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凱一走出房間,就瞧見金喜兒愣愣地站在門口。
「你站在門口乾麼?忘了住在哪間房了嗎?」
她的眼眸張得大大的,瞅著他不語。
他聳聳肩,低頭看了看表。
「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走吧。我本來還在想,如果你還沒吃完早餐的話,我就要下去餐廳拎你出來了。」
她咬著唇,仍是沉默地看著他。
「你跟我一起去攝影棚,參觀一下攝影作業如何進行。還有,攝影棚的旁邊,廠商也會進行試鏡,你也順便去看一看人家試鏡的過程。」
他一邊說,一邊很自然的拉起她的手,牽著她向電梯走去。
她的手任他拉著,但雙腳卻死死的定在原地,沒有跟著他走。
拉不動她,他疑惑的轉過頭來,這才看到她臉上的表情,似乎十分的無助、茫然,彷彿陷入了某種困境之中。
他心裡一跳,有點緊張的走向她,低頭關心的詢問。
「怎麼了?剛才吃早餐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是不是宿醉不舒服?」
金喜兒張口想說話,眼淚卻不受控制地湧了出來。
她無法控制心理的懷疑,忍不住猜測他現在的關懷,到底有幾分的真、幾分的假?
「喂喂,你哭什麼啊?」
他愣了一下,有些手足無措地在一邊跳腳。
此時,走廊另一頭有人走了過來,好奇地看了他們幾眼。
齊凱暗地「嘖」了一聲後,迅速打開房門,將金喜兒拉進房裡。
關上門後,他放下手上的東西,轉過身來,皺起眉頭瞧著她。
「喜兒,你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怎麼無端端哭起來了?」
喜兒抽抽噎噎地抹著淚,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才能將心裡所有的疑問全都向他倒出來。
她不想懷疑他,但他所做的事,又與紀依珊所說的樣樣符合。
……她該相信誰才好?
「我……」
「難不成……你又想吃香雞排了?」他小心翼翼地猜測道。
她現在的情緒正在難過中,但他很正經的問話,卻讓她忍不住笑了出來。
「不是啦……」她一邊哭、一邊笑地說著。
他反倒笑不出來,只能無言地瞪著她。
對她這一陣說風是雨的無厘頭眼淚,他感到有一點沒轍了。
抹抹臉,他歎了一口氣。
「喜兒,你有什麼事就說出來,不然我根本無法知道你到底是怎麼了?」
「我……我想問你,你為什麼會這樣幫我?」
「我說過好幾次了,我是為了要報答你父親的恩情。」
「接收一間快要倒閉的公司,需要冒很大的險,難道你不怕失敗嗎?」她又問道。
「你不信任我?」他笑著反問。
她低下頭去不回應。
見狀,他的神情漸漸地冷了下來。
「你不信任我。」
這一次,是句肯定。
聽出他語氣中的冷意,她有些慌張的抬起頭來。
「我……我相信你有能力,只是……我……我不知道……我覺得這一切都太過順利……順利得讓我很緊張……我真的不知道該相信什麼……」
他瞪著她,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冷冷地哼了一聲。
「隨你信不信了,我不在乎,也不想再多費唇舌。反正合約都已經簽下去了,我會做到我所有的承諾。等到你有能力獨力經營『采星』時,我自然會退出,不會佔你一分一毫的好處。」
他的話又冷又絕,很明白地告訴她,當「采星」不上軌道後,他們之間的關係也將結束,從此形同陌路,各不相干。
她心裡又慌、又難過。
這不是她想要的結果。
她很喜歡他,很希望能一直、一直跟他在一起!
「我不知這個意思……我……我以為,你只是想將我家的公司,當成你測試能力的場所……我、我只是擔心……」
她說得結結巴巴,越急,越無法將她心中的意思表達出來。
最後,她挫折無比的拉著他的袖子,像是怕他真的會立刻轉身離開似的,淚水流得更急了。
他定定地看著她好一會兒,投降似的歎了一口氣,伸臂將她攬進懷裡,輕拍她的背。
「別哭了。」
她倚在他的溫暖懷抱裡,理智告訴自己,要防著他,但是眼淚就在他的安撫下,神奇地慢慢止住。
這種矛盾的心情,讓她的心裡好難受。
她究竟該怎麼做才好?
是假裝一切都不知道,繼續接受他的幫助;還是直接與他攤牌,和他解除合約,劃清界線?
「喂,時間真的快來不及了,可以走了嗎?我跟人約定時間從沒遲到過,你別害我打破了我工作的原則。」
「……喔。」
她吸吸鼻子,不捨地離開他的懷裡。
「等工作結束後,我們再回來好好談一談。」
「……嗯。」她點點頭。
他拿起地上的包包,她也主動地幫忙拿袋子,踏出房門。
當他們關上房門離開後,紀依珊才緩緩地從走廊轉角站了出來。
「想跟我鬥?金喜兒,你還太嫩了。我就不相信,我沒辦法從你手中搶回齊凱!」
紀依珊冷冷地笑著,轉身往另一個方向離開。
金喜兒洗完澡後,十分不安地坐在床沿,等著在浴室裡沐浴的齊凱。
剛才齊凱進浴室之前,一臉嚴肅地看著她,要她別睡,還重提了早上曾說的,要跟她好好談一談的事,但她卻一直很想逃避。
她甚至產生鴕鳥的心態,想著如果她就這麼一直假裝不知道他的企圖,他會不會一直留在「星采」,幫她一起經營公司?
……歎了一口氣,她覺得自己真是個不孝女。
為了一個男人,竟然要賭上老爸臨終前托付給她的家族事業嗎?
她咬咬唇,看著身後的床鋪,考慮這是否要馬上鑽進被子裡,假裝已經呼呼大睡,躲開這場談話?
「沒用的,他一定會把我挖起來的……」
這段日子以來的相處,她已經多多少少能掌握到他的脾氣反應了。
齊凱這男人其實耐性不高,跟他表現在眾人面前那副斯文優雅的面貌,完全判若兩人。
也許這就是他能成為名模的優點。
扮什麼,像什麼。
他可以是海灘上的陽光男孩、不修邊幅的頹廢雅痞,也可以化身成品味頂級的貴族子弟,還可以露出風流不羈的魅人眼神,迷倒男男女女。
但是,他在她面前,倒是懶得掩飾他的壞脾氣。
東想西想,浴室裡嘩啦嘩啦的水聲,讓她越來越坐立不安。突然,她跳起來,換了衣服,悄悄地打開房間門,溜了出去。
他叫她別睡,可沒叫她不准出去啊!
當齊凱終於在酒吧裡找到金喜兒時,只能又氣、又無奈地拎著一個小醉鬼回房間去。
看她這個樣子,今天他們是別想談話了。
他將她扔上床,氣呼呼地開罵。
「你到底在搞什麼飛機?」
「我……我討厭坐飛機……」
她搖搖晃晃地從床上爬起來坐好,十分無辜地響應道。
「……」
他很用力的瞪著她,好想掐死她。
「跟我談個話,我這麼可怕嗎?我又不會吃了你,只是想問問你早上心情不好的原因而已,你到底在怕什麼?」他生氣地罵道。
他有心想要解開她早上莫名哭泣的心結,她卻孬得先跑去酒吧將自己給灌醉,她到底在搞什麼啊?
想起上次她酒醉胡鬧的耍賴德行,他的臉色變得更青了一些。
這一回,不會又舊事重演吧?
「我很不安啊……」
她呢喃地說道,一臉迷糊地抓起枕頭抱在胸前,就要躺下去。
「等一下,不准睡!」
他迅速拉住她,讓她繼續保持坐姿。
「唔……」
她揉揉眼,沒有其它的反抗動作。
他觀察著她的反應。
看樣子,她這回是不是更醉了一些,所以才會這麼的安分?
他還在猜想著她的狀況時,她卻突然抬起頭來,問了一句差點讓他跌倒的話——「你昨晚為什麼不跟我上床?」
她這句話,竟然問得清晰無比,完全沒有出現酒醉後的大舌頭現象。
齊凱張大眼,不可思議地瞧著她。
「為什麼?」她執意要得到答案。
「你……你這麼希望跟我上床嗎?」他有些啼笑皆非地開口。
難不成,她在怪他昨晚太過君子風度,放過了她?
這傢伙是沒有一絲絲的危機意識,還是有多重人格,一旦喝了酒,就會變身成豪放女?
「是啊……因為我很不安……」她將臉埋進枕頭裡。
「你在不安什麼?」他順著她的話問道。
「我很不安,怕你會被人搶回去……」她的聲音悶悶地從枕頭裡傳出來。
聽了她的話,他的眼神變柔了。
「你希望我留下嗎?」
「……嗯。」
她依舊埋在枕頭裡,坦白地點點頭。
「只要你開口,我就會留下,這樣可以了吧?」他輕拍她的後腦勺。
「可是你會回去紀依珊身邊……」
她堅持己見,埋怨道。
「你為什麼會這樣認為?」
他皺起眉,不明白他怎麼會突然提起那個女人。
「她說的……她早上跟我說的……你真壞,為什麼把我們之間簽的合約內容全都告訴她?」
她抬起頭來,生氣地問。
「我沒有。」
他皺眉,語氣不悅。
「那她怎麼會那麼清楚我們之間的協議?」她不信地說道。
「我這麼曉得?總之,她那邊的消息,不是從我這裡聽去的。」
「我不相信……你拿我家公司當家家酒玩,我老爸知道後會難過的……」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他的眉頭越皺越緊了。
「我老爸對你其實沒有任何恩情,對不對?你只是想要利用我家的公司,證明你的能力……」
「……紀依珊說的?」他冷冷地問。
「還說你不知道?你都知道是紀依珊說的!」
她生氣地指控他,手裡的枕頭向他扔過去。
他滿眼怒火地抓住枕頭,往她頭上「貓」了好幾下。
「你這個是非不分的傻妞!我真的要掐死你了,你耳根子怎麼這麼軟啊?」
「啊!你又打我!昨天打我屁股,今天打我的頭,我要跟我老爸告狀!」她哇哇大叫。
「要告狀去告!你老爸聽了一定也會踹你一腳的!」他冷哼一聲。
「為什麼?」
她不服氣地插起腰,沒想到又挨了一記枕頭,身子一個不穩,就往床上倒下去。
「紀依珊她沒有任何證據、隨便說說的話,你一下子就信了!我用了全部的身家財產跟你作擔保,同樣的話重複了一百遍、兩百遍,你竟然不相信?你真讓我生氣!」
罵完後,他將枕頭一甩,生氣地轉過身背對著她,雙手環胸,在床沿重重地坐下來。
他不想再看到她那張臉了,否則,他怕自己會控制不住掐死那個笨蛋的強烈衝動!
她偏頭看著他一會兒,然後在床上慢慢地爬行到他身旁,直直地瞧著他的眼睛。
「做什麼?」他沒好氣地瞥了她一眼。
「你在生氣嗎?」她找死地問道。
「需要我表現得更明白一點嗎?」他咬牙開口。
「你為什麼生氣?」她又不怕死地問了一次。
齊凱發誓,這是他這輩子惟一一次被氣到快腦充血!
他突然抓著她的肩,將她向後一推,往床面按下去。
「你怎麼這麼呆啊?我說了這麼多,你還不明白?」真是白白浪費了他的口水!
沒想到,她開口說的話,依然差點氣暈他——「那你要跟我上床了嗎?」
她的表情好像在問他要不要喝水一樣。
「你這傢伙……」他被口水嗆了一下。
她怎麼一直沒有進入狀況?
「哪……我可以再摸摸你身上那漂亮的六塊肌嗎?」
她又期待、又害羞地張大眼問著他。
雖然是一句問句,但實際上,還不等他回答,她就已經抬起手,在他身上又摸又捏了起來。
該死的,他錯了。
她根本比他還要進入狀況!
「喂喂,你住手……」
他支起上半身,手忙腳亂地拍開她開始解他扣子的小色手。
不料她像是鐵了心似的黏了上來,兩隻手像纏人的小蛇般,在他胸前游來游去,非得要扒開他的衣服才肯停止。
齊凱突地停止了掙扎,感到一陣無力地垂下頭,覺得昨天晚上的荒謬情景又重演了。
早知道今天的劇情會回放,他昨天幹麼苦苦壓抑,只為了維持君子風度,不在她酒醉時佔她便宜啊?
金喜兒不知道他已經湧起了自暴自棄的念頭,正在快樂地摸著已經被她扒光的美妙胸肌。
齊凱瞇起眼,瞪著她。
「喜兒。」
「嗯?」
「你別後悔。」
「不會、不會——」
齊凱撇撇唇,不再給她機會撒野,決定換他取得主攻地位……當金喜兒一踏進「星采經紀公司」的辦公室,小純立即興奮地迎接她。
「哇!老版,你去意大利,一去就將近三個月,我好想你啊!」女孩用力地抱住了她。
金喜兒笑了出來,給了她一個小禮物。
「喏,這是給你的。」
「哇,有禮物啊?謝謝你!」小純高興地接過禮物。
金喜兒坐到辦公桌後,看到小純將累積了將近三個月的書信文件,全整理好放在她桌上,她開始逐一翻閱檢視。
「這三個月裡,公司有什麼事嗎?」
「你上次交代說要停下所有業務,連所有模特兒都解約後,公司就沒什麼事啦!另外,有好幾個大廠的廠商主動打電話來,說想請齊凱幫他們代言產品。」
金喜兒不懷疑齊凱擁有吸引客戶上門的魅力。
「還有呢?」她再問。
「嗯,最近這一陣子,打來打聽我們公司的電話,倒是多了很多,電話一天到晚響個不停耶!另外還有好多個應徵者一直打來,問說我們何時會開始面試,重新招募新人?甚至有幾個在國內叫得出名字的模特兒,也主動打了幾通電話來詢問過耶!」小純仔仔細細地跟她回報。
「是嗎?」金喜兒張大了眼。
果然,一切都在齊凱的預期中。
他曾說過,只要他加入「星采」,知名度一打開,自然就會有應徵者上門。
她不能不佩服這個男人,好像所有事都在他的掌握中。
準備重新出發的「星采」,似乎因為「齊凱」的名聲,備受期待與矚目。
但是,她的心裡,卻連一絲絲的興奮與期待也沒有。
老爸,我有沒有做錯什麼決定呢?
歎了一口氣,她指示星采道:「請你跟網頁工程師聯絡,我想將公司的網頁改版一下。」
「好的。」星采拿筆記了起來。
「還有,你可以對外放出消息,說『星采』最近就要開始招募新人了。」
「嗯。」
金喜兒低頭翻著信件。
「咦?對了,老版,齊凱呢?他工作還沒結束嗎?」
小純突然想到什麼,好奇地問道。
「他還在意大利,過幾天就會回來了。」她將頭埋得低低的。
「過幾天就會回來?老版,才差幾天的話,你怎麼不跟齊凱一起回來就好了?」小純疑惑地問道。
「他是他,我是我,為什麼要一起回來?」
金喜兒飛快地反駁,嗓音還微微提高了好幾度。
「是嗎?我只是想說一個人坐飛機很無聊,路上有個伴也比較好啊!」
小純聳肩說道,沒有其他的意思。
「你快點去幫我聯絡網頁工程師啦!」
金喜兒轉移話題,催促道。
「喔,好。」小純領命離開。
當小純一離開之後,金喜兒的神情馬上垮了下來。
她憂心忡忡地想著,等齊凱回來的時候,不知道會不會很火大?
唉,她怎麼都想不起來,再度喝醉的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第二天,她在異樣的酸痛感中醒來後,就看見齊凱一直對她擺臭臉,什麼話也不說,而她當然更沒膽開口問了。
依照她前一次發酒瘋的狀況來看,應該十分有可能……是她對他做了什麼事……所以,在無法面對他的紛亂心情之下,她只好趁他出門工作時,悄悄地收拾行李,提前落跑回來。
「……我到底有沒有對他霸王硬上弓啊?」
唉……她抱頭呻吟,羞愧得快要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