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鳴,我好愛你。
掌鳴,你不要生氣,我以後會盡量提醒自己不要對你動手動腳……唔,不不喜這種說闔,那我應該怎麼說……不要對你有非分之想嗎?
我……我不知道逼你怎麼生我的氣嘛……我知道哦啊了,我下次不再纏著你,也不再抓著你不放,我也不再突然吻你了……我以後……我以後會注意的。
嗚……掌鳴,我會改的,你不能不要我……
我幾時說過不喲啊你了?我是要你注意你的言行,隨時都須謹記你是未來當家主母,行為不可輕率……書竹院內,只有你我就另當別論。
掌鳴,我愛你。
三天了,她離開三天……只是三天嗎》怎麼時間過得如此漫長,他以為已經過好久,久到足夠她走一趟天涯山回來了。
「小姐嫁了,余小姐也走了,整個府裡突然好安靜,真不習慣。」
「是啊,余小姐在的時候多熱鬧,就連郡爺臉色也柔和了許多。」
連掌鳴攬眉,大膽丫頭敢在牡丹閣外聊是非,他正欲走出去訓斥,忽然聽到丫頭們又說——
「我們最近可得小心點,郡爺這幾天心情不好,一臉陰沉,搞不好會罵人呢。」
他停住腳步,雙手背在身後緊緊握拳。
「這也難怪,我每次都看到郡爺的眼光追隨著余小姐,想是愛她極深了,很難接受余小姐的離開吧。」
連掌鳴一怔,彷彿被五雷轟頂——這丫頭在說什麼?
他幾時眼光追隨過余煙?就算有,也不過是擔心她又闖了禍,說什麼愛他極深,荒謬!
他怒極,伸手推開窗門……手卻停在窗門上,沒有了動作。
余煙,為什麼離開了?
掌鳴,你從來沒有愛過我,不是嗎?
為什麼這句話深深刺痛了他……因為這不是事實,他已經愛上她了嗎?
連掌鳴瞇眼。無論如何,她的反常行為和匆忙離開,已然成為謎團深深困擾了他,他必須找到她,弄清楚她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走出牡丹閣,一且刻叫道:「李鵬,備馬!」
「是,主子!」遠處年輕侍衛精神一振,笑著飛奔而去。
春花遍地綠草揚,連掌鳴無心欣賞,和侍衛兩人馬不停蹄追趕了三天,一路打探余煙和小佟足跡,沿途抄了不少崎嶇快捷方式,黃沙滾滾揚滿塵、弄得兩人狼狽不堪,經過兩座城鎮,終於接近她們——
這裡是翻過一座山後的小村莊,村內只有一家小客棧,平時住宿客人也不多,因此對每位客人都記憶甚深。
「有、有,昨日有一輛馬車送了兩位姑娘過來,一個小姐,一個丫環,那位小姐長得好漂亮,美得像朵白花似的。」店小二送上酒菜,對兩位大爺道。
「主子,是余姑娘!」李鵬迫不及待大叫。
連掌鳴面無表情,只有眼裡跳著喜悅,他問道:「她們人呢?」
「回大爺的話,兩位姑娘趕路呢,馬車一早就離開了。」店小二把酒菜擺好。
「李鵬,走。」連掌鳴站起來。
「是!小二,把這些打包了。」李鵬趕緊起身。
「兩位爺別急,吃完了再走吧,趕得上的。兩位姑娘雖說趕路,不過那位白花兒姑娘病慨慨的,路都走不穩,還得丫環在一旁小心攙扶,連上馬車都費了好一會兒功夫,這山路顛簸,我看馬車也不敢走太快。「店小二掛包票保證道。
李鵬一愣,見主子也是狐疑地瞇起了眼。
他轉向小二。「那應該是弄錯了,你說的不是我們要找的人。我們確實是要找兩位姑娘,小姐也的確是仙子美人,不過這位美人健康得很,活蹦亂跳……呃,我的意思是,余小姐不是像你說的弱不禁風。小二,你再想想,有沒有我說的姑娘打這兒經過的?」
店小二肯定地搖頭,「回爺,真沒有了……啊,對了,白花兒姑娘叫丫頭小佟。爺,真不是!」
「小佟!」李鵬大叫打斷了店小二的話,一臉興奮的轉向連掌鳴,「主子,真是她們!」
連掌鳴全身一僵,臉色發白,猛地拉過店小二,「你說那兒姑娘病怏怏,她生了什麼病?」
店小二很少見到這麼嚴肅又威嚴的大爺,被一抓住衣領就嚇得兩腿發抖,趕緊把知道的都說了:「回、回爺……小、小的不知道小姐生了什麼病,不過小姐眼盲,臉色很白,看起來很虛弱。丫頭哭哭啼啼地求著小姐要回去拿什麼養命石,說是她家小姐的保命石,遲了就晚了——」
「胡扯!」小二在說什麼!他說的豈會是余煙,分開之前她還好端端的,豈可能短短幾天就眼盲虛弱!
「爺,曉得不敢隱瞞,句句屬實啊。」店小二被推了一把,李鵬拉住了他,他嚇得趕緊躲到他身後,小聲說。
連掌鳴瞪著他,不肯相信小二提的人會是余煙,他卻不時想起最近余煙的手異常冰冷……
是不是她的身子找已出了狀況,卻故意瞞著他?
養命石若真是余煙的保命石,失去保命石,她將如何?
養命石若真是余煙的保命石,她為什麼要給了若梅?
掌鳴,天下這麼大,我們去找,一定能夠找到大夫醫好若梅的病。我們去找好不好?
若梅的病,早已遍尋天下名醫,該找的都找過,連宮內御醫都來看過了。
說不定還有呢?還是有其它法子可以治好若每日呢?
她……難道為了若梅,不顧己身?
所以,她要解除婚約離開他是——
彷彿一團謎霧逐漸散去,他隱約看見了真相,但這』真相『倘若是事實,將如一把利刃狠狠刺入他心臟……此刻他已是全身冷汗直冒,僵硬緊繃,面如死灰。
連掌鳴轉身衝出客棧,跨馬疾馳而去。
「主子,等我!」李鵬匆匆付了錢,急追上去。
奈看不見了………完全看不見了………她果真撐不到天涯山,看不到天涯頂上的夕陽……
「嗚嗚……小姐,小姐,我們回去吧我求求您,我們回去吧………拿回養命石,你就沒事了。嗚嗚……」離開睿陽城第二天,小姐又偷了馬大哥的馬一個人離開,說是要先回天涯山等她,她不放心,催了馬大哥買來一匹馬,快馬加鞭連趕了三天,等她追上小姐,確實小姐倒在路邊,昏迷不醒。
她趕緊把小姐救醒,才發現小姐身上的養命石根本不會變色,那只是一塊人工雕琢的翡翠,是小姐找房伯修做來騙她的,真的養命石早已不在了!
要不是離開郡王府過於匆忙,要是她再仔細一點查看,今天也不會發生這種事……她壓根沒防小姐會做一塊假的來騙她!
「小佟,別說這些掃興的話了。趁我還聽得見,小佟,我要你發誓,如果我撐不到天涯山,我死後,把我就地火化呃,我的骨灰帶回天涯山……你要等天涯頂上夕陽落下時,把
我的骨灰從懸崖撒下,我會感激你,在天上保佑你的。」虛弱的聲音細細的,偶爾喘息,卻總是維持著輕快的語調,嘴角揚著,不讓隨時可能天人水隔的悲傷氛圍籠罩。
這兩日,小姐處處要她發誓,不需她把消息帶回睿陽城是一條,要她好好的為自己而活是一條,還要她收下夫人留給她的遺產……
「小姐,你不會死,我不要你是死啊——」小佟終於崩潰大哭,「我不管了,我不要你死!馬大哥,快把馬車掉頭,我們回睿陽城去!」
「是,小佟姑娘!」馬車一直不敢走快,聽見裡頭聲音,立刻停下來,正要轉頭。
「馬大哥,小佟,你們這一回去,知道有多少人會傷心嗎?」她一急,用力提氣大聲道:「你們都知道哦啊,我已經沒救了,你們忍心回去把事實說出來,讓掌鳴難過,讓若
梅哭泣,讓整個睿陽郡王府裡的人陷入一排你死氣沉沉的氣氛嗎?……這是我的選擇,我的決定,你們要我死不瞑目嗎?」她說完,大口大口喘著氣,光是說話,都快用盡了她半條生命的力氣,她……該是離死不遠吧。
「小姐!小姐,你還好吧?」小佟心急地拍拍她胸口。
「……沒事啦。」她不想小佟擔心,嘴角掛著笑容。
「嗚嗚……小姐,你就忍心讓我獨自為你傷心難過,你好狠心!」小佟抱住小姐冰冷的身子,怨她不為自己著想,恨不能代替她承受這一切。
馬伕停下馬車,雙眼發酸,視線模糊,兩手握著韁繩,進退難抉。
「對不起……可是你不要傷心,也不要難過,人總有一死嘛……小佟,來世我們再做好姐妹,你答應我,把我的灰帶回天涯頂吧?……我好像快聽不見了呢。」在黑暗裡,她虛弱地微笑。
「嗚……我答應……我答應你,小姐……嗚……」
小佟的眼淚不停滴落在她臉上,她知道小佟的眼淚是熱的,只是她感覺不到那熱度……她被小佟緊抱著,她的身體也沒有一點溫暖的感覺,沒有熱,也沒有冷,就像她的心,此刻也很平靜……
雖然撐不到看天涯頂的夕陽,但那將是她最後回歸之處,她已經把該辦的事都辦了,死而無憾了。
她很滿意地笑著,想著若梅和房伯修未來子孫滿堂,兩人恩愛幸福美滿;想著掌鳴會娶一個知書達禮大體又能幫助她的賢慧嬌妻……她能動緩歎了口氣,是她自己沒有福氣,希望
下輩子的掌鳴能有好結果。
她再無遺憾了,她終於可以在一片黑暗裡,慢慢等待死亡……
車伕抬起手臂,一袖子抹去滿眶熱淚,忽然,聽見急踏而來的馬蹄聲,他順著聲音往山道望去。
駕馭一黑馬的男人一身黑色,塵土飛揚之中看不清楚來人面貌,馬兒奔馳速度極快,黑衣男人騎術一流。
他又看見遠處還有一個騎馬追上來。
由遠而近,他仔細看著,漸漸看清了來人面貌,驚訝得差點駭掉下巴——
「小、小姐!睿、睿陽郡王……是郡王爺的馬匹!」車伕大喊,從馬車上站了起來,對著來人猛揮手。
「郡爺?」小佟一驚,連忙掀開布簾,「小姐!真的是郡爺——」小佟愣了,心臟起伏著複雜情緒,又激動又感動,又驚喜,又怨恨,最後又哭了,「郡爺來了……郡爺來了……嗚……」
余煙卻反而沒有那麼多情緒,只是整個人傻了,以為聽錯,希望兩人看錯。
掌鳴……掌鳴來了……他怎麼能來?怎麼能來呢……
「不!不可以讓他看見我這模樣……不要……小佟,快走,馬大哥,快走——」他聽見馬蹄聲靠近,心情再也無法平靜,氣息紊亂,喘息不已,聽不見馬車有動靜,她慌得從小佟懷裡爬下來,在黑暗中想下馬車自己走。
她卻不知,連掌鳴已經近在眼前。
他翻身下馬,衝到馬車前,她就張著雙手在他的面前摸索。連掌鳴瞳孔放大,呼吸急促,胸口急速收縮跳動著一股深深的驚駭莫名的懼怕,張著嘴久久無法言語。
喉嚨湧上一波又一波的酸楚熱辣疼痛……在她差點跌下馬車時,他連忙扶住了她。
「小佟……馬大哥?」她摸著,摸到了一副結實強壯的胸膛。
「小姐,是郡爺。」小佟在她身後哭著道。
余煙那雙漆黑無焦距的眼眸嚇得瞠大,臉色瞬間慘白,眼淚不停滾落,十指緊蜷縮推開了他,轉身想爬走。
「余煙!」難忍她再一次轉身逃,他急忙拉住那雙沒有方向的手,她一雙冰冷的手又狠狠地把他的心給燙傷了!
她久沒有聽到他的聲音,他的聲音如今卻含著淒楚的疼痛,夾逞著狂大的憤怒,震嚇了她。
連掌鳴難以隨她變成了這副蒼白柔弱無助模樣,壓抑不住激動情緒,猛地將她拉入懷裡,撫摸著她的頭髮,她的背……顫抖雙手緩緩摟緊了她。
「掌鳴……」熟悉的胸膛,熟悉的氣味,熟悉的雙臂,刺激著她的眼淚不住的流。
她以為此生再也見不到他,分離這數日她無時無刻不想念他,掌鳴……看到她這副模樣,他現在是什麼表情,什麼心情?他是不是對她充滿同情憐憫?「放開……放開我……我已經跟你解除婚約了,你為什麼還要追來?我們沒有任何關係了!好痛……?
連掌鳴一把緊緊鎖住她,她的疼痛卻比不過他的震撼和震怒。他的手掌貼著她的發,與她的背,令她在他的懷裡動彈不得。
他抬起頭,冷怒懾人的目光瞪向馬車裡哭泣的小佟,「回答我,余煙會變成這樣,是因為沒了養命石嗎?「
「不是——」余煙心慌大叫。
小佟咬著唇,拚命點頭。
連掌鳴陰鬱的臉龐刻畫出無比憤怒的痕跡,緊緊抱著懷裡人兒,他沒有片刻猶豫,轉頭對氣喘吁吁趕過來人的李鵬吩咐道:「我帶余煙回去,你火速將養命石取回。」
「遵命!」李鵬一輩子不曾見過主子如此狂暴過,片刻也不敢耽擱,不遲疑的掉以疾奔去了。
「我不跟你回去,我要回天崖山……我跟你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小佟,你答應帶我回去的……」她大大的眼睛毫無神采,卻猛掉著淚,拚命哭著想從懷裡掙脫,拚命要找小佟。
只有小佟可以幫她了……她痛恨這種無助的情況,痛恨被他看到這種可憐的模樣,他為什麼要出現?連掌鳴抱著她,用了全身的力氣克制一股即將爆發的憤怒,最終忍不住,咬牙切齒罵她!
「余煙!養命石既是你的保命石,你為什麼不肯說出來?你為什麼要逼我取下來?你這麼做,是害我成為劊子手!你若有萬一,我一輩子難以原諒自己!余煙——你怎可如此殘忍?」
她埋在他的胸懷,聽見他的心臟鼓動著巨大的震怒和懊悔不已的情緒,虛弱無力的身子在他的懷裡僵硬,蒼白的臉兒錯愕,沒有焦距的漆黑大眼顯得恐慌無辜。
她傻了,也慌了。
她若死了,將害連掌鳴成為劊子手,一輩子背負難以原諒自己的罪?
……不!不是……她不是要害掌鳴成為劊子手的,她完全只是要他親手解除兩人的婚約,徹底卸下包袱,從此與她再無糾葛……她沒有想到,沒有想到他追來啊!
「為什麼……」不可能會追來才對。為什麼你要追來呢?掌鳴……
「余煙!」
「小姐——,郡爺,快點!小姐撐不住了,嗚嗚……」
她……看不見,也聽不見了……這個世界好安靜……她本來可以安心的死去……去找娘的……為什麼掌鳴要來……為什麼要指責她,害他成為劊子手……她死了的話……對不起掌鳴……
她——不能死!
睿陽郡王府
牡丹閣的主人回來了,園裡牡丹盛放得無比艷麗,可惜無人欣賞。
李鵬取回養命石,連掌鳴將玉石穿入他修好的銀煉,坐在床沿,扶起床裡人兒,將銀煉掛上她頸項,垂落胸口……
「郡爺,讓小佟來吧。」她心急,養命石貼著胸口肌膚才有效用。小姐已經失去了意識,奄奄一息,耽擱不得。
連掌鳴仿若未聞,鬆了余煙的衣逞,解開她胸前的衣領,將養命石貼在她雪白的胸口上……他瞇起眼,眼裡痛苦陰鬱,刺痛無比。他只盼一切都還來得及,這一塊養命石回到她身上,能夠把她從鬼門關口拉回來,倘若來不及……
「余煙,我希望你能聽得到,你若就此沉睡,我會恨你一輩子。」冰冷聲音夾帶著極大憤怒,對她的做法不能諒解。
「郡爺……小姐聽不到的,自從她把養命石借給若梅小姐以後,她的身子就開始出現狀況了,若是太晚把養命石戴回去,她偶爾會看不見,也聽不到。郡爺,你不能恨我家小姐,小姐會這麼做,都是為了你和若梅小姐著想,她是真心希望你從此不必為遠嫁的若梅小姐操心,也希望若梅小姐健康平安……」小佟咬著嘴唇,聲音哽咽。
連掌鳴轉頭冷冷瞪著她,「我不會感激她的犧牲,還有你,小佟,你家小姐蠢,你卻眼看著她送命!若梅沒有養命石,還有藥可用,你明知余煙需要養命石保命,這麼重要的事,你怎可和她一起隱瞞?」
小佟一臉蒼白和懊悔,猛地跪了下來,她知道她做錯了,她只是擔心郡爺知道了真相不要她家小姐,卻顧此失彼,一錯再錯。她實在想不到小姐會這麼做……
「郡爺,小佟……沒有說實話。」她低著頭,決定全盤托出,反正小姐都變成這樣了,她不能讓小姐受了委屈,現在只有她能為小姐說話。
他把余煙的衣服拉好,抱著她冰冷的身子,深郁目光凝視著她蒼白無血色的臉兒,「你還有事瞞著我?」
小佟點點頭,「當日小佟只告訴郡爺,小姐終身需要養命石保命的原因,但是會讓小姐決定離開郡爺,把養命石留給若梅小姐,是因為……小姐知道自己身中奇毒,一輩子都無法為郡爺留後了。」
連掌鳴全身一僵,一波一波的震憾如波濤巨浪朝他席捲而來,一層一層揭露的真相把一個鐵漢的面具給打碎,堅強的心徹底摧毀!
他聽到她清晰快樂開朗的聲音在遠處傳來,一聲一聲,一句一句,含著甜情蜜意,夢想著和他的未來……
掌鳴,我愛你!我要看著你,一直看著你,直到你臉皮皺,發蒼蒼,齒鬆動,連筆都握不穩;我要看著你,牽著人的手,跟你一起到白頭;我要為你添香火,為你閉枚散葉,將來子孫滿堂!
將來子孫滿堂———— ————
他凝望著她蒼白臉容,再也不曾張開來的眼睛,他的雙眼
滾燙模糊,全身顫抖—— ——他俯身緊緊抱住她動也不動的身子,
終於痛哭失聲。
余煙,也為什麼要做這一切,現在他完全明白了。這一輩子,他永遠也彌補不了對她的虧欠!
他,直到此時才發現——自已愛她已深。
這份情,是否會頓悟得太晚—— ——
牡丹凋謝,天熱了。
牡丹閣裡的主人依然沉睡,不曾醒來。
她躺在床上,一動也不曾動過。
不過每天還是有人為她擦身更衣,餵她湯藥,抱著她入睡,喚著她的名,殷切期盼她醒來。
夏季末,京城傳來消息:安親王妃和德親王私通,被安親王捉姦在床,當聲休妻,安親王妃被趕出府後便失蹤,兩位親王撕破了臉。
佟說安親王妃生是嬌艷無比,有幸見者人人驚艷,也難怪連親王之中形像最為冷漠,被認為最不可能為情所動的石頭癡德親王,甘願為她犯下不倫之罪。
不過佟聞又有一說,德親王外型出眾,高大冷俊,氣質非凡,來自鳳族的安親王妃一眼愛上人家,這才紅杏出牆,使計安排了這一段,德親王無辜。
總之,不管是不堪清譽掃地,或者已然情動,德親王都已經離開京城尋人去了。
一段緋聞鬧得滿城風雨,傳遍全國,成為睿陽城內百姓茶餘飯後的新點心,大伙在猜,這安親王妃會不會常到睿陽城來了,德親王又會不會找到睿陽城?
秋色淒涼楓葉落,步伐匆匆,冬天的腳步緊追在後。
當大地披上了白色面紗,天地都被白雪掩蓋,連掌鳴驚喜的發現,他每天抱在懷裡,撫摸著、看著的人兒,氣息逐漸平衡,面色轉為紅潤了!
「余煙——你是不是要醒來了?」沙啞的聲音哽咽著煎熬的痛苦,熬過了大半年等待的日子,不見她的眼皮眨一下,日日夜夜心驚膽跳,深怕她一個不小心忘了呼吸,從此離他而去。
他時時摸著她的心跳,確認也還活著才能安心。
「余煙,雪融了——冬於都快過了,你還要睡嗎?」
以為她將醒來,卻只是一場空歡喜,整個冬於,她冰冷的身子只恢復了一點溫度。
「余煙,今天是新年初一了,這袍子是我請師傅特地為你做的。記得我初次見你,你穿著綠色花衣——這件綠色袍子,你喜歡嗎?」
他熟練地為也更衣後,抱著她坐在窗口旁的臥榻。窗外繁花綻放,她看不到,總希望也能嗅到香氣。
願百花香能夠讓她知道春天來了,她——也睡得夠久了,該醒來了。
他專注地凝視著她沉睡的容顏,她的五官略有轉變,細緻的臉兒似乎修長了些,下巴略尖了點,脖子更細了————
他的手指沾了水點在她柔嫩的嘴唇,溫柔地輕輕為她撫揉,直到她的唇變得嬌艷無比,如一朵妖花綻放————他瞇了眼,俯身觸碰她的唇。
「——你以前愛偷吻我,現在我每天吻你,你有感覺嗎?如果你有感覺,你就應該要醒來了。」深邃眼裡,壓抑著滿滿的痛苦和深情,沙啞的聲音難掩煎熬的思念。
深深盼望她醒來,他日復一日試著和她說話,和她說話也成了習慣。
小佟說她聽不見,但是她的心難道也封閉了嗎?她總應該感受得到他的呼吸,他的心跳吧?
他握著她的手,和她說話時,都靠近她的耳朵,把她的手心貼著他的心臟,讓她感覺他呈她說話時的呼吸,為她起伏的心跳。
他深信她不會沒有感覺,即使沉睡,也也一定能夠知道他正在和她說話。
小佟推門見來,一見郡爺對著小姐親吻呢喃,霎時臉紅地悄悄關門踏出來。
這一年時間,天氣好的黃昏,郡爺總親自駕著馬車,帶小姐到柳陽湖邊等待日落,郡爺的深情感動了滿城人,就不知何時才能令老天感動,讓小姐醒過來?
她不能死!
她得撐下去,為了掌鳴,她不能死。
不能死——好暗,好安靜——像過去看不見,也聽不見的世界她應該還沒寫吧?
什麼時候了——
她在哪裡——
一下子有花的香味,一下子有綠草香,還有湖水味——是一下子嗎?還是過了好久?她的記憶一段一段,她也弄不清——
她的手心傳來一個人的心跳,耳邊偶爾像有陣風吹拂過,好像偶爾還會適疼她一下,弄得她癢。
是誰呢?有人抱著她,為她更衣,幫她淨身,還幫她按摩身子,動作熟練又溫柔——卻好像不是小佟——不是小佟,那是誰?
這個懷抱好熟悉——啊,又來了——
好舒服——
咦——為什麼碰到她的胸部——啊,不要揉啊——好奇怪——
嗯,唔——誰,誰吻她——
誰————
連掌鳴抬起頭,離開她濕熱的唇舌,屏息凝視著她,胸口不斷起伏,全身緊繃起來。
「煙兒——我是不是聽到你的聲音了?————你說話了嗎?」他沙啞緊張的聲音滿懷期待,緊盯著他吻過的唇。
他卻無法判斷她微張的嘴唇是他吻過的痕跡,還是她真的開口說話了?
「煙兒?」他輕撫她的臉、她的唇,她就像深深熟睡了,沒有半點反應。
一次一次的期待,每次取代的都是落空的失望……陰暗再次抹入他深邃的眼底,他再次深深的歎息。
他轉頭,望著窗外混沌不清的天色,失神了一會兒,重新為她蓋好被子,才起身下床。
誰……
他套上外衣,走向茶几,倒了杯茶。低眼喝了口涼茶,沉肅面容顯得落寞淒涼。
秋風吹下了滿地落葉,一年又即將到底……眼衣京城無事,他尚能留下;不過朝廷局勢瞬息萬變,安親王本來催他回京,得知他這裡情況後,難得能體諒。
誰……
他擱下茶杯,不察又是一聲歎息∼∼
「誰……」
他全身一僵,屏息不敢呼吸,緩緩轉頭望向床裡人兒……
余煙醒了。
她坐在床上,張望著一雙無神的眼兒,表情茫然,像只是大夢一場醒來,一臉無辜模樣∼∼
連掌鳴啞了喉嚨,視線模糊,站在朦朧光影之下,猶如隔了千年之久,才移動腳步,衝過去抱住她。
「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