬,曾對著頭頂上那班家伙搖過狠話,甚至嗆他們有膽就過來再和他單挑一場,他渾沌吃飽了等他們來送死。
那時的渾沌,強得像鬼一樣!這當然是人類用詞,形容一個人已經強到不像人,對渾沌而言,還沒有半只鬼能打贏他,他一時找不出能比擬自己的強者,姑且借來用用——當然很傲氣地向雷神雨師風伯嗆聲,因為他不怕他們呀!
但是情況有些不一樣強得像鬼的渾沌目前很忙,沒空出來和老朋友電母雷神喝茶聊天,可不可以請他們夫妻倆這次就先算了,回天庭去恩恩愛愛,生一些小電小雷來熱鬧熱鬧仙佛祖譜,別在這種時候出現在他眼前?
轟隆隆隆隆。啪啦。雷和電,同時回答他。
看來,答案是"別想"。
雨,跟著落下來,風,呼呼大作,吹得孫宅裡落葉滿地,沙沙地翻滾。
雨師和風伯也來了。
渾沌顏面扭曲,別說風雨雷電一塊上,他們其中任何半只一對,只要半只,他都打不贏好不好!三十六計,最後的那條,走!
"小狐,跑!"渾沌抱起她,立刻拔腿逃竄,此時誰還顧及面子問題呀?渾沌躍過雕欄,飛快逃命,風伯瞬間移形換位,眨眼間已經擋在兩人面前,渾沌大大拐個彎,改往另一處圓洞門跑,雷神伴隨轟然巨晌,高大身形聳立在圓洞門前的曲橋中央,截斷進路,東邊也不用跑了,電母手上銅鏡照射的炫目閃光老早就等在那裡,北邊更是死路,那一處上方烏雲濃密得像十匹黑綢交迭在一塊,正嘩啦啦下著傾盆大雨,想也知道是雨師的傑作。
"渾沌他們是誰?"百媚無緣見過高階仙佛,自然不識風雨雷電四大仙尊。
"以前將我圍起來打的那班神呀佛呀仙的當中某幾只。"
"就是他們"
"就是他們。悴,跑不掉!"渾沌不認為此時此刻還有生路,插翅也難飛就是在說他啦,光憑他現在背上那對小翅膀也無力飛天若是以前的他,絕對不會讓風雨雷電站在他面前超過片刻,若是以前的咦?對哦,他竟然給忘了,他的力量,百媚!
渾沌有手捉起她的手腕,將她五指扳開。
"小狐,跟我念!"一整串的嘰哩呱啦僻哩啪啦嗚呼哀哉之乎者也,他念得無敵順暢,聽在百媚耳裡還以為他在用另一種動物語言罵她哩。
"什麼?"鴨子聽雷。救命的高深咒語"干坤大挪移"可以將他們兩人從風雨雷電眼前變到千裡之外,可惜她念不出來,殘念。
渾沌大吼:"隨便喊幾道雷和他們拚了!"
這個她一定沒問題了吧?!她在他身上練習過那麼多次,一定很溜很順手了吧!
轟隆!
這道雷,是雷神用手中雷金錘敲出來的,比之前百媚引來的雷更晌徹雲霄三百倍,他是雷神,不是叫假的!
"我的雷拚不過他的呀!"百媚很怯懦地雙手捂耳,好響好可怕!
"再試這個——阿哩不達哇啦哇啦哇啦哇啦"他教她另一個禁錮咒,可以用來禁錮風雨雷電,綁他們半年先!
"哩達不阿呀呀呀我聽不懂啦"她只是亂跟一通。
禁錮咒,破功!渾沌不死心,他的力量可不僅僅如此,他還有毀滅咒、喚魔咒、弒仙咒、同損咒、反彈咒然而,風雨雷電可不會呆站在一旁放任渾沌反抗。風伯呼出一口氣,無形的風化為白霧狀巨大神掌,迎面直擊而來,渾沌無處可逃,懷裡又抱著百媚,他本能地轉過身,用背部硬生生吃下這掌。
"噗——"一口鮮血猛烈噴出,渾沌被震飛出去,撞倒幾株松柏和石燈,身勢仍沒有停下,又撞進白牆中,一半身軀幾乎卡在磚塊裡面才靜止。
他的背,凹陷出一記掌印。
"凶獸渾沌,你怎麼連如此微小攻擊都擋不住?"風伯對於這一掌的奏效有些吃驚。
他還記憶猶新,幾千年前與渾沌那場大戰,可是足足戰滿十四個日夜,驍勇好戰的渾沌面臨眾神圍剿,未曾窩囊地掉頭逃過半次,他向來是正面迎戰,用臂刀和托塔直接對砍、用狂雷和真君互較高低,面對風雨雷電四仙尊更是扳指獰笑得多暢快,現在區區一記風擊掌能把渾沌打癱在地,簡直是不可思議。
"渾沌!"百媚扶住他,渾沌還在嘔血,刺眼的腥血觸目驚心,她用衣袖替他按住嘴唇,不一會兒,她的衣袖已經染上一大片鮮紅,她焦急問道:"你要不要緊?!要不要緊?!"
"死、死不了。"只是三天內有沒有辦法從地上爬出來,他不敢保證該死,他的背脊和肋骨還有幾截幾根沒粉碎掉?"可惡!你們竟敢傷他!"百媚氣急敗壞地掄拳吼風伯。她好生氣,拳心裡還留有渾沌鮮血的溫度和黏稠,幾乎要將她的五指給黏住。
之前聽渾沌輕描淡寫提及被仙佛圍攻的事,她雖然替他抱不平,但也只是像在聽一個故事罷了,現在他被欺負的情景血淋淋在她眼前上演,她哪還能吞忍?
體內,有力量,強大的,未知的,他的。
腦中,有聲音,淺淺的,但聽得很清楚的,他的。
它快速喃念著她沒聽過的文字,她不知道它所代表的涵義,但它像有意識地從她嘴裡流溢出來,當它脫離舌尖時,她的手掌裡燃燒著兩簇火焰,然後化為四條火蛇,齜牙咧嘴,凶狠地朝風雨雷電撲咬過去。
雨師反應不及,被其中一條火蛇纏上,雙手被縛,火蛇張開橘焰大口,火的撩牙咬向雨師的喉。
"風來!"風伯召喚狂風,將雨師身上的火蛇吹拂到破形,咬在雨師咽喉的蛇口只剩下零星火苗。
但電母就沒這麼幸運了,她手中銅鏡進出的銀色閃電對於火蛇毫無作用,閃電穿透火蛇,反而加劇它的威力。
"嗚哇!"電母身陷火海,雷神揮動雷金錘,轟垮火蛇的腦袋。"雨師!招雨來!"還傻待在那裡拍火苗干什麼?一陣大雨,嘩啦啦灑下,重新凝聚成形的火蛇遇到冰冷雨水,竄生白煙,眼看火蛇似乎要輸了,但下一瞬間,四條火蛇在天際合而為一,變成更大更凶狠的巨蛇,瘋狂攻擊風雨雷電。
"呀呀呀呀——"
嶺出尖叫的不是風雨雷電,而是百媚。
柔嫩的掌心劇烈顫動,承受著高溫熱燙,不受她控制的巨大火蛇尾端緊緊接連在掌中,她又驚嚇又疼痛,當巨大火蛇咬住風伯,用力左有擺甩耍玩著嘴中獵物,也連帶扯著她的手臂隨之甩動,她嬌小的身軀被迫跟著火蛇攻擊,甚至是被火蛇拖著跑,有腳絆到裙擺,她跌跤,火蛇還在狠攻雨師,任憑她在石板地上拖行哀號。
"渾沌一渾沌一"她慘叫,嘴裡都是他的名字。
渾沌見狀,無法再癱死在地上,他一手按住胸口,無視嘔血加劇,一手按在石階上,用爆發的力量將自己支撐起來,奔往百媚,以自身體重撲壓在她身上,先阻止火蛇將她當成拖油瓶在地上磨,再扣住她的雙腕,嘴裡迅速吟著咒,但沒用,渾沌沒有操控火蛇的力量,大量火星噴濺在他臉上,逼他不得不撇開臉閃避,不過仍被燙出好幾處灼傷。渾沌強硬按住她的十指,要她握拳。
將火蛇的接連處切斷,他用比她更寬闊的手掌包覆住她的,一開始兩人的手都在烈火中燃燒,漸漸的,火小了,熱度不見了,一切終於平息下來。
孫宅後堂已是一片狼籍,之前孫尋應他們要求,盡可能不讓任何人靠近此處打擾他們,但剛剛的混亂絕對會招來大批人類,此處不可久留。
風伯癱在斷截的松樹下,渾身起火,無法動彈:雨師雙腿發軟,幾乎站不起身:電母被熏成黑炭一樣,雷神一個人也不敢輕舉妄動。
"嘔!"渾沌又吐血了。
"渾沌"
"你還有力量嗎?"他用力擠出這句話。
"我不知道"
"不可以不知道!現在要是逃不掉,就永遠都別想逃!"他捉緊她的手臂,制止她發抖。
現在不逃,兩個人就要死在這裡!
"我"百媚滿眼是淚地看著他,他傷得很重,被打回原形,顴上第三只眼正疼得緊閉,臉孔死白,連握在她臂上的十指都開始泛白發冷。
千驕西媚要逃,一定要逃!可是該怎麼逃?
風雨雷電雖然各自負傷,但他們還在眼前,渾沌又受了傷,她有力量卻只是半吊子,怎麼逃?
百媚又聽到了!
那薩嘎拉貝勒佳納瑪哈嘎嚕尼加雅個聲音又從她腦中傳來,一字一字,清清楚楚。
不管這是什麼,是否會變出另一條恐怖火蛇,只要能將渾沌和她平安救離此時的困境,什麼都好!
百媚豁出去,吟念那未知的語言。
渾沌瞠眸盯著她,不敢置信這只小狐竟然半字不差,成功念完了干坤大挪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