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精簡的開放式廚房裡,東西少得可憐。蘇洛徹頭徹尾全翻了一次,可見房子的主人鮮少下廚,也許根本不。
抽屜裡除幾樣基本廚房用具之外,幾乎空蕩,所幸還找得到一組餐刀與大叉。
餐盒保溫效果不錯,開盒時還聞得到烤香味,蘇洛跪坐在地板上,咬著唇的笑意不褪,動手點燃桌上幾盞隨意而擺的小蠟燈,暈黃的燈光霎時籠罩一片。
轉頭,見人還倚佇在窗旁啜飲,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小跑步過去拉著人便走至桌邊。
「喂,說好跟我過節,就別只一個人窩在窗邊看月亮。」
搖了搖杯心,看著一渦紅漩,男人回得淡淡:「我沒答應你。」
「才不管!」嘴角笑意遲遲不去,蘇洛也不搭理他,猶自弄著手中的事物。「月亮有什麼好看?」轉頭,給了一個挑釁眼神,順道抽走他手裡的杯子。
「看我不是更好!」說罷,興奮正旺的,拿起刀叉就要朝火雞下刀,卻在空中卻猶豫半晌的頓住──這事都是一家之主的老爸在做,他向來只要顧著吃就好……
就在少年正不知如何下刀的時候,身後探來一雙手,好心的解救了他。
背後貼來的暖源忽地這麼近,男人偶爾呼過的氣息就在頰邊,蘇洛有些呆愣的、被動的任由牽著走。
包握住他的兩隻大手,緩緩帶動他的雙手,優雅而俐落,刀與叉互相交錯,固定、劃開,扯開、落切……滿室的寂靜,時而刀叉時擦過輕響,有些怦然的,是自己心臟控制不住的跳動聲。
未多久,原本還完好的火雞在兩雙手下被切削成片,薄厚適中排列在餐盤上,配上周邊幾樣綠葉花紅與佐料,令人食指大動。
手背上覆著的溫暖就要離開,蘇洛突地趕緊反手一抓,人也跟著轉身對面展靖堯。在那雙黑眸注視下,笑容顯得有些靦腆。
「我……們忘記先禱告了。」他抬首,笑容驀然恢復大方,「現在補上也不遲。」
話落,將那隻大手包裹在自己胸口處,蘇洛微微垂首閉上了眼睛,一會,再抬起頭來,目光中有抹與反之平常的沉靜,傾身,用雙手繞過展靖堯腰間。「感謝祂,讓我遇見了你。」
少年的聲音淺淺的從胸口處裡傳來,展靖堯凝望著不遠處的目光稍離了些,再回來時,那向來淡然的瞳光微斂,在燭光下反射出一抹橘黃色暖光,手,已緩緩覆上懷裡的背彎。
感受到這樣擁抱的力道,蘇洛溢出了微笑。
「嘿嘿,開動囉!」
餐盒裡除了主餐,還有些異國香料風味飯與脆薯等副食做搭配,蘇洛向來不喜歡其味道,便逕自挑起主盤縮到沙發上。
咬下第一塊時,蘇洛往旁背倚著男人而靠,角度剛好,又沒被推開,他笑了笑,便開始像零食般吃了起來。
一旁的男人無任何動作,也不碰任何食物,蘇洛也不奇怪,反正早猜到,也毋須驚訝。悠悠哉哉的打開了電視,轉著選台,目光逗留在前方的螢幕裡,有一下沒一下的吃著。
電視裡的抖動光芒反射在四周微暗之間,照映出沙發上的兩人。畫面是老電影,內容不乏是那些情與愛,時而參些悲與恨,無聊的將選台器轉來轉去,最終還是停在老舊的片子裡與手裡的火雞肉片上。
細嚼著嘴裡的肉片,蘇洛突然拎了一小塊,伸手就往身旁的男人嘴邊送去。眼裡的目光很正經,好似對方是孩子,需要人家動手餵食才肯吃。
「喏,挑食不好哦。」
展靖堯冷睨著他,動也不動,逕自轉著手裡的酒杯。
就這樣僵持了一會,還是蘇洛受不了的先敗下陣來,收回手塞進自己嘴裡,還附上一個大白眼。
「光喝飲料也不吃點東西,胃鐵打的嗎?」
展靖堯不置可否,才剛提杯欲啜飲,酒杯就被一旁早蠢蠢欲動的手給截去。迎上那雙冷眸,蘇洛倒是得意的笑了。
「酒啊……好喝嗎?」湊近一聞,他鼻子難受的皺了起來,「好怪的味道!」
還未等到回答,已然自行靠近杯緣淺淺的試喝了一小口,低微的酒精氣味在味蕾上發酵,蘇洛舌頭咋了咋,嘗不太出來……便又大膽的喝了一大口。
「唔!」這下真是徹底的皺起了臉,南歐制的葡萄酒味上特有的辛辣不比一般,蘇洛苦哈哈的吐著舌。
「好難喝!」
拿回酒杯,展靖堯又遞了杯水給他,冷道:「別亂喝自己不知道的東西。」
「我怎麼知道嘛!我看你喝得很高興啊。」舌尖的酒味帶來絲苦氣,大口灌了水還是化不掉,蘇洛難受的皺著張臉,這才想到自己的藍莓派。
藍莓的甜味加上起士派皮的清爽,退了苦澀,蘇洛終於一反先前懊惱,細細而滿足的嚼起來;未料的是,甜與苦的綜合竟帶出酒裡那股原始純味。
實驗性的,蘇洛不怕死的再次搶過展靖堯的酒杯,猛地又灌了一口,兩種味道頓時參合在一起,不僅不苦,甚是香甜而不膩。
展靖堯奪回了酒杯,「你做什麼?」
「唔,好、好吃耶……」
有了此驚人發現,蘇洛拍了拍他,手中的派餅跟著移到對方嘴邊,分享說道:「欸欸……展、展靖堯!你、你吃吃看……」
看了眼酒杯裡剩餘的量,展靖堯冷冷睇著少年逐漸暈紅的雙頰,眉心微微聚攏。「你醉了。」
「什、什麼?」
伸指拭掉少年唇邊一滴紅液,展靖堯重申了一遍:「你醉了。」
「哪有!」拍開男人的手,蘇洛自己又咬了一口,再遞到他面前,口齒不清地又說了一次:「你、你吃吃看嘛!真的很好吃耶……」
暈紅的臉頰與渙散無法聚焦的眼神,明顯的醉意凝聚在臉上,少年望著男人的眼裡有絲期盼與期待。
黑眸靜靜凝視著少年一會,展靖堯再次伸指拂掉少年唇邊不經意留下的藍莓醬,指尖卻仍逗留在薄紅的唇線上,來回不去。
「味道好嗎?」
少年老實而孩子氣的重重點了下頭,手更往他的方向過去,「好、好吃!你嘗、嘗看嘛……」
「……是嗎?」
唇上的撫弄緩緩,蘇洛吃癢的瑟縮了下,低低的笑了起來,鼻息聞到一股喜愛的果香味,舌尖悄悄探出欲舔舐之際,另一雙唇瓣已然猛地低頭覆上,瞬間吃掉所有甜與膩。
抵著男人的唇,少年傻傻的笑了,「好、吃……唔!」
舌尖突然的竄入阻止了下面的聲音,與霸道侵略的力道不同,徐徐交纏間牽出了酒香與甜味,在兩張嘴裡重複傳遞。蘇洛無意識抓緊展靖堯,閉起的眼睫顫慄不息。
紅酒原始的酸與澀,余繞出舌尖的葡萄香,醇美得令人想一嘗再嘗。終於鬆開唇,原本透不過氣的立時終於獲得通暢,蘇洛急促的喘著氣,滿醺的頰畔因為缺氧更顯嬌紅。「展、展靖堯,你、你幹什麼又、又這樣對我……」
展靖堯伸手撫開他頰邊頭髮,淡道:「吃藍莓。」
伸手繞過他腰背,蘇洛終於還是不支的俯身窩進他懷裡,闔起雙眼喃道:「是哦……可、可是你、你哥哥說,說你……你不吃藍莓的……」
「嗯。」將懷裡越來越沉的軀體抱緊,展靖堯背靠著沙發,一同闔眸。
挪好姿勢,蘇洛突然咯咯的笑了,得意說道:「可是你剛剛……吃了唷……」話尾聲音越來越小,就要化作呼吸瞬間,想到什麼,他忽地又抓了抓手下的衣服。
「喂、你、你怎麼不回家……」遲緩地抬起頭,少年問得認真,貓瞳裡的澄澈讓人有他正清醒的錯覺。睜開眼睛,展靖堯抹了抹他的額際,「什麼?」
「我……是說,你……以前怎麼不回家……」噘起嘴,蘇洛醺然的瞪著他,斥道:「不、不回家你爸爸會擔心啦……你很不乖哦……」
將人再次納進懷裡,展靖堯回得淡而冷漠:「他不會。」
「騙、騙人!父母都、都會擔心自己的孩子……」還想說什麼,頭與背上的力道卻像誘哄似的,蘇洛眼皮再難以睜開,只能讓聲音化做斷續。「好吧!那、那你、你還有我……我會……陪你,擔心你……」將臉換了個舒服的方向,最後一聲喃語隱在對方頸間。「……還有我……我會……擔心你……」
少年陷入沉睡前的細碎喃喃還在耳邊繞,感受到懷裡的重量,展靖堯望著窗外,在原位上靜靜坐了一會,才牢牢地抱起他走向床鋪。放下他時,蘇洛的手還緊抓著他胸前的衣服,不肯鬆開,那一小圓塊,立時遺留下許多皺皺的紋路,撫平不去。
像少年輕淺的話,無意間已留下深刻的力道。
醒來時,屋子裡空空蕩蕩,不感陌生的天花板上只有片片薄軟的冬陽,大床上就自己佔據在中間,沒有別人。
頭腫脹痛得人連脾氣也要壞了起來。
「喂……展靖堯……」緩緩坐起身來,少年喊出了第一道聲音,然而空蕩的空間似乎還聽得到回音,卻沒有人回應他。
吁了口氣,蘇洛頹然的又朝身後躺了回去,靜靜躺了一會,嘴裡喃著全是同一個名字,轉首看了身旁的位置,身體不由自主翻身,捕捉起床鋪原主人的味道。
貪婪的將臉埋於枕頭之間,蘇洛露出一隻眼睛,無焦點的聚在遠方一點。「混蛋,放我一個人在這裡……」
驀地,陽光下顯得立體而深褐的瞳孔一縮,蘇洛盯著房間另一半的方向,緩緩坐起身來,頭髮像鳥巢似的亂糟糟。
──「那迷宮你還沒闖過吧?」
展岳瑞的話突地鑽進腦海,雙腳已像自有意識般朝房間另一端走去。
走過滿地的健身器材,開敞式窗口下,薄光灑在少年停步的半身上。
從未注意到過,房間另一端牆上那比人高的長型木門窗欞……起初還以為那只是被點綴而不顯得普通的空調口或裝飾。
然而陽光下,那長型如門的框體卻不被日色或風影所穿透。
昨晚,某人好像就是從這扇門後出現……蘇洛咬著唇,就要伸手觸碰之際,那扇門突然已自行往一旁滑開。怔然瞬間,與另一雙眼眸四目交接,蘇洛張著嘴,一時說不出話來。
「你……」
淡淡瞄了他一眼,展靖堯反手拉上門,將手裡的板子塞進他懷裡,卻被反拉住臂膀。
「你就不能等我醒來再走開嗎?」
聞言,展靖堯又瞟了他一眼,收回手臂,走過他身旁。
「你就不怕回來看不到我?」
從冰箱挑了罐水出來昂首飲灌,展靖堯回得乾脆:「別無聊了。」
意思是,要他別無聊想這種事,還是要他別做無聊事?
蘇洛咬著唇,安靜的目光盯著那道背影一會,才緩緩垂首看著手裡的東西。重新調過的板子被擦拭過,不僅換上新輪子,連輪架的鬆緊度也調好了。
蘇洛抬頭再看那道背影,背影的主人卻已不在原地,耳邊隨即傳來淋浴的聲音。
攥著板身,蘇洛轉頭望著窗外。
「別忘了你說的……」不知說給誰聽的,少年聲音既小且低。
***
感恩節過後,十二月進入第一個週末,賽場內也進行了第一階段第三場比分。經過這最後一輪的淘汰,選手們在排名上終於明朗;隨後不久,主辦單位也正式公佈第二階段完整出賽名單。
緊接著下一周而來的關鍵第二階段室外賽,將有十五名選手出賽。
為了確定排名,躍躍欲試的大伙全去了賽場觀賽順便看出賽名單,蘇洛則選擇一個人留在舊板場。
空曠的場地看不見人影,只有蕭瑟寒風之中偶爾隱約傳來輪子迴繞的流轉聲,時而近,時而遠,緩緩而流暢。
蘇洛低頭看著腳下的滑行,繞了這麼多圈,多次的來回已讓身體記住了軌道,不用抬頭也知道該往那個方向駛去,這樣一遍遍來來回回,卻總還覺得不夠。
不夠,怎麼也不夠……怎麼也不足以明白那人在遠離眾人、避開人群,那種獨自環繞著這片寬大面積滑行時的感覺。負著手,蘇洛抬起臉頰,順著直線自然鏟動輪行滑去,讓風拂過臉上,帶起一陣冰涼。
這樣的安靜的確令人舒暢,也像是那人會喜歡的,但這樣的靜謐所帶來的意義代表什麼?從小便喜歡熱鬧的蘇洛一下子便能敏感察覺,甚至能夠不贊同的反駁。這樣,太寂寞,也太孤單。
沒有使力,輪鞋慢慢緩了速度,蘇洛低頭吁了口氣,也不再動作,就這麼站在原地發起呆來。
感恩節那夜只在腦海裡留下短暫、急促而有些凌散的片段,然而那刻相依的溫度卻連身體最微小的地方也記得清清楚楚。
但如果要歸咎於他不小心嘗了點酒而引發記憶力失調,蘇洛卻可恨的發現自己記得最牢的,仍是隔天那個傢伙不慍不火的態度。
其實他知道自己可以只記得前一夜的美好,如果他想。
但他終究變得貪心,且所需要的不再只是一小部分便可滿足。如果就此遺漏甚至跳過美好過後的小裂痕,那麼在往後的相處裡,只會使細縫越發茁大,變成補之不盡的黑色大洞。
而他怎麼也不懂,那個男人在冷漠之中所給予的任何回應,為什麼總帶著一股讓人措手不及的矛盾……
到底,那堵牆是什麼?
「小洛!」
蘇洛踏了踏鞋底,也沒迎過去,回頭又繼續繞起圈子,等人一進場,只見一個身影不罷息的滑跑,像是在尋找。
看過了新一輪排名,少年們個個雀躍不已,幸好排位還居十五名之內,裡頭又以蘇洛和Vick高居前位,未被後兩場選手們給擠下,因此便可安心迎接下一場的到來。
「小洛,你排名沒變耶!」在人滑過面前時,Play趕緊高興的報出好消息。
「嗯。」
沒料到該雀躍的人會是這樣的反應,絲毫感覺不到興奮之外,還顯得有些意興闌珊,眾人一愣,還是JK直接,伸手便把人攔了下來。
「幹嘛?」蘇洛索性彎身脫下輪鞋。
「目前排名第一還是你。」
「嗯,剛小P說了。」蘇洛頭也不抬。
「那你怎麼不興奮?」
拆綁帶,蘇洛抽空抬頭應了聲:「我有啊。」
有會是這樣子的?大伙臉上滿是黑線,這小子今天反常?哪次見他為了比賽不是拼了命爭取,怎麼現在……
「少裝模作樣了,其實你開心得想大叫吧。」
冷冷的突然插來這麼一句,全場瞬間沉默,沒人吭聲倒是全轉身,實在不想摻和進這三天兩頭上演的風雨欲來戰火裡,紛紛拿起板子玩去。
彎身的動作一頓,蘇洛緩緩直起身子,臉上的笑意懶慢卻帶了些陰鬱。「是啊,王子殿子,我高興得甚至想飛奔進展靖堯懷裡,然後狠狠的抱住他,好讓他知道我有多麼盡心參與這場比賽呢!」
「你!」握著拳,Vick差點隱忍不住,半晌,才諷刺的揚起微笑,「怎麼?瞧你一臉大便,展靖堯厭煩你了?」
挑起眉,蘇洛也報以一笑,依然自若,「如果是那就好囉,偏偏我們還繼續糾纏不清呢!不知道王子殿下你喜歡看到哪一種?」
咬牙,Vick臉色氣得漲紅,偏偏每次出言既衰,怎麼也反駁不了對方那張利嘴,僵了會,也只能氣結警告。
「蘇洛!你不要太囂張!」說罷,金髮在空中狠狠甩開,人轉身大步離去。
「Vick!」看著弟弟頭也不回的背影,JK搖了搖頭,轉身看著好友,眼底無奈,問道:「你呢,你又怎麼回事?」
「囂……」
「什麼?」
「囂張……」蘇洛喃喃地揣摩起這兩字,忽地抬頭,看著好友,眼底平靜,「你弟剛喊我名字。」
JK一呆,不明所以,「對、對啊,怎麼了?」
彎身,蘇洛將收起的輪鞋掛在肩上,說得無意又泰然:「連討厭我的人都知道我名字,那傢伙卻連一次也沒有叫過。」
大個一愣,還不及會意話裡的人是誰,人已然從自己眼前走過,那刻,纖瘦的余影之間,竟隱隱嗅出些異於平常的味道。像寂寥。
「小洛!」
被喚的人回頭,那雙眼眸像貓般上揚,平時,那裡頭總是慣有的傲氣與自信,此刻平平淡淡,一種難得的安靜。張了張口,JK最後仍是作罷,只是放鬆的笑了笑。
「忘了告訴你,第二階段你抽到第三終場。」見人擺擺手又要離開,JK忙不迭又加了句:「那天比賽結束正好是小V生日。」
蘇洛腳步乍然一頓,卻沒有真的一走了之,JK憨厚的搔搔頭,笑著卻小心翼翼地問了聲:「你會去吧?」
多久,倨傲的少年再次回首,給了好友一個無奈的眼神。
「那小子真該慶幸有你這個哥哥。」
***
第二周開始,第二階段比分於室外賽VERT登場。
比起第一階段不同於比分賽的准篩選存在感,第二階段的存在顯得更讓人緊張。
為了能夠順利晉級第三階段,同時也為了能夠拿下好的排名與分數,這不單僅是晉陞問題,更是關係著往後個人置立極限界的榮耀與存在度。
即便是失利而未能入選第三階段,直到二階段結束為止,全美排名前十名的頭銜仍在各極限界富有相當的影響力。
然而,隨著第二階段首場開始,首先登場的五位選手在拿分上並未如各界預期,雖然這是有所預料中的事,但各比分的相差度還是令人不勝唏噓。U板賽不僅是展現個人技的絕佳競技場,更是考驗體耐力忍受度的極限場。
十二月低溫貫徹,為了能在U板內使技與滑行度順暢無礙,選手們大多仍就短袖或單薄長衣上場,但由於天氣使然,靈活度依舊無可避免的大打折扣,即便賽前已充足暖身。
首場結束,青少年組的排名有了新的更動,但未到終場,一切仍是未知數。緊接而來的第二場,單場最高分被經驗豐富的Vick輕而易舉拿下。
第三終場的到來,氣氛比前兩場來得更加凝聚,而這同時也意味著,賽後排名將重新出爐。聚集在這天的觀賽人群比前兩場多且密,焦點更是有志投向獨坐在場邊的東方少年身上。
第一階段創下高分且首次參賽便拿下排名之首,少年的名字與面孔在極限界不再陌生,不僅人氣看漲,各家廠商目光也紛紛相準。
「小洛,你要不要緊啊?」
由於賽後稍晚眾伙要慶祝Vick生日,夥伴幾乎全忙著準備,留下的Play便陪蘇洛到場參賽。
雙手捧著熱茶,蘇洛抿著唇,「還行……吧。」
這種天真是要他的命,偏偏賽程一路跑下去免不了會遇上天氣作怪,而該死的冷空氣就是他的天敵,只見其餘參賽者全在場外熱身,蘇洛只想窩在人群裡取暖。
要不是選手必在場內,他老早就窩進室內休息室了!
「嗶──」
計時器突然跳跑,原來是第一位參賽者上場了,Play一愣,趕忙伸手就要拉蘇洛起來做熱身,無奈後者八百斤不動就是不動,一副悠哉。
「起來動一動啦,這樣窩著也不是辦法,你現在不先熱身,等下肌肉太僵,又出什麼問題怎麼辦……」
「那就怎麼辦啊。」
「啊?」
「沒什麼。」聳聳肩,蘇洛沒多作解釋,逕自看著場上。
第三參賽者就要上場,第五順位的蘇洛仍舊閒閒坐在角落喝茶觀賽。
Play無計可施,卻也不想看好友因此比賽失利,就在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而第四順位就要預備上場那刻,一隻手臂驀地從後探來,抽走蘇洛包在手心間的熱茶,下一秒,人也被揪到了人群後。
「幹嘛?」沒好氣的看向來者,蘇洛眼巴巴望著自己的熱茶,伸手就要拿回,對方已把杯子反向倒,液體瞬間灑落於地。
「……」傻眼,蘇洛瞪著人,幾日來堆積的怒氣漸起,「你又找我麻煩?」
將杯子捏扁,抬手空投進不遠處的垃圾筒裡,展靖堯轉而輕輕捏住蘇洛的鼻頭,冰涼的觸感頓時襲上指尖。
「你會冷是不是?」
「今天不到三度!」拍開他的手,蘇洛翻了翻白眼,一副你在廢話。
寒風突地一貫,打了個冷顫,蘇洛搓著手就想往口袋裡鑽,卻被某人反作用一拽,連人帶身轉瞬全靠到了對方身上。
熟悉的味道霎時間溢滿鼻翼,胸口貼近的地方瞬間就熱了起來。
這傢伙明明用力過度,害他鼻子又正面撞上,疼得他眼眶幾乎又要泛紅光,然而上一秒,又或者說是這陣子以來堆在心底的悶氣,就瞬間消逝了大半。
蘇洛癟起嘴,很沒路用的還是回手反抱住男人,同時,也很沒路用的發現竟然連心情這種自己可以控制的微妙,也在無意間被制死住了。
「奸詐……」
很小很小的咕噥,卻還是被耳力極佳的人捕捉到了。
「……大聲點。」
你明明就聽到了!蘇洛一惱,挑釁的抬起頭就要回答,頭頂上突然一片黑,措手不及的,帽子完全罩上頭的瞬間,唇瓣跟著覆上另一道溫熱氣息──遠離人群的背後,兩道轉眼貼近的身影化為一體,被拉起的寬大帽緣徹底覆蓋住眼前所及,還有,男人猛然探來的吻。
少年不堪負荷的手顫抖的抓緊男人臂膀,任由對方霸道的抓著帽緣,拉近他加深了親吻的力道。
直到眼前緩緩恢復明亮,臉一半還埋在帽子底下的蘇洛徹底紅了頰畔,有些不自在的將臉調轉開來,很惱很惱的,終究只能辭不達意的推開男人。
「可、可惡!」
隨著計時器響起,第四順位選手走下場,從人群之中回到場上的少年褪去外衣,在眾所矚目下,挑板上了U板。
轉繞來回間,少年有意無意藏在動作死角下的睫影,隱約探看得見一抹嫣紅。臉上的熱燥遲遲褪之不去,忍著不去回想那個大膽的吻,閉上眼卻仍舊記得那種溫熱感,好像連身體也沸騰了起來。
那個傢伙……近乎可惡的操縱住了他的思緒與神經。
他不否認,這場比賽他的確有隨手放掉的衝動,至於原因……然而,只是這樣一個吻,他原本僵硬的身體與四肢隨之活躍,好像全在回應那個男人。
蘇洛咬著牙,莫可奈何裡,卻也有著同樣矛盾。
即便如此,即便已如此貼近……為什麼還是不對?
為什麼……
隱在人群之後,那雙沉靜深邃的黑眸定定鎖在場中的少年身上,從騷動的開始到靜止。
最後,彷彿不受限於天氣,靈活翻轉於空中的身影再次化為眾人的讚歎,為第二階段終場落下完美序幕。
終於結束三周緊張的二階賽,稍晚的聚會裡,少年們將放肆狂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