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瘦嬌小的身影在鬧鈴響的瞬間,抱著個裝滿水的水桶,離開座位咚咚咚的跑上樓梯,約莫半個小時左右,又聽見木頭樓梯嘎嘎作響,那小身影拎著已經空了的水桶再次回到先前座位坐好,然後對著桌上一本厚重的日誌填填寫寫,偶爾發發小呆。
「小不點,剛剛花店打電話來,說你要的肥料下午就會送到。」
「哦!」
「小不點,上午那兩盆蘭花,我聽送來的人說是新品種,叫什麼名字我忘了,你有空查一查,不過澆水的次數跟平常的蘭花不同,量要再少一點。」
「哦!我會記得……」被點名的人書寫的動作頓了一下,揚起沒什麼份量的小拳頭抗議道:「都說了不要叫我小不點,我又不矮!」
「可是在我們這裡面,你本來就是最矮的。」出聲之人的唇上揚。
尤其每次看到她這麼小的個頭抱著一個大水桶跑來跑去的,又顯得更矮小了。
她扁了一下嘴。「可是叫小不點真的很不好聽。」
「那跟老闆一樣叫你小喜子好了。」右後方又冒出一句。
「我才不要!」那更難聽,又不是在叫太監!
「喂,小不點,你很不公平喔!老闆這樣叫你你就無所謂,我們想這樣叫你就被你凶。」差別待遇呀!
她扭身狂瞪著身後三人中的其中一個,「你哪只耳朵聽見我答應他這樣叫我了?」她抗議過好幾次,無奈那個老闆把她的話當屁,聽過就忘,她現在根本就懶得跟他吵,免得浪費口水。
「從樓下就聽見你們吵吵鬧鬧的,你們又在欺負昭喜了?」一名女性從門口出現,把濕漉漉的傘放在門邊桶子裡。
「誰敢欺負她,她可是老闆重要的花房管理員,要是氣走了,我們打哪再騙一個來?」臉上掛著一副鏡框的雷逸凡取笑道。
這話說中了於昭喜心中的痛,當初明明是來應徵小特助,起碼也能發揮所長,誰知道最後工作竟成了看管被老闆改成小溫室的花房。
她喃喃道:「你以為大家都是笨蛋嗎?才不會有人被你騙來做這種奇怪的工作!」
可眾人卻異口同聲道:「有呀!就是你呀!」任勞任怨、施肥澆水、除蟲除葉……都一肩扛下。
於昭喜咬牙切齒,對,她真是那個笨蛋。「我再怎麼不精明,起碼也是腳踏實地的工作,總比你們這種騙人的工作好吧!」
「小不點,你這話可是把阿娟也說進去囉!」陳雄一比比正在掛濕外套的林娟。
「我……」於昭喜咬了咬唇,微帶歉意的看向林娟,對方正用微笑面對她,她才敢繼續道:「我又沒說錯,雖然是為工作,可是你們這種騙人的行為本來就不對。」
當初求職欄刊登的廣告上並沒標明這是哪種性質的事務所,她也是進來後才知道這裡專接那種讓律師頭疼、沒有證據的案子,當然,偶爾也會接點零星的追蹤尋人小案件,類似徵信社。
總而言之,這群人的工作就是不擇手段的取得委託人所需要的證物、證詞。
「你們明明都有這麼好的學歷,像是娟姊,待過廣告公司組長;還有雷大哥和藍大哥,一個曾是警局局長,一個還做過科學研究員;陳大哥也是,好好的軟體公司執行長不做,居然跑來這裡耍小手段騙人……」
「等一下!」陳雄一舉起手,很有禮貌的插入話題,「你為什麼不提老闆,老闆不是該負全部的責任嗎?」
「那傢伙更差勁,除了會動一張嘴外,根本一點老闆的樣子都沒有,我連提都懶。」再次來到說教時間,於昭喜如同以往,又開始義正辭嚴的道:「我知道你們人都很好,可是我就是看不慣,做人該正直、不該欺騙人,你們用小手段收集證據,那跟犯了法的人有什麼不一樣?」
「唉∼∼小不點,我們真有這麼罪大惡極嗎?」藍星的表情如同洩了氣的氣球一樣氣餒。
「原來在你心中,我們竟是這麼的不堪。」陳雄一也沮喪起來。
雷逸凡歎了口氣,「現在我才明白,就連強盜、小偷都跟我們是同一層級的。」
現場的氣氛一片凝重,於昭喜一愣,她是不是說得有點過火了?
「唉!原來她不記得是誰每次幫她扛肥料上花房。」
「還有誰每次不忘提醒她該澆水,提醒她忘記的事項,又是誰每次都幫她搬這個、搬那個的。」
「她大概也忘了每當她忙得抽不出身時,是誰代她訂便當、買便當,還有林娟每次外出回來都會幫她買的下午茶,她恐怕也沒印象了。」
愈聽於昭喜愈顯愧疚,她不是有意這樣說大家的,撇開這種故意的欺騙行為,他們每個人對待她真的可以豎起大拇指說贊。
「我沒有忘記你們的好,但這跟我剛剛說的完全不一樣……」於昭喜的氣勢倏地矮了一截。
「當然不一樣,我們可沒做什麼殺人放火和傷天害理的事情啊!」原本的委屈樣不見,陳雄一的發言立刻引來同事們的一陣鼓掌,「而且呀!外出打拚的我們如果不騙人,那公司早就倒了,你想想看,我們還能待在這裡領薪水嗎?」
「你、你怎麼還能說得這麼有理!」於昭喜才想繼續闡述大道理,頸部卻突然被一個有力的臂膀給環住。
「小喜子,你就是這副轉不了彎的死腦筋,難怪之前的工作都待不久。」
努力掙開脖子上的枷鎖,於昭喜旋過身,瞪著那個老愛從後勾著她脖子取笑的傢伙,同時也是這間事務所的老闆,更是花錢蓋了個植物花房卻又不管理的主人。「這跟我的工作一點都沒關係好不好?」
「怎麼沒關係?你待的那個什麼會計公司,不就是因為你看不慣上頭收黑錢的行為,仗義執言了幾句,結果被你老闆視為眼中釘,用裁員當借口解雇了你,你自以為的正直有啥屁用?還成了害你失業的罪魁禍首。」花野一手撫著下顎,那張令他相當驕傲的俊容儘管帶著笑,口中的話卻是一點都不留情。
「才不是這樣……」傷口被人灑了鹽,她的口氣霎時矮了一截。
「還有那個叫藍寶的貿易公司,為什麼不找別人當黑鍋,卻找你咧?」他知道這女人絕對不肯回答,所以決定自己公佈答案,「還不是你這顆死正經的腦袋不肯變通,也不懂通融說話保護自己,自然就選你囉!」
一根指頭伸出去想戳她的頭,豈料被她躲開了;他不滿,再往前多戳幾下,又被她閃開;心有不甘,他跨步上前抓住躲避不及的女人。
就不信戳不到你!
「你有病呀!幹嘛一直戳我?」於昭喜按著額前被戳到的傷處,瞪著那個竊喜得手的男人。
「就是想多戳幾下,看能不能把你這顆頑固的腦袋瓜戳得靈活點。」
他說得一臉用心良苦你卻不懂的模樣,看得實在讓人咬牙切齒。「我哪有不靈活,也不想想這麼大一間花房,都是誰在動手打理一切的,要不是我,你那些植物早就死光光啦!」
花野攤了攤手,「沒辦法,誰教我這麼受人愛戴,大家都愛送我盆栽,雖然不懂怎麼照顧這些植物,可我跟那些花花草草也算是本家,總不能看著它們死吧!所以老天的旨意就是要我僱用專人來照顧囉!」
「你是說……那些盆栽不是因為你的興趣才買,全是別人送你的?」她一直以為這傢伙愛好園藝,不然哪有人會花大把的鈔票把辦公室閣樓改建成花房,還放滿各式各樣名貴的花種。
「就是呀!我也很無奈耶!」
「你不會跟人家講明,說你根本不喜歡花卉,這樣對方以後就不會再送你了。」於昭喜從沒見過這麼無聊的男人,不接受就大方說不接受嘛!
可下一秒,她的腦袋瓜又遭到一根手指的襲擊。「你幹嘛又戳我?」
花野對著自己的手指頭歎氣道:「我只是奇怪,戳了這麼久,你怎麼還是這麼笨?」
「我又沒說錯。」
「怎麼沒錯?那些人可都是我們的衣食父母耶!他們很高興我們替他們完成委託的事件,送點東西給我們也是人之常情,這時候我們該表現出來的就是一副好欣喜、好感動的模樣,怎麼可以把人家的禮品給退回去?」拍拍她的腦袋,給她上了一課,希望她能受用,「表現得愈歡喜讓對方高興,人家以後愈會找你,這才是我們事務所客源不斷的策略呀!」
於昭喜瞪大一雙圓眸,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的外星生物,「你平時工作騙人就算了,連委託人都要騙!」
以她向來正直的想法來看,這傢伙簡直爛到底,不對,是已經爛到無可救藥了!
「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人騙人的世界,又不是只有我騙他們,也有人會騙我呀!」花野很冤枉的替自己解釋,「上回那個找貓的陳太太,她就騙了我呀!她說自己只有一隻貓,要我們無論如何都要找到它,可是她說謊!」他的表情很氣憤,「她家裡明明有三隻貓!」
這簡直是強詞奪理嘛!
可觀看周邊所有人臉上完全同意花野說法的表情,於昭喜決定自己當這股清流就好,不再奢望這群人能改變他們的處世態度。
忽地,一疊照片被扔到她的手中,把她從絕望中拉回神。
盯著相片上那眼熟的男人好半天,於昭喜的視線才緩緩移到男人摟著的女人身上。
花野冷冷的聲音從於昭喜身側傳來。「要告訴你別這麼相信人,女主角你可能不認識,但由我選取的精準角度,還有引以為傲的照相技術來說,男主角你絕對一眼認得出來。」
幾分鐘前上完言教,這回得給她來個身教才行。「我沒記錯的話,兩個月前你說和你剛交往的對象是個品行一等一的好男人,但很不幸的,昨晚我出門想吃個消夜,誰知道就讓我撞上了這兩人手牽手從小旅館走出來!
「我一時手癢,拿了相機就給他喀喀兩聲,你瞧吧!挑個外表正直的人有什麼用?背地裡還不是個偽君子。」
於昭喜沒開口反駁,手中照片一張張地往下翻,原本充滿生氣的小臉逐漸蒙上陰影。
那股不知該稱為憤怒還是受傷的情緒還來不及爆發,那疊相片卻猝不及防的遭到一隻大掌奪去,還全數扔進最近的垃圾桶內。
「你在做什麼?」她還沒看完耶!
想挽救相片的小身影讓人一把給撈回來。「恭喜你已經目睹這個男人的真面目,剩下也沒什麼好看的,為了報答我讓你睜開雪亮的雙眼,你是不是該慰勞一下我可愛的肚皮?這樣好了,下班就請我吃飯吧!」
她怔了一下,掙扎的跳開,怒視這個藉機討晚餐的男人,「有沒有像你這麼無賴的老闆,我幹嘛要請你吃飯?」
「當然要請啦!多虧了我的肚皮,要不是它昨晚餓了一下,哪能讓你及早清醒咧!」花野一點都不覺得自己的要求很過分。
「你……」不安慰一下她這個受害者,還跟她討客請?「你除了一張嘴會亂掰外,真不知道你這種人是怎麼當上老闆的?」
「當然是靠長相啦!」他大言不慚道。
沒料到會是這樣答案的於昭喜,聽得一臉錯愕,而當周邊所有人對花野的話不但沒有反駁,還一起點頭附和時,她驚訝到下巴都快掉到地上。
「當初我們一起成立事務所,因為不知道該由誰當老闆,就決定由一個月內上門的委託人來決定,以客人第一眼挑中的談話對像為準,看誰的人氣最旺,很不幸的,那一個月內上門的都是女客人。」藍星一臉惋惜道。
當初他就差了三票落選,淪落到當跑腿者的命運。
花野摸摸自己那張堪稱迷人的外貌,顯得既得意又自豪,一點也不覺得這樣當選老闆的頭銜很不光明正大。「所以啦!我的確是因為長相才當選老闆,一點也不假。」
於昭喜啞口無言,努力忍住翻白眼的衝動,她真的非常懷疑自己怎麼可以忍受待在這種莫名其妙的地方工作長達五個月?太佩服自己了。
小身影默默回到座位上,攤開從圖書館借來的植物書籍,雙手捂耳,避免受到那幾個怪人怪音的污染,口中唸唸有詞,決定做辦公室裡的最後一股清流。
然而她卻沒注意到,來不及為自己感到被背叛的難過早讓她拋之腦後,直到下班,她才恍悟地跳起身,想起那幾張被扔進垃圾桶的照片。
當然也想起那個老愛揭人隱私,說話很不正經的討厭鬼老闆──花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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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一個連續數月找不到工作的可憐小市民,老天突然降臨好運,給了長達五個月的安穩工作,不必擔心自己哪天又會被人踢出公司的感覺,應該是非常滿足的。
可是於昭喜卻一點也感覺不到這樣的幸福感,這裡的工作性質相當詭異,她的工作也不是以往所學知識所能勝任,為了照顧那些花花草草,她甚至得花時間去閱讀相關書籍。
搞不懂,既然不喜歡就把這些花退回去就好了,不但花錢打造一間植物花房,還特地聘人來專職照顧這些植物,這樣的老闆她還是頭一次見到。
花野是個讓人摸不透的奇怪傢伙,思想怪、言行怪,個性也怪,沒事的時候,喜歡一個人窩在小辦公室內聽那些古老年代的流行歌曲,人有喜好是很好,但是若配上一副先天就不良的嗓音呢?
每回進小房間問他事情時,沒有一次雞皮疙瘩不掉滿地的。
然而最令她受不了這傢伙的一點就是──
「又有工作上門了!」
打斷於昭喜思緒的聲音,正是剛送走委託人的花野。「小喜子,還愣在這裡做什麼?快去準備工具來呀!」
工具?於昭喜愣了一下,隨即一臉無奈的拿出花野口中的工具──一個圓形標靶和一隻飛鏢。
「來來來,上回外出過的人自己報一下名。」花野開始數人頭。
「我。」林娟先舉手。
「還有我!」雷逸凡跟著報名。
花野摸著下巴,「嗯,那就剩阿星和大雄沒出去過。那好,小喜子,別忘了替我準備紙呀!」
她應了一聲。「知道了。」
「記得還有筆。」
「早放在你手邊了。」和他的工具在一起。
花野一瞧手邊備全的道具,視線往語帶不屑的雜務小特助瞄了一眼,星眸染上笑意。
上任五個月的花房管理員,辦事效率就如同她的人一般,中規中矩,每一個小細節都仔細顧到,從不馬虎。
他就是欣賞她堅持己念的個性,永遠秉持信念做事,這樣的正直、固執卻更顯可愛。
在紙上寫了幾個字,花野把紙固定在圓形標靶上。「好了,看看命運之神降臨在誰身上?」
飛鏢從花野手中射出,一秒後,他睜開緊閉的黑眸,寫著藍星名字的紙上,大剌剌插著一隻紅色飛鏢。
「漂亮,閉上眼睛都能射得這麼精準。」花野彈了一下手指,為自己的神射功力感到很自豪。
於昭喜默默上前善後,沒啥表情的拔下那只鏢,把名字上有了一個洞的紙交給了藍星,花野接著把一疊紀錄交給藍星。
「阿星,這案子就交給你了,相關資料都在這邊,需要什麼再跟我提吧!」他伸了個懶腰,工作結束,可以繼續趴在桌上睡午覺囉!
「阿野。」林娟突然有話要說,「我下個月要請假十五天。」
花野一張臉突然拉了下來,「要請這麼久喔?」
也是啦!事務所扣除花房管理員和大懶蟲老闆外,能外出的不過就四人,一個人請假,能用的就只剩三人了。
「對,不准給我打折,不然小心我請一個月的假。」早料到花野準備使出討價還價的招數,所以林娟先下手為強。
花野委屈地嘴角一垮,「小娟娟,你欺負人,哪有員工恐嚇老闆的!」
「十五天還是一個月,你自己決定!」
話都是她在說,他能有什麼選擇呢?花野誇張的歎口氣,「這年頭老闆真難當,好吧!十五天就十五天,不過……」黑亮的眼珠轉了一下,拿出當老闆該說的話來,「要記得找個代理人才行喔!」
三人沒關係,重要的是能當四個人用。
林娟開始感受到週遭同袍施展的眼神壓力,好一個花野,故意叫她指名做惡人。「我有一個表妹最近剛畢業,她對我這份工作相當感興趣,想要吸取打工經驗,不過因為時間不能確定,所以不保證能來替我代班。」
「真沒辦法。」花野搔搔頭,「為了萬一沒人來代班,那就只好再射一次鏢了,小喜子,先別收,我還得再來一次。」
於昭喜兩眼向上一翻。「哪有用飛鏢來決定事情的,不正式又隨便,簡直一點老闆的樣子都沒有。」她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花野這種處世隨便的態度。
碎碎念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巧讓男主角聽見,花野眸光一閃,手臂又勾上了小員工的頸子。「小喜子,我可是很用心做出決定的耶!結果還有員工不滿,這讓我覺得好受傷喔!」
「用飛鏢來當你的原則,你還真是創新呀!」一點都不當他傷心的模樣是真的,於昭喜瞪了他一眼,被勒緊的滋味很不舒服,扭了身,眼角卻被一個新買來的澆水器給吸引住。「咦?什麼時候有了這個澆花器?」
「我昨天下班在外頭買的。」雷逸凡快速答道,等著討讚美。
她盯著那個全新的器具,眼中流露出歡喜的神采。
「我記得樓上那個澆水器會漏水,而且也聽你抱怨過抱水桶跑上跑下很累人,剛好昨天在路邊我看到有人賣澆水器,就買來給你;而且我還找到你在圖書館一直借不到的書,我已經放到花房了,你有時間可以去看看。」
沒讓雷逸凡失望,於昭喜雙眸充滿感激的光芒,直勾勾的盯著他看。
想起之前剛就任,常常不是忘了把花搬到有日照的地方,就是忘了搬入室內,可是隔天當她想起,卻都已經有人幫她搬好了,還有照顧那些快枯死的小花,長久以來默默幫她的人一定是雷大哥!「雷大哥,你真好,是個好體貼的人呢!」
真好?體貼?
室溫就像突然降到十度以下,雷逸凡打了個寒顫,突然感覺到背後一陣惡寒,那種感覺簡直可以稱之為殺氣。
不知為什麼,得到他想要的讚美,帶給他的卻沒有如沐春風的舒服感,反倒有種被人咬牙切齒盯緊的悚然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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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雷,那個李律師的案子記得這禮拜把錄音帶送過去!」
「阿雷,簡小姐那件事情就由你去辦了。」
「阿雷,陳老頭的貓又不見了,既然上次是你找回來的,這次就再讓你去找吧!」
「阿雷,還有別忘了,廁所的衛生紙沒了……」
於昭喜那雙秀眉忍不住一攢,絕對不是多心,近日來,雷逸凡被花野點名的次數多到不像話,就好像花野跟他有仇似的,那只鏢別的名字不中,偏偏一直射中雷逸凡,現在就連雞毛蒜皮的小事也找他做。
於昭喜悄身靠近才剛回事務所,屁股還沒坐熱椅子又被一堆事砸得臉色難看的雷逸凡,滿懷關切的問:「雷大哥,你最近跟老闆是不是鬧得不愉快呀?」
「誰曉得,花野那傢伙不知道是不是手的神經有問題,老是射中我的名字,明明另外兩個傢伙閒到好礙眼,卻只派我出外務。」雷逸凡含怨道。
八成是作弊的啦!
於昭喜把這句話咽到肚子裡沒說出來,「不去抗議嗎?這一個禮拜的工作幾乎都是你在做。」
雷逸凡不以為然道:「去問他還不如乖乖把事情做好,免得他又嫌我太閒才有工夫找他,然後又把一堆工作推到我身上。」雷逸凡抱著資料起身,「小不點,不跟你多說了,我還有事,先閃了。」
對著他倉皇離去的背影,於昭喜喃喃自語道:「我看花野那傢伙分明就是作弊,然後報復在雷大哥身上,那傢伙最不安好心眼了。」
「你想多了,老闆跟阿雷沒有深仇大恨。」
她回頭一望,「娟姊。」
「別看他們平時吵吵鬧鬧的,大家也認識兩年多了,建立起來的感情不是假的,不然你以為大家為什麼會甘心為花野工作?」
「那不然這幾天老闆幹嘛像吃了火藥一樣,把所有工作都交給雷大哥做?感覺就像是在對雷大哥生氣一樣。」
為什麼呀?
對著那張忿忿不平的小臉,林娟的嘴角神秘一揚。「昭喜。」
「嗯?」
「深仇大恨沒有,嫉妒心作祟卻有。」
什麼意思?不明白。
「撇開阿野莫名其妙的態度不講,昭喜,你會不會覺得自己有時候對他的偏見很深?」
於昭喜皺了皺眉,不懂這跟林娟之前所說的內容有何關聯。
「阿野其實對人很好,如果你是我們,就會知道他把工作資料整理得相當仔細,沒有把握的案子他絕不會接,因為他不會讓我們遇上什麼危險;雖然他平時老愛嘻嘻哈哈的,其實卻是相當仔細小心的一個人,如果你發現他的優點,就會和我們一樣喜歡他。」
「他有哪一點好啊?滿嘴的謊話連天,那張嘴最愛亂掰,做人馬虎又不正經,要喜歡他真的很難。」
「缺點真多呀!」
「就是。」於昭喜大力點頭,所以沒好感是應該的。
「可是辦公室裡面,阿雷、阿星,還有大雄,都是一樣的,為什麼就不見你的怨氣這麼重?」
於昭喜一時找不到適當的話回答,呆呆的一愣。
「就因為他偷照了你前兩任交往對像「碰巧偷吃」的照片,所以才讓你對他這麼反感?」
這個,當然也是原因之一。
「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花野每次都這麼剛剛好,外出吃個消夜都能遇上你交往的兩任對像?」
於昭喜一怔,她哪會知道。
「你兩次公佈交往對象,我都聽見阿野喃喃自語說那傢伙不是好東西,為什麼會被你看上?有一次下午我剛好人在外頭,見到花野在路上偷偷摸摸跟蹤一輛車子,覺得好奇,我也開車跟了去,你知道我看見什麼?我瞧見他停下車跟蹤一個男人,結果這麼巧,隔天他就帶來你男朋友夜晚幽會的照片。」
從下午跟蹤到晚上,有沒有人這麼閒呀!
於昭喜脫口而出,「他為什麼要這樣?」
「是呀!他為什麼要這樣?我也很好奇,沒想到有人比我們更關心你交往對象的人品呢!」林娟同她眨了眨眼。「昭喜呀!如果你夠細心,就會發現花野有不少優點,這樣你就會喜歡上這樣的人了。」
改變態度去喜歡他?
林娟的話讓人有種猜不透的感覺,於昭喜心底的一點點好奇心也被挑起,那男人到底為什麼跑去打探她剛交往的對象?
不自覺的,她將視線移到那男人坐的辦公室裡。
「陳律師,你好、你好,是我花野呀!對,上次送來的劍蘭……當然,我喜歡得不得了,每天都要看看它才有精神工作呢!哪裡,不是我嘴甜,是你送的花美呀……」
男人講電話的聲音從門縫裡傳出來,讓於昭喜的眉頭緊緊一攢。
她猛地大力甩了頭,不可能!
姓花的男人,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一點都不符合她心目中的理想男人,她要避而遠之才對,喜歡他……
這朵大爛花,她才不要喜歡上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