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皇城遙遙相對的祈天山,山勢陡峭,高聳入雲間。
人們傳說祈天山上住著神仙,還有座神秘的宮殿,曾經有村民信誓旦旦指出山上住著的是劍仙,因為當天氣晴朗的時候,抬頭望天際,只要有緣,偶爾可瞥見劍仙們奴劍飛行的靈妙英姿。
所以這兒的傳奇越來越多,以至於亂世中盜賊多如牛毛,卻從來沒人敢對這祈天山附近方圓百里內的百姓動什麼歪腦筋。
因為曾有可怕的馬賊聚眾而來,打算洗劫其中一座村子,可是黑夜裡,原想殺得村裡片甲不留的上百名馬賊們卻在衝進去以後,轉瞬間全軍覆沒;而且夜太黑,竟沒有人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自從凶狠殘暴的馬賊也在這兒栽了,就再也沒有其它人馬敢動在祈天山「劍仙們」庇護下的任何一個老百姓。
麒麟負著手,靜靜佇立在雪白宮殿門口,目光低垂,聆聽著一名銀髮青年的稟報。
「稟主子,一切都順利進行著,公子和少爺同時傳來好消息,我方已然戰備妥當。」
他點點頭,神情平靜。「知道了。」
「還有,少爺自接到主子飛鴿傳書後,已動身前往南方。」
「嗯。」
「鹿門關守將嬌姑娘身中賀蘭狼主的絕命三毒掌。」
麒麟濃眉微微一挑。
「須將嬌姑娘召回否?」銀髮男子詢問。
「受東方托付鹿門關,她不會願意回麒麟宮的。」他沉吟道,「東方應當不知此事吧?」
「是的。」
「我明白了。」他一揮手。「去吧。」
銀髮男子恭敬行禮,如鬼魅般消失而去。
麒麟想了想,隨即緩緩步下玉階。
「主子!」一個美麗動人的身影自宮內閃出,色若春曉的嬌艷漾著一抹憂慮。「您打算不帶著貼身侍衛就出宮嗎?又是要去皇宮嗎?為什麼每回都要親身犯險地闖進皇—」
他腳步一頓,俊臉閃過一抹殺氣。「你又躍矩了……瞳。」
「主子。」童瞳嬌艷絕倫的臉蛋兒閃過慌亂,驚慌失措地欠身跪下。「是瞳兒錯了,瞳兒罪該萬死……可瞳兒並沒有冒犯、管束主子的意思,只是、只是擔心主子的安危啊!」
麒麟冰冷的眼神修然化為溫和,伸臂攬起了她。「我知道你的心,但是下次絕對不能再過問我的事。雖然你是我的女人,也不准。」
童瞳大膽地偎入他懷裡,豐潤如凝脂的藕臂靈巧地纏上他的頸項,輕吟嬌喘著。
「主子,您千萬別生瞳兒的氣,人家怕……」
他挑起她的下巴,壞壞地笑著,「是嗎?你也會有怕的時候?昨晚是誰自個兒剝光了衣裳跳上我的床——」
「哎呀!主子,你壞。」她媚眼如絲,嬌笑著將臉兒埋進他懷裡。
他大笑,鐵臂將她攬得更緊。「你這妖精……就沒有一日不想男人嗎?」
「主子怎麼能怪瞳兒呢?瞳兒一心一意只想服侍主子您,這普天之下,也就只有主子您是當世無雙的偉丈夫、真男人,瞳兒能長伴您左右,真不知是幾生修來的夫妻。」她嬌聲嚦嚦。
「你就是這張嘴兒賣甜。」他輕點了她豐潤的紅唇一記,微微一笑。「乖乖回房,把那幅春艷桃花圖畫完,我定然重重有賞。」
「瞳兒依您,可您也得答應瞳兒一件事。」她愛嬌地對他眨他微微一眨眼。
他微挑眉。
「這回別再逗留那麼多天才回來,好嗎?」她嘟起了紅唇,「人家時時刻刻都惦著您呢。」
麒麟沒有回答,只是低頭封住了她的小嘴。
童瞳滿足地緊緊纏繞著他的頸項,迎合著他。
這個天下無雙的奇男子,是她的,永遠都會是她的。
這天,聚豐帝乘著皇與,被無數內侍及禁衛軍似眾星拱月般給抬進了雅魚的無夢宮。
他撩起明珠綴就的簾子,瞥見宮匾上那三個字,臉上再度浮起了一抹滿滿不悅之色。
不像話!
一個金樽玉貴的長公主,住的寢宮竟然起這樣不祥又難聽的名字?越來越胡鬧,簡直不把皇家體面放在眼裡。
都是他太縱容這丫頭了,哼!
他神情陰鬱地抓過擺放在身畔小子檀桌上的晶瑩玉酒瓶,連白玉杯也不用,仰頭就咕嚕咕嚕灌了起來。
熟悉香醇的液體緩緩滑入腹內,像個多年老友般再度撫慰鎮定了他志下心不安的心神。
他閉上雙眼,滿足地喻出了一口長氣,咂咂嘴。
就在此時,皇與輕緩地停了下來,慢慢落地。
「歐稟皇上,無夢……」
「嗯?」他危險地悶哼了一聲。
內侍總管屠公公心一驚,及時改口。「公主寢宮到了。」
「嗯。」歪靠在繡金錦墩上的聚豐帝這才滿意地挺起身,在兩名貌美宮女攙扶下走出皇與。
「皇上駕到!」屠公公拉高了公鴨聲尖喊道。
無夢宮裡的幾名宮女忙奔了出來,惶恐地跪下來恭迎皇帝。
聚豐帝一甩寬袍大袖,帶著不容錯認的帝王氣派踏進了無夢宮。
一片無聲,雪白色的紗簾攏起,有一下沒一下被徐風撥弄。
「魚兒?」他皺眉。
天殺得!他可是一國之君,他……繞過簾後,聚豐帝憟然而驚地瞪著端坐在榻上,黑髮白袍,面容憔悴的女兒,手持一柄泛著青光的匕首,對於身外聲響置若罔聞。
她額上沒有貼上薔薇花軸,那道可怕的傷疤攀爬在玉額上,他不禁打了個寒顫,酒意全消,可隨即氣黑了臉。
「裝神弄鬼的,你以為你在做什麼?」他咆哮,指著她氣到發抖。「難道你想殺父殺君?」
雅魚微微一動,彷彿這才看見了他,空洞的目光逐漸聚焦。「父皇?」
「你還不快快放下凶器?」他一譯連聲吼道:「來人!來人!把公主手上的匕首奪下!」
話聲方落,惶急地湧進了一堆人,宮女們大驚失色地撲上前,七手八腳奪下了那柄銳利的匕首。
「你怕我殺父?」雅魚終於恢復了神智,不禁苦澀地冷冷道:「你錯了,我若真要殺父,早在六年前就動手了……」
「你、你—」聚豐帝臉色鐵青。「你這個不孝女!當朕真不敢動你嗎?」
「皇上息怒!」小朝急了,撲通一聲跪下。
其它人噤若寒蟬,根本沒人敢求情。
去年皇后因故犯事,大臣們不求情還不打緊,萬萬沒想到一求情之下,反而惹得皇帝龍顏大怒,一下子便將皇后貶至冷宮當棄婦,並且將那幾位求情的大臣全給抄了家。
所以現在宮裡宮外人人自危,大家都有共識,只要皇上一發怒,大伙就盡量裝死、裝啞、裝沒事人,否則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就完了。
「我不是想弒父,我是想用匕首將額上這道難看的疤痕挖掉。」她面容慘然地一笑。
「公主……」小朝眼淚撲簌簌掉了下來。
聚豐帝震撼地瞪著她,「你……你瘋了不成?」
「父皇走好。」她彷彿沒有聽見,只是福了個身,下逐客令。
她的人生已是一幅寫錯、畫壞了的字畫,無論再怎麼彌補修改,再也回不到從前的飄逸清秀自在了。
「你……」聚豐帝一咬牙,陰沉著人,怒而拂袖離去。「哼!」
一堆宮女太監禁衛軍急忙跟上去,瞬間走了個淨空,無夢宮又恢復了平常的平靜清冷。
「公主,你為什麼要這麼想不開?」小朝見沒有外人在,忍不住上前緊緊抱住主子,淚如雨下。「你這樣傷害自己,折磨自己,太子在天之靈也會深深傷心的呀。」
「他不會的。」她喃喃道,喉頭一陣發緊。
三天了。
他沒有半點音訊,無論是白天黑夜,她都隨時警覺著、等待關他的到來。
但他並沒有來,那麼就證明他真的被她毀了容的臉龐給嚇壞了。
是啊,她怎麼還能心存期望呢?她本來就不是國色天香,有的不過是他不棄的一抹清秀,可是現在面對這張比鬼還可怕的容貌,她又有什麼資格妄想能夠再得到他的垂憐?
「公主……」小朝不明所以,還以為她又為了想起舊事而傷心。
「小朝,我累了。」她低低歎息,「讓我……睡一會兒吧。」
「對對對。」小朝趕緊幫她拍了拍繡枕,理了理床褥。「你快快歇會兒,奴婢去幫你燃點沉香吧。」
雅魚躺在床上,不勝寒苦地將緞被攏鑽在胸口,蜷縮成一團。
時間靜如沙漏,她閉上了雙眼,疲憊至極卻怎麼也無法成眠。
一個溫柔的撫觸突然落在她額際蜿蜒扭曲的舊傷痕上,她本能一顫,迅速睜開雙眸。
是他?!
雅魚登時驚癡了,不敢置信地盯著他微帶一絲心痛憐惜、顯得深沉憂鬱的臉龐,「你……」
麒麟眸底隱約漾動著一抹可疑的水光,隨即又恢復鎮靜。「很痛嗎?」
她這才意識到他是在問她額上的舊傷,不禁瑟縮了下。「另碰……它、它很醜。」
「聽說,你為了不嫁威遠侯世子,這才不惜自戕毀容?」他沙啞地問道。
她不願接觸他亮得教人心慌的銳利目光,低低斂眉不語。
是,它是事實,但她不願以此向他要挾、討情……「為什麼不回答我?」他修長指尖挑起她的下巴,逼她面對自己。
她只得抬頭迎視他灼熱的眸光,勉強一笑。「那都過去了。」
她欠他的,不是這區區一道傷口就可以彌補得了,她只是悲哀自己就算怎麼想要追回往日美好的時光,卻早已不復痕跡。
麒麟深深凝視著她,輕柔憐楚地撫摸著那道令人驚心的舊傷疤,心下一揪。「你真傻。」
「不傻。」聽見他充滿柔情和憐惜的低語,雅魚胸口一熱,再也管不住盈眶淚霧,癡癡地對著他流淚。「我的人,我的心,早就是你的了,不管誰來要,就只能要到一具屍首而已。」
聽見她貞烈火堅決的宣告,麒麟內心凜然,目光痛楚的瞪著她。「笨蛋!人死萬事休,死了就什麼希望都沒有了,你為什麼要那麼傻?」
「對我來說,你已死,我再無活下去的理由。」她想起六年前宛若遭受萬箭穿心般的巨大痛苦,尖銳清晰得一如昨日。「不死,是因為自覺罪孽深重,死了只是便宜了我自己……我要活著,痛苦一輩子。」
「不准!」他再也壓抑不住,一把狠狠將她擁進懷裡,狂怒低吼了起來。「我不准你再做這種傻事,你、你……笨蛋!你氣死我了!」
再度被他擁入那溫暖寬大的懷抱裡,她絕望地心彷彿又逐漸活轉過來了,小手緊緊環住他的腰背,奔流的淚水迅速濡濕了他胸前的衣襟。
「我以為你不要我了!我以為……當你看到我額上醜陋可怕的傷痕後,你就開始厭惡我了……」
「傻瓜,我會為了這微不足道的小事不要你嗎?」他眼底掠過了一抹滋味複雜的光芒,隨即一咬牙。「你……太傻了。」
「麒麟,不要再離開我了好不好?」雅魚把臉埋在他胸口,心頭奔騰激狂如江浪滔滔的深情再也拘瑣不住,洶湧破堤而出。「我不能再次承受失去你的痛苦,要是你離開我,我就真的再也沒有活下去的勇氣了。」
他的心重重敲打如擂鼓,坪坪然驚悸難抑。
最後,他只是將她攬得更緊更緊。
緊到她誤以為,那就是答應。
麒麟從那日起,果然就留下來了。
只不過他住在魂宮,而雅魚就像悄悄夜奔會情郎的懷春少女一般,只要一離宮女們的視線,立即就飛奔到他身邊。
直到五天後,他告訴她,自己必須趕到鹿門關去辦一樁重要的大事。她沒有問原因,但依稀聽他語意模糊地說了一句:「我的一位部下受了毒掌之傷,有可能活不過三十日。」
聞言,雅魚飛也似地奔回無夢宮,翻箱倒櫃找出了一瓶珍貴化毒藥物——赤火丹,以及一枚稀世奇藥——還魂丹。
她氣喘吁吁地回來,一股腦地將所有珍物全塞入他懷裡。「這是諸葛神醫三年前路過京師時,在因緣巧合下,我向他老人家求來的,是很珍罕,無論什麼樣的毒都能解,你拿去幫你的人醫治。」
麒麟奇異地盯著她,濃眉微蹙。「這麼奇罕的靈丹妙藥,你就這樣隨隨便便給我了?」
「不是隨便,」她嫣然一笑,柔聲道:「只要能救人性命,不管用在誰人身上,都不可惜。」
他怔怔地凝視著她,半晌後才開口:「你為什麼要去求解毒的丹藥?」
她頓了一頓,沒有多說。「總之,你快拿去救人吧。」
雅魚沒有據實告訴他,是三年前她微服出宮,偷偷帶著食物和銀子到京城西郊貧民窟裡分送時,無意中遇見了正在為病人施藥治病的諸葛神醫。
神醫先是直直盯了她好一會兒,這才歎著氣說她命中注定有一生死大劫,倘若能脫得過此劫數,將來後福無窮;可若是逃不過,必會斷腸飲恨、香消玉殞。
她本來就沒將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過,因此自他「死去」之後,她活著也是種永恆的磨難。
現在知道他沒死,又再度回到自己的生命裡,她就更加不需要這些聖藥來傍身了。
「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麒麟瞇起雙眼,眼神犀利地盯著她。
「我會有什麼事瞞著你?」她低垂下目光,唇兒藏住了一朵隱約笑意。
能夠幫得上他的忙,而且還是救人一命,她真的覺得好快樂。
「好吧,」他看了看她,也沒發現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點點頭道:「那麼,就承情了。」
「你我之間還用得著這麼客套嗎?」她溫柔羞赧地微笑。
他心下一蕩,剎那間有股將她壓倒在床榻上,狠狠愛她好幾回的衝動,可是他沒有時間了。
麒麟最後還是硬生生抑下那強大激烈的情慾,只是吻了吻她的粉頰,就轉身離去了。
雅魚怔怔地望著他消失的背影,小手不自覺地輕觸著那彷彿還留著餘溫的吻印,甜甜地、心滿意足地笑了。
她相信從今以後,一切將會否極泰來,所有的事情都會像春暖花開、日漸好轉了。
父皇非法奪走的政權將能獲得和平的轉移,所有的人都會知道昔日英偉不凡的麒麟太子沒有死,而是回來接收原本屬於自己的王朝了。
等父皇肩上少了那「君王」與「國家」的重擔,或許也能夠清閒著安享晚年了吧?
幸福的降臨令雅魚誤以為一切都會如想像中那樣單純而美好,她以為只要有愛,就能夠化解雙方鮮血糾結的國仇家恨……這一天,終於到來了。
坐在大殿上的聚豐帝摟著美人兒,一杯又杯飲盡葡萄美酒,在酣然舒暢的醉意中,依稀感覺到江山猶穩固如常,什麼事都沒有改變。
他沒有發現上朝的時候,滿殿文武大臣已許久都是稀稀落落的了,他也沒有注意到包圍在他身邊拚命歌功頌德的臣子永遠是那幾個。
「來來來,各位愛卿,再飲一杯美酒,共賀朕江山永固,賀朕萬萬歲!」他醉態可掬地舉起了夜光杯,哈哈大笑著。「來,干了!」
「賀吾皇江山永固,皇上萬歲萬歲萬——」
就在此時,所有齊聲祝賀的聲音瞬間斷了。
「嗯,怎麼沒聲了?你們瞧不起朕是不是?竟敢稱頌了一半就給朕!」醉眼迷濛的聚豐帝終於發現了大殿門口,那高挑英偉的身影,他悚然大驚,伸手揉了揉眼。「不,不……不可能……怎麼會?」
所有歌舞和共飲的朝臣登時震驚地呆在原地,完全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麒、麒麟太子?
英俊高大、卓爾不凡,身著金黃蟒袍,神情尊貴而森冷……是他沒錯!
「皇叔。」麒麟緩緩大步入大殿,姿態優雅,王者之風隱隱流露。
「你、你……」聚豐帝所有酒意瞬間驚逃四散,嚇得出了一身冷汗。「你、你不是死了?」
「皇叔還未死,我怎捨得死?」他笑了,俊美容顏卻冰冷危險得令人顫抖。
明明大殿時宮燈照映得四週一片亮晃晃,可為什麼眾人卻感覺到無邊無際的黑暗即將籠罩、吞噬而下。
開始有朝臣悄悄想要溜走,可是不知幾時四面八方出現了密密麻麻、身著銀色鏡甲的戰士。
眾人腦中倏然閃過一個讓人驚駭莫名的念頭!
十面埋伏!
「來、來人,把這名冒充前朝太子的逆賊給朕拿下!」聚豐帝抑不住心口陣陣涼氣直竄,驚恐地吼一聲。「把他給朕五馬分屍……不,是剁碎了餵狗!」
可是任他鬼吼鬼叫了大半天,卻完全沒有人應答,也沒任何聲息。
聚豐帝這才絕望地發現整座大殿仿如鬼域,像是只剩下他一個活人了。
「來不及了。」麒麟冷眼看著這一切,多年來苦苦積壓的仇恨在胸口熊熊沸騰了起來。
如果不是此刻竊佔在龍椅上的那個人,他的人生、他的世界又怎會在一夜之間悲慘毀滅?
他的母后、他的父皇,相繼遭到毒手,死時七竅流血、慘不堪言。
王朝傾覆,國破家亡,他拖著中毒的身子,在心腹手下的掩護與保護下,詐死逃出驪山別宮,然後遁入江湖。
六年了,他運用過人才智,先經商累積巨大財富,並暗中併吞全天下所有的貨物通運利潤,壟斷全國經濟。並且秘密招兵買馬,拿下黑白兩道各處勢力,進一步找回六年前宮闈血禍之亂中,被人混水摸魚攜出宮外流落民間的傳國玉璽。
然後……終於被他盼到今朝。
今天,就是眼前這位「聚豐帝」的死期!
「你、你……」聚豐帝驚怖恐懼的眼前陣陣發墨盒,恍惚間,彷彿又見到皇兄和皇嫂臉上流著黑色毒血,對著他咧嘴獰笑的景象。「不!不能!皇位是我的,它永遠都會是我的!你、你已經死了,你們都死了,現在是我的天下……對,我是聚豐帝,我才是皇帝,不是你!」
麒麟眸底透著深深的鄙夷和森森殺氣,冷冷一笑,袖子一揮。拿下!
「是!」戰士們轟然應聲。
一時間,彷彿整座大殿也隆隆然震動了起來。
「我是當今皇帝,你們誰人敢動我?」
聚豐帝拚命吼著,可是如潮水般湧上的戰士瞬間就拿下了所有朝臣,他更是被重重地壓倒在地上,手臂幾乎扳斷。
「大膽!你們這些逆賊……啊……」聚豐帝痛得慘叫出聲,他不敢相信,精心策劃多年才奪取的天下,竟在這一刻在自己手上失去了。
麒麟淡淡地一笑,神情冰冷,卻平靜得彷彿只是輕輕吹落了一滴沾在劍尖上的血滴般,而不是頃刻間,便轟轟烈烈地復仇成功。
等到雅魚知道的時候,奪宮已經一夜之間完成。
她在深宮中,沒有聽見外頭百姓歡欣鼓舞的快樂喧鬧聲。
但是她隱隱約約感覺到皇宮裡的氛圍變了,不再像過去六年那樣小心翼翼,戒慎恐懼,反而氣氛又輕鬆了起來,人人臉上開始恢復了笑意。
就像六年前玉貌帝治理時的國家,幸福、平定、安樂。
她應該為全國百姓感到開心,也應該為他感到歡喜,但是她在喜悅中,依舊難掩一絲悲傷。
正如他答應過她的,父皇沒死,而是被囚禁起來,但是他不准她去探望,就連封她為東宮皇后,她還是沒有權利詢問、探視自己父親的下落。
萬拙器宮裡——「皇后娘娘,」小朝現在可神氣了,笑咪咪地道:「現在奴婢變成了東宮首領侍女,以後東宮裡百多個宮女太監都歸奴婢管了哩,皇上真是皇恩浩蕩……」
皇上。
是,現在天下已名正言順回到他麒麟皇的手中,國家將會日漸富足強盛壯大。
她應該要替自己的夫君感到高興才對啊!
「小朝,恭喜你了。」她收拾起滿懷酸甜苦澀難辨的心呈,嫣然一笑。「可將來責任就更重,好好記著皇上的恩德,從此要更加盡心盡力才行。」
「皇后娘娘,奴婢知道。」小朝咧嘴笑了。
「對了,今兒我想親自下廚做點夜消,這些日子來皇上夙夜辛勤朝政,就連晚上都留在御書房裡批奏章,」她語氣透著心疼。「實在太辛苦了。」
「娘娘真是體貼皇上,依奴婢看,娘娘和皇上恩愛的程度簡直比前前朝玉貌帝和梅後娘娘更甚……」
雅魚臉上湧現桃花般朵朵紅霞,輕悴道:「說什麼呢,你這丫頭越來越會消遣我了。」
「皇后娘娘,」小朝可是一顆心全為自家主子著想。「你現在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統領後宮,母儀天下的東宮皇后娘娘了,要習慣改口自稱本宮,這樣聽起來才夠氣派啊!」
她被逗笑了。「什麼本宮不本宮的,我就是說不慣。」
在她的心裡,她不是什麼東宮皇后,她永遠是麒麟唯一心愛的女子,這遠比任何頭銜還要重要多了。
「嗯,不過說的也是喔,皇上自從有了娘娘之後,就不納其它後宮嬪妃,足見他對娘娘的萬般寵愛。」小朝羨慕到快流口水了。
「你呀,是不是想嫁人了?」雅魚輕點了點小朝的額頭,笑意盎然。「不如我幫你向皇上說一聲,讓皇上幫你指一個文武雙全的好郎君……嗯,鳳公子不成,他已經有了愛妻秋桐妹妹;戚少爺更不行,燕嬌妹子是他的心頭肉,他們倆的眼中除了自己的心上人外,再也容不下其它女子了。」
「皇后娘娘,人家也要找像皇上,還有鳳公子和戚少爺這樣癡情專情的好男兒啦。」
現在像戚少爺帶著嬌姑娘恩恩愛愛從鹿門關去了,鳳公子也和秋桐姑娘甜甜蜜蜜地定居江南,身為皇上最最倚重的兩大民間友人,他們都追求到自己的幸福了,她這個小小宮女也想要見賢思齊一下呀!
雅魚笑了,「傻丫頭,你沒聽過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嗎?要找一個待自己真心真意,專情唯一的人,那是多少不容易啊。」
「那怎麼辦?」小朝傻眼了。
「就等著吧。」她打趣道。
「皇后娘娘,人家不要啦,在等下去都要老掉了呀……」
不光是雅魚,其它服侍的宮女和太監也忍不住偷偷笑了。
東宮裡笑聲不絕,皇宮裡到處蕩漾著春暖花開的歡悅氣息。
歡樂的笑聲終於又回到了黃城,又回到了人間,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