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後,武林盟主步驚雲偕同新婚妻子於雲夢山腳下意外身故的消息傳回京城,為雲夢山的鬼域稱號再添幾分恐怖。
清楚齊瑄與步驚雲私奔的齊皓迫於無奈之下,終於正式登基,成為齊國新皇。至於齊瑄,朝廷對外宣稱急病駕崩。
但有兩個人打死不相信步驚雲和齊瑄會死在雲夢山,他們便是齊爭與儲笑夢。
齊爭有自己的消息來源,知道步驚雲和儲笑夢是同門,師出雲夢山中,怎麼可能死在那裡?於是,他找上儲笑夢,而她正在收拾包袱,準備赴雲夢山一探究竟。
「儲姑娘可是要去雲夢山?」
被一個太監叫姑娘,儲笑夢吃了一驚。「你是……」
「齊爭。」齊翠也不瞞她,直言身份。
「師兄說的皇后之子就是你。」她聽過他的名號,但沒見過人。
「正是。」
「你找我有事?」她神態慵懶,渾身一股與世無爭的味道。
這讓齊爭感到些許意外。任何人得知他的真實身份後,又見他一身太監服飾,都會驚訝,只有儲笑夢,雙目明明直視著他,眼裡卻沒有他,頗為怪異。
他對她有一些好奇,不過眼下最重要的是搞清楚步驚雲與齊瑄的生死。
「儲姑娘要去雲夢山,可否攜本王同行?」
「你怎麼知道我要去雲夢山?」
「步統領與儲姑娘皆師出雲夢山,步統領卻在自家門口遇害,若我是儲姑娘,我也會回趟家,弄清楚事實。」
「你怎麼曉得我和師兄是雲夢山的人?」她以為這事兒除了師父、步驚雲、小師妹和她之外,沒有第五個人知道。
「世上沒有永遠的秘密。」他目射寒光,一身的殺氣。
「師兄說過,你頗有先皇武勇之風,看來是不假。」一個沒上過戰場的人,卻能擁有血煞之威,就算沒有軍帥的本領,也當得起一員衝鋒陷陣的虎將了。
「多謝誇獎。我們這就動身吧!」他很憂心妹妹的安危。
「現在不是出宮時刻,至少要等到天黑。」宮裡到處都是李友合的眼線,她可不想引一堆蒼蠅蚊子回師門。
「不礙事,那些探子我已經讓人清理乾淨,不會再有人追蹤我們的下落。」
他其實懷疑,步驚雲和齊瑄在雲夢山遇害,正是大內密探惹的禍。
朝廷的情報機構就掌握在李友合手裡,他若真心與齊瑄、步驚雲過不去,遣人跟蹤他們,然後暗下殺手,也是有可能的。
自從步驚雲夫妻喪命的消息傳來,他就很懊悔,怎會相信李友合的人品,以為只要齊瑄離去,齊皓公開露面,李友合便不會為難齊瑄,轉而一心輔佐新皇。
如今看來,李友合根本心懷不軌,早有意弒君,只可恨他未能及時防範。齊爭心如刀割。
儲笑夢想不到他深藏皇宮,也有通天手段。
但既然他把麻煩都解決了,她也無意在宮內多留片刻,點頭說道:「那就走吧!」輕飄飄的身影,似慢實快,行走間,腳步彷彿不沾地似的。
小豆子想起齊瑄以前常跟他抱怨,儲笑夢的「幽魂功」專門嚇死活人,她懷疑傳說中的鬼魅正是這些身懷絕頂輕功的武林人士扮的,那模樣既囂張又可愛。
他的妹妹……他看護了她十年,怎能讓她隨隨便便被害?
李友合、周鵬!千萬別讓他發現任何有關他們暗害齊瑄的線索,否則哪怕要背那鳥盡弓藏的千古罵名,他也要李、周兩族滿門伏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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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一下日子,齊瑄和步驚雲已經在雲夢山谷待了五個月。
而他,始終昏迷,未曾清醒,傷勢也沒有惡化。
毒手鬼醫幾次自薦要試著為步驚雲治療,齊瑄都拒絕了。
老頭子前回試都沒試,便判斷步驚雲沒救,要他交代遺言,這種蒙古大夫,齊瑄怎麼放心把步驚雲交給他診治。
但她也發現了老頭子在醫道的獨特成就,單看他能給不小心摔斷腿的兔子接上狗爪子,術後兔子還能活蹦亂跳,就知道老傢伙醫德雖差,本領確是不錯。
只是老頭子個性太詭異,齊瑄無論如何不讓心上人成為他的試驗品。
她自己翻閱老頭子的珍藏,五個月來,讀了不下千本的醫書,甚至連那些煉丹、製毒、用蠱的書她都看了。
論醫學上的知識,她已經不輸毒手鬼醫,兩人所差的只是經驗罷了。
老頭子第一次見到如此好資質的年輕人,心裡癢癢的,不止一次表現出收徒的意願。
但齊瑄根本不鳥他,她記恨心之高,可與天地相比,不過用起老頭子珍藏的靈丹妙藥,她卻是絲毫不手軟,拿他的東西就跟進自家廚房吃飯一樣。
一大清早,老頭子的叫罵聲震散了谷內長存的霧氣。
「臭丫頭,你竟敢動我的紫玉芝!」老天爺,可憐可憐他吧!活了一、兩百歲,卻教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女孩欺負,連他用了近百年光陰栽培的奇珍都保不住,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叫什麼叫?地裡長出來的東西就是要給人用的,光留在那裡,你準備餵豬啊?」齊瑄邊回吼,手裡不停搗著藥膏。
按照她讀的醫書判斷,步驚雲現下是受傷過重,雖有離塵丹吊住一口氣,卻不足以完全恢復,需要徐緩進補,將他喪失的元氣都調養回來,則人必清醒,重得康健。
既然要調養,她當然不會吝嗇,小豆子給的奇丹妙藥盡數入了他的口,剩下的,就從老頭子那裡挖。
於是,毒手鬼醫倒楣了,他的丹房、藥圃成天丟東西就算了,連他百餘年前闖蕩江湖,賴以成名的寒鐵針都被齊瑄二話不說搶了去。
她的說法是,步驚雲因為身體太虛,哪怕給他仙丹,他也無福消受,必須有人以外力助他吸收藥力。
當然,毒手鬼醫可以運功替步驚雲推宮過穴,但齊瑄不信任他,還是她親自動手,以針灸術為步驚雲理通經脈好些。
而雲夢谷中最好的針就是那套寒鐵針,她不用那玩意兒,要用啥?
老頭子氣個半死,卻拿她沒轍。動手殺她簡單,問題是徒弟的老婆隨便宰了,待步驚雲清醒,還不與他拚命?
弄些小毒、小蟲嚇她?不好意思,她的身體已經被春風化雨丹改造得百毒不侵,再說她也不怕那些蛇蟲鼠蟻,相反地,她還很喜歡蛇羹。
這樣一個打不得,罵不得,甚至與他有點臭味相投的小丫頭,讓他吃足了虧。
老頭子闖進了齊瑄一手打造的草屋中,轟地,那本來就不甚牢靠的房子被他撞塌了半面牆。
齊瑄連眼都沒抬,逕道:「日落之前給我修好,否則我讓你一起曬月亮。」意思是,他的草寮也休想保住。
老頭子也不在乎,這種草屋本來就是懶人隨手弄弄,幾腳就破壞掉的東西,一炷香便可以蓋一棟,兩腳可以踩平一間,簡單得要命。
他所有心神都投注在齊瑄手中的藥缽裡。「這個味道……火炙草?你這個笨蛋,紫玉芝性寒、火炙草性熱,兩種水火不容的藥材,你怎麼可以一起使用?」
「你才是傻瓜。紫玉芝雖性寒,生長之處必是地熱所在,火炙草卻是寒冰源特產。它們一是外冷內熱、一是外熱內冷,二者合用,正好君臣相輔,大補之道。」齊瑄說歸說,手裡的動作卻是沒停過。
這兩種藥很難相融,她花了三個時辰,不停地研磨、攪拌才讓它們逐漸合一,此刻萬萬不能停手,否則前功盡棄。
「胡扯,從來沒有哪本書有過類似記載。」
「盡信書不如信自己。」
「你習醫才多久,如此自大,當心醫死人。」
齊瑄手不停,鳳目卻惡狠狠朝老頭子一瞪。「你再敢咒他一句,我誓將雲夢山化作平地。」別看她一個小姑娘嬌弱弱,好歹干了十年假皇帝,天家威嚴已深入骨髓,比拚起氣勢,活了近兩百年的老頭子都不是她的對手。
他只覺這丫頭邪門極了,明明此刻形容狼狽,兩眼熬得通紅,但姿態好像她合該被拱在高位上,受眾人跪拜。
他嘴巴張了張,想剌她兩句,又想勸她,這一陰一陽兩種藥物,萬難調和,她不必枉費心機了。
可見她一心一意為步驚雲製藥,老頭子一肚子的話是半句也吐不出來。
他就看著她手持藥杵,不停地在缽裡研磨,紫玉芝和火炙草是有融合的跡象,卻是非常緩慢。
又過了約一個時辰,他驚見藥杵上滑落幾點艷紅。
「小丫頭,你……」
只一瞬間,艷紅落入藥缽裡,本是極難融合的兩樣藥物卻是奇跡般地迅速化為一體。藥缽裡一團膏藥呈現淡粉色澤,漸漸地,一股清香溢出,似芝似蘭,光嗅一口,心裡便有說不出的舒坦。
齊瑄恍然大悟。「我知道了,藥引!紫玉芝和火炙草確實是君臣相輔,大補之藥,卻屬性殊異,得有藥引才能發揮它最大的功效,而我的身體受過春風化雨丹的調理,我的血肉便是最佳藥引。」
她放下了藥杵,老頭子驚訝地看著她張開的手掌,血肉模糊,不知道她研磨了多久,弄得整隻手掌幾無完膚。
她卻不在意,知道自己的鮮血是最好的藥引,哪裡會吝於幾滴血?
取了寒鐵針,她眉頭不皺一下,劃開腕脈,一股鮮血流入藥缽,霎時滿室清香,紫玉芝和火炙草徹底合而為一。
「我就知道我一定會成功,哈哈哈——」她仰頭大笑。「驚雲,你等著佩服我吧!」神情無比地得意。
老頭子看看草堆上昏迷不醒的徒兒,再瞧那猖狂的小丫頭,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他年輕時就是個孤僻的人,因為性情古怪,一輩子沒什麼朋友,遑論情人和家人了。直到年老,收了三個徒弟,雖將一身本事盡數傳授,卻未有太深的感情,所以見步驚雲命在旦夕,他便直接要步驚雲交代遺言。
在他想來,徒弟臨死前若有心願未了,師父伸把援手,也就夠了;生離死別,人生常態,也沒什麼好悲傷的。
丫頭卻不同,於「情」一字執著得可怕,只因他說了一句「步驚雲沒救了」,她記恨到不讓他碰步驚雲一根頭髮。
看得出來丫頭是個養尊處優的人,光瞧她的氣度就與一般人不同,可為了照顧步驚雲,什麼雜事、難事、髒事,她一手包了。
發現自己的血可以做藥引,二話不說割了腕。
這是什麼樣的感情,讓人癲狂似瘋?
老頭子看齊瑄急匆匆給步驚雲解衣施藥,瘦了一圈的身子在那邊團團轉著,一陣莫名其妙的羨慕上了心頭。不知道哪一天他倒下了,會不會有個人也這樣敢與天鬥,立誓要拉他回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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儲笑夢和齊爭進入雲夢山谷時,天色已全黑。
兩人在谷口見到呆坐地面、仰頭望月的老頭子。
儲笑夢旋即施禮。「師父。」
老頭子沒回答,依舊看著月亮。
齊爭上前拱手道:「見過毒手鬼醫前輩。請問數月前,雲夢山腳下一場大戰,前輩可知否?」
儲笑夢白他一眼。他們是來找人的,問那些雜事幹麼?
她直言道:「師父,師兄現在是活著還是死了?」她性子有幾分似老頭,偏冷、偏淡。
聽到二徒弟提起長徒,老頭子終於有反應。「半死不活,跟他媳婦在右邊那棟草屋裡。」
一聞「媳婦」二字,齊爭雙目一亮。「一定是小瑄子。」他幾大步跑向草屋。
這時,齊瑄正擰了條布巾給步驚雲擦身子,聽見草屋門被撞開的聲音,以為又是老頭子來鬧。
她頭也不抬,冷聲道:「死老頭,還不把門關上,要是夜風吹涼了驚雲,我明天去燒了你的藥圃。」
「小瑄子!」再見妹子,綾羅換成布衣,粉嫩如春花的嬌顏操勞得一臉憔悴,齊爭心頭一陣痛。
熟悉的聲音讓齊瑄手中的布巾落了地,她抬頭,瞧見以為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再見的人。「小豆子,你……我不是在作夢吧?」
「是我……這些日子你受苦了。」
他也看見了步驚雲,曾經鐵漢一般的男人,竟然倒在草堆上,人事不知,不過臉色比齊瑄好上不少,足見受到良好照顧。
齊瑄扁扁嘴,紅了眼眶,卻是強忍著,不讓淚水落下。
「我不苦,只要跟驚雲在一起,怎麼都不苦。」不讀醫書不知道,習了醫,再回思身體的變化,她才恍悟這十年間,步驚雲待她的好,她心裡只有歡喜,又哪裡會苦?
「你呢?怎會出宮?」
「外頭到處流傳武林盟主步驚雲偕同新婚妻子遨遊四海時,誤入鬼域,被雲夢山裡的怪物害了。我在宮裡聽到消息很擔心,碰巧儲姑娘也放不下步統領,於是我們兩人就一起找來了。」
「儲姑娘?是笑夢嗎?」她也不追究他怎能輕易離宮,反正他本事大得很。至於身份,他說過,他們是一輩子的手足,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不必講得太清楚。
不過有一件事一定要說分明。「雲夢山裡根本沒有怪物,謀害我和驚雲的是周鵬,至於他是怎麼知道我們夫妻的下落,哼,肯定是李友合手底下那班密探的傑作。」
「李友合、周鵬——」他咬牙。「小瑄子,你放心,我不會放過那兩個傢伙的。你先把事情經過說一遍,他們是不是私下蓄養了高手,竟能將步統領傷得這麼重?」
「狗屁高手啦!周鵬那混蛋把破城弩搬出來,是人都受不了。」一想起步驚雲被鐵箭釘在地上、血流滿地的樣子,她恨不能活剮了周鵬。「但詳細情況我也不清楚,驚雲掩護我先走,等我搬了救兵回去,他已經重傷昏迷了。至於周鵬,我沒有看到他,不知道他現在如何。」
「我曉得,他不顧己身攻下盤龍關,一路打到狄國都城,逼使狄王投降,奉大齊為兄,兩國永結同好。但他自己受了重傷,皇上念他勞苦功高,破例封了王爺,如今是大齊開國以來第二位異姓王。」他笑得很冷,比冰更冷。
朝廷早有嚴令,破城弩那等利器,唯有兵部許可方能使用。周鵬倒好,私下拖了就用來對付皇室中人,還博了個封妻蔭子的好聲名,了不起,實在是太了不起了。
不知道小皓子有沒有牽扯在裡頭,若然,大齊立國以來第一樁手足相殘案,將在他手下轟轟烈烈開展。
齊瑄見他週身殺氣沖天,彷彿可見兩軍交戰,百萬刀兵齊揚,霎時戰鼓擂響、血花飛濺,屍體堆成了高山。
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周鵬那種死人堆裡爬出來的大將軍都沒有他一身威煞可怕,他若掌兵,天地恐怕要翻轉過來。
她一腳踹過去,嗔道:「還有個重傷患在這裡養傷呢!別弄得一屋子血氣,嚇人啊?」
他本來氣得發暈的腦袋瞬間清醒。「小瑄子,你——」用力揉一下她的頭髮,他狠狠拍她肩膀幾下。「有了情人就不要手足,虧我這麼疼你。」
「你本來就該疼我,這是你的天職。」她鼻孔朝天,哼了聲。
「慣壞你了。」
「少來。」她撲過去,兩兄妹滾成一團。齊爭在外人面前威風凜凜,卻拿這陶娃娃似的妹妹沒轍,任她騎在身上,拳腳交加;反正她也沒幾斤力,再打,也傷不了他一塊皮。
兩人鬧得半晌,她喘著氣,裝出一副威武大將軍的模樣,指著他鼻頭道:「喂,你是老大,疼底下兩個小的是你分內的事,一碗水可得端平了,莫讓偏見蒙了心眼。」
原來她還惦著小皓子啊!怕他一時氣瘋,連小皓子一起宰掉。但不可否認,乍聽周鵬用破城弩對付她和步驚雲,再對照小皓子登基,他確是起了幾分殺意。
經她提點,他輕頷首。「我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我會調查清楚的。」
「也不必調查啦!拖了幾個月才被拱上那張燙手的椅子,可見他也是幹得心不甘情不願。這件意外應該與他無關,不過他識人不明,誤把庸臣當良相,你得提醒他一下。嗯……私以為,最好是用拳頭,這力道才夠大。」
「你狠。」
「多謝誇獎。」她看一下天色,快卯時了,還要給步驚雲施針用藥,沒空與他多扯,急急把人往外趕。「沒其他的事,你可以出去了,我要幫驚雲療傷。」
「你可以更無情一點沒關係。」真是夠了,有了愛情,手足直接拋。
「遵命。」直接一腳把他踢出門,她手忙腳亂地開始幫步驚雲擦身,上藥,然後針扎穴道,助步驚雲吸收藥力。
「要不要幫忙?」齊爭在外頭喊。
屋裡一點聲音也沒有。
老頭子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他身後。「別叫了,事關我那徒兒,她不會讓第三者插手的。」
「師父,明明你醫術高強,怎麼你不親自動手?」儲笑夢問。
「破城鐵弩,穿胸而過,那種傷,你認為我治得了?」老頭子翻了個白眼。
「但我剛才觀步統領,神色不錯,不像重傷沒救啊!」齊爭說。
老頭子的回答是一聲長歎。「也許是奇跡吧!那丫頭……」他一邊搖頭,轉身走了。
齊爭和儲笑夢都不知老頭子的話是什麼意思,直到他們在這裡住了一個月,看齊瑄將步驚雲照顧得無微不至,他們有一點點瞭解什麼叫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幾次,齊爭和儲笑夢提議幫忙,她都拒絕了,一點不覺得照顧一名昏迷不醒的傷患是件麻煩事,相反地,她還有幾分興致勃勃的樣子。
她從早忙到晚,幾乎沒有片刻歇息,那纖細的身子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教齊爭更恨李友合與周鵬。
一個月後,齊爭回京一趟,著手佈置對付周、李二人的計劃。再回來,竟看到齊瑄放血給步驚雲做藥引,割腕取血的動作一氣呵成,好似她已做過無數遍。
齊爭心疼得差點發狂,但齊瑄毫不在意,她只知道步驚雲的脈象越來越穩,他的性命正一點一滴地被她從黃泉中拉回來。
歲月匆匆,又是一年過去,步驚雲仍未醒轉,其他人對他能否清醒已不抱多少期望,只有齊瑄還是每天快快樂樂地為他施針用藥,對旁人的勸告,她只當東風過耳。
別人笑她太癡傻,她笑別人不知心,兩情若是長久時,但求隨身相伴,其他的,不過是外物,不足道也。
饒是齊爭堂堂男子,也讓妹妹弄得幾度紅了眼眶,就連生性冷淡的老頭子和儲笑夢都掉了幾次淚,只有齊瑄,半滴珠淚未落,卻似無比滿足眼下生活。
要不是齊瑄仍是每天照常讀書,製藥煉丹,看護步驚雲,旁人都要以為她瘋了。
直到這一日,長年濃霧籠罩的雲夢山谷難得地射進一抹陽光,照得滿谷金燦燦,恍似黃金雕就。齊瑄和步驚雲居住的草屋突然傳出一聲沖天泣吼,嚇得一山谷的人和動物奔走驚慌。
老頭子、儲笑夢和齊爭急忙趕到草屋,卻見齊瑄正趴在步驚雲身上嚎啕大哭,他們以為步驚雲終是沒熬過來,誰知轉目望去,卻見一雙琥珀眼睜著,眸海裡漾著一汪甘蜜,甜膩膩地鎖著齊瑄。
步驚雲活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