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宰相之子薛景昊入宮,意圖對銀鏡公主不軌、當場遭人格殺的消息,震驚了皇宮上下。皇帝龍顏震怒,當下就要將皇后、右宰相處死,幸虧朝中大臣個個拚死求情,皇帝這才收回諭令。
最後,皇帝下令將皇后打入冷宮,同時摘除薛懷德右相之職,命令他在薛府靜候處分。
原本皇后只是一番美意,誰也沒想到會落得如此下場,她被打入冷宮的消息傳出後,頓時間皇宮裡人心惶惶,就怕一個不小心會惹禍上身……
「太子殿下到。」
午後,戒備森嚴的銀舞殿意外有客到訪,太子司徒炘特別帶了一些番邦進貢的水果,前來關心探視。
「太子哥哥。」司徒寧靜美顏含笑,十分開心他的來到。
雖然日前受到一些驚嚇,但司徒寧靜依然覺得父皇太過大驚小怪了,父皇以要她安心靜養為由,不准她出外走動,甚至還在銀舞殿外部署了重重守衛,連帶讓其他人來這裡探視的意願都沒有了。
整整好幾日在銀舞殿裡過著與外隔絕的日子,司徒炘的到訪讓司徒寧靜覺得格外開心。
「這是番邦進貢的水果,為兄特別送來讓你嘗嘗味道。」
司徒炘從侍從捧著的竹籃裡取出一顆圓形的紫色果子,體貼地剝了皮、餵入她的口中——
「酸酸甜甜的……這是什麼?」司徒寧靜驚奇不已。
「這種番邦的水果叫『葡萄』,你若是喜歡,我讓人多送一點過來。」司徒炘微笑,看來司徒寧靜精神不錯,應當已經不介意前幾日發生的意外了。
「謝謝太子哥哥。」司徒寧靜微笑道謝。
司徒炘見她喜歡,跟著又剝了好幾顆,一邊看著司徒寧靜吃水果,一邊聊著這幾天他在東宮接待番邦使者時所發生的有趣事情。
「……這世上真有綠色眼睛、紅色頭髮的人?如果我雙眼還看得見,那該有多好!」司徒寧靜聽了十分嚮往,忍不住輕輕歎了一口氣。
「小傻瓜,你的眼睛當然會好。」司徒炘笑著伸手揉揉她的頭,就像是小時候安慰她時的親匿舉動。「到時候為兄一定讓你看個過癮。」
「……」司徒寧靜不語。
太子從小就疼她,就算沒希望,他也會說一些安慰她的話。
不過說也奇怪,先前司徒寧靜確實不覺得雙眼失明有什麼大問題,但最近這幾日她總是反覆在想,若是自己一雙眼看得見,那麼她就能親眼看見救命恩人的模樣了。
她確定自己當時的感覺沒有錯,確實有一個人在她身邊。但那個人是誰?為什麼不出聲、也不表明身份?雖然父皇事後表明是宮廷的禁衛軍及時趕到,當場格殺了意圖不軌的薛景昊,她才幸運撿回一條命。
但是那人真是宮廷禁衛軍嗎?既是宮廷禁衛軍,為何不開口表明自己的身份?為何又神秘地消失了?
倘若自己的雙眼看得見,現在就不會有這些困擾了……
「寧靜?怎麼了?」司徒炘見她好半晌不說話,關心地問。
「救我的人,真是宮廷禁衛軍嗎?」司徒寧靜喃喃低語。「可是……那種感覺和平常接觸到的宮廷禁衛軍不像啊!」
「你說的是誰?」司徒炘安靜諦聽著。
關於數日前的意外,老實說他心中還存有很多疑點,正想找司徒寧靜仔細問清楚。
「父皇告訴我,是禁衛軍及時趕到救了我……」司徒寧靜對司徒炘向來信服,於是開口說出自己的疑慮。「可是我覺得那個人不像啊!」
「怎麼說?」司徒炘耐心地引導著。「當時的事情你還記得多少?你全部說給皇兄聽。」
「嗯,我記得……薛公子抓我抓得好疼,他嘴裡還一直嚷著一些話……」回想起當時的情景,司徒寧靜的身子忍不住微微發抖。「我當時腦中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但是突然之間,原本抓住我的薛公子就鬆開手了,跟著他人也不見了!」
「然後呢?」司徒炘不動聲色,語氣平靜地再問。
「雖然我眼睛看不見,但我感覺得到有一個人在我身邊。」司徒寧靜仔細回憶當時情景。「但是不管我怎麼問,怎麼找,就是找不到這個人!」
按照司徒寧靜的說法,那人應該是一個武功高手,才能以這種無聲無息、近乎是一劍斃命的方式奪走薛景昊的性命。
但他是誰?皇宮裡何時有這樣一位高手?他潛藏在皇宮裡究竟有什麼目的?和之前對寧靜下毒的事件是否有關係?
除了這個疑點外,父皇的態度也讓他覺得奇怪。
雖說父皇極度寵愛銀鏡公主,是整個皇宮上下都知道的事情,他將皇后打入冷宮、罷黜宰相這些也都是意料中之事,但薛景昊明明是死於一名神秘高手的劍下,為何父皇堅持、甚至對外宣稱那是宮廷禁衛軍所為?
依照父皇對寧靜的寵愛,宮廷裡多了這樣一位神秘、武功難瀾的高手,他應該會特別緊張才是,沒理由會對這疑點重重的事件草草帶過才是,莫非,這其中還牽扯到其他的秘密?
「太子哥哥,救我的那個人真是宮廷禁衛軍嗎?如果是,他叫什麼名字?我想見他。」司徒寧靜開口要求,只要有機會再和那人面對面,她一定認得出來。
「這件事有點難辦……」司徒炘苦笑。
不知道是皇帝下令封口,抑或是擔心節外生枝,整隊宮廷禁衛軍共同承擔了格殺薛景昊這件事,換句話說,沒有一個人承認是自己下的手。
明明不是他們做的,卻又得集體承擔這件事,此刻的禁衛軍可以說是啞巴吃黃蓮,有口說不出吧!
「為什麼?」司徒寧靜不明白。
「或許,是不想承擔右宰相的恨意吧!」司徒炘隨便掰了一個理由,知道司徒寧靜被保護得太好,身旁的人從來不讓她接觸到宮廷的黑暗面。
聽司徒炘提起了右宰相,司徒寧靜不由得又想起薛景昊近乎瘋狂的行為,她難過地垂下眼,語氣充滿了困惑與迷惘。
「為什麼會這樣?我根本不認識那個薛公子,但是他卻說他仰慕了我許久……還說他是皇后娘娘默許的駙馬!我真的不明白……」
「那個人已經瘋了,他說的話你別往心裡頭放。」司徒炘伸手輕輕攬住她的肩膀,安慰道:「想當我寶貝妹妹的駙馬,也得先看我這個太子肯不肯點頭哩!」
雖說薛景昊已經當場被格殺了,但司徒炘心裡還是有些疑問:曾經見過銀鏡公主美貌而陷入瘋狂迷戀的人不在少數,但薛景昊既然貴為右相之子,就算再怎麼大膽也不至於如此無知,居然想直接從宮裡挾持銀鏡公主離開,要說他膽大包天、還是瘋狂?總而言之,他的所作所為實在太不合理了。
「好了,看到你沒事,為兄這就放心了。」司徒炘溫柔一笑,起身打算離開。「改天再來看你,嗯?」
司徒炘噙在臉上的溫柔微笑,在離開銀舞殿後隨即消失,一張俊美的臉龐浮現若有所思的凝重。
整件事絕對沒有那麼單純,似乎有某種秘密在宮裡神秘地進行著,雖然他還不知道是什麼,但是為了保護司徒寧靜,自己得繼續調查下去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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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長兩短的敲門聲,打斷了端坐在書齋、正提筆寫字男子的注意力,他眉心微微一皺,放下手上的毛筆淡淡應了一句:「進來。」
一名二十多歲、模樣清瘦的男子垂著頭快步走近,靠在男子耳邊輕聲地說著事情。
「喔?你確定?」男子有趣地揚起一道眉毛。
「奴才聽得一清二楚。」垂著頭的人回答得十分肯定。
「很好,賀公公你做得很好,繼續打探消息,一聽到什麼風吹草動立刻來通知我,日後我絕對不會虧待你的。」
「是。」賀公公拱手道謝,和走進來的時候一樣,垂著頭快步離開了房間。
等了好一會,男子這才從木椅上緩緩站起,他緩步踏出房門,一路走到走廊最底端的房間,伸手敲了敲房門。
男子敲門後輕輕推開,目光移到盤腿坐在床上、閉目養神的中年男子身上,語氣恭敬地開口道:「朱師傅,弟子方才得到了消息,太子剛剛到太醫院走了一趟,最後一臉失望地離開了。」
被喚作朱師傅的中年男子睜開一雙炯炯虎目,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我先前交代你的事情,都辦妥當了?」
「是,弟子完全按照朱師傅的吩咐。」男子也顯得十分得意。「當初派去右相府對薛景昊下藥的人,現在同樣變成一具屍體,整座太醫院的人也都被我掌控在手上,沒有我的命令,從他們嘴裡是問不出什麼事情的,嘿嘿……太子就算想查,也查不出什麼名目的。」
「很好!雖說如此,但我們還是不能大意,太子是個很精明的人,若是掩飾得太過反而會引起他的懷疑。」朱師傅滿意地頷首,低頭沉思道:「薛景昊的屍體已經讓人送回薛府,就算太子想查,我想薛懷德那個老頭,也不會讓任何皇室之人觸碰他兒子的遺體,只要讓太子將注意力移轉到那個一劍刺死人的兇手,他就不會再追究薛景昊入宮瘋狂的行為是有人故意設計的。」
「朱師傅,您覺得一劍剌死薛景昊的高手是誰?」男子提出自己的疑問。「我倒是不知道皇宮裡藏有這樣一個高手。」
「不管他是誰,應該都和皇帝脫不了關係。」朱師傅說出自己的猜測,見男子一臉似懂非懂,他跟著解釋道:「皇帝個性多疑,倘若這個高手與他無關,那麼他的反應絕對比其他人還要激動,怎麼可能草草了結此案,甚至直接將責任扔給宮廷禁衛軍承擔呢?」
「多謝朱師傅指點,弟子明白了。」男子佩服地拱手。
「不過……我也想知道這個人究竟是誰,他隱藏在宮裡多久了?宮廷裡到處佈滿了我們的眼線,他卻能安然存在我們的眼皮底下,確實是個不能輕忽的人物。」朱師傅喃喃自語,語氣中有種錯失有用人才的遺憾。
「朱師傅,如果皇上的身邊隱藏著這樣一個高手,那我們的計畫還要繼續進行嗎?」男子再問。
「當然,宮裡越亂,我們的機會越大,現在的局勢對我們恰恰有利。」朱師傅露出淡淡微笑。「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只要我們捺住性子多放一點餌,總會將目標引出來的。」
「接下來要怎麼做?」男子聞言,臉上露出了興奮之情。
朱師傅緩步走到桌前,拿起筆在紙上迅速寫了幾句話,然後將紙張折好,放入信封,交給男子低聲吩咐道:「你將這封信送出去,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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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書房
「太子殿下,聖上現在可以見你了。」司徒炘在御書房外等了一刻左右,值班的內侍官這才傳來皇帝召見的旨意。
「有勞公公。」太子炘頷首致意,邁開大步往前走,正要推開御書房門時,碰巧裡頭的人準備離開,兩個人無意間打了一個照面,那人見到司徒炘的臉後隨即斂下眼,腳步加快迅速離去。
奇怪,這人的氣質與走路的方式既不像朝官,也不像宮裡辦事的太監,究竟是誰?剛剛雖然只是瞥了一眼,但他確定對方知道自己是誰,既然知道他是誰,又怎會不打招呼,只是快步離去?
「太子,你怎麼還愣在門口?有事覲見怎麼不快點進來?」皇帝一邊批示著奏章,一邊催促著。
「兒臣參見陛下。」
「免禮。」皇帝停下手上的筆,揮手示意太子平身。
「你來又有什麼特別的事情嗎?」皇帝好奇地問。
由於太子能力強,所以皇帝分配給東宮的事情不少,每隔一日司徒炘會與皇帝面會一次,報告處理政務的情況,但今天早上太子才來過,此刻再來就表示有額外的事情要談。
「兒臣確實有幾件事想跟父皇商量。」司徒炘語氣平靜地開口道:「方纔四皇子、十五、十六皇妹都到東宮來找兒臣了……」
「哼!這件事情沒得商量。」皇帝重重一哼。
這幾個皇子、皇女都是皇后所出,找上太子,自然就是想要太子幫忙求情、赦免皇后了。「倘若不是她背著朕自作主張,會出這樣的事嗎?朕只要一想到靜兒差點受害,就巴不得將那個姓薛的碎屍萬段!」
「薛景昊確實該死,可皇后娘娘縱然有錯,卻罪不至此。」司徒炘以公正的立場說出自己的看法。
他的母親在生下兩名皇子後因病去世,後宮不可一日無主,這才將一位妃子加封、成為現任皇后,她一共為皇帝生了一位皇子、兩位公主,她性情溫和、寬宏大量,將後宮治理得井然有序,是一名十分稱職的皇后。
「父皇,皇后娘娘和您一樣關心銀鏡公主,正是因為像關心親兒一樣關心著,所以才會以母親的立場為銀鏡擔憂啊!」司徒炘繼續勸說:「女兒雙眼失明,做母親的才會迫不及待地想為她安排一樁好婚事,希望有人能盡心照顧她,至少皇后娘娘的出發點是充滿善意的。」
「既然是出於善意,為何不向朕稟明,要這麼偷偷摸摸的進行?」皇帝依然不悅。
「父皇這陣子為了邊疆問題在頭痛,皇后娘娘自然不敢驚動父皇。」司徒炘拱手請求道:「請父皇念在兩名皇妹需要母親,皇后娘娘多年來治理後宮、養育皇兒的苦勞,赦免皇后娘娘這一次吧!」
見皇帝依然遲疑,司徒炘隨即換了一個說法。
「再說,除了皇后娘娘之外,在後宮裡還有誰更適合保護銀鏡公主嗎?」
司徒炘的話果然讓皇帝瞇起眼,專心地聽著。
「父皇對銀鏡公主的寵愛,其他皇子、皇女表面上雖然不在意,但心裡或多或少都會有些妒忌。」司徒炘以平靜的語氣分析後宮的利害關係。「父皇雖然疼愛銀鏡公主,卻不能時時陪伴在她身邊,若是皇后從此不在了,那麼日子久了,誰能時時刻刻關心銀鏡公主呢?」
「你說的有幾分道理,但若是朕赦免了皇后這次,以後若她再犯呢?」皇帝挑眉疑問,記起皇后不止一次提起,想為銀鏡公主找駙馬的事情。「朕明明說過,在銀鏡公主雙眼未恢復之前,絕不為她談婚事,皇后要是以後又故態復萌,又想多管閒事亂點鴛鴦譜呢?」
「經過這一次,我相信皇后娘娘絕對不會違背父皇的想法了。」司徒炘聽出皇帝語氣鬆動,面帶微笑地保證。「父皇若是不放心,就將這事情交給兒臣來辦,兒臣定會向皇后娘娘好好說明的。」
「罷了。」皇帝想了想,覺得司徒炘分析得不錯。「這件事情就交給你去辦,宣朕旨意,讓皇后離開冷宮吧!」
「多謝父皇。」司徒炘微笑道謝。
「除了為皇后求親,你還有什麼事嗎?」皇帝再問。
「兒臣剛才走了一趙銀舞殿,銀鏡公主看起來很好,也比前幾日精神多了。」司徒炘將話題轉到銀鏡公主身上,頓了好一會後,才開口道:「只是,她向兒臣問一個人。」
「什麼人?」皇帝緊張地問。
「從薛景昊手中救了她一命的禁衛軍士。」司徒炘轉達司徒寧靜的問題,漆黑的眼瞳不動聲色地注意著皇帝的反應。
「那你怎麼說?」皇帝追問。
「兒臣也不知道那人是誰,自然無法回答。」司徒炘坦白回答。「其實不只是銀鏡公主,就連兒臣也懷疑出手的那人並非宮廷禁衛軍。」
若是宮廷禁衛軍,下手時必然會顧慮到薛景昊手中挾持的銀鏡公主;若是宮廷禁衛軍,也會考慮到先制伏薛景昊,逮住他好讓皇帝裁決懲處,而不是一劍了結他的性命。
「……」皇帝雙眉緊蹙,陷入沉思。
「兒臣明白銀鏡公主個性單純善良,所以有些事情父皇會對她有所隱瞞。」司徒炘十分婉轉地開口。「但身為兒臣的我,對皇宮的安危也有一份責任,若是父皇允許,兒臣也想知道這人是誰。」
「皇宮裡禁衛軍這麼多,朕怎麼可能記住他們的名字?再者,當初為了皇宮安危,不管是甄選、訓練禁衛軍方面,朕都派人下了一番心血,武功、反應自然都在一般人之上。」皇帝微微沉吟說道:「……薛景昊雖然該死,但他怎麼說也是右宰相的獨子,朕不願意過分張揚,只希望盡快平息這件事,這對皇宮、對銀鏡公主來說才是最重要的。」
「原來如此,兒臣明白了。」皇帝含糊的說明,亦讓司徒炘聰明地不再多問。
「還有什麼事嗎?」皇帝伸手捏了捏眉心,臉上有一絲倦意。
「沒有,兒臣告退。」
「等等!」就在司徒炘轉身要離開御書房的時候,皇帝突然再次開口喊住他。
「父皇還有什麼吩咐?」司徒炘恭敬地問。
「邊疆的問題還會讓朕頭痛好一陣子,怕是不能常常到銀舞殿……」皇帝直接對他下達命令道:「朕就將銀鏡公主的安危全部都交給你了,絕對不能再發生薛景昊這樣的事情,明白嗎?」
「是。」司徒炘拱手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