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皇的東宮 第六章
    薇丹公主已不再梳辮子了。

    她今年芳齡二十有二,雖是雲英未嫁,待字閨中,卻已經算得上是個“老姑娘”了。

    六年前轟轟烈烈、震撼人心的毀容那一幕,已逐漸被人們淡忘。

    大家現在只記得,薇丹公主雅魚是個沒有婚緣的長公主,無論誰家權貴或是哪國王子想來求親,都只能碰一鼻子灰。

    她並不特別美,也不特別艷,但據說只要看過她一眼的男人,都會情不自禁被她臉上那一抹淡淡厭世、倦然地淒美神韻給深深打動了。

    雅魚不理會人們的竊竊私語,她的日子過得很平淡,很寧靜。

    每天對她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在位於寢宮後頭,那間私設的魂宮神龕前,親自折花插瓶,備上三杯杏花茶,纖手拈起三柱清香,早晚在那三方牌位前上香膜拜祝禱。

    一願英靈天上安息。

    二願庇佑百姓平安。

    三願魂魄來入夢……“太子,你一定還恨著我吧?”她素手拈著香,幽幽地凝視著那方書寫著“大興王朝獨孤麒麟太子先靈”的牌位,證據溫柔而憂傷。“你連一次都沒到我夢裡來,由此可見你是多麼地恨我。可是就算你恨透了我,求求你還是讓我再見你一面好嗎?”

    小朝將一籃子新鮮瓜果,輕手輕腳地擺放在神龕前的碟子上,聞言難掩憂心的望了公主一眼。

    六看了,公主還是沒法將麒麟信子遺忘。

    那抹纖弱的身影立在神龕前,像是被遺忘在過去的一縷幽魂,始終找不到安息的角落。

    小朝低下頭,不禁又鼻酸了起來。

    “公主,方才屠公公來過了。”半晌後,待雅魚將香插入爐內,小朝才敢開口。

    雅魚神色平靜。“來做什麼?”

    “屠公公帶來了皇上的賞賜,有南方進貢的珍貴荔枝,還有東海的一百顆滾圓極品明珠。”

    “送回去,我什麼都不需要。”她淡淡地道。

    “公主,可這是皇上的賞賜……”

    她輕輕碰觸麒麟太子的牌位,頭也不回。“退回去。”

    “是。”小朝歎了一口氣,只得乖乖退下,吩咐人把這兩項皇恩給送回。

    再這樣下去怎麼麼?

    皇上的脾氣不好,公主卻屢屢沖撞他的意思,她們這些奴婢害怕極了,萬一有天皇上再也受不了公主的違抗,憤然下旨重罰她怎麼辦?

    雖然皇上心底對女兒存著一絲歉意,但是聚豐帝向來喜怒無常,誰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翻臉不認人;過去幾年,死在皇上怒氣下的大臣和宮人不知凡幾,所有人都膽戰著,害怕自己會是下一個冤死鬼。

    “小朝。”雅魚突然輕喚。

    “是。”步出宮門的朝趕緊奔回來。

    “東西就收著吧。”

    “是!”小朝大喜過望,差點高興到哭出來。

    太好了,這樣就不用擔心皇上會遷怒於她們這些奴才了。

    “昨兒個讓你們送出宮外的糧食,可都送到老柳權胡同村長手上了?”

    “是的,都置辦妥當了,是奴婢親自押送的。”小朝得意洋洋。“拿著公主的令牌,巡城守衛沒人敢阻攔。”

    “那就好。”雅魚蒼白的臉龐浮起一抹慰色。“現在外頭的情況還好嗎?”

    小朝欲言又止。

    “怎麼了?”她柳眉輕蹙。

    小朝低下頭,難掩傷感的說:“回公主,外頭的情況都不好,聽說盜賊四起,各地諸侯都挾兵馬自立為王,今年又逢大旱,京城裡的百姓還勉強能餾口度日,可聽說有些偏遠鄉城都開始易子而食了。”

    易子而食?

    雅魚心口一酸,淚水幾乎墜下,憤然道:“難道都沒有人管嗎?我記得往年朝廷都有在各城設立官倉,就是為了能在天災發生之時,及時照顧百姓們的肚皮的溫飽。”

    “公主,今時不比往日啊。”小朝不敢膽大包天地批評當今朝政,只能吞吞吐吐地說,“奴婢只是聽說……有些官員甚至開了官倉公開賣糧,趁亂世中飽私囊呢。”

    “什麼?”她睜大雙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豈有此理!他們怎麼能這樣泯滅良心?御史呢?都沒有御史彈劾嗎?”

    “我的公主呀,現在還有哪個御史敢開口說真話?”小朝再也忍不住的嚷道:“而且你都不知道,外頭那些孤苦百姓都在議論呢,說國家就要亡了,皇上非但不懲治那些貪官惡吏,反而還因為他們時時獻上的珍奇貢品而龍心大悅……”

    “不、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雅魚握緊了拳頭,悲憤地低喊。“我去找父皇,我一定要告訴他——”

    “公主,皇上不在宮裡,他擺駕到驪山別宮去了。”

    雅魚一呆,身子微微顫抖,淚,終於瘋狂落下。

    這就是他用盡心機,不惜雙手染血所搶來的天下……父皇就像個爭奪玩具的孩子般,一旦報到手,隨即棄之如敝屜,卻沒想過他遺棄的是一整個國家,還有數以萬計的百姓。

    易子而食……這麼重大可怕的罪孽,要幾生幾世才償還得完?

    “你下去吧,我累了。”她絕望而悲哀地道。

    再也無語可問蒼天……“是。”

    日已近黃昏,雅魚倚著宮門,幽幽地望著遠處亭台樓閣、朱牆綠瓦,漸漸被晚霞暈染成淡淡橘紅。

    皇城外,無數百姓家破人亡,而就算在這看來華麗莊嚴的皇城裡,卻也不知禁錮了多少生人和亡魂。

    有多少夢在這裡開始,又有多少夢在這裡被斷送?

    她可以感覺自己也像朱牆一角的壁畫,在淒風苦雨和斑駁歲月裡,慢慢地消蝕褪色陷去。

    她不怕老,不怕死,只怕就連死了之後也無顏見那個心心念念、魂縈夢系的“他”。

    雅魚順著宮門緩緩坐了下來,靠著紅木門梁,她閉上雙眼,淚水默默滑落。

    ……是夢境吧?

    隱隱約約、恍恍惚惚間,她陡然睜開了眼,看見了他——高大依舊,修長如故,黑發梳攏戴上白玉冠,英俊高貴的容顏增添了幾分迷人的滄桑,但長駐的笑意仿佛從他唇畔消失很久了。

    他深邃黑眸冰冷而嚴厲,不發一語地注視著她。

    是夢……他終於來入夢了……她掙扎著想要看清楚他,胸口湧現灼熱悸動,喉頭去像被緊緊掐住了,她沒有辦法發出任何一個聲音。

    她只能癡癡地凝望著他,試著將他的面孔身影牢牢印進心坎底……“六年了。”他終於開口,聲音沙啞。

    雅魚也聽見自己說話了。“是,六年了……”

    “我一直在等這一刻到來。”他目光直直注視著她。

    “太子……”她又哭了,忽然發現自己冰冷枯槁孤寂多年的胸口,又再度感覺到一絲回暖的氣息。

    “你想我嗎?”

    “想……”她淚眼迷蒙,哽咽不成聲。“我還以為……你恨我……就算在夢裡也不來相見……可我終於盼到你了。”

    他微微震協,但也許只是出自她的錯覺,因為他的神情還是那般的深、那麼地沉。

    她屏住呼吸,癡癡地仰望著他走近自己。

    多麼真實的夢境啊,尤其當他伸出修長大手碰觸她頰邊時,輕得像落下了一個蝶吻。

    他的臉龐逐漸俯落,最後終於溫柔地覆蓋住了她微顫的唇。

    一縷清奇的異香伴隨著他灼熱的氣息而來,緩緩吞噬、淹沒了她眼前的世界。

    夢境倏地幻化為狂野旖旎,她在陣陣異香撩起的燥熱中,渾然忘卻了身為女兒家該保守的貞潔與矜持,甘心被他狂野地碰觸,甘心承受著那驚心動魄的銷魂需索、甘心在破身那一剎那,嚶嚀咽下那狠狠地、撕裂般痛楚!

    她甘心被他吞噬,就算形魂俱消,亦無悔。

    是夢,非夢。

    就算過了三日,日日在魂宮裡譴卷,雅魚還是不能、也不敢相信他還活著……他沒事,真的沒死。

    躺在他溫暖的懷裡,她光裸如雪的粉肩環繞著他黑色大氅,至今,她還是不能確定這一切究竟是幻、是真?

    “怎麼了?”麒麟的指尖緩緩輕畫過她敏感的頸項,惹得她一陣酥麻戰粟。“嗯?”

    雅魚癡癡地望著他,小手留戀不捨地撫著他瘦削的頰,“你是真的嗎?”

    盡管被他摟在強壯溫暖臂彎裡,盡管他熱得令人心悸的體溫熨貼著她的,但她還是害怕這一切終究只是個會消失的夢而已。

    “我當然是真的。”他低下頭,以為可置信的溫柔吻了她。

    剎那間,她在他熾熱的吻裡渾然忘卻了所有的惶恐不安,全心全意地迎向那團熊熊吞沒她的烈火!

    雅魚經常在魂宮裡一呆就是好幾天,從沒有人敢驚動她,對於她沒有回到寢宮一事,也沒有人會感到起疑。

    所以此刻,她才能安心地偎在他胸前,坐在琉璃瓦簷上迎接日出。

    “冷不冷?”他肩臂緊了緊,將她擁得更牢實。

    她靠在他胸口,搖了搖頭,輕聲道:“只要能在你身邊,就不覺得冷。”

    他英俊的臉龐冒出初生胡渣,別有一番頹唐不羈的味道,深邃目光眺望著皇城,往事歷歷在目。

    “對不起……”終於,雅魚還是按捺不住,開口提起那個他們從不碰觸的禁忌話題。“我不知道那是毒酒。”

    麒麟眼神變得冰冷,卻是一閃而逝,快得未曾讓她察覺到。

    “我沒喝。”他只是淡淡帶過。

    她一怔,松了口氣,驚喜淚意浮上眼裡。“你沒喝?感謝老天爺——”

    “是嚴兵幫我試酒。”他的語氣裡毫無溫度。“他幫我喝了一口。”

    雅魚渾身一僵,唇上的笑意瞬間消失。

    “他死了。”

    她痛楚地閉上雙眼,胸口緊緊糾結著悲傷。

    那麼多的悲劇,那麼深的痛苦……她的身上又背負了新的血債,而且是從她手中接過的鳩毒,直接毀掉了一條生命。

    “對不起。”就算說出這三個字,她依舊飽受良心鞭笞,未能止息。

    “不怪你。”他淡淡地道。

    她驀然抬頭,淚眼盈睫地望著他。“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麒麟終於收回視線,低頭注視著她。

    “為什麼不怪我。不恨我?不殺我償命?”淚水滾落,她的唇畔卻浮起一抹淒楚的微笑。“能死在你手裡,我甘心情願。”

    “不是你的錯。”他搖了搖頭,神情平靜。

    “是我的錯,是我沒有阻止我父親的野心,是我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生……”雅魚淚如雨落,幾乎崩潰,雙臂緊緊抱著自己。“是我父親……奪了你的江山。”

    “我會把江山拿回來的。”他的語氣依舊很淡,淡得就像在稱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而不象正預告一場腥風血雨,驚心動魄,王子誓復國的到來……她去莫名地膽戰心驚。

    雅魚從不懷疑他的能力,只要他想要,就一定討的回來!

    可是她仍然害怕他會危險。

    她父親不是個心慈手軟的人,若是讓他察覺任何異狀,他會不惜一切毀滅所有可能威脅帝位的人。

    她不要太子再受到任何的傷害,可是她又如何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父親和她心愛的男人互相殘殺?

    “太子……”

    “喚我的名字。”他抬器她的纖秀的下巴,凝視著她。

    “……麒麟。”她幽幽低喚,眸底心事復雜萬千。

    “不不希望我拿回的江山?”他嘲弄地問。“不是這樣的。”她淒楚地搖了搖頭,“我知道是我父親的不該,他理應將皇位雙手奉還予你。但是只怕他……不會甘心。”

    “我知道。”他還是簡短地道。

    在這一瞬間,雅魚突然感覺眼前的心愛男人,像是有什麼地方改變了,變的和過去不一樣。

    當然,遭此巨變,他又如何能不變?

    可是不知怎的,她覺得心頭微微發寒,像是感到了一股無以名之的濃厚殺氣,令人不由得頸項凜然生涼。

    不,他的懷抱如此暖和,他還是他,那個她最初也是唯一深深愛著的 男人。

    善良開朗、爾雅灑脫,他永遠是她心上最深刻的烙印,記憶裡最卓爾不凡的偉丈夫。

    “你為難嗎?”他突然問。

    她自思緒中回過神來。聞言,啞然無語。

    良久後,她才擠出一抹顫抖的笑,懇求地望著他,“請別殺他,他終究是我的父親,你的……皇叔。”

    皇叔?麒麟心中暗暗冷笑。

    那麼,她是首肯了?

    “我答應你這最後的條件。”他冷淡地道。

    她想微笑,她想松了一口氣,可是胸口卻沉甸甸得無法喘息。

    最後的條件?為什麼是最後?

    雅魚不敢再開口問他,因為害怕聽到的答案將沉重地令她難以承受。

    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來如春夢不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說的,就是她那個、心愛的男子吧?

    一夜纏綿後,他像來時那般乍然,又無聲無息地消失在她枕畔。

    昨夜的狂野烙痕還殘留在她體內,隨著每一個嬌慵的舒展而深深激動悸動著,雅魚小臉微微惹紅暈,緩緩撐器身下了床,雪潤肩頭環著長長繡被,輕落曳地。

    她拾起因火熱纏綿而皺成一團的綠羅裙,舉步羞澀地穿上。

    好不容易攏好了長發和衣裳,她走出魂宮裡小小的靜室,試圖找尋他留下。或者曾經來過的痕跡。

    靜悄悄,一切如故,他連只字詞組也沒有留。她臉上那朵嫣然桃紅慢慢淡去,輕輕歎了一口氣。

    魂宮裡的神矗上,依舊端者那三方神主牌位。

    大興王朝獨孤麒麟太子先靈]幾個字,此刻看起來分外觸目突兀。

    她本想將那只牌位摘下,可手才剛剛觸及烏木一角,不禁又遲疑地縮回來。

    萬一被小朝或是其他宮女發現,話傳了出去,說不定就有人起疑他是不是沒死。

    就算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她還是不願意再將他的性命置於危險之中。

    雅魚想著夢一般的這幾天,唇兒不禁漾起了一朵甜甜的笑意,但就在此時,她的視線瞥見了銅鏡裡的自己。

    額際的薔薇花鈿幾時掉落了?!

    雅魚呆瞪著鏡中人,完全不敢置信,一口氣再也接不上,全部悲苦地凝結在胸口。

    他會走,莫不是因為瞧見了她臉上的破相吧?

    她顫抖著手指,輕輕碰了下那道扭曲不平的丑陋疤痕,喉頭瞬間哽住了。

    這麼丑……他怎麼可能會不被嚇壞?

    “不,不……”雅魚兩只手緊緊捂著額頭,聲音帶著無比痛苦的低鳴,“不要……”

    他,不會再來找她了。

    無論薇丹公主的頭銜起得在好聽,也永遠掩飾不了她就是破相女的事實!

    她,早已變成一個瑕疵品……獻妖嬈 蛇腰似抑纏君繞 嬌喘如吟醉魂銷 花心郎知道春不老 金盞銀台玉膚照 旖旎無限乳浪拋 今宵樂陶陶皇城裡,百花盛放燦若繁錦:而大殿裡,鶯鶯燕燕起舞艷歌,玉脂朱唇顰巧笑,數不盡的春色,訴不完的銷魂,一波波如水輕輕推向金龍椅上。

    鬢發微霜的聚豐帝笑瞇了眼,邊哼著小曲,邊張嘴吃了一口身旁美人纖指拈來的紫玉葡萄。

    昔年的英武面容已被近年來的酒色銷蝕地不見蹤影,酒糟鼻和泛紅的眼珠透露出酗酒無度的痕跡,但是當他清醒的時候,眼神依然銳利,只不過他清醒的辰光很少,若不是在早朝已過後,便是在往上朝的路上。

    每當他想要提振起精神好好聽取文武百官進言,以及想治理國家的時刻,他便想起那入口香醇落肚燃燒的美酒。

    他通常需要一杯,兩杯,三杯……還是兩三壺酒的幫忙,才能夠安心地坐進龍椅,在半醉半醒的酣然狀態中,聽完那一個又個討厭的壞消息。

    不是南方糧食欠收,便是北方蠻子蠢動,再不就是哪兒又撈了旱了,百姓都快沒有飯吃了……煩都煩死了。

    “朕當年不是治理得國庫豐盈、谷倉滿溢了嗎?哪有短短三五年便有餓死人的道理?都是一堆故意壞朕、心情的家伙,該死!信不信朕將他們全殺了,統統殺了……”他喃喃咒罵,疲倦地閉上了雙眼。

    不,不……他隨即驚醒過來,心悸如狂。

    不能睡,睡著了他又會夢見皇兄和皇嫂七竅流血,舌頭長長的垂落胸前,僵白著臉朝他飄過來,幽黑溢血的眼窩裡流出絲絲蛇信般吞吐的仇恨。

    噩夢!這一切不過是噩夢而已!

    但是這樣的噩夢卻沒日沒夜的糾纏著他,從三年前大病一場過後,便幾乎夜夜都看見……不,是夢見……那是夢,只是一場天殺的噩夢!

    “美人兒,再給朕倒酒!”他將偎在身邊的軟玉溫香攬進懷裡,享受著那溫熱的柔軟身體。“不,用你的丁香小舌喂朕吧,要是灌醉了朕,朕重重有賞!”

    “謝皇上……”美人兒嬌聲哩哩。“臣妾一定讓皇上醉入溫柔鄉,做一個甜美的好夢-”

    聚豐帝猛然坐起身,恕不可揭得重重摞了她一巴掌,美人兒登時慘呼著摔落龍椅。

    一時間,輕歌曼舞全停了下來,舞仗們驚恐得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夢?你還讓朕做夢?”他怒吼著,“來人!將這賤人拖下去棄市凌遲,屍首高掛城門示眾,看以後還有誰敢叫朕做夢!”

    “是!”金殿侍衛急步上前,拖走了那名嚇得魂飛魄散,連求饒都來不及的美人。

    在場眾人面色慘白若紙,在彼此眼中看見死亡恐懼的陰影。

    “發什麼愣?唱!繼續唱,誰沒開口,朕就將他五馬分屍!”聚豐帝暴戾陰鷥地環顧四周。

    眾人才如大夢初醒,顫抖著繼續炫舞吟唱—春不老金盞銀台玉膚照  旖旎無限乳浪拋今宵樂陶陶夢年少  昨是今非醒來早  滄海桑田一場覺昏鴉忘歸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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