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的傍晚,祖宅的圍牆外,一名神色落拓的男子蹲在牆邊,背靠著牆,抬頭望著藍藍的天空,腳邊有一堆煙蒂。
今日多雲。
他蹲靠著,朝天空的方向吞雲吐霧,下巴有新生的鬍渣,指間還有一根抽到一半的香煙。
明明不想來,腳卻像有自己意志般,不知不覺,他就來了這裡。
昨天晚上沒回去,他們一定很不諒解他吧!不過那也無妨。
許久,抽完手上的煙,他伸手到胸前的口袋想再掏一根煙出來,卻只掏出一個空煙盒。他擰起眉,將空盒放回口袋裡,站起來拍拍屁股,打算走人。
祖家的廚子阿順嫂剛從黃昏市場買菜回來,與低頭走過的男人擦身而過。
她頓了頓腳步,回頭看著男人的背影,不禁大叫:「阿晉少爺,回來了奈不進去?」她奔跑過去,一手提著菜籃,一手拉住男人插在褲袋裡的手臂,生怕一鬆手就被他跑了似的。
祖晉人抬起頭來,回首看向婦人,笑道:「順嫂,真巧啊。」真糟,給人捉到了。
阿順嫂也暗叫好加在,要是沒給她看到,少爺恐怕又要溜走了。
「阿晉少爺,既然都回來了就進去嘛,大家都粉想你哪。」她操著不算標準的台灣國語道。
「不了,我還有事,要走了。」怕把老人家弄脫臼,他輕輕擺脫阿順嫂的手。「不要說我有回來過喔。」
「啊,啊……阿晉少爺,麥走啦,先生和太太攏不在,你就進去坐坐嘛。」她丟下菜籃,兩隻手緊捉住祖晉人,不讓他走。心裡盤算著要不要大聲喊叫,讓屋裡的人出來幫忙拉人。
「他們不在?是上哪去了?」他問。
「啊就先生下午血壓太高,太太陪他去醫院檢查。」阿順嫂拉大嗓門道。
「去醫院?」他微楞,而後恢復原來的神色,又問:「為什麼不請楊醫生來?」除非很嚴重……
「如果你真的擔心,為何不自己去看看?」高令暉不知何時站在不遠處,不明白阿晉明明都來了,為何卻不願進去。
聽到順嫂的嚷嚷聲,他還懷疑自己的耳朵是否聽錯,因為怎麼勸都見不到他回來,他現在又怎麼可能站在屋子外頭。
祖晉人望了阿順嫂一眼,知道是她的大嗓門把高令暉引來。他在家不在醫院,想必不嚴重,原先的擔心也就少了許多。
「我走了。」拿開阿頤嫂的手,他轉身離開。
高令暉叫住他。「等一下。」他奔上前擋在祖晉人面前,與他面對面。「阿晉——」
「不必浪費你的口水了。」他淡淡地道。
高令暉仍然堅持地擋住他。他既然都已經願意到l這裡來了,僅僅一牆之隔,為何不願意嘗試跨越,他們都在等他跨出這一步啊。
「一起進去,好嗎……大哥?」
祖晉人臉上不見有任何表情。瞥見高令暉抱在身前的盆栽,不禁道:「你不是對花粉過敏?」
不提還好,一提,高令暉就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噴嚏。
「這是人家送的,沒辦法拒絕——哈啾!」他抹抹鼻子,動作顯得有些稚嫩,像個鄰家小弟,與英俊斯文的成熟外表不搭。
「如果把你這副糗樣照下來,肯定大賣。」偏偏沒帶相機,可惜。誰料得到阿暉對花粉過敏,送花給他只是自討沒趣……「誰這麼有魅力?讓一向不收花的你願意收下這盆開的正盛的海棠?」
「我正要拿去給老張照顧呢。早知終究消受不了,就是她送的也不能收。」若不是棠春送他花時的表情那麼誠懇又一臉期待,害他不想潑她冷水,他現在也不會為這盆花傷腦筋了。
他還記得棠春的交代——要擺在窗邊,喜歡陽光和看風景。活像服侍個嬌弱女子。
「她?」祖晉人對他的話感到相當好奇。「是女孩子嗎?」他試探。
「你認為呢——哈啾!」看來真不能久留這花。
「看來這位送花的小姐在你心中地位不低。」阿暉有心儀的女孩,是好事吧。
雖無實際上的血緣關係,他卻比親人更與他的心貼合。他放心地說出心中的感覺,希望能聽聽祖晉人的意見。
「事實上我還未理清我對她的感覺,她很真、很純,我與她一見如故,但是不是能更進一步,老實說我也不曉得。」
「那不就是了。」祖晉人笑道。「你幾時對女性有過這種感覺了,她是第一個吧。」眼光不自主的被高令暉手上的海棠花給吸引,翠紫帶綠的葉片映襯著粉白緣紅的心辦小花,盛開的花朵宛如女子嫣然的微笑。
以前不曾見過這類海棠,不知道這是什麼品種?
「是嗎?」棠春確實是第一個帶給他異樣感覺的女孩。不過,除了一見如故外,她還有些怪異……如果阿晉知道這個「她」是棠春,不曉得他還會不會這麼認為?
看祖晉人的心思被海棠所吸引,高令暉笑道:「這盆花開的很美吧?」
「嗯,美到有點不像是人間的花……」他完全被眼前的海棠所迷惑,彷彿被下了魔咒,愈看,眼神愈抽離不開。
高令暉將祖晉人看花的癡迷盡收眼底。「阿晉,你很喜歡這盆花是不是?」
「不曉得,只覺得這花……相當特別。」明明是看著花,眼前卻浮超棠春的微笑。他一驚,嚇了跳。
「特別?」高令暉捧著花東瞧西看。「還好嘛,只是開的比一般花要來的漂亮,來的香而已。」他看不出特別在什麼地方。說完,他又打了個噴嚏。
眼花了吧?祖晉人眨眨眼,再看,花仍是花,他才肯定剛剛的確是自己眼花錯看。
「的確是開的比一般的花來的美。」他附和道。
「那,我將它轉送給你好不?」
「那怎麼行,這不是人家送你的嗎?」心中有兩個聲音在拉鋸,他壓下心中極想答應的那個聲音,搖頭道。
「可是你知道我根本連靠近它都有問題了。原本我是打算拿到老張那裡去;可是送我這一盆花的人交代必須要好好照顧它,還說這盆花要擺在窗邊,喜歡陽光和看風景,我答應她了,交給老張恐怕還是不妥。如果你喜歡,不如讓你帶回去,我相信你會好好照顧它的。」
「送你花的人還真奇怪。」花也有嗜好嗎?這倒是他不曾想過的。原主人大概是個愛花人吧。
心中要他收下花的聲音逐漸壓過拒絕,主導他的行為。
終究不肯踏人家門一步,卻拒絕不了眼前海棠花的誘惑。
他,點頭收下了盆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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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春,動作快一點,老是拖拖拉拉的!」
今日如往常一般,出外接拍攝工作的前一刻,祖晉人在門外大吼。
「是,對不起。」棠春急急從工作室裡奔出來,順手關上門,「砰!」的一聲,門被用力鎖上。突來的強風震動的簷下的陶鈴晃蕩了下,發出悅耳的聲音。
鑽進已發動引擎的小汽車裡,棠春喘了口氣。
祖晉人回轉車向,緩緩將車子駛出巷外。
他一手熟練地操控著方向盤,一手擺在車窗外,指問夾著煙。
「阿晉——」棠春指指他手裡的煙。
「干嚷?」祖晉人瞥她一眼,明白她所指,擰超眉,將煙捻熄。「我乾脆替妳買個防毒面具好了。」一點點煙味她都受不了,害他有時想抽根煙都必須躲得遠遠的。
棠春坐好,望著前頭街景。
「空氣品質再繼續惡化,我的確需要一個防毒面具。真不曉得你們在想什麼?活的好端端的,幹嘛想不開要抽煙來慢性自殺。」跟祖晉人漸漸熟稔,她每見他抽煙必定會叨念上一,兩句,久而久之成了習慣卻毫不自覺。
「這妳就不懂了,別看人生短短幾十年,如果天天都要過著像清教徒一樣的生活,不悶死人才怪,太無趣的生活只會讓人想跳樓,反正人生自古只有死路一條,何不讓我選擇快樂一點的死法。」
「呵,歪理。」棠春抿抿嘴。「反正啊,你煙少抽一點就是了,每次聞到你身上的煙味,都讓人想吐。」
「想吐就去吐啊,不過要吐前記得先通知一聲,別吐在我車子裡。」頂著大太陽,車外的熱浪一波波襲來。他開上車窗。「要不要開冷氣?」
棠春搖搖頭。「不要,窗子開大一點就好,我不喜歡吹冷氣。」
重將車窗放下,讓熱熱的風吹進車裡。「真的是清教徒。」他歎道。
棠春不以為然。「夏天本來就該熱一下流流汗,因應四時的變化才是養生之道,偏偏你們人類硬要冬暖夏涼,弄得好像夏天沒冷氣機就活不下去,再不節制點,總有一天會自食惡果的。」
祖晉人一臉受不了的拍著額頭。「是是是,環保小姐,小的受教了。」
對於棠春三不五時就會掛在口頭上的環保、生態問題,祖晉人已經見怪不怪。這傢伙入了魔,開口閉口老是「你們人類」,彷彿是把自己排除在人類之外。
棠春沒多在這話題上打轉,因為祖晉人的話。
「上次我送妳回去時……」
「怎樣?」棠春轉過頭。
紅燈。他望著前面車子的車牌。「妳後來怎麼都沒有跟我說謝謝?」就算當他是司機,也該表示一下謝意吧?
「啊?」棠春還以為他要跟她說什麼咧。對於那天晚上他送她回去的事,她根本沒什麼印象,禮拜一工作時,也就忘了這件事,他也沒說什麼,現在怎又跟她討人情呢?
不過想想,她是該和他說聲謝。「那天晚上麻煩你了,非常謝謝你。」
祖晉人勾起唇角。「知道麻煩我就好了,那天晚上妳睡的像豬,叫都叫不醒。」沒看過有人這麼能睡。
棠春不以為忤。「那是當然的啊,我一到晚上就沒精神,沒想到那天會弄到那麼晚,平常那個時間我早就下知道跟周公下完幾盤棋了。」
「妳平常都很早睡?」
「是啊,通常天黑沒多久,洗完澡就睡了。」幸虧夏天白晝長,還可以撐晚一點。
祖晉人雖無意理會他人私事,但棠春的作息「正常」到有點不正常——對這個現代社會來說。
「這麼早睡,妳晚上都不出門的嗎?」他仍忍不住問。想起前幾天華青邀她一道吃飯時,她一再拒絕的說詞。不無聊嗎?這樣的生活她怎麼過得下去?
「除非必要,否則盡量不出門。」綠燈了,她提醒他開車。又道:「那天晚上沒事先通知喵喵,隔天一早我就被牠削了一頓呢。」
「喵喵?妳不是一個人住?」
「我是啊,喵喵是我的同居貓啦,你應該見過牠了吧。」如果那天是他送她進屋裡的話,他應該有看到。
「我是有看到一隻黑貓。」叫喵喵?這名字太可愛了吧。
「牠就是喵喵啦。」她笑道。
「妳看起來不像會養貓當寵物的人。」
「喵喵不是我的寵物。」她轉過頭。「你這話可別讓牠聽到,要不然牠會不高興的。」牠不高興,就會擺一張臭臉給她看。不過……喵喵應該不會有機會聽到他的話才對,她幹嘛告訴他呀?
「不高興?」他奇怪地望了她一眼。
她又別過頭,看向窗外流動的車景。
「嗯,喵喵挺有個性的,有個性的貓,脾氣通常都會大一點。」
祖晉人愈聽愈覺得怪,但他說不上是怪在哪兒?
他把高令暉送他的盆栽擺在房間有陽光的窗邊,不知怎的,看到花就想到棠春的臉,讓他不禁懷疑起自己是不是得了幻想症?
而棠春竟是出現在他眼前的幻覺,更是讓他覺得納悶不已。
幸好不是春夢,不然他都要擔心起自己是否慾求不滿。他雖然是一個成熟的男人,但也絕不至於把棠春當作性幻想的對象。
她太純了,像是一朵不能攀折的花,一摘,就會枯萎。
碰不得也沒興趣碰。
終究忍不住瞄了她一眼,她正好收回望出車窗的視線,朝他露出一個微笑。
他猛然收回目光,臉部的線條極不自然的僵硬起來。
該死,他真的該去找個心理醫生了!
「阿晉,你不舒服嗎?」怎麼臉色這麼難看?她關心的想摸摸他額頭。
「沒有。」他拿開她貼近的手。
棠春聳聳肩,不再多問。
又遇上一個紅燈,她蹙起眉。今天紅燈好像特別多。
覺得有點無聊,她又另找話題。
「阿晉,你跟高先生真的是兄弟啊?」問問高令暉的事好了,他們是兄弟,阿晉一定比較清楚他的喜好。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嘛。
他偏頭看她一眼。「妳怎麼知道?」阿暉說的嗎?他跟棠春有那麼熟,連這事也告訴她?
「高先生說的啊。」
果然。「他都告訴妳了,還問我做什麼?」他並不是很喜歡跟外人談論起自己的家務事。
「你們雖然沒血緣關係,但是感情應該不錯吧?」幾次看他們相處,她感覺的出來。
「關妳什麼事?」他冷淡道。
怎麼不關她的事?如果要找高令暉當情人,自然要多多巴結身為他繼兄的阿晉。
棠春沒發覺到他的不耐煩,繼續道:「阿晉你可不可以多說些你們的事讓我聽?」
祖晉人猛地大轉方向盤,超過前頭龜速的車,嚇了棠春一跳。
「阿晉?」吃錯藥啦。
「妳少管閒事。」他抿著嘴,不再與棠春說話。
棠春不知道祖晉人態度突然變得惡劣的原因,是因為她碰觸到他最不想談論的話題。
不明白自己說錯了什麼,不過看他鐵青的臉色,想也知道他心情不太爽。原想閉嘴不再問,但他緊繃的下巴輪廓讓她有窒息的感覺。
她有點受不了,努努嘴又道:「阿晉,你今天的脾氣怪怪的,好像女人生理期來的時候喔。」陰晴不定,怪可怕的。男人也有情緒週期嗎?
祖晉人捏緊方向盤,怕雙手會忍下住掐斷棠春的喉管,制止她的喋喋不休。
結果,棠春這句「失言」,換來了祖晉人一整天的冷臉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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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車後,他背起攝影箱走進今天要進行工作的大樓裡,棠春緊跟在他身後。
棠春的嘴沒閉上,仍絮聒個不停,但祖晉人皆恍若未聞一般,一句話也不肯搭理。
棠春委屈的像個小媳婦兒般追著他的腳步:他走的極快,步伐又跨的大,不用小跑步,她跟不上。
在電梯裡,她揪住他衣服一角。「阿晉,你怎麼了嘛?」
祖晉人也不揮開她的手,只轉過身,看著電梯的燈號一樓一樓的往上爬升。
到了八樓,他率先跨步走出電梯,棠春忙跟了出去。
她知道他在生氣,但是她不曉得她哪裡得罪他了。這種感覺真的很不好。
八樓是「蝶衣」服飾公司所租下的攝影棚所在,他今天要替一本服裝雜誌拍攝平面的服裝展示。
如同以往,他用和悅的神色捕捉住每一個綵衣模特兒動人的倩影,卻只對棠春擺上一張臭臉,吆喝不斷。
這家公司所用的模特兒向來和他合作愉快,在拍攝時已經能掌握到一定的默契。
「OK,先休息一下,換一下套。」要拍攝的衣服款式很多,模特兒輪番上陣。
幾個身材高號美麗的模特兒靠了過來,利用休息的時間和祖晉人寒暄搭訕。祖晉人和她們有說有笑,絲毫不見不自然的神色。
棠春放下手裡的反光板,手臂有些酸。她摸到一旁當作佈景道具的小沙發上坐下,雙手支著下巴,一雙圓圓大眼愁苦地看著被眾家美女圍繞的祖晉人。
他的壞臉色只針對她一人,對其他人可好得很,真不公平。
「晉,你什麼時候多出這麼一個漂亮的助手啊?」
聽到有人提起自己,棠春瞪大眼,向誇獎她的女孩微笑。這一笑,才發現所有人的眼光都投向她這邊,她嚇了一跳,笑意迅速褪去。
「漂亮有什麼用?笨手笨腳的。」他不以為然道。
棠春選擇忽略這句話。
「別坐在那裡。」
看著祖晉人嘴巴開合開合,棠春不確定他是否在跟她說話。
「我說別坐在那裡,妳沒聽到嗎?」他重複一遍,語氣中多了點不耐煩。他的耐性向來不佳。
「你是在跟我說話嗎?」她不確定地問。椅子不就是給人坐的嗎,坐一下有什麼關係?
「廢話,那裡不是給妳坐下來休息用的,快起來。」他丟下話,看都不看她一眼。
「可是我腳很酸……」剛剛一連拍了兩個小時都沒停下,她不僅舉反光板舉的手酸,連腳也快站不住。
「那是妳家的事,總之不許坐那張沙發。妳還不起來?」他厲聲道。
「哎呀,晉,別這麼凶嘛,腳酸就讓她坐一下沒關係啦。」一個美麗的模特兒幫棠春說話。
「那怎麼行?那是佈景道具,她要坐壞了怎麼辦?」本來決定一整天都不理會她的,不知怎的,看她一副委屈的小媳婦模樣,他就忍不住想欺負她一下。這偏離了他的一貫作風。
「哎,不會啦,沙發又不是豆腐做的,哪裡坐一坐就會壞掉。」其他的模特兒也加入幫腔的行列。
她們都看的明白,祖晉人今天有點不一樣,平常不曾見他這樣苛刻待人的,何況棠春看起來只不過是個大女孩,女孩子臉皮薄,禁不起他這樣疾言厲色的對待的。
棠春抿抿唇,委屈地站起來,退到牆角邊。
祖晉人也不再搭理她,休息時間結束,他又投入拍攝的工作當中。這回他也不叫棠春幫忙拿東西或拿反光板,一切全都自己來,棠春則被晾在一邊涼快。
總監、化妝師、模特兒、小妹,還有攝影師阿晉全都忙碌的下得一刻閒,棠春沒事做,只好站在旁邊看,愈看愈覺得自己好手好腳的站在一邊,好像有點格格下入。
下一會兒,她走到阿晉身邊,細聲道:「阿晉,讓我幫忙好不好?」
祖晉人沒理她,透過鏡頭看著模特兒,道:「安達,臉部的表情再放鬆一點好嗎?還有蘇菲亞和妮可,妳們兩個能不能再靠近一點,不然一個鏡頭恐怕無法同時容下妳們三位美女喔。」
安達立刻職業性的擺了個甜美的微笑,蘇菲亞和妮可則合作地移動身體,靠在一塊。
「很好,謝謝合作。」祖晉人笑道,按下快門。
趁著他剛拍完一卷底片,棠春又道:「阿晉……」
祖晉人剛好側過身體,差點撞到棠春。「妳不要在這裡礙手礙腳的好嗎?」
「我……」她神色受傷地囁嚅。
祖晉人知道自己說話過分了些,她霧霧的眼眶該死的讓他感到一絲愧疚。硬是別開臉,他越過她,從身後的箱子取出底片更換。
棠春看他忙碌的包辦一切,完全沒有她插手的餘地,一個念頭浮上腦海,她低呼出聲:
「原來我是多餘的,你根本就不需要助手……」難怪近一個月來,她老覺得自己像個廢物,覺得自己好沒用。阿晉自己一個人就忙得過來,他根本不需要助手,不需要她!
她從來都沒有這麼灰心過,灰心到不想待在人間。
祖晉人皺起眉。「棠春……」
「對不起,這幾天來給你添麻煩了。」她向他一鞠躬,強烈難過的心情襲來,棠春忍著淚跑出攝影棚。
祖晉人訝異地看著她含淚跑出去,跨步要追,捉在手上的相機提醒了他,他的工作還沒結束。
他扭身過來,繼續工作。
模特兒們見棠春一副要哭不哭的跑出去,雖不明白發生什麼事了,仍忍不住道:「晉,這樣不要緊嗎?你的助手……」
「頂多再請一個就是了。」他面無表情地道,聽不出情緒。「別管她了,我們還有工作要做呢。」
見他不說話,大伙也不便多問,各人各就各位,繼續末完成的工作。
祖晉人彷彿絲毫未受到助手含著淚離開的影響,仍然保持他一貫高水平的攝影技巧,為穿著即將引領流行新裝的模特兒拍出一張張生動耀眼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