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醫龍飛鳳舞開完單子,又囑咐道:「養病期間絕對不能再讓她受任何刺激。否則,血管破裂,就是神仙下凡,也是回天無術。」
蘇哲把御醫送出府去,才把蘇夫人的病情告訴了舞萼。蘇夫人雖然病情凶險,性命卻無大礙。舞萼這才放心下來,但仍不分晝夜守在床邊等她醒來。
到了第三日,蘇夫人終於醒過來。正如御醫所說,下半身完全失去知覺。她卻豁達,拉著舞萼的手欣慰笑道:「只要你沒有跟他一起走,我就是丟了性命也是值得。」舞萼把臉貼在蘇夫人的臉上,心如刀絞,忍不住淚流滿面。
蘇夫人拍著她勸道:「哭什麼?」
「是我不對!」舞萼不住嗚咽:「是我害的娘成了這樣!」
蘇夫人笑道:「傻孩子,娘生病和你有什麼關係?娘前些時和你慪氣不理你,你不怪娘吧?」
舞萼拚命搖頭。蘇夫人道:「那好,現在什麼都過去了。咱們倆把過去的不愉快都忘了,好不好?」
「好!」舞萼使勁點頭:「只要娘喜歡,什麼都好!」
蘇夫人拉著她的手,沉默片刻,眼裡忽然流出淚水,哽咽道:「你別怪當時娘不讓你走。娘就你一個孩子,捨不得讓你去受那風餐雨宿的苦。」
舞萼心裡就像破了個窟窿,汩汩的流著血,已經疼得沒有知覺——她滿臉淌著淚水,卻竭力微笑著,道:「娘,我不怪你!這是我的命,我誰也不怪。」
蘇夫人每日按時吃藥用餐,身體逐有起色。蘇夫人漸愈的消息傳入宮裡,太后對英夫人道:「好了,現在你也該舒口氣了。」
英夫人笑道:「可不是?若是蘇夫人忽然走了,我這媳婦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娶進門。」
太后打趣道:「服喪少則一年,多,也不過三年,你連這幾年都等不了麼?我看,不想等的,不是你,應該是靜淵吧。」
英夫人正掩嘴輕笑,忽然聽到殿外「光啷」幾聲巨響。太后也嚇了一跳,問道:「什麼事?」
殿外太監回道:「是景陽公主。剛才站在殿外聽太后說話,聽得入神,沒看到送膳的奴才,不小心把太后的午膳碰翻了。」
——其實哪是不小心?事實上是景陽公主脾氣大發,把送膳的太監一掌推下台階,才惹出這麼大動靜。
太后心知肚明,也不點破,問道:「景陽人呢?」
太監回道:「公主已經走了。」@景陽公主在殿外偷聽到太后和英夫人的對話,方才醒悟——原來靜安侯執意要娶蘇舞萼並不是如他所說安設圈套,而是他自己一往情深。
「他竟敢騙我!」她越想越是惱怒,出了宮便朝靜安侯府氣勢洶洶而去。
沒想到靜安府的門丁告訴她說侯爺一直住在蘇家,已經很久沒有回來。門丁見她臉色大變,忙道:「公主若是有急事找我們侯爺,去蘇府一定能找到他。」
公主豎起柳眉,尖喝道:「什麼話?我貴為公主,他是我膝下之臣,只有他來求見我,哪有我跟在他身後求著見他的道理?來人!」指著已是噤若寒蟬的門丁道:「給我好好教訓這個不會說話的奴才!」@於是一眾從人便蜂擁圍上,對著門丁一頓暴打,直到把那人打得血流滿面昏倒在地上,公主才意猶未盡道:「真沒勁,回宮了。」
從人們連忙上來把她扶上鑾車。她乘坐的鑾車原是太后的,因她嫌自己的鑾車狹小,太后便把自己的鑾車給了她。鑾車裡寬敞舒適,四處安置軟墊。公主懶懶的在車裡半躺下來,正想著自己的心思,忽然覺得車裡有什麼異樣,正要叫人進來察看,身後忽然伸出一隻手來,使勁扼住她的咽喉。一個男子的聲音低沉道:「別叫!否則我馬上掐斷你的脖子!」
他的手力道大得驚人,被緊扼的咽喉彷彿被鐵鉗夾住一般,馬上開始腫痛起來。方纔的威風不知道去了哪裡,公主嚇得全身如篩糠一般瑟瑟發抖。那人卻不放開手,在她耳邊低聲道:「我不想傷害你。我來找你,是要你做件事。你靜靜聽好!」公主連忙點頭。
那人又道:「明日午後,你把蘇御史的四小姐蘇舞萼送到城郊千平山下。那裡會有人等你。其他的你不用多管。」
——又是她!
公主拚命扭頭,想要跟那人說話。那人捏緊她的脖子:「幹什麼?」她拚命掙扎著從喉裡啞聲吐出幾個字來:「放開我……我不叫!」
那人猶豫片刻,慢慢放開手。公主摸著脖子喘定氣息,方才問道:「我為什麼要幫你?」
那人厲聲威脅道:「你不幫我,我殺了你!」
「哼哼!」公主冷笑起來:「殺我?沒想到你一個黑風寨的小山賊竟有這麼大的膽子!」
那人大驚:「你怎麼知道我是誰?」
「你身上很臭!」公主捂著鼻子鄙夷道:「總不洗澡的低等下人,又和那丫頭有關係,不是黑風寨的山賊是什麼?」
「你!」聽那人的聲音有些惱怒。公主很是得意,忘乎所以,回過頭去和這個膽大包天敢挾持自己的山匪對視。只見面前這人高大黝黑,一雙眸子在昏暗的鑾車裡如獵豹的雙眼熠熠發光,遍身都是凶氣,好像隨時都會撲上來把自己撕個粉碎。她忽然就膽怯起來,不禁往後縮了一縮,小聲畏縮道:「我可是堂堂公主,你要是傷了我,你也逃不脫。」
雷遠逼視著她:「只要你按我說的去做,我不傷你。」
公主聽出他口氣裡的緩和,態度又驕橫起來:「你是朝廷通緝的兇犯,我為什麼要幫你?你這麼有本事,自己去蘇府把她搶出來啊,何必來找我?是不是侯爺太厲害,你吃了虧,怕他了?」看他臉上肌肉抽搐了一下,心下得意,尖笑起來。
雷遠忍不住反唇相譏:「可是你又有什麼本事?眼看心上人就和別人成親了,自己束手無策,只能拿小門丁出氣。」
「住嘴!」公主惱羞成怒,揚掌便往雷遠臉上扇去。雷遠眼疾手快,在半空中拿住她的手掌,低喝道:「你幫我,也是幫自己,你好好想清楚!」
公主被他拿住動彈不得,嘴上卻還強硬:「你錯了,靜淵並不是真心要和她成婚。他和她成親,只是想誘你出來!等他抓到你,婚事自行取消,他最後娶的,還是我!」
雷遠放開她的手掌,呵呵笑起來:「公主怎麼會相信他?你怎麼不想想,若只是為了這個原因,他何必還要大費周折要太后賜婚?他這麼說,就是為了應付公主你啊。」
公主看著他,眼神捉摸不定。雷遠便又道:「他和公主你青梅竹馬,明知你對他早就一片芳心暗許,可他卻辜負了你這片深情愛上別人,還怕你不同意,暗自籌劃著讓太后指婚,以作後盾。「他滿意地看著公主的臉色漸漸惱怒,繼續道:「他這般處心積慮騙你,就是要和別的女子白頭偕老……」
「別說了!」公主厲聲喝斷他,眼神晶亮:「你真的帶她走?」
「我會帶她遠走高飛,再不會回到京城!」雷遠口氣無比堅決。
「很好!」公主忽然展顏一笑:「我正巴不得她從我面前即刻消失。明日午後,你在千平山下等我,我把人給你帶來。」
雷遠狂喜:「這樣最好。那我準時在山下等候公主。」
公主見他起身要跳出車外,忽然又叫住他:「等等!我還可以幫你安排船,讓你們順利離開京城。」
雷遠又驚又喜:「多謝公主!」
「記住,你可是和我說好了的,你們倆走得遠遠的,不會再回京城!」公主的面容激動得有些扭曲。
「公主放心。只要你幫雷某把舞萼帶出來,我絕對遵守諾言。」雷遠說完,縱身跳出車去。
第二日,舞萼陪著蘇夫人剛用完午膳,母女倆正說著話,丫環慌慌張張跑進來,道:「宮裡來了人,說是太后有旨,即刻接四小姐進宮。來的是太后的鑾車,正等在門口。」
蘇夫人驚道:「可是出了什麼事?」
舞萼怕她擔憂,忙道:「可能是太后想找人說說話,沒什麼要緊的事。娘,你好好歇著,我去去就來。」
舞萼特意換了衣服,出門上了等候的鑾車。車裡端坐一位宮裝麗人,望著她似笑非笑。
舞萼大吃一驚:「怎麼是你?」
景陽公主不理她,只是急急吩咐啟程。舞萼覺得不對,喝問道:「我們去哪裡?」
「去見你的意中人!」公主冷笑不已。
——她怎麼會和雷遠認識?一定是在騙我!
舞萼心叫不妙,不顧鑾車正在疾馳,探身就要往外跳。車內的隨從迅即伸手,把她撈回車來,隨即一掌擊在她頸間。她便失去知覺,昏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