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正是攔路打劫的好時機。
西門元寶偕同西門寶娣鬼祟地伏低身子,周圍茂密的樹叢成了她們倆絕佳的掩護。兩人屏氣凝神地細聽著除了蟲鳴鳥叫聲外,可有其他聲響?她們倆已經在這裡守了大半夜,兩條腿又麻又酸,除了被蚊蟲咬得滿頭包外,是一無斬獲。
「元寶,我們回去吧!」西門寶娣已失去耐性,垮著臉要求,一隻手不忘忙碌地搔著右頰的腫包。
「噓!妳小聲點兒,講這麼大聲,是怕別人不曉得咱們倆躲在這裡嗎?」西門元寶齜牙咧嘴地低吼,作勢敲西門寶娣的腦袋。今晚她們倆可是趁大夥兒不留意時偷溜出來的,說什麼都不能兩手空空而返。
「別說是人了,連隻鬼都沒有!我好累喔,元寶,我們回去啦∼∼」西門寶娣嘟著嘴,拚命捶小腿肚。
「別老是抱怨,妳得相信我,就算真沒人經過讓咱們打劫,起碼也會有頭野牛或野豬經過,難道妳不想吃肉鮮味美的野牛或野豬嗎?」西門元寶誘哄西門寶娣繼續留下和她奮鬥。
「要!要!要!」西門寶娣漂亮的雙眼綻放出奪目的光彩來,拚命吞嚥快淌下的口水。
「既然要,就乖乖跟我留在這裡別叫嚷。」
「好!」西門寶娣點頭如搗蒜,乖得像只小花貓般留在西門元寶身邊。
她們倆一時間沒細想,這附近的野牛與野豬早就被族裡的父兄長輩們抓得一乾二淨了,連小豬仔都沒放過,她們倆豈會有所斬獲?除非是哪家意外走失了牛或豬才有可能。
「等我們抓到野牛或野豬,我肯定要讓哥哥他們睜大眼瞧瞧,我西門元寶並非不如他們!」西門元寶豪氣干雲地發下豪語。
「元寶,我從來都不覺得妳輸給堂哥們過啊!他們餐餐要吃五大碗白米飯,妳也吃五大碗;他們的吵鬧聲可以把屋頂給掀了,妳也行;最重要的是,他們每一個力氣都比妳小!元寶,其實妳比堂哥們都還行呢!」西門寶娣扳著手指細數西門元寶的長處,從來就不覺得與她同齡的元寶堂姊有不如人的地方,尤其元寶擁有一身可與大黃牛媲美的蠻力,簡直無人可及。
「沒錯!我的確比哥哥們都還行!但是寶娣,妳也看過哥哥他們每回搶了東方家後那副洋洋得意的模樣吧?他們好像在嘲笑我──『元寶,雖然妳的力氣比我們大,雖然妳飯吃得和我們一樣多,可是妳終究是個娘兒們!我們能搶得東方家哭爹喊娘,妳呢?不就是在家裡無聊地和大黃牛比力氣嗎?』娘兒們!哥哥他們竟然敢嘲笑我像個娘兒們!」西門元寶最氣哥哥們將她比做軟趴趴的娘兒們了。
「可是,元寶,妳的確是個娘兒們啊!」西門寶娣忍不住插嘴。不管元寶再怎麼想否認,都改變不了她是女兒身的事實。
「笨寶娣!妳現在是在幫我還是幫我哥?這口氣說什麼我都嚥不下!我絕對要讓哥哥們知道,我西門元寶不是只能和大黃牛比力氣,他們能搶東方家的人,難道我會不行嗎?呿!」西門堡中小自男童、大到老人都搶奪過東方家,就算是根糖葫蘆也好,每個人都證明了他們的價值,而西門元寶從來不覺得自己不如族中的男人,所以今晚她一定要用行動讓哥哥們閉嘴,收回「娘兒們」那三個字!
「元寶,依我倆的感情,我當然是幫妳,不過……妳怎麼能確定東方家今晚會有人經過這裡呢?」聽元寶說了一大串,西門寶娣是頭昏眼又花,好不容易提出存在已久的疑問。
「……反正我就是知道,這個妳就別多問了!」西門元寶心虛地別開臉,不敢看向寶娣那張寫滿信任的漂亮小臉蛋。事實上,她什麼都不知道,不過是隨口胡謅罷了。
老天爺啊!如果不想再看她西門元寶被上頭三個哥哥欺壓,就賜給她一個東方家的混帳吧!哪怕是名小廝,哪怕是只搶奪到小廝的頭巾,她都會誠心感謝老天爺的幫忙!
「喔!」西門寶娣猜想,或許元寶除了就她所知的力氣很大、食量很大外,還有通天遁地的本領,只不過以前沒展現出來。
輕鬆唬過寶娣後,西門元寶心裡總算鬆了口氣,挺怕寶娣會追根究柢,那就啥也瞞不住了。
兩個人像兩隻小青蛙般,無聊地蹲在樹叢後,西門元寶的手指在泥上畫著,強忍住打哈欠的衝動,西門寶娣漂亮的眼睛則已瞇成一條線,快要倒地昏睡了。
今夜,還真不是普通的無趣啊!
正當西門元寶準備放棄之際,耳邊忽地聞見達達的馬蹄聲,她連忙推了推已睡著的寶娣。
「什麼?要回家了嗎?」西門寶娣半淌著口水,睡眼惺忪,不清楚發生了何事,一心只想快些回家,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噓!小聲點兒,有人來了!」西門元寶忍住敲寶娣頭的衝動,僅以手掌摀住寶娣的嘴,免得寶娣少根筋、大聲嚷嚷,壞了她的好事。
西門寶娣瞪大了眼,不敢相信真的有人經過此地。真讓元寶給料中了,有人路過此地呢!她愈來愈崇拜元寶了!
「記住!照咱們先前說好的,待會兒我會先跳出去將馬攔下來,而妳就拿著刀跟在我身後。千萬拿好妳手中的刀,別笨手笨腳地劈到我身上,明白嗎?」西門元寶可不想在大展威風前就被寶娣給劈死。
「知道了,我……我一定會拿好手中的刀,不會……不會讓它劈到妳身上的。」寶娣抖啊抖的,握緊手中的大刀。這刀挺沈的,倘若她跳出去時不小心絆到了腳,她會盡量不把刀鋒劈向元寶的腦袋瓜的。
為了不讓人認出,兩人身上穿的是兄長們不要的舊衣,穿在身上是大了點,可妨礙不了她們的動作,畢竟她們是西門家的人,西門家人向來動作俐落確實,天生是干攔路打劫勾當的料。
馬蹄聲益發接近,兩人迅速蒙好面,緊張地互看一眼──是成功抑或是失敗,端看此一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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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背上的東方翼覺得昏沉沉的,受了內傷的他此刻急著趕回家。為何會在途中遭受偷襲,至今他仍理不出頭緒。據他所知,和東方家結仇最深的便屬西門家,但西門家是粗蠻,是常常搶奪東方家的財物,倒也不曾像今夜這樣欲置人於死地,且最重要的是,西門家那群笨蛋根本想不出縝密的計劃來殺害他,是以他敢斷定此事必定為旁人所為。
時間拖得愈久,身上所受的內傷便使東方翼的體力流失得更快,縱然身後的追兵已不知去向,可族人的安危是身為族長的他更該關心的事,所以他務必得在最短的時間內趕回去才行。
來了!西門元寶的雙眸熠熠發亮,興奮的同時不忘感謝老天爺對她的眷顧,真將獵物送到她跟前來!
就是現在!
當黑色的駿馬奔馳過元寶的藏身之處時,元寶立即手腳俐落地由樹叢堆中跳出,一記右拳狠狠擊向馬兒的腹部。
健壯的馬兒承受不住突來的重擊,雙足踢揚,昂身嘶鳴,將背上的主人給甩下後,馬兒再也承受不住劇痛,痛苦地倒地。
再次猛然遭到攻擊,東方翼來不及反應,整個人便被馬兒拋下,加重了身上的內傷。若非他及時在泥地上翻滾閃躲,遠離瞬間倒下的馬兒,此時恐怕早已一命嗚呼。
一瞬間,他還不曉得是什麼打中了黑駒,暗地猜想黑駒應是被流星錘或是巨石所擊中,才會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東方翼強忍著痛楚,拖著身子,氣喘吁吁地走向痛苦哀鳴的黑駒,心中充滿忿怒。究竟是誰這樣卑鄙?先是暗算他,殺他不成後,又再次埋伏!這次他們又安排了多少人馬?不論多或少,他東方翼從來不曾退卻過,也不會退縮!他恨恨地瞪向躲在暗處的惡徒,準備挺身迎敵時卻赫然發現,等待他的不是大批人馬,而是一個嬌小得像發育不良、正睨著他看的小伙子,他預料中的千軍萬馬根本就沒出現!
「打中了!」西門寶娣興奮得大叫,緊跟著元寶由樹叢中跳出,跳出時還不小心絆到腳,幸好及時穩住,才沒跌個狗吃屎。
又出現一個不起眼的小矮子?東方翼懷疑第二個小矮子壓根兒無法使用手中的大刀,因為對方根本是用拖的!
這兩個小矮子到底是打哪兒冒出來的?東方翼頓覺眼前的景況很荒謬。
西門元寶威風凜凜,以睥睨之姿笑看被她打倒在地的一人一馬。原來打倒一匹馬比想像中要簡單不過,虧她之前還緊張得很,就怕會有個閃失,結果一切都是她想太多了。
西門寶娣快樂地拖著大刀跑到元寶身邊,模仿元寶的站姿,睥睨地看著倒地的男人。
「你們是誰?究竟想做什麼?」東方翼開口詢問。假如不是受了內傷,他肯定會因眼前的荒謬景況而當場笑出來。
「傻子!當然是搶你啊!難不成你以為本大爺攔下你是要與你聊天嗎?」西門元寶學著哥哥的口吻哈哈大笑,狠狠地嘲笑那個男人的愚蠢。
搶劫?該死!小矮子的話更加證實他們和先前埋伏殺他的人不同路。東方翼已隱約猜到這兩個小矮子的來頭了──那種囂張的口吻,除了笨蛋西門家還會有誰?
東方翼強忍著咒罵的衝動,如果他和笨蛋一般見識,不也成了笨蛋嗎?可是……老天爺為何要如此殘忍地對他?先是讓他遭受莫名惡徒的襲擊,在他逃出生天後,又讓他倒楣地遇上西門家的笨蛋!西門家的笨蛋何時不打劫,為何偏在這時跳出來湊熱鬧?
虎落平陽被犬欺啊!
東方翼感歎地直搖頭,後悔今日出門前沒事先翻過黃歷,他確信上頭一定寫著諸事不宜!
西門元寶與西門寶娣兩人雙手插腰,擺出凶狠的姿勢,朗聲大笑,心底有著相同的感受,那就是──爽快!
不枉她們倆守了大半夜,忍受被蚊蟲叮咬的痛苦,總算讓她們順利遇上倒楣鬼了,今夜不狠狠地大撈一票、顯顯威風怎成?
「識相的就乖乖交出身上的銀兩,否則別怪我們不客氣!」西門寶娣依循元寶的腳步,亦逞威風吆喝著。
東方翼蹙眉細聽兩個小矮子說話的嗓音,唉,笨蛋果然是笨蛋,女扮男裝居然會忘了喬裝聲音?他不禁再次感歎地搖搖頭,他,東方翼,東方家的族長,竟然被西門家的兩名女流之輩打劫,這件事情若傳了出去,他豈不成了西門家那群笨蛋口中的笑柄?
……絕對、絕對不能讓她們知道他的身份!就讓她們誤以為他是偶然路過的倒楣旅人吧!
「快點交出身上所有的財物,不然老子宰了你!」西門元寶語帶威脅地走到東方翼身邊,從上方驕傲地以鼻孔瞪他。
東方翼看著故意裝出凶神惡煞模樣的兩人,她們身上除了後頭的小矮子手上拖的那把大刀外,並無它物,地上甚至連顆大石也沒有,而且她們兩人看起來並不像是武藝高強的樣子,那麼,她們剛剛到底是拿什麼兵器打倒他的黑駒?他百思不得其解。
「看什麼看?再看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來!」西門元寶一點兒都不愛他打量她的方式,好似認定了她奈何不了他似的,於是她刻意表現得更為血腥殘忍來嚇唬他。
「對!我們還會把你大卸八塊!」西門寶娣接收到元寶對她的擠眉弄眼,趕緊吃力地揚著手中的大刀幫忙助威。
「既然妳們要的是錢,那就拿走吧。」東方翼爽快地交出身上所有的錢財,懶得與她們囉嗦,目前他求的是別讓她們發現他的身份就成。
東方翼的合作讓西門元寶與西門寶娣面面相覷,原來打劫是如此簡單容易,虧得父兄們老是有臉大聲吹噓,說得天花亂墜,彷彿他們是天兵神將般,現下想想,真替他們感到羞恥。
「錢財妳們盡可拿去,我可以走了吧?」東方翼見她們倆一愣一愣的,想來是頭一回打劫,尚不熟悉的關係,為了節省雙方的時間,他提出了離開的要求。
西門元寶愣了愣,撿起他扔在地上那只沈甸甸的荷包,看了看那顯然不堪一擊的男人,本是想就這麼瀟灑離開的,可是一看見寶娣那一臉期待的表情,她便不忍心讓寶娣失望。得再多做些什麼,好讓寶娣更加信服她才是!
「咳!你以為事情能就這麼簡單了結嗎?算你運氣不好,碰上我們赫赫有名的雙人大盜!先報上你的名來!」西門元寶咳了咳,抖著腿學父親一樣,擺出威風凜凜的姿態。
「對!報上名來!」西門寶娣跟著吆喝。雙人大盜?這名字好像不怎麼威風,但眼下也唯有勉強湊合著用了。下回出來打劫之前,一定得先想出個威風的名號來唬唬人才成!
「我姓胡,名土。」東方翼胡謅了個假名,取這個假名不僅是笑她們糊塗,更是譏諷自己的糊塗。倘若他能更謹慎小心點,不單槍匹馬地出門,多帶點人手,那麼中途遇見埋伏時便有人幫襯,也不至於受了內傷逃回,更不會被兩個狐假虎威的小女賊攔劫。
一步錯,步步錯!今日的事正好給了他最好的教訓,日後他的心思得更加縝密謹慎才行。
「胡土,大爺們今天心情好,所以饒了你一命!你這個人呢,倒也是挺爽快俐落的,因此大爺我不會太難為你,不過我瞧你身上的衣服挺值錢的,所以把你的衣袍都脫了吧!」嘖!可惜不是東方家的人,不過算了,老天爺好不容易送她個好獵物,她不能計較太多。何況,她回家去若騙大家說打劫了東方家的人,也沒人知道她說謊是不?只要跟寶娣事先套好,絕不會穿幫的。
西門元寶對他勾了勾手指,覷覦著他身上的華服。他的衣袍真不是普通的好,放眼整個西門家,可沒人穿得起這樣好質料的衣袍,他肯定很有錢!
「……」東方翼看了看天,又瞧了瞧地。很好,天地並未在瞬間倒轉,陰陽亦未易位,他的耳朵也沒有問題。那麼,就是他碰上的人有問題了。她明明是個姑娘家,居然敢大剌剌地要一個大男人褪下衣袍是世道變了嗎?……不,是西門家的人不長腦子!不僅是男人沒長腦,女人更沒長腦,而且絲毫不懂得何為矜持!
「元寶,妳真要脫他衣袍啊?」西門寶娣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偏又說不出是哪兒不對。
「不是我要脫,是要他自己脫。」西門元寶忘了要寶娣別說出她的名字,但此人既是外地人,理當會以為她姓元、名寶,絕不會知道她是西門元寶的,所以寶娣說出她的名字應無大礙才是。
「喔。」
元寶?就他所知,西門家的女兒有一個就叫元寶,若沒料錯,她應當正是那個西門元寶。
「喂!小子,你到底脫不脫?」西門元寶見他不動如山,不禁大喝。
「但是……元寶,妳為什麼要他脫衣袍呢?」西門寶娣還是串不起來,不懂元寶要這男人的衣袍做啥?元寶又不能穿啊!
「笨蛋!難道妳忘了,我哥他們常常在打劫後,會把對方的衣袍給脫了,然後將對方赤條條地綁在樹上嗎?所以我們也得讓他把衣袍脫了,然後將他赤條條地綁在樹上,再將他的衣袍拿去當了,換點銀子來花花。」西門元寶認定脫衣綁人為打劫必要的程序,絕不可有所更改。
「對耶,妳不提,我倒是忘了。」西門寶娣傻呼呼地點頭稱是。
聽著她們倆愚蠢的對話,東方翼的臉色瞬間鐵青。這丫頭當真要將他全身赤條條地綁在樹上?這對他而言簡直是最大的侮辱!他,東方翼,全身赤條條的狀態除了淨身沐浴外,便是和女人躺在床上共赴雲雨時,他絕對不可能讓這個不知死活的丫頭將他剝個精光、綁在樹上的!
「胡土,你到底脫是不脫?寶娣,妳瞧他扭扭捏捏的,像不像個娘兒們?」西門元寶嘲笑他,乾脆蹲到他面前替他動手。
「哈哈哈!是很像!」西門寶娣盡責地雙手插腰,哈哈大笑。
娘兒們?!東方翼因這三個冒犯到他的字而勃然大怒!西門元寶簡直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敢說他像個娘兒們?!他絕對要親手掐死她,以洗去今日她加諸在他身上的所有恥辱!
「是男人就乾脆點!」西門元寶瞧不起他扭捏的態度。她的三個哥哥及老爹脫衣袍向來很爽快,可不曾見他們有絲毫猶豫,但這男人一聽見要脫衣袍卻是一臉呆樣,教人不由得懷疑他和她一樣女扮男裝。
「離我遠一點!」東方翼將她擱在衣襟處的手打掉。目前,他暫時還沒有足夠的力氣掐死她,待他恢復了力氣,首先要做的事即是掐死她,而且絕不遲疑!
「不要!」西門元寶很乾脆地拒絕了他。她蹲在他面前,仔細地將他從頭到腳打量過一遍。
濃眉大眼,個頭看起來很高,肌理結實,不像是個文弱的書生……不過外表是會騙人的,明明看起來不像軟腳蝦,可光是小小地從馬背上摔下來竟就爬不起來,這不是軟腳蝦是啥?
西門元寶一望進他那雙桀驁不馴的雙眸後,竟深陷其間,無法自拔。他那雙深邃的黑眸像是會吸人般,緊緊地吸引住她的目光,讓她無法將視線自他身上移開,他的眼睛真的很好看。慢慢地,她發現好看的不僅只是他的眼睛,他的嘴巴也很誘人,雖然抿成一條線,不帶一絲微笑,不過她這個人很隨和的,不會東挑西揀,好看就是好看。更要命的是他的下巴,堅毅果決,狀似不輕易妥協,整個迷惑了她的眼。
西門家多的是一堆長相非常俊美的男人,她打小看到大,從不覺得父兄們有哪一點值得外頭的女人臉紅嬌笑的,但這一瞬間,她似乎可以瞭解那些女人見著父兄們的心情了,因為她正感覺到耳根子開始發燙啊!然而,她可不希望她會像只煮熟的蝦子般,傻呼呼地衝著他笑,所以她偽裝凶狠的表情瞪他,非得挑出他的缺點來不可。
當西門元寶盯著東方翼瞧時,東方翼也同樣盯著她看。兩人大眼瞪大眼,他赫然發現她的眼瞳好似天際最璀璨的星子,美麗晶燦。其實他早該料到她會有一雙美眸的,畢竟西門家向來出產腦袋空空的俊男美女。儘管此刻她的容貌讓布巾遮掩住了,卻依然不減她的光華靈動。
不過,人美歸美,就是說出來的話會讓人蹙緊雙眉,至於她的行為更是教人無法苟同。倘若她是他的妹妹,他絕對會把她關在房裡一年半載,讓她好生反省,看她往後還敢不敢半夜出門打劫路人,甚至大膽地放話說要剝掉男人的衣袍!
西門家究竟是怎麼教導他們的閨女?
「元寶,妳在做什麼?還不快把他的衣袍給脫了!」西門寶娣推了推元寶。
「別催我!我就要脫了!」西門元寶怕被寶娣發現她竟看男人看到呆掉,忙振作起精神。
「夠了!帶著妳的銀子回家去。」東方翼再次拍開西門元寶伸過來的毛手。
「老子都說了要把你剝光綁在樹上,你囉嗦個什麼勁兒?」手三番兩次被拍開,西門元寶也火了,猛地揪著他的衣襟怒吼。
「男女授受不親,回家去!」東方翼可不想真被她剝得乾乾淨淨,忙提醒她,她終究是個姑娘家,什麼事該做、什麼事又不該做,她該很清楚才是。
「什麼男女授受不親?」西門元寶不懂他在說什麼,家裡的人總是放任她和哥哥及族中的男性混在一塊兒,娘親也整日忙著張羅一家大小吃喝拉撒睡,所以她大字識不了幾個,哪會懂得他在說什麼?
「元寶,我看這小子八成是書讀得太多了。我爹說,有一些窮酸儒老愛說些大道理來教訓人,他一定就是我爹口中的窮酸儒!」西門寶娣同樣目不識丁。
「寶娣,妳說得對!真是太厲害了!」這個寶娣啊,難得有聰明的時候,是該好好稱讚她一番。
受到西門元寶的稱讚,寶娣笑呵呵,感到無比的光彩。
東方翼震驚地瞪著兩人,萬萬都想不到她們倆竟連最基本的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都不懂!家裡的妹妹和她們兩人比起來,根本就是大家閨秀的最佳典範!此刻他赫然明白,說再多道理全都是白搭,因為她們倆一個字也聽不懂,他得自求多福了。
他試著提氣,看能不能擺脫她們倆,不料運氣的結果是加重了身上的傷勢,他捂著胸口、喘著氣,忍受身上一波波不斷傳來的疼痛。
該死!他受的傷遠比想像中要來得嚴重,莫非他的一世英名真會毀在這兩個小丫頭手中?
西門寶娣再次推了推西門元寶,要她快些動手,也好快點結束今晚的打劫行動。她累了,想早點回家睡大覺。
西門元寶本想以蠻力將他的衣袍給剝個精光,但見他一臉不快,她不禁猶豫了。他看起來非常生氣,就好像她搶了哥哥的雞腿,哥哥生她的氣、追著她打的模樣。
唉!其實她不是個愛惹人生氣的人,但是她記得哥哥說過,盜亦有道,這就是說做強盜的出門打劫,所有該有的強盜步驟都要進行,絕不能有一絲馬虎,否則會壞了名聲。
她真的不想讓哥哥們瞧扁了,所以這衣袍是非脫不可的。況且,寶娣也正等著她行動,她怎能讓信任她的寶娣失望呢?
砰!
西門元寶無奈地歎了口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猛然使出右拳擊向他的心口。由於她的目的在於打劫,並非要他的命,是以只用了一分的力氣,便將他給擊昏倒地。
東方翼被打得猝不及防,當西門元寶的右拳狠狠擊向他的心口時,他腦海靈光乍現,約莫明白黑駒是怎麼被打倒的了……
「哇!元寶,妳幹麼打死他?」西門寶娣咋舌問。她們是出門打劫,不是出門殺人的,殺了人得挖洞埋屍,很麻煩的!
「放心,我只用了一分力,他死不了的。」表面上話說得有自信,可西門元寶仍怕真不小心將他給打死了,因此以手指探探他的鼻息,確定仍有呼吸,這才放下心。
「喔,但我還是不懂妳打昏他做啥?」西門寶娣愣愣地搔搔頭,看著元寶的動作。元寶的行動從頭到尾她是有看沒有懂,她發現她愈來愈難以理解元寶了。
「脫他的衣袍啊!」一確定他還活著後,西門元寶便快手快腳地剝除他的衣袍,在剝他的衣袍時,指尖感受到他溫熱的體溫,教她害羞地縮回手,但怕被寶娣發現異樣,忙又故作鎮定地解他的衣袍。
害羞?她西門元寶從小到大不曉得啥叫害羞,可今晚,她竟然因為剝這個男人的衣袍而感到害羞如果哥哥們知道,肯定會笑破肚皮的!
「他醒著時,妳不也可以脫嗎?」西門寶娣幫忙脫他的鞋。
「我喜歡把人打昏不成嗎?」笨寶娣!她就是不想讓他以發怒的眼眸直盯著她,像是不斷地在指責她做了不該做的事,所以才會將他打昏的嘛!
「算了,妳高興就好。」西門寶娣聳聳肩,不想繼續追問。總之她累了,盡快把這累人的活兒做完,就能快些回家去。
轉眼間,西門元寶已將他的外袍給除了下來。「咳!」
「怎麼了?」為何不繼續?西門寶娣詫異地看著她。
「這樣就夠了,畢竟我們不想害死他嘛!妳也看見了,他虛弱得就像只軟腳蝦,如果沒了裡衣,他恐怕會被凍死。今晚是咱們頭一回打劫,就好心地放他一條生路吧!」西門元寶覺得她全身發燙,就快著火了。
「好,他看起來是真的很軟弱。」西門寶娣唯元寶的命令是從,只要元寶覺得好就好,她不會有意見。
「是啊!對了,我們把他的馬也給帶走。」西門元寶快樂地牽起好不容易自劇痛中恢復、捨不得丟下主人的馬兒。馬兒不願意跟她離開,拚命嘶鳴地往後退,見狀,她揚起右拳在馬兒眼前揮舞。
「若不想吃拳頭,最好是乖乖聽我的話跟我走!」西門元寶惡狠狠地威脅。這肯定是匹好馬,值不少銀子呢!
可憐的馬兒驚懼於她的蠻力,縱然百般不願,也只能隨她離去。
寶娣快樂地捧著東方翼的衣袍,跟在她身邊哼著小曲兒。
「元寶,咱們今晚大豐收耶!」
「跟我出門,當然是大豐收啊!」
「元寶,妳說那個胡土躺在那兒,會不會被路過的野獸給吃了?」大半夜的,躺在泥地上似乎不大妥。
「……或許會吧。」西門元寶想了想,聳了聳肩。
「我們就這樣放著他不管嗎?」
「……不然,咱們拔些樹啊草的堆在他身上,這樣野獸就看不見他了。」西門元寶終究無法狠下心來見死不救,於是想出了個好法子。
「元寶,妳真是太聰明了!咱們這就馬上去拔樹、拔草!對了,妳力氣大,樹由妳拔!」西門寶娣對元寶是佩服得五體投地,也更加崇拜了。
「沒問題!我西門元寶可不是白長力氣,就算要我拔一棵百年老樹也不成問題!」對於力氣,西門元寶可是非常有自信的,她深信放眼百里之內,沒有人的力氣比得上她。
於是,兩人便很努力地把拔下的樹與草往他身上堆,不讓他被路過的野獸給叨走。
然而,她們壓根兒沒想到,不管她們往他身上堆了多少樹與草都沒用,因為野獸捕捉獵物是用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