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齡妻 第五章
    雖然蘇絹萍說自己沒什麼大礙,但范竣希仍堅持找來大夫替她診治,確定她的腳只是瘀傷,沒其他問題,且瘀傷幾日便會消褪,他才不再擔憂。

    在診治期間蘇絹萍一直偷覷著他,兩人分別十幾日,居然在這種情況下重逢,雖然多少有些尷尬,但內心也有幾分喜悅。

    他確實是關心她的。

    「表哥,不和我介紹一下表嫂嗎?」眼見范竣希一看到妻子就完全忘記自己的存在,沈宛茵見大夫離去後,終於忍不住酸溜溜的開口。

    「你在見著我之前不都已經打聽得清清楚楚了,還要我介紹什麼?」范竣希瞧都沒瞧她一眼,反倒是轉過頭對蘇絹萍道:「這是我的遠房表妹,沈宛茵。」

    蘇絹萍向對方點了點頭,輕喚了聲「宛茵」後,便沒再多說些什麼了。

    她活了三十多年,看盡人情冷暖,儘管沈宛茵已盡力掩飾,她仍輕易看出對方隱藏的敵意。

    她不知道被敵視的原因,也無意探究。但看在范竣希的面子上,她願意維持禮儀和基本的友善,但要她討好沈宛茵……就算了吧,畢竟人家不想和她親近,她又何必拿熱臉貼對方的冷屁股。

    而范竣希顯然壓根不在意她對沈宛茵的態度,只是皺眉看著她,「怎麼每次見到你,你都把自己弄得一團糟?」

    他語氣裡不容忽視的關切,令蘇絹萍收回本來放在沈宛茵身上的神思,心尖微顫。好久了……好久不曾有人用這種帶著關心的責備和她說話。

    雖然理智要她最好先和范竣希將話講明、弄清他對自己的心思,即便是喜歡,又是為什麼,再決定如何應對。可情感上她卻已相信這男人確實喜歡她,並且願意待她好,令她不由自主的心臟怦跳加速。

    「哪、哪有每次?」她感覺自己的臉正發熱,聲音不自覺的慢慢低了下來,「也不過就兩回……」

    范竣希瞧著她雙頰微泛紅暈,帶著幾分羞怯的模樣,連日來始終低迷的心情突然好轉了許多,看來她對他也不是全然無動於衷。

    一旁的沈宛茵見兩人完全無視自己的存在,不甘心的嚷道:「表哥!」

    「好了,宛茵,你在外遊歷好些日子,想必也累了,今日終於返回,不如先回房休息吧。」范竣希淡淡下了逐客令。

    沈宛茵連忙道:「我才不……」

    「我和你表嫂也有些話想說。」他打斷她的話,不想有人再干擾自己和蘇絹萍的相處。

    這是擺明不讓她再抗議的意思,沈宛茵恨恨瞪了蘇絹萍一眼,跺了跺腳,氣惱的轉身離去。

    見到她的反應,對於自己被敵視的原因,蘇絹萍心中隱約有數。

    范竣希可不知她在想什麼,他端詳了她好一會兒,才開口道:「你這幾日在范府待得可還舒適?」可話才剛問完,他便有些後悔了。

    強娶她的自己不在家,她又有妹妹陪著,肯定過得很自在吧?他明知答案,又何苦問出口聽她回答?

    沒想到她沉默了一會兒後,卻道:「你覺得,才新婚三日,你便一聲不響把我獨自扔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會過得舒適嗎?」

    他一震,不可置信的望著那眉宇間隱含著怨懟的嬌顏。

    她說的是實話,范竣希知道,他就是有辦法分辨她是否言不由衷。所以,她現在是埋怨自己丟下她嗎?

    雖然知道她在生他的氣,可他卻打從心底湧出一股無法抑制的欣喜。

    「我以為有湘梨陪著,你應該會過得不錯才是……」他啞聲道。

    「……她也和我一樣,人生地不熟啊,難免會慌張、不安的……」她咕噥著,那語氣既像是抱怨,又似撒嬌。

    范竣希聽著,向來沒太多表情的冷臉,唇角不禁彎起一抹像是微笑的弧度。

    沒想到一向獨立,心防極重的她居然會對自己撒嬌呢!

    他能不能假設,這表示她已多少對他有些好感,才會把這一面展露給他看?

    「抱歉,這次是我不好,以後不會了。」范竣希放軟了語氣,安撫她。

    「還有以後?」蘇絹萍不悅的抿了抿唇,「你先前既然不顧我的意願便硬娶了我,又口口聲聲說喜歡,那為何娶了我以後又不聲不響的把我扔在家?」

    她不是不曉得自己這番話已逾越了界線,明明他對自己已經夠好了,她卻看準他不會生氣而質問他,簡直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可她非常想知道他這麼做的原因是什麼……而這也許能幫她早日認清自己的心,給他一個答案。

    范竣希凝望著她的眼神,慢慢變得深情。

    「對不起,我以為……你或許不想見到我。」他輕輕說出了心底話。

    可笑吧?他這老被人說是冷血奸商的穆國首富,竟在乎一個女人的心情至此。

    因為怕自己的存在會惹得她不開心,他便將宅子留給她,自己躲得遠遠的。這想法要是讓別人知道了,肯定會笑掉大牙。

    不過他現在覺得,能因此聽到她語句裡透露出極隱晦的好感,就算他成了別人的笑柄也無所謂了。

    蘇絹萍的臉蛋更紅了些,「那、那是兩回事啊!沒有哪個女人會喜歡在新婚的頭幾日便被丈夫拋下的。」

    「所以你已將我視為你的丈夫了嗎?」

    她一怔,抬頭對上他炯亮的眼,心跳忽然亂了幾拍。

    真是,為什麼這麼輕易就被他的目光震懾得不知所措?蘇絹萍暗罵自己沒用。

    「我們……都已經拜了堂,不想承認也不成吧?」她尚未釐清心意,不肯正面回答,只是低頭垂眸道。

    她話說得好像挺不情願似的,但范竣希聽得出她並沒有那麼不甘願,這份認知令他更為欣喜。

    「我保證,不會有下次了。」他向她承諾。

    「隨、隨便你啦!」蘇絹萍輕咳了下,覺得自己方纔的態度很像怨婦,臉上的紅霞因困窘而更深了。

    范竣希覷了她好一會兒,忽地想起某件事。

    「差點忘了。」他自懷裡掏出了一個木盒,「這是給你的。」

    蘇絹萍疑惑的接過那古樸的木盒,帶著幾分好奇打開了它。

    裡頭靜靜躺著一支木簪。

    她對木材沒有研究,自然不曉得它是由什麼木材製成,然而一從盒中取出木簪,她便嗅聞到一股鬱沉甜美的木頭香氣,顯是用極好的木材製成的。

    這木簪拿在手裡比想像的沉了些,造型典雅,上頭沒有多餘的花樣,僅簡單鑲了兩枚小巧卻瑩白圓潤的珍珠,簪身偏紅褐色,整支木簪有著如波浪般的美麗木紋。只一眼,她就立刻喜歡上它。

    「要不要戴戴看?」范竣希沒忽略她臉上欣喜的表情,心也慢慢定了下來。雖非名貴的金銀或玉製成的簪子,可它的色澤造型皆極美麗,適合淡雅的她,他才買下。

    蘇絹萍猶豫了會兒,將簪子遞給他,「你幫我戴上好不好?」

    無論如何,自己這後半輩子已注定要和他綁在一塊兒,那麼便從此刻開始多和他培養感情吧。

    果然,他如她所料的揚起唇角,接過了簪子,不甚熟練的為她簪上。

    「很好看。」他說著,取來擱在桌上的鏡子遞給她。

    蘇絹萍好奇的瞧了瞧鏡裡的自己。

    其實他的技術不大好,那簪子別得有些歪了,不過看起來的確很別緻。

    「真的很好看,我很喜歡。」她忍不住又摸摸那根木簪,誠心道:「謝謝。」

    「你喜歡就好。」

    見范竣希將鏡子放回原處,蘇絹萍卻突然想起那表妹的事兒,於是試探性的問道:「咳,范、范爺,宛茵……看起來是個挺有主見的女孩啊。」

    其實她真正想知道的是,沈宛茵是不是同她和妹妹一樣,都是穿越來的,否則該如何說明那些跨時代的「發明」以及「創意」?

    只是這種事范竣希未必會知道也不能直接問,只能拐彎抹角的打探。

    不料男人覷了她一眼,竟直接略過她的問題,「難道你打算就這麼一直喚我范爺?」

    「啊?」不然要叫什麼?老爺?夫君?蘇絹萍思索掙扎了好一陣,最後才妥協的含糊喚了聲「竣希」。

    這已經是她的底線了,他要是還不滿意,她也沒辦法。

    所幸男人似乎挺喜歡她這麼叫的,原先略蹙的眉很快鬆了開來。

    「宛茵是我的遠房表妹,我和她不算親近,我只是瞧她父母雙亡,一個女孩兒日子難過,才接她來照顧,你若不想和她往來,也無須勉強。」他的心情好,自然也就有閒情向她解釋兩人的關係。

    他的話說得很清楚了,他照應沈宛茵僅是責任使然,她不必為了他的面子,特地與宛茵交好。

    雖然蘇絹萍本來就是這麼打算的,不過這話由范竣希口中說出,自然又有另一種意義。

    那就是對他而言,她這「妻子」遠比「表妹」重要多了。

    「我只是覺得她性格挺活潑,和一般女孩不大一樣。」心中雖喜,蘇絹萍卻沒表現得太明顯,只斟酌道:「而且先前青兒告訴我,這鏡子是宛茵發明的,她真是聰明呢。」

    「宛茵從小便是這樣,老說些別人聽不懂的話,腦袋裡總有些稀奇古怪的念頭,你若不習慣,別理會她就好了。」范竣希的語氣極淡,像是一點兒也不把宛茵偉大的「發明」放在眼裡。

    她聽了卻感到有點奇怪。照理說依他的商人本色,這種拿去賣可以賺大錢的東西,他怎麼會沒讓它在市面上廣泛流通呢?

    就算製作鏡子的成本極高,也一定有買得起的人。況且物以稀為貴,製造的量少還可以順便哄抬價格,這和冰品不同,實用性較高,應比較有銷路。然而范竣希卻似乎不在乎,真的很奇怪。

    不過不管怎麼說,她幾乎可以確定沈宛茵不是這時代的人,而是與她和小梨一樣,均是從未來穿越至此。

    「倒不是不習慣啦,只是挺佩服她的聰敏而已。」她隨口答道,「家裡多個人也好,或許會熱鬧一些。」

    「你若能這樣想是最好,不過也別勉強自己配合她。」范竣希點點頭。

    他對沈宛茵雖然存著一種責任感,總覺得該好好看顧她這輩子,可真要說有什麼情分,只怕是少得可憐。

    如果日後絹萍和宛茵處不來,他絕對是二話不說將宛茵送走。

    蘇絹萍望著他,彎彎的柳眉輕佻,終於將心底的疑惑問出口,「為什麼你總怕我受了委屈?」

    若不是喜歡她,她實在想不透他為什麼要如此費心思。

    但若說他喜歡她……她還真不明白這感情是從什麼時候,又是為什麼開始的。

    范竣希的唇微微一動,正想說些什麼,房門口卻傳來於管家的聲音。

    「老爺,富滿樓的許老闆突然來訪,說有要事想和您商議。」

    范竣希聞言不覺蹙眉,因被打擾而不快。

    當他正想說不見時,蘇絹萍卻道:「既然有人找你談生意,就快去吧。」見他還一副不怎麼情願的模樣,她補上一句,「我又不會跑了,若有什麼話,晚點再談也不遲。」

    他聽了,這才慢慢的站起身,卻又調侃道:「那你好好休息,別再磕碰到其他地方了,否則李大夫一大把年紀了,可撐不住這樣不斷往返醫館和咱們府裡。」

    她臉一紅,噘嘴道:「知道了啦,你還不快去?」

    於是范竣希笑著離開了。

    蘇絹萍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忽然覺得這男人的心思其實也挺好猜測的,根本沒有自己原以為的那般莫測高深,他心裡最在意的便是她,做什麼也都先想到她。

    她想著,沒發現自己唇邊泛起了一抹笑意。

    范竣希這一離去,便是一個多時辰,甚至拖過了范府的晚膳時間。

    蘇絹萍怕妹妹餓著,便要妹妹先去吃,自己卻想等范竣希。

    蘇湘梨原先不肯自己先吃,但聽說姐姐是想和姐夫培養感情後,立刻笑嘻嘻的單獨用膳去,這種當電燈泡的事她才不做呢!

    而蘇絹萍又等了一會兒後,終究放心不下,打算親自去瞧瞧。

    她問出范竣希人在議事廳後,便要青兒與紅芳帶自己過去。

    然而才走至附近,就聽到一陣男人的哀求聲——

    「范老闆,您這麼做豈不是要逼死我嗎?您家大業大,這筆款子多寬限個幾日……於您也無礙吧?求求您寬限幾日吧!」

    蘇絹萍停下腳步,見到范竣希正好從議事廳內走出,他身後緊跟著一名神情慌張的福態中年男子。

    范竣希看也不看他一眼,只道:「話我先前已說得很清楚了,一開始就說好下個月還款,不得拖欠,這條件當初許老闆不也點頭同意?」

    「范老闆,這筆款子我下個月是絕對湊不出來啊!它對您來說不過是零頭,對我而言卻是全部的身家,您就不能再通融通融嗎?」

    男人緊抿的唇冷冷一勾,腳下步伐也未停,「這筆欠款雖然對我確實只是個小數目,但這和要你如期還款是兩回事。若你下個月還是還不出錢來,便老實拿富滿樓抵債吧。」

    由於青兒和紅芳是帶蘇絹萍從後頭抄小路過來的,因此正往外頭走的范竣希並未發現她的存在。

    青兒原想開口喊人,卻被蘇絹萍攔下了。

    她靜靜看著范竣希從未在她面前展露的另一面——這便是那個旁人口中陰狠冷厲、踩著無數人屍骨往上爬的穆國首富……

    「富滿樓是我的畢生心血啊!」中年男子顫聲道,「您拿去了,我要如何養活一家子……」

    「那是你的問題,不是我的。當初你拿富滿樓抵押借款時,不是早該想到會有今日嗎?」

    富滿樓老闆被他冷酷的言詞打擊得身子晃了晃,「我、我也不知那瀟月樓竟有辦法搶走富滿樓大半的客人……」

    那間在富滿樓隔壁新開的酒樓對富滿樓生意所造成的衝擊,遠超乎他的想像,這陣子莫說賺錢了,連他抵押富滿樓借來的錢都賠個精光。

    范竣希冷笑。「既然你連這點自知之明都沒有,還是別繼續做生意了吧。不管我再寬限你多少時間,你也勝不了瀟月樓的。」

    「不會的!客人們只是一時貪鮮……只要時日一久,大家還是會發現富滿樓才是真正的……」

    范竣希終於停下了腳步,轉身道:「許老闆,我勸你還是盡早回去收拾富滿樓吧,免得下個月我接收時,你還沒整頓好。」

    他這一轉頭,正好讓蘇絹萍看到了他那冰冷的眼神。

    她怔了怔,還來不及有什麼想法,身後就突然傳來另一個聲音。

    「你看到了吧?」

    她回過頭,看到沈宛茵正站在她身後,神色不善的望著自己。

    「看到什麼?」她不解反問。

    「表哥就是這樣的人,冷酷不近人情,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就算逼死人也不在乎,你知道嗎?」

    沈宛茵的目光流露毫不掩飾的輕鄙。她的鄙視不是對范竣希,而是對眼前這個突然蹦出來的「表嫂」。

    她一點都不覺得這女人配得上表哥。

    蘇絹萍瞧著對方,突然很想笑,「喔,所以呢?」

    沈宛茵沒想到她會是這個反應,不禁一愣,好一會兒才道:「你能夠接受這樣的他?」

    她自己則是非常崇拜范竣希的手段,畢竟哪個成功的人不是這麼往上爬的?但那些偽善、失敗的人卻只會批判他冷血、奸詐。

    可笑!表哥不偷不搶,每一分錢都是正正當當掙來的,合同怎麼打便怎麼做,從不坑人。是那些人沒本事,才會把全部身家都賠給他。

    然而她能理解表哥,卻不認為眼前這個看起來嬌怯怯的表嫂能夠理解。當然她也不希望她能瞭解,最好她能因此主動放棄范夫人這個頭銜。

    蘇絹萍明白對方的意圖,她倒也不生氣,只覺得同情。

    「為什麼這麼問,難道你希望我回答無法接受,而和你表哥夫妻不睦?」

    因她直白的話,沈宛茵變了臉色,「我才不是那種意思,我只是要說你、你根本不瞭解表哥!」

    此話一出,青兒和紅芳不免對望了一眼。

    老爺先前可是提醒過她們得好好照看著夫人,莫讓她被府裡的任何人欺負,但這「任何人」中,不知有沒有包括表小姐?

    可話說回來,府裡就這幾個主子,除了表小姐和老爺外,又有誰能欺負夫人?

    恐怕這囑咐便是針對表小姐的吧?

    「咳,表小姐,您也是來找老爺的?」紅芳不得不開口打岔,希望能轉移她的注意力,以免她再說出不妥當的話。

    沒想到沈宛茵壓根不領情,「我在和她說話呢,你這下人插什麼嘴?」

    「宛茵,紅芳是我的丫鬟,就不煩勞你費神管教了。」蘇絹萍不喜歡她那種高高在上教訓下人的態度,「至於你說我不瞭解竣希……沒錯,新婚才半個多月,我承認自己根本還不瞭解他,不過你放心,在往後數十年的歲月裡,我會努力瞭解的。」

    她的語氣平靜,望著對方的神情彷彿在看個不懂事的孩子,令自小就被當成神童的沈宛茵為之氣結,「你……」

    「怎麼你們都在這兒?看起來挺熱鬧的啊。」男人平靜的嗓音從遠處傳來。

    蘇絹萍猛地回身,這才發現范竣希不知何時發現了她們,並且朝這兒走過來。

    「表哥,我是來找你問生意上的事……」沈宛茵搶著說話。

    「要不要一起用晚膳?」蘇絹萍不理會她,直接朝著男人問道。

    范竣希眼中閃過一抹光芒,勾唇微笑。「好。」

    「表哥?」沈宛茵不甘被忽略。

    「抱歉,我和你表嫂有約。」他淡淡的道,擺明站在妻子這邊。

    蘇絹萍別過頭,以免自己在瞧了沈宛茵難看的表情後,會忍不住笑出聲。

    哎呀,他再老是這麼不遺餘力的挺她下去,早晚會寵壞她的。

    但無法否認,向來獨立自主、不愛依賴旁人的她,卻十分喜歡他這不講道理的疼寵。

    成親半個多月以來,這還是他們夫妻倆第一次單獨用膳。

    范竣希用膳時話不多,讓蘇絹萍也不知該說什麼,只能時不時偷覷同桌的男人一眼。

    大概是她偷瞄得太頻繁了,最後還是范竣希先開了口,「有話想說?」

    她忙搖搖頭,趕緊低頭扒了幾口飯掩飾,只是沒一會兒就後悔了。

    唉,難得有獨處的機會,她應該多瞭解一下「丈夫」才對啊。

    有別於當初被逼婚時的憤怒與不情願,她現在已認真打算怎麼和他一起過下半輩子的可能性。

    雖然心裡對他有某種說不清的感覺,可其實蘇絹萍並不認為自己已喜歡上他。

    畢竟她活了兩世,看盡世態炎涼,就連有血緣的人都如此無情,何況是脆弱的感情?在感情方面她極謹慎且淡漠,無論是上輩子或現在,她真正在乎的都只有小梨一人。

    但就像她過去努力待戴文翔好一樣,若范竣希喜歡她,並願意給她和小梨過著安穩的日子,那她也願意去瞭解他、討好他,好讓彼此都能過得更愉快。

    快想吧,蘇絹萍,該和他聊些什麼好呢?

    「我想知道……你為什麼想娶我?」結果她的嘴在大腦反應過來前,率先問出了這困擾她許久的疑惑。

    范竣希舉箸的動作緩了緩,像是挺意外她會突然問起這個。

    不過他還是回答了她的問題。「方家夫婦來找我,說你希望能進范家大門。」

    他這話說得含蓄,但翻成白話就是,她的舅舅和舅媽直接跑來告訴他,說她蘇絹萍想嫁給他。

    以崔氏的個性,不難想像當初她將自己說得有多花癡。

    蘇絹萍忽覺頭疼不已。

    再看看眼前慢慢吃著佳餚的男人,她不由得一陣愧疚,「對不起。」

    雖然她是受害者,但仔細一想,這男人也不比她好到哪去吧?

    原以為自己喜歡的姑娘要嫁他,沒想到娶到的卻是個心不甘情不願的妻子,甚至連碰都不能碰,想想實在也挺可憐的。

    范竣希搖頭,「是我的錯。想也知道,依方家夫婦貪得無厭的性子,為了錢,他們什麼事都做得出來,我又怎麼能輕信他們的話?」

    或許他心中原本便隱約感覺到這並不是她自己的意思,只是乍聽那消息時他實在是太高興了,便沒再深究。

    蘇絹萍遲疑了好一會兒,又問道:「我不大明白……我們過去曾見過嗎?否則為何你會喜歡我?」

    就算他名聲不好,可憑著穆國第一富商的頭銜,加上在女色上極為節制,想成為范夫人的姑娘多的是,不說其他,他表妹沈宛茵就是一個。可他怎麼誰不娶,只因崔氏的幾句話而娶了她?

    「你不記得就算了,反正無妨。」范竣希輕描淡寫的帶過,還拿起一旁的酒壺,「你可嘗過桃酒?」

    她先是怔了下,隨即眼睛一亮,「是紅莊的桃酒?」

    紅莊是穆國知名的酒坊,以擅釀各種水果酒聞名,而其中最有名的酒便是桃酒。

    雖然聽過,但她過去哪有機會喝?因此一聽說酒壺裡盛的是桃酒,她便立刻來了興致,拿起范竣希為她斟滿的酒杯,輕啜了一小口。

    那酒已先冰鎮過,十分冰涼順口,甜甜的桃香在嘴裡擴散,竟像在喝果汁似的,一點也沒有她前世偶然喝過的葡萄酒的酸澀或啤酒的苦味。

    蘇絹萍在飲食上沒什麼特殊的喜好,唯一的喜好就是嗜甜,這「果汁」正好對了她的味,因此她三兩下將酒杯中的液體飲盡。

    看她如此喜歡,范竣希淡淡一笑,又為她斟了一杯。

    她照樣一口氣干了它,再度將酒杯推了過去。

    他再倒,她再喝。

    三杯酒一下肚,她的腹中彷彿升起一股熱意,可或許是因為這酒喝起來冰冰涼涼的,倒不會讓人覺得熱得難受。

    只是當她再次把杯子放到范竣希面前,他卻沒再倒酒給她。

    「這酒的後勁強,再喝你會醉的。」他望著面前那張酡紅的小臉,輕聲勸道。

    「明明就是果汁……」她嘟嘍,覺得身體好像輕飄飄的。

    范竣希臉上閃過一絲異樣,卻又很快恢復正常。

    好吧,他該承認,自己在為她斟第一杯酒時便沒安什麼好心,很想瞧瞧平日裡總是小心謹慎的她,喝了酒後會是什麼模樣。

    只是他還真沒想到,只三杯酒就輕易讓她卸下防備,像個普通的十七歲少女,再不復平日的慎重防備。

    他覺得這樣的她很可愛。

    「也罷,反正是在府裡,便縱容你這次吧。」他一笑,又替她斟了一杯。

    她喝了一杯又一杯,其實蘇絹萍人還是清醒的且思路清晰,只是控制力變得薄弱許多,管不大住自己的言行,而她心中也不是沒有打算。

    當她幾乎將那一小壺的酒喝了精光,覺得渾身開始發軟,腦中有一個最強烈的念頭。

    她喝下前三杯桃酒時確實是因為覺得好喝,可後面的幾杯,就是為了壯膽。

    她想討好他,做他真正的妻子……

    只是為什麼沒人告訴她,喝了酒會好想睡覺?

    她掩嘴打了不知第幾個呵欠。

    「你累了,早些休息吧。」對面的男人似乎這麼說道。

    「我不累……」她揉著眼睛,喃喃的道。

    范竣希輕笑了下,起身走向她,「我扶你回房休息。」

    她原還想抗議他無視自己說「不累」,但轉念一想,他扶自己回房,不正是達成目的的好時機嗎?

    大概是因為酒喝多了,讓她心中對於初夜的恐懼與忐忑減弱不少,當他扶起她時,她也就順勢倒入他懷裡。

    范竣希並未驚動下人,就這麼小心的攙著她,走進在這些日子幾乎已變成她個人房間的新房。

    蘇絹萍突然覺得以一個喜歡她的男人而言,他的舉止好像太過君子了一點。他的手雖然穩穩扶著她的腰,卻完全沒趁她酒醉之際毛手毛腳,而且他在將她扶上床後就立刻放開了。

    眼看他拉過被子替她蓋上,似乎沒打算對她如何的模樣,蘇絹萍突然開始懷疑自己先前的揣測是否太過自作多情。

    然而她沒時間細想,見他一副準備離去的模樣,她趕忙伸手拉住他,「等一下!」

    「怎麼了?」他回頭問道。

    蘇絹萍哪敢回答?她只能手忙腳亂的拉著他在床沿坐下,然後鼓起勇氣以雙臂環住他的頸子。

    「絹萍?你……」

    她沒讓他把話說完,芳唇直接貼上他的。

    雖然她活了兩世都沒有談戀愛的經驗,但好歹前世也看了不少……呃,應該沒做錯吧?

    男人的唇柔軟而溫熱,吻起來感覺其實還不賴,只是她笨拙的吻了好一會兒,卻發現他似乎沒反應……

    唔,難道她有什麼步驟錯了嗎?

    還在想著,他卻已退開,在他們之間拉出了距離,並制止她的動作,「別這樣。」

    蘇絹萍一愣,抬眼望向他。

    他們靠得很近,她甚至覺得自己已經嗅聞到他身上屬於男人的氣息。而他眼底分明閃爍著熾熱的火苗,讓她知道他並非無動於衷,為什麼他要阻止自己?

    「為什麼?」她終於還是開口問了。

    若不是喝了酒,她覺得自己大概承受不了第一次試圖誘惑男人就失敗的打擊。

    他放開她的手,「絹萍,我不是君子,但我很貪心,既然要,要的就是心甘情願的你。」見她似乎想開口說什麼,他卻先一步以指點住她的唇,「別跟我說你現在是心甘情願的,我知道你只是想討好我而已……或許還加上點愧疚,總之絕對不是因為喜歡。若你真的打從心底願意,也不必喝這麼多酒壯膽了。」

    蘇絹萍怔怔瞧著他,感覺胸膛間傳來「怦怦」的劇烈心跳聲。

    「你是我肚子裡的蛔蟲嗎?怎麼永遠都知道我在想什麼?」她喃喃的道。

    他怎麼可以把她看得這麼透徹?一次或許是巧合,但兩次、三次……她再沒有辦法說服自己,他只是蒙到的。

    范竣希聞言,微微一笑,「我說過,我喜歡你很久了。」

    她頓時呼吸一窒,久久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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