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像塞莉一樣,是學化學的嗎?"
"不,我跟著康托教授,我是細胞生物學的博士。"
"我去給你們兩位倒咖啡,"她說著突然站起身來。
等她端著兩隻杯子和碟子回來時,葆拉重新恢復了沉靜。"你的教授,想必是位超級明星,竟然能把門徒從如此遙遠的南卡羅萊納州吸引到這裡來。你說他叫什麼名字?"
"康托,通常大家叫他'艾西'。"
"冰冷的康托?為什麼這樣稱呼他?他很冷漠嗎?"
"不,"斯塔福大笑起來,他拼讀了詞首的字母。
"那他怎麼樣,你那位康托教授?"
"他是一位最優秀的科學家——"
"我不是這個意思。"葆拉打斷了他。"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什麼樣的人?這倒是個有趣的問題。他是……他非常嚴謹,細緻,思想開闊。他具有一種非常神奇的本領,可以把一些毫不相干的觀察得出的概念綜合在一起。我猜想當年沒有臨床實驗和大量的醫療設備時,那些偉大的醫學診斷專家都得具備這種本領。"
"不,不,我說的是人品。在實驗室以外的人品。"
"那很難說。對於他實驗室以外的生活我們幾乎一無所知。"
"得了,難道他不邀請你們到他家裡去?他妻子不舉辦聚會招待學生?"
"他離婚了。我從來沒有聽他提到過其他女人的名字。你既然說起這事,我可以告訴你,我從來沒有去過他家。"
斯塔福沒有注意到葆拉-柯裡眼睛裡面隱約閃現的調皮的目光。"真讓人驚訝,你們竟然這麼不瞭解他?他很可能過著兩種截然不同的生活:他可能是個討女人喜歡的人……他或許是一位音樂家……或者甚至是一位古董收藏家……或者所有這些那些。"
"不可能。"
"你為什麼這麼說?"
"艾西沒有時間。你難以想像他要看多少雜誌,參加多少會議,擔任多少個委員會的委員。他甚至自己還動手做一些實驗。他還要上課和寫論文。"
"還要像監管奴隸的監工那樣苛刻地逼迫他的學生,"塞萊斯蒂娜補充說。"傑裡在這裡白天黑夜地工作,一個星期七天,已經將近三個月了。我很難得看見這小子。"
葆拉-柯裡懷著明顯的興趣看著那個年輕人,"為什麼?"
塞萊斯蒂娜不讓他回答。"傑裡不光是康托的得意門生。他自稱是實驗室裡的奇才。因此那位教授找到傑裡,對他說:'傑裡,我有一個奇妙的想法,可它需要實驗驗證。我想請你到實驗室裡去,實驗沒完成不要出來。'你知道我這位浸禮教友情人是怎麼做的嗎?"
斯塔福試圖用手摀住塞萊斯蒂娜的嘴。塞萊斯蒂娜使勁把他推開。"事實上,他完全聽從他那位教授的吩咐,對他的情人不管不顧。如果不能把康托稱作奴隸監工的話,至少我可以把你,傑裡邁亞-斯塔福,稱作他的奴隸。葆拉,這就是全部的故事。"
"你們在研究什麼呢?真的就這麼重要?"
他點點頭。"情況真的是這樣。塞莉說得對:教授堅信實驗一定能夠成功,他幾乎不讓我獨自一個人呆著,一直在我身邊。我真的認為假如我完不成的話,他會……"傑裡的聲音突然輕了下去。
"我再給你倒一點咖啡。"葆拉說,"剛才你說他是一位最優秀的科學家。他優秀在什麼地方?"
斯塔福很開心地瞥了她一眼。"他很可能會贏得諾貝爾獎。"
"哇,真的?"葆拉驚呼起來,手裡的咖啡壺有些抖動,她趕緊把咖啡壺放下。
晴天裡的烏雲
雖然攀登科學的喜瑪拉雅山在頂峰享受勝利喜悅的時間比較長一些,但畢竟不會是永恆的。或遲或早,康托和他那難以控制的夏爾巴人也必然會遇到逆風。二月裡的一天下午,在湛藍的天空中出現了第一片烏雲。
關於腫瘤生成的文章在《自然》上發表以後,索要重印本的請求竟然如此之多,康托感到十分驚訝。它們如潮水般湧來。第一批來的是那些始終翹首盼望的人。只要最新一期《自然》雜誌出現在當前期刊雜誌書架上,他們就會立即衝到圖書館去:工作熱情比較高漲的勤奮的人,對他們那個領域裡的最新消息一天都不願意等。在短暫的平靜之後,當某一期《自然》雜誌的目錄出現在《當前期刊目錄》裡時,又是一次洪水氾濫。《當前期刊目錄》只是簡單地羅列出其他雜誌上刊登的文章標題,以及作者的通訊地址。由於期刊訂閱費用猛漲,它就成了上天賜予弱勢貨幣國家科學家的禮物。康托的秘書有個兄弟是集郵愛好者。她因此突然之間忙了起來,不停地收集從阿根廷、保加利亞、印度和幾十個其他國家寄來的索要重印本的明信片上的郵票。
康托覺得,在對他們文章的所有反響中,最使他感到滿足的是一個電話。期刊發行後的第二天,庫爾特-克勞斯從哈佛打電話來說,這篇論文不可能逃過斯德哥爾摩的注意。"艾西,如果我是個愛妒忌的人的話,我的臉都要綠了。可你知道,我不會這樣的。"這些話聽上去幾乎很令人信服。"即使我不能想出來怎麼做這個實驗,我也很高興你做到了。"康托感覺到一股愉快的暖流湧上了他的臉。庫爾特還沒有講完:"艾西,你知道瑞典在全世界找人提名。你以前肯定收到過這種表格。今年,他們正好找到我,事實上,它就在我面前。在'提名依據'這一部分,他們要求有一份參考書目、一份詳細的生平和其他證明材料。為什麼你不讓我省點心,自己寄一份給我呢?其餘的事,我自會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