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苑裡沒有掌燈,只有月光投在四周的湖面上,泛著粼粼的白光。
亭心的躺椅上,簾後的人影忽然冷冷開了口,「我的病,還能拖多久?」
石階下月光找不到的黑暗角落裡,一個蒼老的聲音平靜答道:「這要看月君您的願望,多則一世,少則一年。」
那高位上的人一挑眉,「哦?你倒是說來聽聽。」
老者走到月光下,「君上的心疾是胎裡帶來的,聖女當年懷著您的時候就曾經來找過屬下,她的體質不適合和常人孕育後代,生下您很是勉強……」
「我只要重點。」月君的聲音顯然有些不悅,他的面色陰沉,大概是因為想起了過往那段不太愉快的回憶,本就沒有溫度的眸子隱隱透出寒意來。
畢竟是教中的長老人物,老者不慌不忙續道:「上古的岐黃奇術中記載了一條醫治之法,正是應對缺心之症,喚作『移花接木』……說得明白些,就是取他人之心來為您醫治。」
月君聽到此處,在黑暗裡輕笑了幾聲,「你怎麼不早說,若是要活人的心,一百顆也拿得出來。」
他說得十分輕鬆,似乎這樣血腥殘忍的事情,不過是去賞花觀月。可是他的聲音愉快而美妙,讓人聽著,無論如何也都反感不起來。
老者輕咳一聲,忽然轉了話題,「屬下有一個徒弟,現在繼承了屬下的名號在江湖上行走,如果君上願意,可以找他來醫治。」
月君的語氣一沉,「左護法,你是老糊塗了麼?連你治了這麼久都沒有治好的毛病,你的徒弟有什麼資格接手?」
「屬下的確治不好您的病,那是因為……」老者頓了一頓,「只有我那徒弟,才是您要的藥引,『移花接木』之術,非『二心之子』的心不可用,而他恰好,就是那百年一出
世的奇貨。」
半晌沉默後,月君起身走下台階,停在了老者面前。
他明明是笑著的,聲音卻陰惻得讓人不寒而慄,「你倒是很大方啊,我聽說他可是你唯一的得意弟子。」
老者斂氣道:「若能治好君上的病,屬下並不在乎一個徒弟。」
「那就叫他來,反正只是一顆心,令徒也一定不會吝嗇吧?」月君半抬起頭,銀色的月光照在他微微揚起的側臉上,右眼底下那顆鮮紅的淚痣艷麗得彷彿要溢出色來。
風把湖面吹動,白光晃碎成了一池的碎銀,老者欲言又止,「只是……」
月君已轉身,「這事就交給你去做,我要去休息了。」
老者看他仲了懶腰就要離開,深吸了口氣,鼓起勇氣說出了重點,「君上,上古曾有神諭——要取二心之子的心,必須先得到他的愛意,否則……否則兩人中必會有一人死去。」
一瞬寂靜,彷彿要撕裂什麼,月君陰鷙的眼神,倏然直刺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