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過菊花叢,便看到一位優雅的男子正半躺在靠椅上,在日光裡拋灑著細小的谷粒,喂食徘徊在他四周的孔雀。
男子一襲雪色衣衫,讓本已蒼白的臉色更顯得沒有血色。
他見到楚皓明的影子,頭也沒抬,悠悠笑道:「二弟,你來了。」
「皇上知道是我?」楚皓明微怔。
「我聽到了你的腳步聲,別忘了,你皇兄我聽覺一向很好。」
沒錯,這看上去蒼白虛弱的男子,便是當今「慕帝」楚默然。
他與楚皓明雖同母所生,個性卻截然不同。楚皓明瀟灑不羈,他沉默優雅;楚皓明好動喜武,他愛靜尚文;他們出生只相差一年,一個成為皇上,一—個卻只能當臣子。
世人都說,這順序應該顛倒過來才對,至少楚皓明是一個健康有為、智勇雙全的男人,可是他的皇兄空占著慕帝的名號,卻整日不問世事,只知賞花玩鳥,難怪朝中六權會被太後攬去,成為無實權的傀儡。
楚默然,就像他的名字一樣,沉默無爭。
惟有楚皓明知道,他皇兄並非天下人誤會的那樣,從小,皇兄就是一個很有智慧和勇氣的人,也曾有過意氣風發的時候,只是自從靜妃去世以後,皇兄整個人就變了。
愛情,果然是一把傷人的劍。
「皇上近日身子可好?」他望著眼前收斂了所有鋒芒的男子,不禁一絲心酸。
「別那麼生疏,叫我皇兄就好了。再說,我也早已不配做皇上了。」楚默然微笑。
「皇上!」他胸中似被人用手揪住似的, 「臣正在四下籌措,將來總有一天,會把本該屬於皇上的東西還給您。」
楚默然輕咳兩聲,「我這身體眼看一天不如一天,說不定哪天就去見先皇了,為我大費周章實在不值得。」
「皇上請不要說這樣的話!」他揚聲道,「要去見先皇也該是那妖婦先去!」
「皓明,她畢竟是太後,不可對她不敬,」楚默然眉一凝,叮囑道:「無論如何,她對咱們都有養育之恩,你……該好好孝順她才是。」
「她獨攬六權,將皇上您囚禁在這紫陽宮中,既愧對先皇、愧對國法,又枉為國母,我會孝順她才叫見鬼!」楚皓明不屑地輕哼,語氣中滿是恨意。
「好了好了,每次說起她你就動怒不已,害我都不敢再在你面前提『太後』二字了,」楚默然平和地笑著,拍了拍兄弟的肩,「來,坐下陪皇兄說說話。聽說你最近住到承安侯府去了?」
「是。」他垂眸落坐。
「我記得今年是承安侯負責采辦太後的壽禮吧?你這個時候跟他親近,該不會是想打什麼鬼主意吧?」
笑談中一語說中他的心思,但他選擇沉默不語。
「我說二弟啊,你又不缺銀子花,干麼打那些貢品的主意?」楚默然打趣道。
「皇上說錯了,臣弟很缺錢。」
「怎麼,要錢娶媳婦?」
「皇上明明知道……」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知道臣弟要銀子的目的。」
除了招兵買馬,替兄長奪回江山,難道還會有別的用途嗎?
「可我剛才也說了,不必替我這個傀儡皇帝大費周章。」楚默然斂起笑意,換了正經顏色。
「皇上要是再這樣說話,臣弟今後就不到這紫陽宮來了!」忍不住氣,他彈身而起。
「好了好了,你啊,在外人面前成熟穩重,每回到了我這個紫陽宮,就像個孩子,一拉他坐下,楚默然親自為池沏了一杯茶,「罷罷罷,從今以後,你愛做什麼皇兄都不勸了,只是,你也別勉強皇兄我聽你的,大家扯平如何?」
我把事情先做下再說,到時候你不答應也得答應!楚皓明心中打著如意算盤,表面上選擇不動聲色。
「今年地方進貢給太後的壽禮,聽說很貴重,是什麼?」楚默然恢復笑談,隨口問道。
「四季蔬果。」
「四季鮮果?」楚默然一怔。
「對,白菜,南瓜,葡萄,石榴,這四件東西就是今年江浙一帶的地方官員聯名晉獻給太後的生辰禮物。」
「這也太尋常了吧?」楚默然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
「皇上,且聽臣弟把話說完。」
「難道這四季鮮果有什麼特別之處?吃了以後能長生不老?」
「世上哪有什麼長生不老之物,不過,這四季鮮果的確特別,它們不是真的鮮果,而是寶石美玉。」
「這還說得過去。但寶石美玉也很平常,你還嫌太後宮裡這些東西不夠多嗎?今年可是她老人家五十大壽,這禮物太過尋常了,恐怕中宮會震怒……」
「皇上有所不知,這四季鮮果中的白菜,乃翡翠白菜,南瓜乃黃玉南瓜,葡萄是紫晶葡萄,石榴為瑪瑙石榴。雖然世間寶石美玉不罕見,但這四樣貢品卻是彌足珍貴。」
楚默然興趣盎然,「此話怎講?」
「就拿翡翠白菜來說吧,白菜有兩色,菜葉青翠,菜莖則嫩白,要找到一塊綠如湖水的翡翠不難,可是要找到一塊兼得白、綠二色之美的翡翠,那可就是世間奇珍了。」
「你是說,這翡翠白菜是用同一塊翡翠所雕琢而成的?」楚默然一驚。
「沒錯!」楚皓明頷首,「江浙的官員們花了十余年的氣力,才找到這樣一塊翡翠,兼有白綠二色之美,又花了兩年工夫,才請到一位巧匠,依照翡翠原形,慢慢雕出白菜的形狀,白色處為莖,綠翠處為葉,你說,這是不是彌足珍貴?」
「果然妙極!」他不由得擊掌稱贊,「這麼說來,其余三樣,黃玉南瓜、紫晶葡萄,還有瑪瑙石榴,也是同樣的道理?」
「皇上英明。」
「那可真是罕見的寶貝了,」楚默然莞爾,「這一次,宮裡的人可以大開眼界了。」
話語剛落,忽然女子的潑辣聲音自花叢後揚起——
「叫你不要坐在風口裡,正午的時候不要曬太陽,你是忘了還是裝傻?虧你還身為一國之君呢,這樣不聽勸告,簡直是個昏君!」
誰?如此大膽,敢這樣對當今皇上說話!
楚皓明嚇了一跳,側眼一看,一名紅衣女子瞪著炯炯目光,不知何時站到了他們身邊。
她一身宮女打扮,卻不是他熟悉的宮女。
奇怪了,紫陽宮的下人一直下多,按理,他都應該見過才對。
更奇怪的是,皇上遭受女子的教訓,非但沒有發火,反而一臉苦笑。
「我正與皇弟聊天,忘了時辰。」
「太醫吩咐你每日要午睡,你記性再不好,眼見這陽光如此炎烈,也該知道晌午到了才是。還有,這花園裡風大,你難道也沒有感覺嗎?」女子手上搭著一件披風,才要披到楚默然身上,目光忽然瞥見桌上的茶點,又嚷著,「太醫說了你不能喝太多清茶,會傷脾胃,你又忘了?」
「是是是,」高高在上的君王很乖地應答,「以後不再喝了,姑姑,你滿意了吧?」
姑姑?這是對高級宮女的尊稱,眼前的紅衣女子,到底是哪一階的宮人,能讓皇上如此敬畏?難道又是太後派來的?
楚皓明迷惑地看著眼前這一幕,接下來發生的事情,簡直讓他驚訝地跌下椅子。
只見那女子從桌上抓了一把小米,嘴裡發出「咕咕」之聲,園中的孔雀便紛紛朝她圍攏過來,爭先恐後的吃她掌中之食。
要知道,這些孔雀是靜妃生前所養,除了皇上之外,不聽別人的話,怎麼會如此順從這女子的意?
怪事天天有,今天特別怪。
「對了,二弟,今日你特意進宮來,所為何事?」
正在詫異凝思中,皇上的問語把他拉回現實。
「哦,臣弟想告假幾日,有一位朋友昨日病了,臣弟想去照顧她。」
「哦?」楚默然眉一挑,「該不會是那個替你去偷玉蝴蝶的女子吧?」
楚皓明駭然,「皇上怎麼知道的?」
「呵呵,太後身邊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就算我不打聽,也自然有人跑到我這兒嚼舌根。」楚默然莞爾,「找還聽說你與喬丞相的千金退婚了?」
他一怔,低頭默認。
「喬木蘭與她爹不同,從小就看得出個性率真,人也長得可愛,跟你亦是青梅竹馬,感情甚好,你別挑三揀四的,耽誤了大好姻緣。」
「我們只是因為當年太後的一句玩笑話,訂了荒唐的娃娃親罷了。我與喬木蘭算起來也有六、七年沒見面了,根本毫無感情可言,況且聽說她為人驕橫至極,別的不提,光是這些年來宮裡長輩做壽,她沒有一次前來道賀……我可不想娶這樣難伺候的大小姐。」
「哦?聽起來你對她全無好感?可為兄我卻記得,當年她為你捏的泥娃娃,你可是當寶貝一樣珍藏著。」楚默然取笑。
「什麼泥娃娃?我不記得有這玩意兒!」他嘴硬地不承認。
「皓明啊,你到底是因為不喜歡她才不願意娶她,還是為了皇兄我才不願意娶她?」楚默然一針見血地問,和藹的目光,卻能滲透人心。
「我……」他極力掩飾,卻終究還是露出了破綻。
的確,這些年來,他連連向喬府提出退婚,原因只有一個——為了皇上。
他在替皇上辦事,而她,則是太後心腹喬丞相的千金,對立的兩方勢力,怎麼能結合?
如果,他這一方贏了,喬丞相必會失勢,她為了爹爹,應該會恨他吧?
如果,他這一方敗了,項上人頭不保,她如果嫁給他,亦會傷心。
左右為難的愛情,不要也罷。
真的愛她,就不能讓她陷入矛盾的困境,煩惱無盡。
世人萬萬也不會想到,他一再拒婚的人,其實就是他的心上人。
「世人都說你移情別戀,愛上別的女子,所以才跟喬木蘭退婚。但今時今日,我仍然堅信——你的心上人是喬木蘭。」楚默然肯定地道。
是嗎?他的心上始終只有木蘭嗎?
從前他也如此堅信,但不知為何,一想到寒池中那個瑟瑟發抖的少女,想到她望著自己時晶亮閃爍的大眼睛,他有些不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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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病了,他知道嗎?」
「肯定聽說了。」
「那他為什麼不來看我?」
「為了怕你誤會。」
「誤什麼會?」
「怕你以為他喜歡上你。」
「他難道沒有因為我的所作所為而感動嗎?」
「感動或許有,不過也不會因此就喜歡上你吧?」
「那我到底要怎樣做他才會喜歡我呢?」
「別作夢了!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爺,怎麼可能喜歡你這種身份卑微的丫頭?」
「我如果不是丫頭,他就會喜歡我?」
「你到底煩不煩啊!」白月,不,楚皓明此刻再也沒有耐心回答這糾纏不清的問題,起身打開窗子透透氣。
他怕再這樣回答下去,自己就會露餡。
下午陽光燦爛,天氣和曖,有微風吹進窗子,清涼怡人,這是深秋裡難得的好天氣。
然而,大病初愈的木蘭還是打了一個噴嚏。
楚皓明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將窗子關上。
他緩緩踱回床邊,坐到她身旁,將敷在她額頭上的毛巾換了一塊。
自從那天跳進冰冷的湖中,她就病了。發燒昏迷,一病不起。
他守護在她床邊,親手細心照顧,看著她一點一點好起來,從虛弱的病人又變回嘰嘰喳喳的麻雀。
但他只能用「白月」的身分來照顧她,楚皓明這個人,是不可以出現的。
哪怕心裡真的被她感動到極致,也要裝作冷酷無情,拒她於千裡之外。
總之,遂王楚皓明從來沒有來看望過這個生病的丫頭,不聞不問,似乎早把她忘了。
「姊姊你生氣了?」木蘭笑嘻嘻,捉住楚皓明的手,當枕頭睡。
「沒有生氣,只是同樣的問題回答了一千遍以後,有點嫌煩。」他冷冷地答。
遂王喜不喜歡我啊?怎麼樣才能讓他喜歡我啊?不喜歡我,他到底喜歡誰啊?
諸如此類的問題,這丫頭如同吃飯一般,一日問他好幾次,搞得他心煩意亂,就快要招架不住了。
他原以為自己是一塊盤石,可現在才發現,原來盤石也有融化的危險。
看著她枕著自己的手,蘋果臉紅通通的,整日絮絮叨叨傾訴她對自己的癡情,他堅固的心就似乎崩塌了一塊。
他忽然喜歡上和她相處的感覺,瑣碎卻溫馨,是多年勾心斗角的宮廷生活中難以體會的感受。
要是能一直這樣,坐在她的床邊,望著她的笑顏,聽她的嘮叨……能這樣過一輩子,也是一種幸福。
「姊姊,我覺得不舒服。」
「哪裡不舒服?」楚皓明一顆心再次懸起。
「那個……嘻嘻,我覺得身上黏黏的,想要洗澡。」她俏皮地吐吐舌頭。
洗澡?對了,這丫頭也該好好洗洗身子了,自從她生病後,就沒碰過水。
「我還要順便洗頭!」木蘭癢得抓頭。
「我替你去打熱水。」他微笑道。
不一會兒,他便親手從廚房提了熱水回來,在房間中央支起一只巨大的木桶,方便她泡澡。
「姊姊,扶我一下。」她在他身後說。
一轉身,楚皓明不由得呆住了——眼前的她,不知何時已經褪盡了衣衫,明艷的胴體一覽無遺地呈現在他面前。
「小瑾妹妹,你、你這是做什麼?」他驚得結結巴巴。
「不脫衣服怎麼洗澡?」她詫異地看著白月姊姊,不理解白月姊姊為何有這樣難堪的表情。
「可是……」他連忙垂下雙眸,轉過臉去,「也不要當著我面啊。」
「姊姊也太害羞了吧?」木蘭不由得哈哈大笑,「咱們都是女兒身,有什麼關系?」
楚皓明一怔,這才憶起自己此刻偽裝的身分,頓時啞口無言。
「姊姊,快來扶我啊!這木桶好高,我爬不進去。」她催促著。
他手足無措,不知該怎樣回應她。
「快點啊……哈啾!」這時,她大大打了一個噴嚏。
不能再這樣耗下去了,再這樣下去,這丫頭又要生病了。
如此想著,她的健康超過了他的尷尬,連忙回頭,一把扶住她。
怕什麼?君子坦蕩蕩,這些年來他出入煙花柳巷,也見識過不少女子的胴體,何曾怕過什麼?
世上再美麗的胴體也不曾打動他的心。
「姊姊抱得動我嗎?把我抱進桶裡,好嗎?」忽然,聽見她在他耳邊輕輕地問道。
她摟住他的脖子,貼緊他的身子,撒嬌的聲音柔媚至極……
楚皓明感到喉間一緊,某種熾熱的東西像火一樣在體內猛然竄起。
一直以為,她還是一個小女孩,可是今天,脫盡了衣衫,他才發現平日可愛的布衣下,竟隱藏著一副誘人的身體。
她的肌膚像雪一樣潔白,像凝脂一樣細滑;她的雙腿修長結實,曲線優美;她的纖腰極細,似乎可以盈盈一握……還有少女初長成,像花蕾般的雙乳……
霎時間,他覺得自己的身子變硬了。
這是從未有過的事情,他一直以為自己對任何女子都可以不動情,可現在他才發現,自己跟普通男子沒有什麼兩樣——色字當前,仍然會有反應。
這一刻,如同陷在雲霧裡,他迷惑了……
「姊姊快點啊,我好冷。」她對著他的耳邊嬌嚷。
他幾乎是閉著眼睛,迅速地將她抱入水中。在她肌膚浸潤到蒸氣的一剎那,他好想奪門而出。
「姊姊別走啊,」她偏偏不肯放過他,「幫我搓搓背,我夠不著。」
該死!楚皓明心中暗罵。
可是有什麼辦法?她說什麼,他都得照做,否則會引起她的懷疑。
拿起浴巾,輕輕地替她擦拭,仿佛他的大掌直接輕撫過她的背脊一般,她在霧氣氤氳中,輕輕地喘息著,享受著水的滋潤。
這一連串嬌吟般的歎息,又讓他體內的烈火更加熾熱……
他的額頭滲出汗來,體驗到一種生不如死的感覺。
「要是有西域紅花就好了。」忽然,他聽到她說。
「什麼花?」楚皓明一怔。
「是一種西域的名貴藥材,可以拿來泡澡,只要泡一次,便可以舒筋活血,全身舒坦。」木蘭微瞇雙眼,舒展著肢體,「在床上躺了這些日子,身子都僵了。」
「我明天去幫你買一些。」他直覺想要滿足她的所有想望。
「買不到的。」她輕輕搖頭。
「為什麼?」
「西域紅花聽說只有幾株而已,每年開花一次,十分珍貴罕見。我上次能幸運得到一些,全靠我大師姊。」她嘻笑,半真半假地說,「偷偷告訴你,我大師姊可是有名的神偷呢!」
「是嗎?」他只當她開玩笑,並沒有對神偷兩個字深究。
其實,他是無暇深究。
因為此刻他的思緒已經飄到另一個地方——該怎樣去弄來一些西域紅花呢?
楚皓明深深地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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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東西已經弄來了。」丁勇將手中的絹紙攤開,濃郁的藥香便從中飄了出來。
「這就是西域紅花?」楚皓明拿起一瓣,仔細打量。
花已經曬得干脆,呈現深紅的顏色。
「這東西可貴呢,」丁勇回答,「京中惟獨承安侯的府中才有,就連宮裡也缺貨。」
「承安侯本事不小,天底下名貴的東西,他還缺什麼嗎?」楚皓明搖頭一笑。
「就算什麼也不缺,他也不會滿足。要不,王爺只向他要一些小小的紅花,他居然開出了條件。」丁勇一副氣憤的模樣。
「條件?」他一挑眉,「什麼條件?」
「他說……要王爺的紅寶石戒指來交換。」
「什麼?!」楚皓明聲音高揚,「他好大的膽子!」
「屬下剛才也是這樣怒斥他的,可他卻嘻嘻一笑,毫不懼怕。哼,仗著有太後撐腰就無法無天了。」
「想要我的戒指,沒那麼容易!」
這戒指本是前朝的遺物,當年父皇將它隨手送給了母後,母後又隨手給了他。
他倒不覺得這是什麼希罕的寶貝,但母後留給自己的一切,他要好好珍惜。
「不管聞人龍開出什麼條件,既然東西已經到手了,就不必理會他了。」楚皓明狡猾笑道。
「可是……」丁勇忽然一臉為難,「承安侯說,這些不夠泡澡。」
「什麼?!」
「剛才他問我,王爺要這個有何用。我說是泡澡,舒筋活血,他便拿了—點包在絹帕裡,讓我先送來,讓王爺鑒賞鑒賞。他說,如果要泡澡,一次得要一朵紅花才有效,可是這裡只有三分之一朵。」
「混蛋!」楚皓明不由得大怒,手中的花瓣飛了出去,碎裂在空中。
「屬下這就去回絕承安侯,讓他別作夢!」丁勇知趣地道。
僵立的身子佇立良久,在他就要推門而去之時,忽然轉了過來。
「等一等。」怒火硬生生壓下,楚皓明輕道。
「王爺還有何吩咐?」
「把這個拿去,交給聞人龍。」將戒指扔進心腹手中。
「這……」丁勇大驚,「王爺,你真的要把戒指給他?」
他不答,只默默點了點頭。
「王爺,這可是皇後娘娘留下的——」
「我知道,」楚皓明低聲打斷他的話,「不必再說了,去吧!」
「王爺,別怪屬下多嘴……」丁勇支吾問:「這西域紅花是要送給木蘭小姐的嗎?」
他一頓,眸一抬,「為什麼這樣問?」
「因為……這世上除了木蘭小姐以外,再沒有人會讓你如此了吧?」
除了木蘭以外?真的嗎?
可惜,丁勇猜錯了,這一次,他為的不是木蘭,而是一個叫做小瑾的女子。
他這是怎麼了?
已經是第二次,為了那個與他不相干的小瑾做傻事。先是答應幫妖婦雕刻玉蝴蝶,再是答應貢獻出自己寶貝的戒指……
「王爺,屬下明白了,為了自己心愛的女子,做什麼事都不算過分。」丁勇又說。
心愛的女子?
這幾個字如果青天霹靂,讓他頓時變為化石。
他愛上她了嗎?這世上他不是只愛木蘭一人嗎?
不!一定是哪裡弄錯了,他從來不是一個花心的人。
可是,眼前的這一切又如何解釋?還有那天看著她的胴體,他所激發的男性反應……
他確定自己沒有「移情」,可是,為何會「別戀」?
轟隆轟隆,窗外雷聲起,快要下雨了,看來今夜他無法好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