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洋子得知那天晚上發生的驚魂記之後,一再地向她道歉,請求她的原諒。
每次見到她,她就會想起自己差點把她害慘了。「漾,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花漾把配件整理好,轉頭看著她,正經八百地道:「洋子,這幾天來你道歉的次數多到我都數不清了,夠了。」
「可是……」
她微微笑,「你看,我現在很好,事情過去就算了,你別放在心上。」
「你真的……沒事?」
「我看起來像有事的樣子嗎?」她攤攤手。
山本洋子仔細地盯著她看了好半晌,「那……你那天晚上在哪兒過夜?」她終於鼓起勇氣問出口。
那天晚上……她又想起那驚心動魄的一幕,還有他說的那句話,白皙的臉龐漾出一抹可疑的紅暈。
「有個好心人救了我,還收留我在他家休息了一夜。」她含糊地一語帶過,不想多說。
「你知不知道他的名字和電話?」
她覷了她一眼,「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要請他吃飯,謝謝他救了你。」
她沒問,他沒說。「我不知道。」她一點也不想再和他有任何交集,往後兩人也不會再有碰面的機會。
他竟然說──放心,我對一個發育不完全的女人沒有興趣。
花漾的眸光不自覺地越過洋子落在鏡子上。可惡!她她……哪裡發育不完全了?
她的視線上上下下地來回看了幾遍,微鬈的短髮洋溢著活潑俏麗的氣息、白皙透亮的好膚質讓許多女生又羨慕又嫉妒、她的眼睛雖然沒有二妹花色那種百萬伏特的超強電力,但也還算迷人,再配上豐潤的雙唇,雖然她的身材是太過纖細了點,但哪裡發育不完全了?
「漾,你在看什麼?」山本洋子困惑地順著她的視線瞧去,發現她在看鏡中倒影。
「呃、沒什麼。」她的視線在鏡子裡對上洋子的,忙不迭地收回,眸底卻掠過洋子賁起的胸線,頓了一下。
驀地心虛了,她一直都知道洋子比較豐滿,只是沒想到……她又低頭看了看自己,霍然明白了──他指的是她的胸部。
那個、那個男人真的是太惡劣了!竟然嘲諷她發育不完全。
哪條法律規定女人得有什麼罩杯以上才叫發育完全的成熟女人嗎?
膚淺的傢伙!
不過……她的胸部真的很小嗎?花漾不自覺地挺起胸,審視自己的身材曲線。
山本洋子的視線也停駐在她的胸前,認真地打量著。「你的胸部怎麼了?」
「沒沒……有啦。」花漾發現自己下意識做出的愚蠢舉止,又羞又窘,懊惱不已。
「你對自己的胸部不滿意嗎?」
「呃、我只是……」她欲言又止。
洋子也覺得她的胸部……太小嗎?
「現在整型風當道,走在路上的女人十個裡面有七個動過手術,隆個乳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隆、隆乳?「我幹麼要為了他一句話就去……」花漾的臉微微一紅。她才不會因為那個傢伙的一句話就跑去隆乳。他算哪根蔥啊?更何況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可輕易毀傷。
山本洋子詫異地挑起眉,捲起袖子,一副準備要嚴刑逼供的態勢。「你說的那個『他』是誰?」
「一個沒禮貌的傢伙。」說到底她還在氣。
這可新鮮了!個性善良溫和的漾難得會這麼氣呼呼地,她更好奇了。「你和那個沒禮貌的傢伙是什麼時候認識的?」太會保密了吧?她怎麼都沒聽她說過有這麼一號人物。
「前幾天,他就是救我的人。」
「他說了什麼話讓你這麼生氣?」山本洋子支著頰,饒富興味地望著她。
「他……他居然說我是發育不完全的女人。」
發育不完全?「噗──」山本洋子忍俊不住。真、真是有趣的評論!
「山本洋子──」花漾有些著惱。她到底是不是她的朋友啊?竟然還笑得這麼開心。
「咳咳……」她連忙清清喉嚨,稍稍收斂了一下嘴角猖狂的笑意,意思意思地批鬥一下。「真的太失禮了。」
她悶哼了聲。雖不滿意,但可接受。
「他幾歲?長什麼樣子?帥不帥?是不是年輕有為的社長?」山本洋子一口氣丟了一堆問題出來。
哪來那麼多年輕有為的社長?花漾失笑地打碎好友不切實際的幻想,「我怎麼知道他幾歲,至於長相……我可不會用帥來形容他。」
山本洋子打斷她的話,「美男子?」倘若英雄救美的男主角像瀧澤秀明那般俊美,她也會愛上他。
「他一臉兇惡,連小孩子見了都會被嚇哭。」她此刻想起來也仍心有餘悸。
長相兇惡到小孩子見了都會被嚇哭?「嗄?」山本洋子傻眼,完全無法想像,心裡剛萌芽的浪漫綺思也瞬間被扼殺殆盡。
「所以省省你那豐富過了頭的想像力,不要胡思亂想。」想到那個沒禮貌的傢伙,她一點都浪漫不起來。
山本洋子一臉遺憾,「很多美麗的羅曼史不是都這樣開始的嗎?怎麼……」
她搖搖頭,「你啊,戲看太多了。」中毒太深。
「漾,打拚事業固然重要,但是也不能捨棄愛情啊!」她是個沒有愛就活不下去的女人,「你以為女人寶貴的青春有多久?你已經二十六歲了,再不好好找個對象定下來,一旦過了三十歲大關,身價立即跌停板,到時候要找對象就更難了。」
她不強求,「順其自然就好。」
「漾,櫻井亞紀的經紀人黑川不是對你有好感嗎?你可以先和他交往看看嘛,反正你現在……」
花漾抓起背包走人,「下班了。」行經櫃檯時揮揮手,「美幸,明天見。」
「Bye-bye。」
她的話還沒說完耶!「欸欸,等等我嘛。」山本洋子趕忙追過去。
她瞟了她一眼,「晚上還要不要吃壽喜燒?」
「要要要、當然要了,我們去超市買材料,我要吃松阪牛肉和霜降牛肉。」山本洋子發出歡呼,完全把女人的青春拋諸腦後。漾已經成功地跨出第一步了,應該要好好慶祝一下,當然要請客啦。
「好、好,沒問題……」只要別再對她洗腦,吃什麼都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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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路邊忽然竄出一抹白影,身上還有一片怵目驚心的血紅。
嚇!荻原薰嚇了一跳,方向盤一轉,反射動作地急踩了煞車。
吱──刺耳的煞車聲在萬籟俱寂的夜晚更顯得驚心動魄。
他的車子以毫米之差掠過那抹白影。
是人還是鬼?他從來不信鬼神之說,非得弄個明白不可。
荻原薰微微不悅地下了車,朝那抹白影走過去。
「嗚……嗚……」白影沒有察覺方才在鬼門關前走了一回,兀自低低啜泣著,口中唸唸有詞,不一會,狀似無措的跌坐在地。
果然是人,依身形來看應該是個女人。活得不耐煩了嗎?他低斥一聲,「要死滾遠一點!」別弄髒他的車。
「嗚……嗚……」那抹白影充耳未聞仍低著頭,看似傷心欲絕的樣子。
血?荻原薰皺緊濃眉,瞇起眼走近,赫然瞧見她抱在懷裡的一隻……一隻狗!一隻受了重傷的小狗,鮮血淋漓,奄奄一息。
算了。沒再多說什麼,他轉身就要走人,衣服的一角卻被揪住。
「求……求……」她手上的血漬染上了他的衣服。
他側過臉瞪著她舉高的手,「放手!」
「嗚……求、求求你……救救……Miu-Miu……」血、Miu-Miu流了好多血,一動都不動,它是不是再也不能跟她撒嬌了
無關貓狗人,他不喜歡多管閒事,就算眼前是個快掛掉的人,他也不見得願意打通電話叫救護車,「我、說、放、手。」他一字一字地吐出,不帶一絲溫度的森寒語氣讓人打顫。
她顫巍巍地抬起頭,表情無限委屈,「嗚……它被車子撞、撞傷了。」是他,上次救她逃脫魔掌的男人!
是她?「關我什麼事!」說出來的話仍是不中聽,但語氣沒有了先前的冰冷。
「嗚嗚……它都、都不動了,嗚嗚……我只能拜託你……」她已經無法冷靜思考,話也說不完全,但卻下意識想信賴這個長相兇惡的男人。
「我不是醫生。」荻原薰蹲下身子,語氣帶點不易察覺的安撫,她怎麼那麼愛哭?
「嗚嗚……」她知道他幫不上忙,但她不知道還能找誰,看著他,雖然仍止不住自己的眼淚,但至少安心點。
其實Miu-Miu不小心被車撞後,她已經連跑了兩家動物醫院,但是時間這麼晚了,醫院早就休診了,不管她怎麼叫人、敲門,都沒有人回應,她才會慌亂的在馬路上亂闖,想試看看能不能找到一家還沒休診的醫院。
照荻原薰的個性應該要拍掉她的手然後走人,但他沒有,只是兩道眉毛糾結得越來越近。
她一手捧著軟綿綿的小身軀,一手死揪著他的衣服不放。「嗚……求求你……幫、幫我……嗚嗚……我只有你……」她只有他能拜託了,束手無策,只能緊緊抓住唯一的浮木。
瞪著她涕淚縱橫的臉龐好半晌,帶著濃濃哭音的「我只有你」,讓他的身體微微一僵,站起身,聲音放得更柔,「上車吧。」
她愣了愣,一時沒有反應。
「你再拖沒關係,但這只……就沒救了。」看她仍是呆愣愣的樣子,不過終於止了淚水,也讓他心裡舒坦多了,但她怎麼還不起來?「上車啊!難不成還要我抱啊?」
聞言,花漾尷尬的出聲,「對不起,我、我好像……腳麻了耶。」小臉霎時紅通通一片,還好夜色黑他應該看不見,嗚∼∼Miu-Miu媽咪對不起你,關鍵時刻還這麼沒用。
他又蹲下身子,有力的手臂抱起她,「一手抱著它,一手勾著我的脖子。」他一點都不吃力的往車子的方向走。
這下她不只臉紅,連心臟都怦通怦通的狂跳,嗚∼∼Miu-Miu媽咪對不起你,這時候竟然還想著他的胸膛好溫暖喔,連帶勾起那天的回憶,臉又更紅了些。
將花漾抱進副駕駛座,荻原薰回座踩下油門,車子立即如箭般急射而出。
車子行駛中,花漾的淚水像裝有定時開關似地,時間一到,又不受控制的緩緩落下,她低著頭用哽咽的聲音在小狗的頭頂上溫柔地鼓勵打氣,「Miu-Miu要勇敢喔,媽咪不能沒有你的……」
看得出來她真的很愛那隻狗。
如果那只叫Miu-Miu的狗真的死了,她會很難過吧,又會哭個不停……荻原薰撥了一通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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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鈴聲響起,擾了伊達廉的美夢,他蹙眉看了來電顯示一眼──薰?
這麼晚了,薰還打電話給他肯定是有意外發生,他連忙接起。「有人受傷了嗎?是槍傷還是刀傷?」
雖然鈴聲才響了兩聲他便接起,卻還是吵醒身旁熟睡的妻子。
怎麼了?伊達美和以眼神詢問。
「薰找我有事,你繼續睡。」他起身,回頭安撫妻子兩句。
「我找美和。」手機彼端傳來荻原薰的聲音。
「咦?」他沒聽錯吧?美和是獸醫耶,薰是還沒清醒嗎?
「有隻狗被車撞了,流了不少血,傷勢不輕,跟美和說一聲,我們馬上到。」荻原薰逕自把話說完就掛電話了。
他還想問清楚,電話彼端卻只剩下嘟嘟聲。
「我們?」是複數耶,伊達廉輕笑,有問題,他以為匆匆掛電話就能躲過被他審問、調侃的命運嗎?
「薰找你做什麼?」伊達美和見他掛斷電話才問。
「他找的是你,說是有隻狗被車撞了,傷勢不輕,現在要送過來。」
身為獸醫的美和霎時睡意全消,立即下了床走進浴室洗把臉,讓自己完全清醒。「我先去準備一下。」邊說邊換下睡衣。
「嗯。」薰什麼時候也有菩薩心腸了?竟然會伸出援手救被車撞的小狗?這不像他的行事作風,到底那隻狗跟他什麼關係?而且讓他用「我們」這個字眼的到底是誰?
器具剛準備妥當,屋外正好傳來汽車的引擎聲,伊達廉穿著睡袍走去開門。
門一開,不意外看到荻原薰快步走來,但後面還跟了一個身材嬌小、抱著受傷小狗的……女人?
伊達廉驀地瞠大眼,他沒有看錯吧?薰竟然帶著女人,嘖嘖,看來狗不是重點,狗主人才是。
「準備好了?」荻原薰一記冷眼掃過去,警告他廢話少說。
伊達廉沒被他森冷的眼神震懾住,笑道:「少主都吩咐了,我哪敢不遵命照辦。」用詞尊敬,語氣卻吊兒郎當,意思就是我不可能不問。
他比薰大四歲,從祖父那代開始,一直都是荻原家族專屬的醫生,兩個人也算是自小一起長大的死黨,他怎麼可能被薰的臭臉嚇到,哈哈∼∼
這人有什麼不敢的?「你真囉唆。」他是暗指對方真八卦。
似乎習慣兩人意有所指、暗喻一堆的對話,伊達美和完全不理他們,逕自繞過兩人,走到花漾跟前,「受傷的狗給我吧。」
「嗚嗚……醫生,請、請你一定……要救Miu-Miu……」花漾小心翼翼地把狗狗交給她,又忍不住上演噴淚計。
她看過很多飼主哭,但很少有哭得這麼哀怨的,讓人忍不住想安慰她,「沒事沒事,你別哭了,交給我吧。」伊達美和接過小狗,往手術室去。
「嗚……嗚……拜、拜……托……」花漾難過地語不成句,人也想跟著過去,「我……」
「坐。」荻原薰抬抬下巴示意。
「喔。」她憂心忡忡地落了坐,仍免不了頻頻往手術室的方向看。
不著痕跡地掃過憂心如焚、坐立難安的女人,伊達廉眼中有濃濃的玩味,「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見義勇為,還幫人家送被撞的狗來看醫生?」
免於被八卦最好的方法就是沉默,荻原薰斜睨他一眼,沒有回答,逕自越過他走向廚房,熟悉得像進自家庭院。
他倒了杯茶,也隨手倒一杯牛奶給她。
她吸吸鼻子,心裡頗為感動,雖然他臉長得很凶,但他其實是好人吧,「謝、謝……」
花漾才接過杯子,伊達廉馬上不平衡的哀哀叫,「為什麼她有牛奶,我卻沒有?」怎麼說他們也認識幾十年了吧。
「趕快喝。」荻原薰小聲催促她,回過頭則是毫不客氣的冷哼一聲,揚高聲音,「這是你家還我家?」
「自己倒就自己倒。」真是差別待遇,跟她說話就怕人家膽子小,輕聲細語的,跟他說話就擅自認定他耳朵長毛,聲音大得他耳膜都要破了,伊達廉嘀嘀咕咕地走去倒了一杯茶,踅回,仍好大膽的繞回原來話題。「這個小姐的面子可真大呢,竟然能讓荻原家的少主在半夜不睡覺,急匆匆地送只小狗來急救。」
伊達廉的話荻原薰左耳進右耳出,不予理會。回頭卻發現……她還哭?
伊達廉哀歎一聲,「果真是人不如狗啊。」其實他想講的是兄弟情不如美人淚,但他見識過薰的拳頭,八卦歸八卦,分寸還是得拿準,免得白當人練拳的沙包。
「放心,你要是不小心咬斷舌頭、落了下巴,即使是半夜,我也會送你到醫院去就診。」嘴裡反譏伊達廉,眼睛則分神的盯著花漾,她到底要哭到什麼時候?
伊達廉皮笑肉不笑,「你還真是好兄弟呢。」這樣詛咒他。
「我允許你可以不用謝我,只要閉嘴。」他盯著給她的那杯牛奶,才喝兩口,而她還不斷用淚在稀釋牛奶,荻原薰頓時有股深深的無力感。
花漾在一旁默默地、無聲地垂淚,她剛來日本的時候就養了Miu-Miu,孤單難過都是一人一狗一起度過,她實在沒辦法原諒自己的粗心大意。
「你還在哭什麼?狗不是送進去急救了嗎?」他沒好氣地低吼,就算她哭瞎眼睛也沒有任何幫助,只會、只會……讓他的胸口有一絲淺淺的、不尋常的煩悶,屢試不爽。
她的眼淚還是撲簌簌地往下掉,她也不是故意的,但從小到大這是她最會表達情緒的方式,高興也哭難過也哭,積習難改,很難控制的。
「你再哭,我就叫美和不要救它。」
「我、我不哭了……」她趕忙胡亂抹去臉上的淚。
「喝、牛、奶。」他惡聲惡氣地威脅,雖然眼神早已透露了關心。
很怕他真的不讓醫生救Miu-Miu,花漾小心翼翼的捧著杯子就唇,小口小口地啜飲著,很努力地將盈眶的淚逼回去。
看她委屈的樣子,他竟感到心疼,到底是怎麼了?他甚至覺得讓她哭成這樣的狗很該死,「不過就是一隻笨狗,有必要哭成這樣嗎?」他居然幼稚的說出口了
靜默一陣,本來打算在旁邊看戲的伊達廉,很不識相的逸出笑聲,當然也立即招來一記白眼。
「Miu-Miu……才不笨……」她大聲地替Miu-Miu辯解,抽抽噎噎的語調卻一點氣勢也沒有。「它、它很乖……」
Miu-Miu流了好多血,她好擔心,她應該看好它的,要是它沒有跑出去,或許就不會被車撞到了。
看她又要飆淚,他一句也不敢再罵那只笨狗,連忙轉移話題,「牛奶有那麼難喝嗎?還是你怕我下毒?」杯子的容量還不到500C.C.,她磨了將近十分鐘才喝了三分之一。
「沒、沒有,我只是喝不下……」她沒有胃口。
荻原薰還想說些什麼,花漾的手機鈴聲剛好響起。
「漾,你在哪裡?找到Miu-Miu了嗎?」透過手機傳來山本洋子著急的聲音,本來花漾跟她說Miu-Miu不小心跑出去了,要去找它,等找到會再回電給她,沒想到這麼晚了還沒回電,所以她才擔心的自己打過來。
「我……」聽到好友的聲音,花漾又一陣哽咽,說不出話來。
彼端的山本洋子聽到她的啜泣聲,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漾,你先別哭,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
「我、我……」她想說的太多,不知從何說起,就這樣張著嘴、掉著淚,除了「我」說不出其他的。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真是急死人了。
看她這樣,荻原薰乾脆直接抽走她的手機。「她的狗被車撞傷了,現在正在急救。」他不得不承認,他討厭所有會讓她眼睛淹大水的人事物,即使明明知道電話彼端的是她朋友。
「你是誰?漾她怎麼了?」
「她現在哭得說不出話來,所以我替她回答你的問題。」
「你是誰?」她總該知道漾和什麼人在一起。
「她朋友,就這樣,剩下的你自己問她,暫時別打來了,你知道她會哭個不停。」沒等山本洋子應話,他順手就把電話掛了。
他的動作讓花漾傻眼但也覺得感動,這明明是兩人第二次見面,但他似乎已經很瞭解她,她常常這樣,越想講清楚哭得越厲害,結果就是淚水流一堆、話沒說兩句。
他這樣霸道的舉止,反倒讓她覺得溫暖。
伊達美和正好在這個時候走出來。
「醫、醫生……Miu-Miu……」回過神的花漾急著想要問清楚,但又是一句話都說不完整。
伊達美和拭去額際的汗,露出微笑安撫她,「它沒事了,不過縫合的傷口和骨折的腿都需要時間好好休養。」
「謝謝。」終於放下心中的一塊大石頭,她又感激又感動。
「不用客氣,這是我的職責。但我還不知道怎麼稱呼你呢。」憑女人的直覺,她相信這女生對荻原薰有一定的影響力。
「我叫花漾。」她怎麼覺得醫生看她的表情怪怪的?
「我叫伊達美和,他是我丈夫伊達廉。」伊達美和指了指伊達廉,接著又看一眼她身上血跡斑斑的狼狽模樣,「你先回去洗個澡,睡一覺,明天再來看Miu-Miu。」
「我……」可是她還沒看它一眼,怎麼睡得著覺?
似乎明瞭她的心思,伊達美和揚起嘴角,「我保證Miu-Miu明天就可以跟你撒嬌,用鼻子磨蹭你的手。」若是現在讓她進去,看到小狗的虛弱模樣,肯定又是哭個不停,到時候他們夫妻倆就得被荻原薰的颱風尾掃了。
想到那令人高興的情景,花漾又忍不住吸吸鼻子,但淚還沒滴下,就聽到荻原薰咳了一聲,她連忙識相的把淚吸回去。
「那……」她也知道自己此刻的樣子很駭人,不知情的人搞不好會以為她剛剛殺了人,所以身上才會染上鮮紅的血跡,如此怵目驚心,是該先回去洗個澡沒錯。「Miu-Miu就拜託你照顧了。」
「沒問題。」伊達美和允諾。
伊達廉則直勾勾地望著荻原薰。
本來要踏出腳步的他濃眉一挑,「你這樣看我幹麼?」
「你應該要載花漾小姐回去。」幫人幫到底,送佛送上天,才算是功德圓滿,但這些都是屁話啦,他是希望兩人多相處多生出火花,然後多點八卦讓他聽。
荻原薰的目光飄向伊達美和。
她似笑非笑,「我要照顧Miu-Miu。」
他橫了伊達廉一眼。
「我要照顧老婆。」換言之就是沒空。
「不、不用了,我……」她麻煩他的已經夠多了,況且看他的樣子好像心情越來越不好了。
伊達廉支著頰提醒她,語氣是說風涼話的味道,「現在這個時間恐怕攔不到計程車,就算運氣好讓你攔到一輛,諒福田也沒那個膽子載你。」怕會被滅口。
荻原薰淡淡的開口,邊自顧自的往前走,「走吧。」
不曉得這些人在敲什麼邊鼓,他本來就有送她回去的打算了,既然都救了,就不能再讓別只「狼」叼走,是他絕對秉持的原則,當然也絕對跟心疼、憐惜沒關係,雖然他今晚已經做了很多自己無法理解的事。
「再見。」她向他們夫婦倆道別後,旋即小跑步地追了過去。
花漾坐在副駕駛座,偷偷覷著他沒有多餘表情的側臉,「對不起,我又給你添麻煩了。」
「報答我的辦法,就是以後少點讓我看到你的淚水。」話才說完,他就想咬掉自己的舌頭,以後?他居然想著以後還要看到她,人生哪有那麼多次巧合?
但一想到沒有以後,他還是不高興,就像他不想她老惹麻煩,但又希望她以後惹了麻煩能找他,極度矛盾!
聽他這麼說,她笑了,他真是個面惡心善的好人啊,「謝謝你。」
他哼了聲,算是回答,但看到她的笑容,他糾結的情緒似乎也沒那麼惱人了。
不一會兒照她的指示送她到稍早差點撞到她的地方,他也才知道原來她不是住附近,是狗狗被撞後她四處找醫院,後來太不知所措才會下了機車在馬路上亂闖,害他差點撞到她。
想到這,他心驚了一下,好險他反應快,不然要送去醫院的就是她了,那他可能連罵她愛哭的機會都沒有了……甩甩頭,讓那想像中的畫面消失,他很確定他討厭這種可能。
她的機車還在原地,「謝謝你送我來牽車,再見。」要在這樣闃黑的深夜獨自騎機車返家,心下雖然有些惶惶不安,但卻也沒有勇氣也沒有立場開口請求他「護送」她回家。
倘若她開口了,他會不會嗤之以鼻?
荻原薰點點頭,看她下車,但並沒有立即離開。
黑夜一向給人幽闇、魔魅的感覺,許多搶劫、殺人、強姦……等等的壞事大多發生在夜裡,彷彿在黑幕的隱蔽下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
她慢吞吞地坐上機車,發動,下一秒卻將油門「催」到底,在沒有人的路上狂飆,只想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家。
荻原薰頓時措手不及,一整個傻眼。
後面有惡鬼在追嗎?還是她以為她在騎Moto GP嗎?
但來不及讓他反應,他也只能加速追上去。
在騎了一小段距離之後,花漾才從後照鏡裡發現他的車子跟了過來,當下明白了──
他要護送她回家!
瞬間,她彷彿吞了顆定心丸,不再緊緊勒得機車「喘不過氣來」,在寂靜的夜裡以時速五十的速度前進。
荻原薰以同樣緩慢的速度隔了一段距離尾隨在她的機車後面,一路跟著她回家。
夜晚的風迎面拂來透著一絲涼意,她的心卻很暖和,雖然週遭烏漆抹黑的,可她一點也不害怕,因為知道他的車就跟在後面,讓她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