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舞殿
不管閉上眼,抑或睜開眼,眼前儘是一片漆黑。
距離意外發生至今已經過了一個多月了。當她昏昏沉沉睜開眼,發現眼前儘是一片黑,她原以為是深夜,所以才看不到東西,正想開口喊人點上燈火,耳邊卻聽到許多人低低啜泣的聲音。
有人對她下了一種罕見的毒,一條命雖然暫時保住了,但毒素已侵入雙眼,讓她失去了光明。
「公主請恕老夫無能。」
「靜兒,你放心,父皇無論如何一定會找人醫好你的眼睛,一定會!」
太醫拚命叩頭求饒的聲音,父皇焦慮又痛心的嗓音,聽起來很近也似乎很遠,像真實也像夢境,或許,她只不過是做了一場惡夢,只要再醒來一次,應該就沒事了吧!
司徒寧靜疲倦地重新閉上雙眼,沉沉地睡去……
等到她再一次睜開雙眼,發現眼前依舊一片漆黑的時候,她才明白先前發生的事情不是夢,這輩子,她或許再也看不見了!
父皇和太醫,甚至是前來銀舞殿探望的每一個人,最擔心的莫過於她會因為這場意外而崩潰,甚至是情緒大變、判若兩人。
但說也奇怪,就在確定雙眼失明這件事不是夢,而是確實發生的事實後,她很快地接受了這項事實,遺憾、不習慣……有的,卻沒有悲傷、痛不欲生的感覺。
確實,一雙眼從此看不見,增添了許多過去不曾有的麻煩,但除此之外,她並沒有其他的感覺,比起她身邊的其他人,他們似乎更在意自己雙眼失明這件事。
叮叮噹噹。
鈴鐺清脆的聲音由遠而近,讓司徒寧靜知道有人正走進她的寢宮,不一會,鈴聲來到了附近,同時她也聞到一股濃烈的藥味。
「公主,請用藥。」貼身女官輕聲說著。
「先放著,我等會再喝。」司徒寧靜知道這藥只是太醫開來補氣調身子的,少喝一帖應該不礙事。
「公主,您若是不喝,奴婢就無法對太醫交代,屆時太醫稟告聖上,聖上一生氣著急了,又要遷怒一堆人啦!」女官如意從小就跟在司徒寧靜身邊,自然知道要怎麼對付善良美麗的公主。
「好吧!我喝。」司徒寧靜輕輕歎了一口氣。
她雙眼剛失明的時候,因為還不適應、容易受到驚嚇,有好幾次當女官餵藥、餵飯,或者是靠近想為她更衣的時候,她的反應都是嚇了一跳。
有一次她甚至將女官手上捧的藥給撞翻了,不巧那時聖上就在銀舞殿裡,心疼愛女的他立刻下令要重罰這些笨手笨腳的宮女,倘若不是司徒寧靜開口求情,只怕銀舞殿裡所有的宮女全都要被砍頭了。
父皇的憤怒讓她不安,為了不再讓無辜的宮女因為自己而受罰,司徒寧靜特別讓殿內的宮女在手腕和腳上繫上鈴鐺,多了點聲音,也解決了問題。
「宮裡的每個人,都希望公主的雙眼能早日恢復光明啊!」女官如意表情誠懇地開口,一邊細心地攪拌、吹涼碗裡的藥汁。「現在雖然還找不到法子,但我想天底下能人異士這麼多,將來一定有人能治好公主的眼睛,在那之前,公主當然應該先將身子調養好,不是嗎?」
如意一邊開口,一邊開始一湯匙、一湯匙地將藥汁餵入司徒寧靜的嘴裡,好不容易將整碗苦藥喂完了,才滿意地露出微笑。
如意放下空碗,跟著動手幫司徒寧靜取下頭冠,將她盤起的頭發放下,動作溫柔地以梳子慢慢梳開她黑瀑般的柔亮髮絲。
「如意,我和其他人是不是……不一樣?」司徒寧靜突然開口問道。
「嗄?」如意梳頭的動作一頓,隨即笑道:「公主您可是全皇朝最美麗、最受聖上寵愛的銀鏡公主,是這人世間獨一無二尊貴之人,自然和其他人不一樣。」
「不!我是說……」司徒寧靜沉默半晌,跟著才道:「不管是父皇、皇后、太子殿下,好像全都希望我為這件事傷心難過似的,就連我告訴他們,倘若太醫真的找不到治療的法子,我也只能接受終生失明的事實。這確實是我的真心話,但父皇他們卻覺得我只是在強忍悲痛,不想讓他們更難過罷了。」
「……」如意梳頭的動作一頓,眼裡閃過一絲不捨。
「我的真心話似乎讓他們更難受了。」司徒寧靜語氣中有著困惑。「這樣不是很奇怪嗎?」
「不!怎麼會奇怪呢!一點都不奇怪。」如意用力搖頭否認,不禁慶幸司徒寧靜現在雙眼失明,看不到她臉上的心虛和為難。
「是嗎?」
「聖上只是太心疼公主,所以才會這麼想的。」
「如意,如果今天是你雙眼失明,你會傷心難過嗎?」司徒寧靜再問。
或許是因為從小到大受到父皇寵愛,身旁始終有人細心照顧著,在處處有人呵護的情況下,她確實少有情緒波動的時候,但這次不同!雙眼失明對所有人來說都是一件痛苦、難以忍受的事情,他身旁的人似乎也認定了她必須有一些強烈的情緒反應才是,但仔細想想,自己真的一點特別的感覺都沒有,為什麼?
究竟是其他人太大驚小怪?或者……自己真的有不對勁的地方?心裡突然竄起的疑問她不知道能問誰,只好詢問從小跟在自己身邊的如意了。
「我……我能有什麼反應?應該和公主一樣吧!」如意急忙扯開話題。「別說這些無聊的事情了,公主您還在養病,別想太多了,現在您想要休息一下,或者我找人彈點樂曲為公主解悶?」
真是自己想太多了嗎?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如意的反應也很奇怪。
司徒寧靜垂下眼,悄悄地藏住了自己內心的困惑。
「難得今天天氣這麼好,我想到涼亭那裡坐一會。」司徒寧靜不想悶在房裡,決定去外面透透氣。
「是。」見司徒寧靜不再追問,如意這才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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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我想一個人在這裡坐一會,你先下去吧!」來到涼亭後,司徒寧靜語氣溫柔地開口。
「是。」如意知道她喜歡安靜,只是貼心地為司徒寧靜披上一件披風,這才欠身退下。
隨著鈴鐺清脆的聲響逐漸遠去,不一會,涼亭附近變得十分安靜,靜得她能清楚聽見秋風拂過自己髮梢的聲音,風兒吹皺湖面的聲音,還聽見了前頭湖畔正在嬉戲的水鳥鳴叫聲,這些過去自己從來沒有特別注意的細微聲響,此時此刻意外地讓她的心靈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平靜。
過去一個月片片斷斷的回憶,也開始慢慢湧進腦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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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誰敢對靜兒下此毒手?不管花多少時間,要付出多少代價,朕一定要逮到那傢伙!朕定要將犯人五馬分屍、凌遲處死!」
「兒臣遵命,兒臣一定會逮住這惡徒!」
「太醫!你究竟是不是大夫?為什麼靜兒昏睡了這麼久還不醒來?要是靜兒再無起色,我要你們太醫院的人全部陪葬!」
在意識昏昏沉沉的時候,她總是聽得見父皇傷心、憤怒的咆哮聲,她好想睜開眼睛,想說點什麼,但偏偏,她全身上下一點力氣都沒有,只能無助地躺在床上聽著關心她的人發出悲鳴。
「護國將軍求見?朕不是派他去駐守邊關了?他是什麼時候回朝的?」
「陛下……護國將軍此次回朝,是想向公主求親,這件事……臣妾原本還打算等陛下的壽辰過後再提的,只是沒想到婚事還沒提半句,銀鏡公主就出事了。」
「荒唐!他想娶靜兒?」
「陛下,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就算您再怎麼疼愛銀鏡公主,總有一天也得將她許配給人,其實,不只是護國將軍,還有右宰相之子、尚書的侄兒……他們都曾經和臣妾提過這件事,他們個個一表人才,不管銀鏡公主選了誰為駙馬,都會過得很幸福的。」
「現下妹妹還在養病,談婚事不是太荒謬了嗎?」
「叫他們滾回去、統統死了這條心!有什麼事情等靜兒痊癒了再說。」
「陛下,太醫說……銀鏡公主的一雙眼睛再也看不見了,是不是?」
「胡說!靜兒是朕的命,朕一定會想辦法找人治好靜兒的眼睛。」
「……護國將軍今天又到祥鳳殿求見,他說,就算銀鏡公主雙目失明,他依然願意娶她為妻。」
「朕不是說了,在靜兒沒有完全康復之前,朕不想和任何人討論這件事情!」
「臣妾知罪……只是,臣妾想提醒陛下,靜兒的眼睛若真治不好,請陛下定要為她尋覓一門好的婚事,像護國將軍對靜兒傾心至此,願意照顧她,如此人品當真十分難得……」
司徒寧靜想起當初躺在床上,所有人以為她睡得正熟的時候,她聽見了父皇與皇后耳語般的低喃,將一堆陌生的名字和自己連在一起……
「求親……」司徒寧靜喃喃自語。身為皇朝的公主,她明白皇親貴族的婚姻完完全全掌握在皇帝的手上,就算她是聖上最疼愛的女兒,父皇總有一天會將她許給另一個人。
這是身為一國公主永遠無法改變的命運,她也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事實上,早在一年多前,皇后就多次以玩笑試探的方式,想從她口中套出心中駙馬的模樣。
某位年輕有為的新進臣子、某位優秀大臣的兒子,抑或是和本身就具有皇朝血統的皇親貴族,其中必定有一位,將來會成為銀鏡公主的駙馬。
「你別害羞啊!女兒家長大了總有一天要嫁人的。」當她原封不動地將那些仰慕信件退回時,皇后曾經取笑過她。「別這麼快就拒絕他們,慢慢看、慢慢挑,說不定你未來的駙馬就在裡頭呢!」
「到時候請父皇和皇后娘娘決定就好。」司徒寧靜總是笑著說出同樣的答案,明顯地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
她現在想起來了,當皇后眉飛色舞地提起那些個青年才俊、王公貴族的時候,自己確實心情平靜,一點多餘的想法也沒有,就像是……當父皇、太醫以悲痛的語氣告訴她,她一雙眼睛再也看不見的時候一樣。
為什麼?明明都是和她息息相關的事情,為什麼自己一點感覺也沒有?連喜怒哀樂最基本的情緒波動都沒有,她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子嗎?
過去司徒寧靜從來不曾細想過這件事,直到意外發生後,她過於平靜的反應,反倒成為了皇宮裡的異類。
「心裡有委屈儘管說出來,大哥知道這件事傷得你很重,在我面前不用偽裝,就算你想在我懷裡大哭一場也可以。」
「雙眼看不見?那多可憐啊!就算是父皇最寵愛的公主那又怎麼樣?眼睛瞎了就等於是殘廢!你們看看!到現在還裝出什麼都不在意的樣子,我說她根本就是故意在父皇面前演戲,想故意博取父皇的同情!」
「靜兒……不介意我這麼喊你吧?我雖然不是你的親生母親,但怎麼說也是從小看著你長大的,你放心,你父皇說過一定會找人醫好你的眼睛,你儘管放寬心好好休息就是了。」
「……你們聽說了嗎?她從出事以來不曾掉過一滴眼淚,一次也沒抱怨過,這件事情是不是太奇怪了?你們說說,搜遍了整個皇宮都找不出兇手,會不會……這整件事都是一個滿懷心機的公主,自編自演想博取同情的戲碼?」
在銀舞殿修養的這一個月裡,有人關心,有人存疑,有人更是以幸災樂禍的心態看著這件事,更讓她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缺乏一般人的情緒這個問題。
「為什麼?」司徒寧靜喃喃自語。
她困惑地搖搖頭,自己從小到大都是這樣的人嗎?不!絕對不是!
那麼,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這樣的人?
司徒寧靜深吸一口氣,試著想靜下心整理思緒,努力回想著過往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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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
「你來這裡做什麼?」
「對啊!這裡不是女孩兒能來的地方!」
東宮的書齋裡,一群十幾歲的皇子趁著太子和保傅還沒到的時候,團團圍住了一名年約七歲、宛如最上等玉石精心雕刻出來的女孩兒。
「是父皇……讓我來這裡上課的。」司徒寧靜小小聲的回答。不明白平常對自己還算客氣的皇子哥哥們,為何今天突然變得好凶好凶。
「哼!我母后說的沒錯,你就只會裝可憐討父皇歡心。」其中一名皇子冷笑著開口,不客氣地伸手拉扯她的髮辮。
「就是嘛!本來就只有皇子們有資格來這裡上課,你一個女娃兒不去學刺繡,多背幾遍婦德,來這裡湊什麼熱鬧?」
「就是就是!我們來這裡讀書、學武藝,將來是要為父皇打天下、分憂解勞,你是女孩兒,對父皇一點用都沒有,快點出去!」
幾位皇子你一言我一語地起哄著,說什麼也要把司徒寧靜趕出書齋。
「……我不走!是父皇說我可以過來的,殿下哥哥也說我可以過來的,我要留下來。」司徒寧靜小臉漲紅,勇敢地挺直自己小小的身子。
「哼!你以為搬出父皇和太子殿下我們就會怕了嗎?」
司徒寧靜的回答惹惱了他們,其中一名皇子眼珠子一轉,瞬間想到了一個惡作劇。
「對了,十三皇弟,你還記得第一次入書齋的人,要通過什麼樣的考驗?」
「什麼考驗?」同樣七、八歲的十三皇子一頭霧水地問。
「就是膽量考驗啊!」八皇子偷偷瞪了遲鈍的十三皇子一眼,以一種得意洋洋的語氣說道:「舉凡想來東宮書齋一起唸書的皇子們都要經過這項考驗,通過的人才能留下來和我們一起唸書。」
司徒寧靜困惑地抬起眼。
測驗?怎麼自己從來沒聽殿下哥哥說過這件事?
「對!書齋外的樹上有一個鳥巢,裡頭放著一枝筆,每個想進書齋唸書的人,都得爬上樹把那枝筆拿回來,才有資格加入我們。」八皇子開口,伸手指著書齋外一棵大樹。「寧靜妹妹,別說哥哥們不給你機會,如果你和其他人一樣爬上樹,從鳥巢裡頭拿出那枝筆,我們無話可說,就讓你留下來,但如果你做不到,你就得認輸回宮,永遠不准再到這裡來,怎麼樣?」
爬樹?取下鳥巢裡的筆?司徒寧靜一張小臉變得慘白無比。
「快點決定,沒時間讓你考慮了,要不要接受我們的考驗就一句話!」八皇子大聲催促。一旦太子和保傅們回來了,一切都沒得玩了。
「哈哈!女娃兒真是沒用!看她都嚇傻了!」
「膽小鬼!如果不敢接受挑戰就快點滾回自己的地方!」
一群人笑得十分猖狂惡劣,算準了司徒寧靜從小被人捧在掌心裡疼愛著,連要她拿個重物都不可能,更別說是爬樹了!
「好!我去。」嬌軟的嗓音,在一群皇子的轟笑聲中顯得十分突兀。
「什麼?!你真要接受考驗?」八皇子是第一個回神的,他瞪圓雙眼,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既然你們說這是每個進書齋的人都要接受的考驗,那麼我也可以。」司徒寧靜美麗的小臉看起來十分認真。
「喂!八皇兄,這個玩笑會不會開得太過分了?」一旁的皇子有些遲疑。
口頭上欺負司徒寧靜是一回事,若是真闖了禍,惹父皇發怒那可糟了!
「嘿!怎麼會呢!果然是父皇最疼愛的公主,連膽子都比其他人大!或許她真能通過測驗呢!」八皇子怒極反笑,對著司徒寧靜笑道:「請啊!寧靜妹妹。」
「加油!往上爬!」
「鳥巢還在上頭,爬快一點!」
十五歲的年輕太子人還沒到書齋,就聽見庭院那裡吵吵鬧鬧的,他聞聲抬頭,有些不悅地蹙起兩道劍眉。
「真是不像話。」司徒炘邊搖頭邊歎息。自己今天不過來得晚了些,這些皇弟們就造反了,不在書齋裡溫習功課,全都跑到外頭玩耍了。「保傅,這是你第一次進宮,就讓你看笑話了。」
司徒炘口中喊的保傅,是一名年齡和他差不多的俊美少年,他一身白衣,氣宇不凡,那氣質和司徒炘與生俱來的皇家貴氣不同,但相比之下卻絲毫不遜色。
「哪裡,他們雖然貴為皇子,但怎麼說也是孩子,在他們這年齡總是特別貪玩的。」白衣少年淡淡一笑,絲毫不以為意。
「胡鬧!你們在那裡幹什麼?」走近後,司徒炘突然一聲怒喝。
司徒炘這麼一聲怒吼,不但讓樹下看熱鬧的皇子們嚇得臉色發白,更讓渾身發抖、只能緊緊攀住樹幹的司徒寧靜嚇得鬆開手,小小的身子就像是突然失去翅膀的鳥兒般快速墜落——
「啊!」司徒寧靜大叫一聲,嚇得緊緊閉上了雙眼。
「小心!」司徒炘身旁的白衣少年輕喊一聲,白色的身影一閃,人已經飛到大樹前,雙手一伸,即時接住了從樹上落下的司徒寧靜。
「寧靜!」司徒炘這才猛然發現那人是司徒寧靜,一張臉也嚇白了,他驚魂未定地轉頭,看到了一群心虛的皇弟。
「好啊!你們幾個幹的好事。」司徒炘冷哼一聲,惡狠狠地瞪了每個人一眼,低斥道:「都給我滾,等會再找你們一個個算帳!」
闖禍的皇子們一哄而散,司徒炘大步走到白衣少年的身邊,十分關心司徒寧靜的狀況。「寧靜?寧靜你還好吧?」
司徒炘彎下身,伸手緊緊握住司徒寧靜冰冷的小手,神情十分緊張。
「小姑娘沒有摔著,她應該只是嚇壞了。」白衣少年細心地為司徒寧靜檢查一番,轉頭要司徒炘放心。
「是嗎?那就好。」司徒炘這才鬆了一口氣,伸手輕拍司徒寧靜的臉頰,溫柔地喚道:「寧靜,你睜開眼睛,大哥在這裡,沒有人會欺負你的。」
司徒寧靜又長又捲的眼睫輕輕顫了顫,而後緩緩睜開了雙眼。
一雙比星辰更閃耀、比湖水更澄澈的眼瞳先是停在司徒炘的臉上半晌,然後移到了站在他身旁的白衣少年身上。
白衣少年身子一震,顯得十分震撼,顯然沒想到自己救下的小女孩,居然擁有如此美麗的一雙眼睛。在這之前,他從沒想過,人世間有如此美麗、如此溫柔的一雙眼睛。
相對於白衣少年的驚艷,司徒寧靜也睜著一雙好奇的眼凝視著眼前的陌生人,白衣少年氣質偏冷,一雙黑瞳似兩口冷泉,清明而深幽,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優雅從容的氣質。
「寧靜,這位是……」司徒炘笑著,然後開口向司徒寧靜介紹自己特別延攬入宮的新保傅——
突然,幼時的記憶驟然停止了——
她只記得那名俊美的白衣少年救了她,然後呢?為什麼後面的記憶就完全消失了?
他到底叫什麼名字?他為什麼跟在太子殿下的身邊?後來他們又說了些什麼?為什麼自己什麼都記不住了呢?
「不可能想不起來!不可能的!」自己摔下樹的記憶明明是如此清晰,為什麼她……後半段的事情卻完全想不起來?
不行!既然是自己印象深刻的事情,不可能會忘記的!她一定得弄清楚才行!
司徒寧靜立刻起身,打算開口喊如意,沒想到起身時力道太猛,一個不小心就撞到了前面的石桌,她只感到腰際傳來一股刺痛,還來不及喊疼,下一秒,她就發現到自己被一股力道輕輕托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