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祥坐在客廳地板上,拿吹風機吹完頭,蓬起來的頭髮像獅子鬃毛,呂文和想到那個生髮水廣告,忍不住偷偷笑了會兒。
「可不可以借我梳子?」阿祥問。
「你等一下。」呂文和走往自己的房間。
阿祥東看西看,心想:原來有錢人的家是長這個樣子啊?
美麗的布沙發、美麗的地毯,美麗的窗簾、美麗的裝飾燈、美麗的……抱歉,他腦內的形容詞貧乏。
一進門內,就發覺玄關的部分寬敞的不可思議,也許三二十雙鞋都擺得下,進入後就是客廳,一條可容三人坐的長沙發,與一個鮮黃色的單人懶骨頭沙發,就是坐下去會整個陷入的有趣玩意兒。不過這種東西,平時呂文和會坐在上面嗎?
桌面倒是很樸實,甚至有點像那天在會客室的公用桌,只是再縮小一些,上面斜斜的放了一塊方形桌巾。桌巾上擺了一個煙灰缸,但裡面是乾淨的。阿祥不知道呂文和有抽煙的習慣,至少那傢伙在自己面前,從來沒有做出這種舉動,也沒聞過類似的氣味。
自己戒煙也有一段時間了,說真的他並不覺得抽煙會有任何舒緩心情的效果,只是跟著其他人一起抽、以及覺得這麼做好像很帥而已。
呂文和從房間出來,拿了一隻長長的扁梳子遞給阿祥。
阿祥梳著頭髮,呂文和也坐到象牙白色地毯上邊問:「你不想回家?」
「嗯。」
「你家的人知道嗎?」
「應該。」
「請詳細說明『應該』是什麼意思?」
「我走之前,留了手機號碼在桌上,每天我都會看來電顯示,沒人找我。」
「……基於你的自行推測,你的家人們不找你……」
「我只有老爸。」阿祥出聲糾正。
「你的父親不找你的原因,你應該知道為什麼?」呂文和一道一道的問下去,
「反正我對他可有可無。」阿祥把頭髮直直的梳到額前,然後撥開。平時出門時是會用發蠟抓一下,因為自己的頭髮很軟,不太好整理。
「你自己打算怎麼辦?」他環著胸。到底是什麼樣的父親會對孩子不聞不問?從小生活在熱鬧且愉快的家庭中,呂文和是無法想像這種事的。
對阿祥來說,聽見家人對自己囉嗦,是相當奢侈的事。包含著一種感傷的妒忌元素,他是非常羨慕紀芳龍能被周輝彥領養的,
「我不會再偷偷住在補習班裡面了,請原諒我。」不說之後將怎麼辦,因為連阿祥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處置未來。
會從家裡逃出來,是一種賭氣,當然認真的憎恨也有。不過除此之外,他也覺得自己無力改變什麼。
「我又沒有生氣……」呂文和伸手搔亂阿祥剛梳好的頭髮,「從下個月,薪水扣一半。」
「誒?」阿祥一愣,以為這是呂文和給的懲罰,雖然還是有點心痛,但是因為自己有錯在先,也就接受了。
「你的房間在轉角過去那間,平常是被拿來當倉庫用,自己去整理。」呂文和趁阿祥還愣著的時候,接過對方手上的梳子,摸出剛剛預藏的發圈,移動到阿祥身後,動作利落的梳了個公主頭綁上。
「……啊?」來不及阻止頭髮被玩弄,阿祥還在想著剛才對方那句話的意恩。
「睡倉庫總比把桌子並排躺在上面好。」呂文和猜想,阿祥每天晚上絕對就睡在講義室,難怪每次去的時候,都感覺那兩張長桌的位置有著微妙的不同。
「等等,你說……讓我住這裡?」
「你可以稱呼這叫分租,或是空間的有效利用。」呂文和糾正。
「那剛才的扣薪水……」
「當然是租金,不過如果你拒絕,我還是會扣,所以住下來是明智的選擇。」
呂文和理直氣壯的口吻,完全不把勞動基準法當成一回事。
「……這不是強迫推銷嗎?」阿祥不知道自己內心剛才冒出的感覺該稱為激動還是生氣,因為他也瞭解那是一種顯而易見的善意。
而這卻是,他很難去習慣的。
「錯!這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捱。」
「因為我是周叔叔拜託的,所以才這樣嗎?」阿祥摸著頭上綁著的發圈,直想拿下來。
「不見得如此,最大的原因,是因為我人很好。」呂文和指著自己中意的小草莓圖案的發圈又道:「不准拆。」
「一般……沒人會這樣說自己的吧?」阿祥只好把手放下,有些無力的喃念。
錯誤更正:那不是顯而易見的善意,而根本就是擺明了「我就是要對你好,怎麼樣?」,並且能用這麼欠扁的口氣說出來,也算是一種意外的才能。
要是補習班的那些姐姐們,也能看到呂文和這一面的話,應該會聽見心中的一小角崩裂的聲音吧?不過,這比投遞憐憫視線,卻又鬼鬼祟祟遮掩的人,要讓他感到好過太多。
「來來,房東帶你參觀新房間。」呂文和就像一個第一次帶朋友回家的孩子,完全流露出興奮。他一把拉起還坐在地上的阿祥,開心的拉著他來到他所謂的「倉庫」前,幫他開門。
「……你家有小孩?」阿祥望著內容物,露出一種複雜的表情。
「沒有。」呂文和迅速否認。
「……那這些……」阿祥吞了口水。
「興趣。」
「抓娃娃?」阿祥瞪著已經把地面完全淹沒到達思心程度的絨毛玩偶。房間裡面是有床的,但床上也排滿了巨大的玩偶;房間裡面是有桌子的,但桌面卻堆了大量的轉蛋殼;天花板上應該是有跟客廳一樣美麗的裝飾燈,但因為上面與旁邊都吊著各種人形布偶,看起來很像不死系生物的巢穴。
「嗯,那就拜託你整理了,掰。」呂文和隱隱看見阿祥額上好像浮出什麼東西,轉身就想走。
「給我慢著!掰什麼掰!這是你家吧?」阿祥一把抓住呂文和的肩膀把欲落跑的人拖回。
「請幫我整理,因為實在太多了。」呂文和盡全力做出和善又誠懇的笑臉。
「全部送人不就好了嗎!」阿祥冒著冷汗看著那成群結隊的布偶大軍,好像那些東西隨時都會活生生的撲過來。不是他願意這麼塑,但那些量真的多到不說可觀都不行的地步,尤其是天花板吊的亂七八糟的那「一群」,近看真的有夠噁心的。
「我會捨不得嘛……」呂文和無辜的玩著自己的手指。
「那為什麼不在事情還沒有變成這樣之前,先找人幫你整理一下呢!請女朋友幫忙也行啊!」阿祥一臉像要咬人。
「我才不要跟其他人說我的興趣是抓娃娃、玩轉蛋跟組裝模型!」呂文和突然嚴肅的將雙手放在阿祥肩頭上。
「跟我說就可以嗎!」
「對,你沒關係。」
「為什麼啊!」
「……為什麼呢?」呂文和歪著頭。
「……天啊。」阿祥真想掐著這個人的脖子用力晃一晃,看從耳朵流出來的腦漿是不是螢光綠色。
「所以,這個房間被所有來的客人稱之為潘朵拉之間……」呂文和一臉陰森的像在講夏日百物語,如果配合蒼茫的手電筒光就更合了。
「不要自顧自的開始解釋!我並不想知道!」
「因為從來沒開給其他人看過……可是你知道嗎?我多想讓其他人看看我的搜藏品啊啊……但基於個人的身份地位……」
「說穿了就是不好意思吧?」阿祥的銳利言詞打斷呂文和的自我哀怨情懷。
「可是呢,你搬進來之後,我就能跟其他人講說,那些都是你抓……不要逃走!」呂文和從正準備要溜走的阿祥背後一把抱住他。
「放開我!你這個有著奇怪興趣的傢伙!」
這種話如果有第三者在場,八成會被想成是如何淒厲的變態內容。即使現在也好不到哪裡去……
「抓娃娃是無罪的!你不能藐視去玩抓娃娃機的人的人權!」
「我沒有藐視去玩抓娃娃機的人,我藐視的是你!」阿祥掙扎著亂叫。
「反正你要幫我整理那些!既然知道我的秘密,就不能讓你逃走。」總覺得這類型的台詞好像在哪裡聽過?
「……我知道了啦。」阿祥壓了壓兩邊的太陽穴來減緩頭痛。
錯誤更正:「我就是要對你好,怎麼樣?」改為「有你真方便」(中指)
呂文和終於放開阿祥,像達成惡作劇的孩子般樂不可支,他推著阿祥進入號稱「潘朵拉之間」的房內。阿祥必須小心翼翼以避免一腳踩在蟒蛇的頭,或是豬的肚子上。
「這些大概也要整理不少時間,不過至少讓我今天有床睡吧。」阿祥望著床上堆的巨型泰迪熊(們),這種超巨大尺寸不太可能放在娃娃機中給人抓,所以應該是在遊樂場抓到百隻之後去跟櫃檯換的吧?
真想看看這傢伙是怎麼扛著這玩意兒上捷運坐回家的。
「這樣啊……」呂文和點頭走到床邊,開始將那些巨大布偶搬下床。
阿祥也動手幫忙,搬到最後一隻,呂文和卻說:「這個留著陪你一起睡。」
「我才不要。」阿祥馬上拒絕。一個人睡床多寬敞,幹嗎還要這倒下來可能會壓到自己做噩夢的東西陪寢?
「可是抱起來很舒服啊,全身軟綿綿的、毛茸茸的、早上起來還會跟你Say Hello!」呂文和抱著泰迪熊,手抓著能手朝阿祥揮來揮去。
「不會說吧!」
「別這麼現實,做人要有夢想。」
「會把這種事情當成夢想的人根本上就有問題!」阿祥受不了道。呂文和這傢伙該不會是白天在外教書壓力太大,所以回家之後才變得這麼奇怪吧?
「……是這樣嗎?」呂文和失望的把頭靠在熊的頭上。
「……我說你,該不會每天自己也是抱著這玩意兒睡覺吧?」阿祥哼了聲。
「……我沒有。」
「前面的停頓是怎麼回事?」
「沒有。」呂文和抱著大熊拚命搖頭。
「你房間在隔壁吧?借我參觀一下。」
阿祥說著就要出去,結果被呂文和再度抓住,「有啦!我承認有啦!你不要看!」
抓到了對方的弱點,阿祥暗自樂在心裡,呂文和這種就是所謂「明明很喜歡,卻又怕別人知道」的人。
「幾隻?」這回換阿祥開始丟問題了。
「……一隻。」
「我還是自己去算一下好了。」
「三、三隻啦!那種事情又沒有關係!」呂文和扁著嘴,他就是不想讓家人(以及其他人)知道自己超級喜歡布偶玩具模型什麼的,所以才絕對要在外頭住的嘛!要不然家就在騎機車二十分鐘內會到的地方,幹嗎還另外搬到補習班樓上?
自己這種無論是外貌與性格都很吃得開,而且形象早已被設定為風流個儻的帥哥,迷戀「軟綿綿」、「毛茸茸」、「組裝性」、「可動關節」、「資料設定集」等等軟派或狂熱者傾向的事情,是絕對不可以被發現的!
「借過一下。」阿祥趁呂文和還沒反應過來前,閃身出了房門。
聽到廊下出現開門聲時,呂文和才衝出去阻止已經來不及了,「哇、哇啊啊啊!不要開我房間啦!」
只見阿祥就站在呂文和的房門前,但顯然不太想進去。
「你很喜歡吊東西在天花板上喔?」阿祥默默的把門拉起關上,
剛才映入眼簾的,是一台用釣魚線從天花板懸掛在房間中央的飛翼零式(鋼彈W主角機體)。至於桌面跟櫃子上擺的諸多鋼彈模型就更不用說了,而且還飄來一陣溶劑、塗料、漆與膠等混合的氣味。
很明顯就是模型狂的房間。不過這間房並沒有床,也就是說,用來睡覺的還有別間了?
「這間是用來做模型的。」呂文和默默的道。
「看得出來。」
「就像是秘密基地一樣,超想跟其他人炫耀的。不過我也沒人可以說就是了……」呂文和歎了口氣。
「可以在網絡上跟人討論啊。」阿祥現在倒是覺得呂文和有點可憐了,平時所塑造的鶴立雞群的完美形象,似乎無法讓「狂熱者」的本質也參與其中。
「當然有啊,不過所謂模型這種東西,光是跟人討論製作或是看看照片,還是無法體認到精髓,再怎麼說,還是要親手碰到實品才有意思。」呂文和歎了口氣。
「這也是……」突然發現自己怎麼開始關心起呂文和的興趣問題,阿祥有點困惑,「不過應該也有所謂的模型眾會之類的……」
「我可沒有你想的這麼閒喔,不管是補習班的事務跟為了交際非去不可的約會,多得不得了,雖說真的要撥出時間也是可以,但是在線上跟那些同好說過話的結果,發現他們好像對模型之外都不太感興趣,總覺得不好相處。」
這就是所謂的……OTAKU(御宅族)啦……阿祥想。
「我知道了,住在這裡的這段期間,我會聽你說模型的事情的。」阿祥總算做出妥協,對這個外表與個性有落差,而個性與本質的內在更有相當三級跳段差的男人,反像長輩般的說著類似「真拿你沒辦法啊」的話。
「也會陪我去遊樂場抓娃娃吧?」呂文和馬上得寸進尺。
「別再抓了!」
◇ ◇ ◇
「吼……」戴著野獸爪手套,阿祥從後方抓住小純的肩膀,「我要吃掉你……」
「阿祥,這個笑話不怎麼樣喔。你那個爪子是不是在Seven前面那台抓的啊?」小純回頭,跟阿祥把也算是絨毛玩具之一的野獸爪討來玩。
「應該是。」阿祥聳肩。他只知道昨天晚上呂文和說要去便利商店買啤酒,結果回來後就多了好幾隻這種爪子。逼對方只能挑兩隻喜歡的顏色留著,其他如果不拿去送人,就乾脆裝一裝讓他擺地攤賣掉算了。
「什麼應該是?你最近不是迷上抓娃娃嗎?一樓的楊小姐她們收到你的禮物可都樂著,櫃檯上面放了好幾隻天使波利,剛才還聽到有幾個國中的一直叫好可愛。」小純把爪子套在手上,這回換他對阿祥說:「嗚喔……我要吃掉你……」
覺得小純這樣很可愛的阿祥忍不住笑了。
不過說自己迷上抓娃娃這件事,倒是天大的誤會。他送出去的所有玩偶,全部都是從他現在住的「那個巢穴」中挖出來的。當然,有事先徵得呂文和的同意。
同款式的玩偶,呂文和因為技術高超,便會一直抓到滿足為止。如果是以收集為目的,那每種一隻也就夠了。而且擺放的地點,依舊是「那個巢穴」,不馬上清掉的話,總有一天連天花板都會被淹沒。
對了,說到天花板,在自己不斷抗議下,才得以把所有掛在上面的玩偶清下來,舉凡蜘蛛人、《霍爾移動城堡》的霍爾、《聖誕夜驚魂》的傑克、《天空之城》的巨神兵等等,現在總算有他們的座位了……看見這幾個如同兄弟般一齊排排坐在櫥櫃上,毫無違和感的閤家歡樂圖,阿祥心中有著莫名複雜的感觸。
「告訴你真相你不會告訴別人吧?」
「我有誰好講?」小純微笑。
「……呃,」阿祥仔細想想。平時也不見小純跟誰特別好,說話也都是客客氣氣應酬而已。
「我沒什麼朋友,很適合守密喔。」小純說。
「反正你不說就好了。那些娃娃,包括這個爪子,都是那個傢伙去抓的。」阿祥一臉凝重,好像在說誰得了絕症。
「那傢伙……你說老闆?」在這個補習班中,會被阿祥用「那傢伙」去稱呼的,只有呂文和了。
「嗯,他很瘋狂,會在四下無人的時候,對著抓娃娃機拚命投錢。」
而且呂文和已經練到光看夾子就知道這台好不好夾的地步。別人一次一隻就很高興了,不過他就是能一次抓一把上來都不會掉。
「真是可愛的興趣哪。」小純笑道。
「那是你沒有看過滿坑滿谷,才會這麼說。」在那個房間的玩偶量還沒減半之前,他可是每天晚上都做著在玩偶堆中溺斃的夢。
順帶一提,呂文和的寢室中,三隻巨大的泰迪熊還不同顏色,而且被取了名字。當場知道這種小女生行徑時,阿祥直覺的反應是:這傢伙該不會其實很寂寞吧?
「你看過?」小純眨了眨漂亮的眼睛,比著「很多」的手勢,「滿坑滿谷。」
「廢話,現在還全部堆在我房間裡,巨神兵與彼得帕克超要好的手牽手。」阿祥撇嘴。不是說房間是「租」給自己的嗎?但基本的擺放權還是在對方手上嘛!
「……你房間?」小純狐疑的望著阿祥。
「啊,那個呢,嗯……」阿祥有點困窘的吸了口氣,「我現在跟老闆住。」
「同居嗎?」小純瞬間眼中閃出「聽到有趣的事情了」的光芒,「跟偶像明星一起住的感覺如何?」
「只有你才覺得他是偶像明星。」阿祥扭曲著表情。如果你知道「那個」偶像明星半夜戴著很像要去搶銀行的口罩(避免吸入有害氣體)與很像變態的浴帽(避免噴漆粒子與味道沾到頭髮)以及窮酸染色的圍裙(顯然是從「媽媽」輩那裡要來的)一個人邊組裝模型邊嘿嘿怪笑,一切美好幻想都會破滅。
先前午餐時間聽他聊到模型的事情,阿祥原本還以為那只是對方在炫耀雜知識,沒想到呂文和是真的對模型有「愛」。
現在想起來,那該不會是個「想被發現」的提示吧?因為希望自己的興趣也被理解,甚至一起討論或動手。
「『只有』我?你在說什麼啊?」小純失笑,「呂老師是全國成的偶像啊,在補習街提起他的名字,意義就等同於何哲、尹非凡、飛葛英文……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裡的,不是只有你嗎?」
「誒?」被說得一下子無法回應,阿祥尷尬的笑了笑,「我沒有不把他放在眼裡,只是……就是、那個……不會特別崇拜他。再怎麼說也是普通人嘛,有時候比我還要小孩子氣,懶得動手整理時,會用撒嬌的聲音說『拜託啦,幫我收拾』之類的。這種情況要我用看教宗的眼神看他,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STOP!我說過不想知道『偶像私生活直擊』的喔。」小純搖頭,「可是對你為什麼跟呂老師一起住倒是有點興趣。」
「原因太丟臉我不想說。總之那傢伙就半強迫的叫我住進他家倉庫……房間。週日會有清潔公司派遣人員來打掃,每次看他哇哇叫說不要吸到我的零件……」突然想到呂文和的模型狂熱比抓娃娃禁斷症更需要保密,便改口說:「我的意思是『文具』之類……反正就是覺得……唉。」
小純將手上的爪子脫下放在桌上,仔細想了下後道:「你不覺得那是一種『特權』嗎?」
「特權?」
「只有你才有的『特權』。」小純繼續說明,「因為老闆只讓你看到他的真面目。那種態度是完全不一樣的,至少對我們這種就算知道真相還是會被騙得很開心的人不同。老闆當然知道你不是他所要顧慮的消費族群,你自身也擺出『我不吃這套』,這樣正好將關係拉為對等。」
「這樣……算好嗎?」阿祥問。
「這個問題就要請問你自己了,施主。」小純雙手合十行了個禮。
「喂!」
「端看你覺得這種交往方式好不好而已,而那跟我毫無關係。」小純冷淡的道。
「這也是啦。」阿祥總覺得小純很像在城鎮中尋找些什麼的旅者,不見得要偉大到談什麼人生目的,只是想要找點足以證明自己的小東西。
是在試探著誰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嗎?
考卷室的電話突然響起,小純伸長手接了,「考卷室您好。」
對方交代了幾句,小純應聲說好,掛上電話後對阿祥道:「樓下有客人找你喔。」
「客人?」自己會有什麼客人?
小純點頭。「好像來頭不小,在會客室等你,快下去吧。」
阿祥臉色一僵,自己所認識,而且還能被稱為「來頭不小」……也只有「那個人」而已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