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海高等音樂學院
「婉婷,你一定要救我,一定要救我啊!」爾心悠一點也不在乎別人異樣的眼光,只差沒趴在地上耍賴。
著名的音樂學府校道上,正上演著恐怖的一幕,一個穿著打扮非常個性化的女子,拖著另一名氣質優雅的女子在哭喊著。
立志要將氣質與談吐,薰陶得和音樂同等高雅的學子們,瞠目結舌的看著那個明顯和這裡的氣氛格格不入的女子。
到底是哪裡跑來的野蠻人啊!路過的學生們心中無不疑惑著。
「小悠你不要這樣嘛,大家都在看你了。」方婉婷有些尷尬的看著好友,向來優雅婉約的她也禁不住有些手足無措。
「那你就救我一命啊,我快要被包租婆給踢出去了。」爾心悠眨著眼睛,可憐兮兮的瞅著她。
「好啦好啦,我已經幫你申請了學院最後一個後勤科的職位,但是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當然願意!」剛剛險些趴在地上哭的爾心悠立刻振作了起來。「目前情況緊急,要我做牛做馬都行。」
爾心悠一把抱住好友的脖子,歡呼道:「我就知道婉婷你最好了。」
「小悠,你為什麼就是不肯回家呢?要是讓伯父、伯母知道你現在過著這樣的生活……」
「停,不談這個話題。」爾心悠擺出「STOP」的手勢,立刻又笑了起來。「哎喲,不要說這個啦,你在這個學院是做什麼的?」
「我是瀾海的鋼琴科老師。」方婉婷拿她沒轍,她還真會轉移話題。
爾心悠愣了愣,看似認真的思考了一秒,而後兩掌猛地一拍,拍出了洪亮的聲響。
「對了!差點忘記你是學鋼琴的。」
「忘記?我們可是同期畢業的,你該不會連自己曾是西洋絃樂科的學生、專修小提琴的這件事,也都忘得一乾二淨了吧。」方婉婷沒好氣的敲了敲她的腦袋。
「要是你不說,我確實想不起來。」爾心悠的表情忽然變得有些奇怪,似乎安靜了許多,臉上有抹淡淡的鄙視。
「小悠,我一直很想問你,當初你在小提琴方面明明就有不錯的成績,導師也說你有才華,為什麼突然放棄了一切,還……」
「對了,那我應該向誰報到?」爾心悠突然插嘴打斷她的話,讓方婉婷感到頗無奈。
那時她毅然決然的改修了別科,讓很多人震驚不已。而原因沒有人清楚,只知道這似乎也是她跟家裡鬧翻的關鍵。
畢業後她好像跟志同道合的夥伴組樂團、打零工。心悠一直避諱談這件事,她不願意說就沒人能逼她說出口。
「待會兒我帶你去見後勤科主任,這件事由她負責,因為只是後勤工作,所以不會驚動太多人,不過心悠你要考慮清楚喔。」
「難道你怕我做不來?安啦安啦,我可是在磨練中成長的人。」爾心悠興味盎然的打量著這個環境優美的學院。
「你們學院感覺還真是高尚呢。」瞧瞧來往的這些學生,姿態個個高傲得像動物中優雅的代名詞──一隻隻趾高氣揚的天鵝。
而且看她的目光很不友善呢……爾心悠唇角一勾,笑得有些狡猾。
「當然了,瀾海可是全國知名的音樂學院,毫不遜色於我們當年就讀的學府,不僅培養出很多音樂人才,而且這裡的理事長是……」方婉婷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見她行動迅速的跑開。
「同學,很高興認識你們,不久的將來我也會在這裡工作,請多多指教喔!」她隨手攔住幾個結伴而行的學生。
「你是誰?要幹什麼?」眼前的女人一頭短髮,還染了誇張的顏色,耳朵上竟然有五個洞,穿著還如此隨便!
「她是我的朋友。」方婉婷立刻解釋。
「方老師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朋友?」其中一名男同學直截了當的諷刺道。
「喂、喂!」爾心悠走上前,手一伸,一把勾住那個男生的脖子。「同學你怎麼可以帶有色眼鏡看人呢?」
誰知那男生像被鬼纏住般,頓時嚇得臉色慘白,尖叫一聲,趕緊拍開她的手,轉身就跑。
爾心悠還來不及反應,就看見那男同學倉皇跑走的方向正駛來一輛車,她立刻衝上前迅速的將男同學一拉,同時腿一伸,踢在已經煞住車的輪胎上。
「同學,看路啊,逃跑誠可貴,生命價更高,你媽媽沒教你嗎?」洪亮的聲音一出口,她那氣勢震得眾人一愣一愣的,更別提那位已經傻掉的男同學。
「臭小子,回去好好面壁思過吧。」爾心悠教訓完這邊,又轉向那輛停在她眼前的車子,腳仍舊很不客氣的踏在輪胎上,上身前傾,用力的敲了敲車窗。
她沒有注意到包括方婉婷在內的一群人,全都目瞪口呆的盯著她,以及……那被她踩著的車。
「喂!車子裡的人,明明知道這是校道,不曉得要放慢速度行駛嗎?明明知道這是學院,學生那麼多,不曉得乾脆下車走路比較快嗎?」
好吧,為了紀念她的工作有著落,即將在這所學院工作,不用露宿街頭,她決定貢獻她澎湃的熱情與正義感。
「快點下車,你坐在裡面是見不得人啊!」爾心悠有些暴力的踢了踢輪胎。
這種名車,即便只是其中一個小小的零件都相當貴重,她卻也不以為然。她雙手環在胸前,下唇上翹,吹了吹額前的瀏海。
「小悠!」方婉婷幾乎是尖叫著衝上前,制止她近乎自殺的行為。
「幹嘛?」爾心悠不明所以的瞄了好友一眼。
「你知不知道那個人是……」
「我不知道啊。」她理所當然的接下方婉婷急促的話音。「我又沒做什麼,就事論事而已。」
方婉婷禁不住掩面倒抽一口氣,雖然早就清楚好友的個性,但沒想到如今會變本加厲。
此時,伴隨著週遭莫名響起的吸氣聲,車門終於開了。
先是一雙高貴的腳……爾心悠肯定的點了點頭,好似頗滿意自己下的結論。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形容,或許是因為這雙腳落地的姿勢頗為優雅。
接著是站得筆直的雙腿,極為講究的服裝,腰板挺得很直,站姿漂亮,換作是她,絕對沒辦法保持這種姿態。
爾心悠的目光直接跳向臉部,倏地她瞠大雙眼,直勾勾的盯著那人的臉瞧。
想想自己真是好狗運,最近看到了不少基因優良的俊男美女。
眼前這個人有著多麼完美的臉型呀!她已經算瘦的了,但偶爾還是能看出有點雙下巴,而眼前這個人臉部的輪廓和下巴的弧度,都優美得沒有一絲多餘的贅肉。
性感的薄唇色澤紅潤,唇瓣上完全沒有乾澀的紋路。鼻樑端正,眼型漂亮,微微上揚的眉毛讓整個人看起來十分耀眼。
皮膚好得沒有一點瑕疵,晶瑩剔透,削薄的髮絲整理得很有型,可眼前的人竟是個……男人?!
爾心悠看得渾然忘我,像是看到難得一見的活體標本般仔細研究著。
「還有十分鐘就要開始上課了,你們站在這裡做什麼?」開口的聲音沉穩,不輕不重,十分悅耳──如果將他語氣中的不悅忽略的話。
「理事長早!」學生們紛紛禮貌的朝他行禮,在他平淡視線的掃視下,每個人都以最優美的姿態離開。爾心悠看到這些學生眼中閃動著崇拜和傾慕的目光。
不過就是個理事長嘛……理事長?!爾心悠心中一驚。
「剛剛是你踢我的車?」殷宿吉終於分了少許視線在她身上。
「是我沒錯,那個……」
「律師會將律師函寄給你的。」他逕自打斷她的話,說完便對身旁的助手吩咐道:「記下她的個人資料。」
「是,理事長。」
爾心悠傻眼,土匪她見得多了,但沒見過這般人模人樣卻不把人放在眼裡的,眼看他轉身要走,一股怒氣頓時直衝腦門。
「等一等,理事長先生。」她大步跨上前,一伸手便要抓住他的後衣領,但被他迅速的躲開。
「是否要再加一條侵犯人身安全的罪名?」殷宿吉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偏著頭向助手詢問。
「臭小子!」他的話音剛落,爾心悠便衝動的上前一把抓住他的領口,胸口怒火狂燒。
「理事長是吧,隨便你寄多少張律師函來,有本事你就把我告倒啊。不過在這之前,我一定要好好的教訓你一頓!」
她的力氣大得出奇,明明比他矮,卻氣勢磅礡。殷宿吉冷冷的睨著她,儘管領口被她揪在手中,卻還是一副高不可攀的樣子。
「小悠,住手、快住手!」方婉婷嚇得面無血色,二話不說立刻上前拉住她,可惜這時爾心悠生氣的程度非比尋常,不是一般人能夠拉得動的。
「做什麼?我才不會動手打他。」她一字一字講得異常清晰。「聽清楚,不管你是誰,在校道上行駛車輛就是你的錯,要是沒人教過你這點,你現在就給我用心聽清楚。」
「再者,你這樣的年齡能當上理事長,多半是靠家人的庇護,所以別動不動就律師、律師的叫嚷,律師不是讓你這樣用的。」
「最後,你真是白白浪費了這張美麗的臉,不要以為自己很了不起,可以目中無人,這世上受過教育的廢物到處都是。」語畢她的手一鬆,立刻放開他。
「訓話完畢,再見。」衝動過頭,她有些頭暈眼花,這學院待不得,找到工作的希望再次泡湯。
「婉婷,我先走了,那工作就算了。」
「等等!」方婉婷一把拉住她,轉頭朝臉色很不好看的理事長尷尬的笑了笑。
「抱歉,宿吉,小悠不是故意的,她的脾氣就是這樣。」
「她是誰?」殷宿吉毫不掩飾自己挑剔的目光,冷冷的刺在爾心悠身上。從來沒有人以這樣的姿態、這樣的行為,用這種語氣對他說這樣的話!
「是我的好朋友,爾心悠。」
「你的朋友?」殷宿吉有些懷疑的挑了挑眉梢,雖然對方婉婷並沒有太多的瞭解,但他不認為她會跟這樣的人交朋友。
而且「爾」這個姓氏……是很少見的姓氏。
「那可真讓人驚訝。」殷宿吉話中明顯帶著嘲諷。
方婉婷此刻尷尬到了極點,抓住爾心悠的手不由自主的鬆了開來,她不想讓殷宿吉不悅。
「看在我的面子上,算了好嗎?」
殷宿吉瞥了她一眼,目光再次看向一旁正無聊得四處張望的爾心悠,眸光掠過她的臉,快速的掃視了她的全身。
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人,沒必要浪費時間計較……他微微點了點頭,便不再多說一句話,轉身離開。
「宿吉,中午可以一起吃飯嗎?」方婉婷對著他的背影問道。
只見他腳步微頓,考慮了下,沒有回頭,只是丟了句話。「十二點到餐廳。」
「好。」方婉婷愉悅的笑了起來,輕輕柔柔的應了一聲,沒注意到心悠看她的眼神很奇怪。
「這個人……你認識?」
「他是這所音樂學院的理事長,很年輕吧,殷家就只有他一個兒子。」
「你跟他很熟嗎?」
「因為……」方婉婷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臉,臉上浮起了一抹紅暈。「我父母跟殷家互相熟識,雙方家長很想撮合我跟他,所以……」
「原來如此。」爾心悠明白的點了點頭,卻感到不解。難道婉婷的父母眼睛被泥巴糊住了?一點眼光也沒有,那個理事長感覺很糟糕呢。
「對了,小悠中午跟我們一起吃飯好嗎?正好可以將誤會解釋清楚。」方婉婷十分滿意自己的提議,不過被邀請的那個人卻很鬱悶,臉上立刻出現恐怖的表情。
「不要!這根本不是誤會,沒什麼好解釋的,況且跟那種人吃飯,我還怕消化不良呢。」
「別這樣,你就當陪我吃飯嘛,你看我們都多久沒聚聚了,再說待會兒我還要帶你去後勤科……」
「還去?」爾心悠翻了翻白眼。「你們那個理事長有可能讓我待在這兒嗎?」
「宿吉才沒有那麼小氣,而且他也不會管這種小事,何況他剛剛也答應不計較了。」
什麼不計較?說得好像是皇帝開恩一樣,又不是她的錯,她沒給他上一堂刻骨銘心的嚴厲訓話已經很留情面了。
不過看見方婉婷滿面春風的樣子,她決定這些話還是不要說出口比較好,她可不想掃好友的興。
「好不好嘛?」
「那給我一個眼罩吧。」
「幹嘛?」方婉婷疑惑道。
「蒙著眼,只管吃飯就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