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塞萊斯蒂娜-普賴斯,"她補充道,然後打住。她想看看傑裡最後是否告訴教授關於她的事。可康托沒有反應。她的名字聽上去隱隱約約好像聽見過,可現在他心裡有更加重要的事。"我是——"她遲疑了一會,然後繼續說,"是與傑裡住在一所房子裡的。"
"不知道你是否能夠幫我個忙。"康托對他學生的私生活置之不理。"我有急事要找傑裡。你有他的電話嗎?據說他祖父在南卡羅萊納州心臟病發了。"
"據說?"塞萊斯蒂娜的注意力集中在這個詞上。星期五晚上,她從實驗室回來,看見傑裡留下的一瓶玫瑰花和一封信。當時,她也用了這個詞。那是他送給她的第二束花。這次信封裡面吝嗇的話語與第一次大相逕庭。裡面是一張有鄉村風味的生日卡片,上面畫著一條船,遠處岸邊有一個人。卡片上印著:"抱歉,我誤了船。生日快樂。"這句話的下面,有幾句手寫的句子:
我祖父心臟病發了(輕微的!)我要到南卡羅來納州去幾天。你可以打電話給我,號碼:(803)555-7182。抱歉,我不能與你們一起去芝加哥了。以後再補吧。愛你的,傑裡。
"看這張掃興的卡片,"塞萊斯蒂娜曾經抱怨說。"既然心臟病很輕,他為什麼不能等到星期天再去?他可以從芝加哥乘飛機去。我都不知道他還有祖父。"
"塞莉,人人都有祖父。"莉亞站在她身後看卡片。"可憐的傑裡。塞莉,不要擔心,我們自己慶祝。我不會讓任何人破壞我們化學家的生日的。"
最後,她們度過了一段值得記憶的時光:希臘侍者跳舞;克羅諾斯四重奏演出了一場很溫馨婉約的現代維也納音樂晚會——勳伯格、韋伯和貝爾格的作品;塞萊斯蒂娜還有一個意外的收穫,一個令她無比驚訝的發現。音樂會在一個帶包廂的大廳裡舉行。她們兩位坐在那裡。莉亞考慮得很周到。她甚至買了一架觀劇望遠鏡。通過望遠鏡,她們可以一清二楚地仔細觀看音樂家。莉亞沒有忘記塞萊斯蒂娜關於這個四重奏小組以著裝前衛出名的故事,至少在塞萊斯蒂娜與格雷厄姆-勒夫金一起去聽過的一些音樂會上是這樣的。
"把望遠鏡給我,"等到幕間休息,燈光亮起來的時候,塞萊斯蒂娜說。"我喜歡看人。"她用望遠鏡緩慢地掃視觀眾。忽然,她停住了。"真不敢相信,"她的聲音很輕,莉亞沒有聽見。"是葆拉。"
看見葆拉她並不覺得驚奇。畢竟,塞萊斯蒂娜知道她的姨媽愛好音樂。第一次聽克羅諾斯音樂會的時候,當四重奏的大提琴手瓊-傑雷諾德(JoanJeanrenaud)出現在舞台上時,她還曾對勒夫金提起過這事。使她感到驚訝的是葆拉的同伴——康托教授。她本人雖然從來沒有與他有過交往,但她與傑裡一起去聽過他的講演,見過他。
現在,兩天之後,她居然真的與康托通話了。誰會想到他過著雙重生活?傑裡怎麼樣呢?他到南卡羅來納去,走得實在太突然了。
"是的,"她告訴康托說:"他祖父心臟病發了。他告訴我說是輕微發作,我給你他的電話號碼。"
我希望你祖父的心臟病好點了。"康托沒給對方有留下回答的餘地;他並不是在提問。"傑裡,克勞斯讓他的一位博士後重複你的實驗。他們遇到了問題,我不可能讓克勞斯他們等很長時間,而不給他們詳細資料。謝天謝地,還沒有其他人想這麼做:他們可能就不會這麼客氣,先通知我們他們所遇到的麻煩。他們很可能會直接公佈他們的失敗。我想我還是把你的實驗室筆記的複印件寄給克勞斯的好。"
康托只聽見很輕的一句:"是嗎?"
"我已經有好幾個月沒有看你的筆記了——"
不等康托說完,斯塔福立即轉為攻勢。"嗯,你沒有什麼理由要查看,對嗎?除非是為了我們在《自然》雜誌上發表那篇文章。"在這種情況下,沒有含混不清的"我們"。"你讓我寫我們最後兩份稿子的初稿。你只要求看我的草稿。"
"是的,我知道。"不管康托先前的話裡隱含著什麼責怪,現在都說不出來了。他知道有些人,他們幾乎連草稿也從來不自己動手寫,只最後在稿子上簽簽他們的大名。康托與他們不一樣,他文章的第一稿差不多一直是他自己寫的。他曾經不止一次驕傲地指出,他的做法與那種不參與寫作而專門以作者身份出現在文章上的人之間的差異。他感到,如果一個人的名字出現在一篇文章上,那麼他就該為裡面所有的內容負責。履行職責的最好方法就是動手寫那篇文章。但是,即便是他,像康托這樣有責任心的超級明星,儘管他為了維護謹慎的道德原則,曾經抵禦了那種龐大研究小組的誘惑,最近幾年無論是在實驗室裡,還是著述的時候,他都把傑裡邁亞-斯塔福都當做例外。
康托的聲調變得充滿歉意。"傑裡,我沒法把你的筆記本複印件寄給克勞斯。裡面遺漏的細節實在太多了。你甚至沒有說明你在原始萃取時採用哪種緩衝器。你沒有給出高壓液相色譜分離所用的精餾塔柱。你沒有說明精氨酸酶的來源——"
斯塔福斷然打斷了他的話。"艾西,這些都是很細瑣的、常規的內容,你知道我當時的時間多麼緊迫,壓力多大。要完成我所做的,"可以聽得出第一人稱單數下面劃了線,表示強調。"在不到三個月的時間裡面。我猜想我只是登記目錄寫得太潦草了。星期三回去以後,我會把遺漏的地方補加上去的。星期五早晨,你一進辦公室就可以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