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小姐,您要上哪去啊?」
雙冬在後頭驚喊了起來,急忙排開眾人一路追來。
「別跟來,我有要事得去辦,跟娘說一聲,我把事情辦完就會回府!」她頭也不回的匆匆丟下一句。
「小姐,您不能自個兒一個人走啊!小姐──」任憑雙冬在後頭喊破喉嚨,還是喚不回主子。
絮兒擠出人潮,越過大街,一路往最熱鬧的城東疾奔而去,長長的街像是永遠也跑不完,一雙向來嬌生慣養的腿,在此刻卻強韌得連她自己都感到吃驚。
來到大街盡處,「掬月樓」三個大字總算躍入眼簾,她加快腳步奔到酒樓前,卻發現平時酒客絡繹不絕的掬月樓竟然大門深鎖。
「來人哪,快開門!」她的用力拍門。
不一會兒,門被打開一條小縫,一雙湊在縫裡的眼睛遞出話來。
「抱歉,客倌,晚上我們有大宴,今兒個不做生──柳小姐?您怎麼來啦?」門縫裡的眼突然大睜,刷的一聲大門立刻開了。
門後笑開嘴的是掬月樓跑堂的夥計,一見著她宛如見著多年好友似的,熱絡迎上來招呼。
「阿福,好久不見了。」她匆匆打著招呼。
「柳小姐,您怎麼那麼久沒來了?」跑堂夥計笑嘻嘻的問。
「阿福,招善人呢?」她邊跑邊問。
「喔──在灶房裡忙著呢!」夥計愣了下,手指往裡頭一指。
「謝啦!」擺擺手,人已經一溜煙似的消失在大門邊。
衝進灶房裡,她一把抓住正站在熱騰騰大鍋前的胖傢伙,火燒屁股似的劈頭就喊道:「招善,你一定要幫幫我!」
招善是她第一個在府外交到的朋友,還是掬月樓裡頗有名氣的廚子,雖然人胖了些,但個性溫和熱心得很,每回她有機會出府一定會到這兒來找招善聊聊、嘗嘗他拿手的點心。
一頭一臉汗的大塊頭吃驚地回過頭來:「絮兒,是你啊,怎麼回事?」
「招善,事情不好了,你聽我說──」
絮兒立刻一五一十的將事情說給他聽。
聽她說完事情始末,招善緊糾的眉頭,簡直比鍋裡頭正冒著白煙的玲瓏湯包皮還皺。
「你一定要幫幫我!」絮兒哭喪著臉道。
「沒問題,但要我怎麼個幫法?」招善搔著腦袋問,沾著白麵粉的手把頭髮耙成一片白茫茫。
絮兒朝他勾勾手指頭,緊接著狐疑的胖腦袋慢吞吞的湊過來一探究竟。
「我是打算……」絮兒湊在招善耳邊說起一番天衣無縫的計畫,卻見招善的臉色越來越僵、越來越難看。
「……總之,我的計畫就是這樣!」絮兒得意的抬起頭,等著招善讚美她的冰雪聰明。
「你不是開玩笑的吧?」瞪著她許久,招善恐懼的問。
這不是幫忙,是陷害。
「我認真得很。」絮兒生氣地噘起小嘴。
「絮兒,這事兒你得再琢磨琢磨啊!」向來熱心爽快的招善竟然面露難色。
「招善,難道你不肯幫我?」
「絮兒,不是我不幫,而是今晚的客人可是咱們平濟城的縣令大老爺,可萬萬得罪不起啊!」招善無奈的猛搖頭。
「招善,求求你!」絮兒雙手合十哀求道。
「這──」跟絮兒的交情非比尋常,招善心下有了幾分猶豫。
「我一輩子的幸福全靠你了!」小女人眼睛含淚、一派的楚楚可憐。「如果連你都不肯幫我,那我只好在孫芷蘭的茶水裡下砒霜了!」她突然握起了小拳頭。
「丫頭,殺人可是要償命的。」招善懶懶掃她一眼。
事實上,沒人比他更清楚柳絮兒天生有勇無膽,連一隻螞蟻都不敢捏死,每回看他殺雞宰羊總是哭得稀哩嘩啦,怎麼可能做得出害人的事來?
看來,她當真被逼到失去理智了。
招善的胖手用力抓著白麵粉頭,想來想去,保住一口飯跟朋友間的義氣相比實在微不足道,要是他今天不幫這個忙,良心怎麼過得去?
「好吧,我幫!」招善豁出去似的,決定為朋友兩肋插刀。
一句話,教絮兒眼淚叮叮咚咚像珍珠似的掉不停。
「招善,你真是我的好哥兒們!」絮兒只差沒抱住他的大腿含淚跪謝。
「甭客氣,朋友可不是當假的!」招善豪氣地拍著胸脯,殊不知他為朋友在兩肋上插的可不止一把刀,而是好多把!
入夜掌燈時分,掬月樓今晚顯得格外熱鬧,一頂頂氣派的軟轎送來絡繹不絕的賓客。
陶月樓內,縣太爺的貼身侍衛分佈在廳內、廳外,數十名腰繫配刀的衙役更在大門外一字排開,凜人的氣勢讓一般百姓不敢越雷池一步。
氣派寬敞的漱月廳裡,席開七、八桌,賓客全是平濟城裡的巨賈名流,他們全是應縣太爺之邀前來,見證這樁門當戶對的聯姻。
今晚的掬月樓只做縣太爺一人的生意,但這晚的生意對掬月樓來說,可是無上的光榮,無論是來客的僕轎安排,還是宴客廳、菜色到使喚跑腿的丫頭,無一不準備得妥妥當當。
酉時不到,賓客幾乎都已到齊入座,每個人都給足了縣太爺面子。
在筵席中央的主桌坐了縣太爺、縣太爺夫人、孫芷蘭以及上官甫,原本為上官老爺與夫人留下的位置則是空著。
桌上一支燃著腕臂般粗的蠟燭,讓廳內光亮有如白晝,也映出上官甫冷靜無波的側臉,像是早就料到他爹絕不會出現。
為了圓場,上官甫托詞他爹身體微恙,他娘則是隨侍在側不克前來,縣太爺倒也不放在心上,畢竟讓這些在城裡舉足輕重的人物知道女兒委身的對象最重要。
「賢婿,來,我敬你一杯!」今晚心情大好的縣太爺,舉起酒杯邀酒道。
「大人,不敢,應該由卑職敬您一杯。」上官甫不卑不亢,從容舉起酒杯。
「你怎麼還這麼見外,你跟蘭兒馬上就要成親了,應該改口叫聲爹啦!」
「可不是嗎?」一旁的縣令夫人瞅了眼上官甫,也是一臉滿意。
「爹、娘!」
上官甫還沒來得及反應,一旁孫芷蘭已是羞得滿臉通紅,嬌聲發出抗議。
「瞧這丫頭,就快當新嫁娘了還怕什麼羞?」
孫芷蘭垂著緋紅臉蛋兒,偷偷瞧了眼身旁英挺偉岸的上官甫,幸福甜蜜之情溢於言表。
「諸位!」突然間,縣太爺端著酒杯站起身來。「謝謝諸位大駕光臨今晚的筵席,平時本官全仰仗各位的幫忙與照顧,相信諸位也都知道,本官膝下就只有蘭兒這麼個女兒,雖然萬般不捨,但女兒大了終得許個好人家……」
才說到這兒,一旁的縣太爺夫人已經開始拭起淚來了。
「幸而老天待孫某不薄,賜給我這麼一個超群不凡的得力助手,於公,是我府衙裡的刑名師爺,於私,現在則是小女蘭兒未來的夫婿──」
話還沒說完,四周已經響起一陣如雷的掌聲。
「藉此機會,我宣佈小女蘭兒與上官師爺將在下個月成親。」縣太爺端起酒杯接著道:「本官僅以這杯酒表達對大家的謝意,下個月小女的大喜之日,請各位務必要前來喝杯喜酒。」
「大人,恭喜、恭喜!」
「大人,恭喜了,真是天作之合啊!」
頓時杯觥交錯,一聲聲的恭喜聲不絕於耳,更星讓縣太爺夫婦笑得合不攏嘴。
自始至終,端坐一旁的上官甫始終未發一語,唇角只掛著一抹客氣有禮卻近乎無心的笑。
桌上擱了幾盤小點心跟果物,其中一隻碟上裝著幾顆碩大的蘋果,那樣的鮮嫩殷紅竟扎得眼睛有些發痛,上官甫別過頭,避免被勾起有關那張蘋果臉蛋的記憶。
可不經意一抬頭,突然間一抹熟悉的身影閃過眼角,他震驚望著俐落身影消失的方向,無法置信自己所看到的──
「賢婿──賢婿?」
一連串的叫喚,才總算拉回上官甫的神智。
「大人。」他迅速垂下眼,巧妙掩飾被打亂的情緒。
不,她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裡,他肯定是看錯了──他深吸了口氣鎮定情緒,情緒轉換間絲毫不動聲色。
「在想些什麼?上菜了,蘭兒替你夾了塊肘子哪!」一旁的縣太爺忙不迭提醒他,就怕寶貝女兒的一番心意被忽略。
「謝謝孫小姐。」上官甫瞧見碗裡的菜,客氣道謝。
「我說你真是,怎麼還叫孫小姐,該改口叫蘭兒啦!」一旁的縣太爺夫人含笑輕斥道。
「蘭兒,謝謝。」雖然改了口,卻仍難掩拘謹。
「不必客氣。」孫芷蘭含羞一笑,筷子有一下沒一下撥弄碗裡的飯。
桌前的小點心跟蘋果已經被撤走了,送上了一盤冰糖肘子,在燭光下閃著令人垂涎欲滴的色澤。
冰糖肘子色澤紅亮、酥軟入味,且鹹甜適口、濃而不膩,教一干賓客們讚不絕口,有了佳餚怎能少了美酒,一道菜還沒吃完,酒壺就已經空了。
「夥計,再送些酒上來。」縣太爺揚聲喊著。
「是,大人,馬上就來」」跑堂夥計連忙轉身進灶房張羅。
不一會兒,幾名丫鬟端著幾壺酒上來了。
「大人,酒來了!」
眼睛或許會騙人,但此刻從身後響起的熟悉聲音,卻騙不了上官甫的耳朵。
他震驚而不信的轉頭,看著那張永遠也不會錯認的臉蛋,正端著一臉燦盈盈的笑容,朝這裡走來。
「絮──」上官甫差點脫口而出,但身旁孫芷蘭好奇投來的目光阻止了他。
「大人,酒來了!」穿著一襲碎花棉布衣裳,絮兒的笑臉顯得溫順慇勤,但唯有上官甫知道,那張純真無害的笑臉下,隱藏著足以翻天覆地的危機。
這丫頭在搞什麼鬼?
上官甫的眼皮不聽使喚的狂跳起來,更讓他有種不祥的預感。
「我來給各位貴客斟酒。」絮兒慇勤的替每個人將面前的杯子都添滿。
「這是什麼酒,真香。」縣太爺低頭嗅了嗅,驚奇高呼。
「回大人,這叫『文君酒』。」絮兒笑瞇瞇的回答。
「文君酒?好別緻的名字。」縣太爺的鼻子湊在杯緣聞了又聞。
「是啊,為什麼叫文君酒呢,可有典故?」孫芷蘭用嬌柔動聽的聲音開口問。
「孫小姐果然聰穎,這文君酒之由來乃是漢朝有個才女名叫卓文君,不顧一切與窮書生司馬相如私奔,誰知道這司馬相如後來飛黃騰達,竟想納妾拋棄卓文君,因而有酒匠特地釀出了這文君酒,好忠告世人切莫喜新厭舊、三心二意。」一張能言善道的小嘴說著,一雙靈活的眼還有意無意朝上官甫身上溜著。
聽完這段淒美故事,在場的人無不唏噓輕歎,唯有上官甫一張俊臉難看到了極點。
「這司馬相如真是不應該,怎能對這麼個有情女子始亂終棄?!」孫芷蘭蛾眉輕顰,輕聲責備。
「這負心漢忒是可惡,就算打上一百大板還嫌少。」縣太爺忿忿的說。
「這種薄情郎啊──」縣令夫人唾棄的搖搖頭。
頓時,眾人邊喝著文君酒,邊同仇敵愾罵起薄情郎。
坐在椅子上的上官甫僵著一張臉,解釋也不是,只能默默忍受你一言、我一句的撻伐。
「諸位貴客請慢用。」絮兒殷切有禮的福了個身,邁著輕快的腳步回灶房。
「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今日鬥酒會,明旦溝水頭。躞蹀御溝上,溝水東西流……淒淒復淒淒,嫁娶不須啼。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邊走,文君的「白頭吟」從絮兒的小嘴裡輕聲冒了出來,頓時,上官甫的臉色簡直難看到了極點。
「看不出來這丫鬟還頗有文采。」一旁不知情的縣太爺讚賞的不住點頭。
上官甫僵硬著張俊臉,雖沒開口但心裡清楚知道,柳絮兒視書如仇,這回出現恐怕是有備而來。
不一會兒,那個令上官甫如坐針氈的身影,又宛如小鳥般輕盈飛了出來,手裡還端著一盤菜。
「諸位貴客,這道菜叫做『爆目魚花』,請各位貴客品嚐。」
「爆目魚花?」
頓時,幾顆腦袋全擠在還遮著蓋的菜餚前,想一探究竟什麼叫做爆目魚花。
看到眾人殷切的期待,絮兒爽快的伸手將蓋子一揭,幾雙好奇的眼與盤子裡一堆爆目圓睜的眼珠子對個正著,幾人赫然一驚往後彈退。
「這──這是什麼東西啊?」別說是孫芷蘭嚇得伸手遮眼不敢多看,就連縣太爺也是連番吞著唾沫鎮定情緒。
一旁的上官甫大拳一握,阻止自己出聲阻止絮兒的胡鬧,沒人比他更清楚這丫頭的脾氣,想做的事非要蠻幹到底不可。
小不忍則亂大謀,上官甫只能用力深呼吸,忍耐猛掐著自己大腿壓抑下來。
「我剛剛不是說了嗎?眼睛啊!」絮兒一派天真又俏皮的笑著,端起那盤魚眼鉅細靡遺的講解著。「這魚眼啊得趁著魚還活著用手指挖出來,這樣才能維持它的圓潤飽滿,然後再把筋絲一根根剝掉,用滾燙熱油淋一下,才能讓魚眼爆出這麼漂亮的花樣!」
她活靈活現的比劃著,一不小心,手一歪幾顆魚眼竟然滾了出來,不偏不倚正好滾到孫芷蘭身上。
她尖叫一聲連忙跳起來,眼珠子一彈,咚哆咚一路滾得老遠,孫芷蘭瞪大眼瞧著,渾身抖得有如秋風中的落葉,一副快昏倒的模樣。
「夠了、夠了!」縣太爺捂著嘴,趕緊揚手阻止她繼續說下去,一旁的縣令夫人則是臉色慘白的緊抱著女兒。
「掬月樓的菜遠近馳名。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縣太爺狠狠嚥了口唾沫,心驚膽跳的擠出一句場面話。
自始至終,那盤爆目魚花都沒人敢舉筷去夾──
好不容易見絮兒又轉身回廚房去端菜,幾人總算是鬆了口氣,等絮兒再度端來一盤像是紅椒爆肉的菜,幾人緊繃的神經總算放鬆不少。
一旁幾名使喚丫頭也跟著替其他桌的貴客上了菜。
「這是什麼菜?」縣太爺小心翼翼的問,謹慎的不敢擅自舉筷。
「三吱兒。」
「好新鮮的菜名。」縣太爺的眉頭、嘴角漸漸鬆了,不由分說的舉筷就夾起一塊肉,放進嘴裡仔細品嚐。
「爹,怎麼樣?」一旁的孫芷蘭小心翼翼探問,說什麼也不敢再動筷。
「這味道──」越嚼,縣太爺的眉頭皺得越緊。
「怎麼樣?」絮兒在一旁忍著爆笑出聲的衝動,佯裝慇勤問。
「這肉怎麼有股腥怪味?這是什麼肉?」縣太爺的嘴咂個不停。
「大人,這是老鼠肉,可是陝西的著名山產哪。」
「老鼠肉?」霎時,所有人正要嚥下的肉全噎在喉嚨。
「冬天時節這些老鼠吃得多,抓到的可是個個碩大肥美──」絮兒的聲音又大又響亮。
驀地,偌大的漱月廳裡傳來此起彼落的嘔吐聲,另一半的人則是死命朝門外衝去,妤搶第一個上茅房拉掉肚裡的鼠肉。
原本輕鬆融洽的筵席,頓時成了人間煉獄,乾嘔、呻吟不絕於耳,簡直叫人不忍卒睹。
孫芷蘭看到眼前這般慘狀,不禁慶幸這盤可怕的鼠肉自己沒有沾到半口。
環視週遭一眼,目光最後落在眼前桌上的一隻覆著蓋的銀盆上,這隻銀盆是何時拿來的?她明明記得剛剛沒有這樣東西啊?
她好奇四處張望一眼,很自然的伸手將蓋子掀開──
一掀蓋,一隻全身佈滿疙瘩的醜陋癩蝦蟆正鼓著兩腮,一雙凸眼珠正瞪著眼前的嬌弱臉蛋。
「啊──」孫芷蘭扯開喉,發出淒厲的尖叫。
被驚動的癩蝦蟆倉皇亂跳,這一跳竟跳到了孫芷蘭的臉上,圓鼓鼓的肚皮牢牢巴住她的臉不放。
「救命──救命!」她驚慌失措的跳起拚命想甩開臉上的癩蝦蟆,一不小心把桌上的酒壺打翻了、那盤鼠肉飛了出去,而整盤的眼珠子四處亂滾──
頓時,夾雜著驚喊、尖叫的廳裡又是一陣雞飛狗跳。
濕答答的癩蝦蟆巴在臉上,教孫芷蘭嚇出一身雞皮疙瘩,她看不見亟欲上前幫忙的上官甫,只是一個勁拚命往後退,一不小心整個人就這麼摔個四腳朝天。
向來總是那樣嬌貴優雅的孫芷蘭,此刻卻狼狽的躺在地上,身上沾滿了酒液、菜汁,頭髮也被自己抓亂了,奈何癩蝦蟆還是牢牢巴在她臉上,甩也甩不走。
「蘭兒,蘭兒──」
縣太爺夫婦倆好不容易從翻天覆地的嘔吐中平息,就看到女兒臉上正巴著只駭人的癩蝦蟆,跌跌撞撞連忙趕來。
孫芷蘭失控的哭叫聲、縣太爺夫婦焦急的呼喊聲,此起彼落的嘔吐聲──好個熱鬧的末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