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馬崖」是陰山極富盛名的地方。
整個斷崖,東西連綿甚遠,繞道而行得花上二天的時間;南北卻不甚寬,是一般馬匹可以一躍而過的距離。但自古來到到這裡的旅人卻寧可繞道而行,也不願縱馬飛躍。
這是因為落馬崖正對著豹尾峽。高聳的岩石自遠而近漸漸變窄,遠端與山谷相連處寬十餘尺,靠近落馬崖這頭卻縮小到不足一尺,好像豹子的尾巴一般纖細,因此而得名。
繞道太久,縱馬飛躍又有極高的危險性,山裡的住戶覺得往來不便,於是出錢出力,搭起一條可以相連的吊橋,方便居民來來去去。
可是在最近的幾年裡,這條吊橋卻被一群人霸佔了!
他們在豹尾峽附近的山谷裡建起寨子,有人專門負責守在豹尾峽的吊橋出口,一遇有人通行,便要強收過路費,否則輕則原路趕回,重則推落山谷。陰山的居民曾多次向縣府求助,但不知是此處地形易守難攻,或者縣府早與匪寇勾結,最後都是不了了之。久了,無法支忍受的居民乾脆遷居,遠遠避開,無法遷居的,也就只能悶頭忍耐。
老人隨著惡鬼叱的兩名屬下來到這裡,那兩個漢子跳下馬匹,一個說:「老頭子,前頭就是吊橋了,你下來罷。」
老人抑了仰臉,問道:「為什麼?吊橋不准騎馬過嗎?」
「嘿,搖晃得歷害!你受得住的話儘管騎在馬上吧!」
老人略一笑,不置可否,兩個漢子看他不為所動,也不理他,逕自下馬牽著韁繩前進;老人在馬上搖搖晃晃,哼著歌,左搖右擺的過了橋。
過了幾個哨站,進入山谷,兩個漢子在寨子口和站崗的兄弟打了個招首,便有另一個過來接替,帶著老人繼續前進。
一路換了幾個崗哨,都由不同的人接替帶路,約莫走出五六里路,一個黑瘦的漢子帶他鑽入一條羊腸小徑。
「老爺子,這路你可得跟好。處處是機關,前頭有不識相的傢伙闖進來,給萬弩箭射成剌蝟。」黑瘦漢子一路無話,一直到這裡才提醒了聲。
老人一哂,「老頭子看不見,兄弟指點指點?」
「老爺子願意的話,咱牽著您的枴杖走?」黑瘦漢子客氣的問。
「嗯。」老人點點頭,對方便提起他的枴杖,向前走去。
七彎八拐走了一頓飯時光,才又停下來。
「到了。」
這裡有水流的聲音,也有水的味道。老人伸出手去,觸手處是略帶濕滑的崖壁,有一點青苔附在壁上。
那漢子似乎正掰動著什麼,一陣機括絞鏈聲響,面前一小片石頭移開了。
漢子對著空氣缺處大聲喊道:「大頭目,人帶來了!」
半晌裡頭傳來一個應答的聲音。漢子便道:「您進去吧,我在外頭等著。」
老人以枴杖點著地,慢慢走進開的石門裡。他一走進,又是一陣絞鏈聲,身後的石壁已經沉沉閉合住。
石壁後另有洞天。
空氣裡滿佈著濕潤的氣息,潺潺的流水聲從前方不遠的地方傳來。老人慢慢踏開步伐,辨出地上只有青苔一類易長的植物,再靠近水聲一些,就只剩下砂土遍地。
這種景象只有陰川河畔了。
一個耳朵有片缺角、眉頭倒三形痣的男人站在溪畔。溪水沖刷過他面前的石塊,濺起水珠海發出一點叮聲,略略濕了他的褲腳。
老人停住腳步。
「久違了。」男人的聲音響起。
老人心裡震動了一下。「果真是你。」
惡鬼叱凝神看了老人一會,唇邊揚一抹譏嘲,「當年沒能殺死你,當真令我驚訝。可是看你如今這樣老態龍鍾,也活不了多久了。」
老人輕輕哼了一聲,哂道:「老頭子命硬,就不定能活得過比你久。」
「哦?」
「你的真氣凝帶不前,傷勢長期瘀積,如今已經痛入心肺,只怕沒幾天好活。」老人不涼不熱的說。
「聽聲辨症,你的醫術還和以前一樣歷害。唔。」胸口傳來一陣悶疼,惡鬼叱用力按壓了會,末了還是從懷裡掏出一包白色的粉末,撕開倒入嘴裡,嚥下。
「你用麻藥壓抑痛苦。我救不了你。」老人冷冷地道。
「我也不需要你救。」惡鬼叱抑鬱地抿了抿嘴,又狠狠地扯開笑,「只要有阿若之淚在手,就治得了。」
「六十年沒見你還在作夢。」老人一股隱抑的怒氣欲發末發,「阿若之淚不在我手。」
「現在我相信了。」惡鬼叱無所謂的說。
老人的呼吸略微急促了起來。為了現在這個輕描淡寫的「相信」,六十年前他千辛萬苦才躲過自己親兄弟的追殺。
時間過去太久,他現在已經不是當年的小伙子。臉上滄桑的皺紋輕易掩飾了他那一瞬間心情的波動。
「你記得王義和吳恩吧?」惡鬼叱又問。
老人點頭。
「他們兩個,幾天前死了。王義被劍殺死,吳恩則血肉模糊,要不是一隻他常帶在身上裝迷香的鐵盒子,還真認不出他的屍首來。」
老人不置可否。
「我去看過吳恩的屍體。」惡鬼叱緊握了一下拳,唇邊綻出一抹猙獰的笑,「和六十年前,那女人使用阿若之淚殺人的手法一模一樣!都一樣!」
「哦?」老人心裡也自震動。他沒想到濮陽少仲也會用阿若之淚殺人。「東西已在你手上了?」
「在你屋裡。」
「老頭子和吳恩半點關係也沒有,怎麼會在我屋裡?」
「有兄弟說,前幾天聽王義和吳恩問起濮陽少仲和末鬼的事。」惡鬼叱盯著老人,像在數他臉上的皺紋一樣仔細。
「濮陽少仲和末鬼都是使劍的,王義死在劍下,和他們脫不了關係。」
「哦。」老人的表情看不出驚訝也沒有疑惑,「老頭子那間茅屋,最近是來了兩個客人。是不是你要找的人,就不知道了。」
「我要殺他們。」惡鬼叱說。
「請便。只要別把老頭子的地方弄髒就好。」老人無所謂的回答。
惡鬼叱揚起唇角。」你不想要阿若之淚?」
老人臉上的皺紋極輕微的動了一下。「你肯讓給我?」
「我沒法讓給你,不過我們可以共同擁有。」
老人沉默了會,突失笑,「你肯與我分享的話,六十年前又何必害我?」
「人總會變的。」惡鬼叱的眼裡閃過一抹陰鬱,「我們終究是兄弟。」
老人哼了聲,「你今天找我來,不過是為了利用我。你擔心阿若之淚的威力,不敢派人強攻。」
「你今天會來,也有你的目的。」惡鬼叱也道:「你想要阿若之淚,又怕自己得不了手,想來找我合作。」
一陣沉默。
「你想怎麼做?」老人問。
「你回去,在他們的飲食裡下藥,迷倒了就抓起來。」
「末鬼已經對我起疑心,這法子不行。」
「唔?那難保這時刻,他們早已離開。」惡鬼叱道。
「林子外圍灑了蟲香,他們走不了。」老人說,「趁蟲香未散,你叫人往林子裡投擲迷藥,等蟲香一退,就可以進去殺人。」
「我知道。」對付這種被困在籠裡的猛獸,惡鬼叱有一百種以上的方法。「剩下的事我會處理。」他伸手往旁邊的石壁掀下,一陣磨石骨碌聲響,石門再度打開。
原先帶老人進來的漢子還候在石外外。
「我身邊那個女娃子,你吩咐人別動她。」老人說。
惡鬼叱一挑眉,聲音裡也聽不出是笑是諷,只道:「你還是這麼多情。」
「只是養慣了的狗。」
惡鬼叱也不再多說,「下去休息吧。」
惡鬼叱看著老人被帶出石門,回身道:「你都聽見了?」
「聽見了。」一個美麗的女子不知何時悄然立於一旁,用悅耳的聲音問,「大哥要妹子怎麼做呢?」
「你帶一百個弟兄去。先給他們下迷藥,等蟲香一退,弟兄們逮住目標,給你訊號,你再將人帶回來就行。」惡鬼叱帶著寵溺的表情說道:「竹林裡風吹葉刮的,你自己不要在裡面亂找。」
「嗯。」女子點頭。
「還有一件事。」惡鬼叱又道:「你吃過末鬼的虧,想報仇殺了他也無所謂,但濮陽少仲要留活口。」
「為什麼?」女子微微側頭,一臉疑惑。
「濮陽少仲的哥哥濮陽柔羽是當今丞相,他活著比死了有用。」
「原來是這樣。還是大哥想得遠。」女子笑著說。她吃略略矮身福了二順,「那妹子下去準備了。」
「裳衣。」惡鬼叱突然叫住她。
她回過頭來。
「……」惡鬼叱沉鬱地吐了口氣,「可恨我這身體!」
「大哥是被人害。」女子柔聲道:「等我們拿到阿若之淚,治好大哥的傷,大哥就可以一個一個親自報仇了。」
惡鬼叱深深地望著她。「末鬼雖然受傷,畢竟是天下第一殺手,手底下有點真本事,你要格外小心。」
她微笑。「裳衣曉得照顧自己。」
***
竹林裡密密麻麻佈滿了各式各樣的蟲子。
地上層層疊疊,堆得像一條湧動的黑色河流,竹莖竹葉上也爬滿了蠕動的黑色棕色物,還有滿天飛來飛去的不知名的蟲體,遠遠望去,就像綠色的竹林裡突然漲起了黑色的濃霧。
纏繞在竹莖上的青竹絲張口吞掉了一堆爬在它身上的蟲,扭動的身軀一瞬間露出血跡斑讕的傷口,但下一瞬間血色的痕跡就被掩蓋,黑色的蟲再度覆滿它的身體……青竹絲落下地去,附近的蟲一擁而上,一陣翻騰絞動,失了聲息;稍遠的地方有幾處掙動,不知道是什麼生物,扒翻了一些泥上想鑽下地去,還來不及行去就再也不能動了;幾隻老鼠眨眼就不見了;還有一隻恰好飛過的小鳥……
濮陽少仲忍不住退了一步,他剛剛居然看到一隻蟲子咬下另一隻同類的頭,吃進去了!
「真可怕,就是蝗蟲過境也沒這麼壯觀!」
「現在還只是開始而已,等到沒有東西可以吃了,這些蟲就會互相攻擊,最後還會吃自己的手腳,不管是什麼,掉進去一定連骨頭都找不到。」阿若拖著鋤鏟走來,警告道:「你等會挖的時候,長度要算遠點,要是鑽出地面的地方有蟲,那就完了。」
她瞪了末鬼一眼。那傢伙站得遠遠的,一點都沒有要過來接工具的打算,等會兒做苦功的一定是昊。
果然,濮陽少仲點點頭,接過鏟子,朝她笑了一下,「謝啦。」撩起衣服下擺,雙手抓起鏟子就往地面鋤去。
「吭」的一聲,火花瞬間爆閃,濮陽少仲愣了一下,拿過鋤頭往旁鋤了幾下,又是吭唄連響,這才知道剛才挖到了一個大塊大石頭;他轉移目標,掘向旁的土地,不多久,又是「吭」的一聲,再度擦出火花。
濮陽少仲一陣火大,拿起鋤頭到處開挖,「吭吭」的聲音不住傳來,居然到處碰壁!
阿若「啊」的一聲,叫道:「我想起來了!」
「嗯?」
「爺爺好像有說過,這片竹林底下埋了不少石頭,只有栽竹子的地方沒有石頭。好像就是為了怕有人在竹林裡挖地道。」
濮陽少仲兩手抓著鋤頭停在半空,望向末鬼。「現在怎麼辦?」
竹子高聳,竹林又密,蟲香範圍廣泛,輕功難以施展。勉強要挖地道的話,只怕挖到明天都還挖不出去。末鬼示意濮陽少仲將手上的東西放下,往回便手。
「現在我要專心療傷。」末鬼說,「你也好好睡一覺,半夜準備突圍。」
濮陽少仲看他步履有些不穩,跟在他身後說道:「你吃點東西吧,你餓了好一陣子了。」
末鬼點點頭。
濮陽少仲撿起丟在地上的碗,放回桌上,替每個人都盛了一腕粥。
末鬼拿起筷子正要吃飯,阿若突然伸出手掌,張開。「五千兩。」
「咦?」濮陽少仲愣了一下,「不是十錢嗎?」
「你吃不用錢,他嘛,」阿若面色不善的睨著末鬼,「五千兩。」
「呃,別這樣嘛,他也不是故意的。」濮陽少仲討厭好的笑,「不然打個價扣好嗎?」
「就是不行,飯是我做的,高興賣多少就多少!」
兩個還在討價還價,末鬼已經旁若無人的吃起飯來。
「喂,你!」阿若氣得跳起來,伸手在末鬼面前揮舞,末鬼撥開她的手,在她腰上一轉一帶,阿若站身不住,向旁跌了出去。
濮陽少仲趕忙跳起來扶住她,一迭聲的道歉,「對不起對不起,你別和他計較……」
阿若哪裡肯放過?一步向前就要撲過去,濮陽少仲連忙扯住她,阿若提腳踢去,濮陽少仲不敢反擊,怕反震之力傷了她也不敢運氣,肚子上結結實實挨了一下。
阿若衝到一旁抄起扁擔要打末鬼,濮陽少仲又要擋住,扁擔一頭敲在他肩上,濮陽少仲晃了一下,還是張開手護在末鬼身前。
「你讓開!」阿若怒道。
「你不動手我讓。」濮陽少仲一臉抱歉,但說什麼就是不讓。
末鬼啃著饅頭喝著水,夾著青菜。
「你是白癡啊!」阿若氣得大吼,「你沒看他那副德性!強盜、賊子、土匪!你挨打他也無所謂!」
那是因為你傷不了我啊!濮陽少仲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只好傻笑。
兩人還在僵持,末鬼已經吃飽站起身來,桌上的東西只剩下原來的三分之一不到。
「我要靜心調氣。」末鬼說。
「嗯。」濮陽少仲一面對阿若賠笑,一面不忘回頭,「你好好調息,我在外頭守著。」
阿若一扁擔壓下來,濮陽少仲連忙一手抓住。
「等會你也睡一覺,精神好些,明早蟲香一散就要立刻走。」末鬼吩咐道。
「知道了,放心吧。」濮陽少仲另一手拉住丟下扁擔要衝過去找末鬼拚命的阿若,回頭給了他一個開朗的笑道。
末鬼不由笑了。一點微微的疼痛在心裡盤桓。
「末鬼?」
「沒什麼。」末鬼吐了口氣,轉身進屋去了。
「大壞蛋,不得好死你!」阿若在他身後大吼大叫。
濮陽少仲連忙摀住她的嘴,「別吵,讓他安靜養傷。」
「你還為他!」阿若瞪了他一眼,「你看你看,現在剩這一點東西,我們兩個人哪夠吃?」說著又向裡頭吼了一聲,「你去死!」
濮陽少仲只得苦笑,「沒關係,你吃,我餓一頓無所謂。」
「你……笨蛋!」阿若憤憤不平的罵他,「他哪點好,要你這麼護他!」
是沒什麼好啦……濮陽少仲還是只能苦笑。眼看再說下去阿若還是氣,他轉身默默地走到茅屋前坐下,「你吃吧,我要替末鬼守著。」
阿若看他閉上眼睛,還一臉平靜愉悅的樣子,不知怎麼的胸口一酸,想罵什麼都罵不下去了。好半晌,她抓了最後一個饅頭走到他面前,遞給他。「拿去。」
「?」濮陽少仲睜開眼看她。
「拿去啦!」阿若將饅頭塞進他手裡,悶悶不樂的走回桌邊,低頭吃起剩下的飯菜來。
濮陽少仲一笑,跟著拿起手裡的饅頭,啃起來。
薄雲掩住了西斜的月亮,更顯得週遭的星子越明。
濮陽少仲仰躺在草地上,幾絲涼風撲過,帶來的一點冷意,也帶來了一絲倦怠。
他打了個呵欠。上半夜睡了一覺,精神大好,原想下半夜不睡看星星等天亮,現在卻覺得眼皮沉重。
不知不覺間,他閉上眼睛。
晨曦透入茅屋裡,末鬼驚醒過來。
他聽見腳步聲,許多人踩踏在落葉、石頭和土壤上。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小心翼翼又肅殺的氣息,像是軍隊銜枚林聲,在敵人附近疾走的感覺。
晨風裡他嗅到一股不尋常的味道,而炕上習慣早起的女孩子睡得深沉。
這不是正常的現象。
末鬼撐起身來。四肢虛軟,一股噁心感從胸腹間竄起,直達腦部。是迷藥。
天快亮了!
「嗯?」濮陽少仲感到身邊有人推他。他睜開眼睛,看見末鬼。」你怎麼比我還早……咦?我睡著了!」
濮陽少仲一驚,猛然坐起身來。他的身體搖晃了一下,一陣頭暈目眩。
「是迷藥。」末鬼說,「你試著運氣看看。」
濮陽少仲點點頭,試著提氣。可是真氣聚不到丹田,反而使他手腳發軟。
「竹林外有人埋伏。」末鬼說。
濮陽少仲側耳傾聽,現在他也能感覺林子裡稍遠的地方有人移動。七、八、九……唔,居然有百來人!這附近已經被層層包圍了!
「我們、衝出去?」濮陽少仲問。
末鬼闔上了眼簾一會。「若是被包圍,你便將阿若之淚交給對方。」
「這樣他們就會放過我們?」
「你告訴他們,你是當今丞相的親弟弟,丞相知道你在陰山,他們不敢動你。」
「那你呢?」
末鬼沒說什麼。
「末鬼!」
「他們要殺我,也要付出相當的代價。」
濮陽少仲抓住他,「那好,我們同進退,好好殺他個落花流水!」
末鬼沉默了會,難得的笑了一下,「你可以替我報仇。」
「砰」的一聲,濮陽少仲的拳手重重捶上末鬼的肩膀,末鬼被他打得抑倒在地。「他XXXX的,你再說這種話,我先殺了你!」濮陽少仲撐住長劍努力搖晃著身體站起來,又奮力將末鬼拉起,抓過他的手臂繞過自己的頸子,試圖要背起他。
「少仲。」
「少囉嗦!等會打架時,你自己抓好,掉下去我可不管!」濮陽少仲惡狠狠地說道。
「你不必背我。」
「我才不上你的當!」
「你背我,只有減低戰鬥力,護不了我。」末鬼打斷他的話,同時一指屋裡,「那女孩子可以當做人質,對方多少會有顧忌。」
「你的意思是,迷藥和竹林外那些人,都是老爺爺叫來的?」
「是。」
濮陽少仲愣了一下。說實話,他一點也不覺得老爺爺要害他們。不過,不管是當人質還是當夥伴,都不能把阿若丟在這裡,先把她叫起來一起走再說!
「阿若!」濮陽少仲在屋外喊道。
裡頭沒有反應。濮陽少仲只得暫時放開末鬼,進屋裡去。
阿若睡得很沉,濮陽少仲搖晃著她,她也只是「嗯」了一聲。濮陽少仲只好將她拖下炕,負在背上。
「走吧。」濮陽少仲說道。
末鬼苦笑著看他。「現在這種情況,我們沒有全身而退的機會。」
連他自己都是四肢發軟,末鬼該不會……「你走不動?」
「嗯。」
濮陽少仲蹙起眉頭。這裡只有一間一眼可以看透的茅屋,能躲人的地方也只有竹林,可是竹林裡有那麼多人埋伏……目光一閃,他看到昨天拿來給末鬼泡藥浴的那個大缸。有了!
濮陽少仲背著阿若跑到缸前,抽出劍來,「唰」的一聲,利劍劃破大缸,裡頭的藥水瞬間湧出來,潑了他和阿若一頭一臉的水。
山上清晨甚冷,在外頭放了一夜的水自然溫度頗低。溫熱的身子被冰水一淋,濮陽少仲機伶伶的打了個冷顫,阿若罵了一聲「搞什麼鬼!」也睜開了眼睛。
濮陽少仲將阿若放下地來。
阿若見是昊,又見他和自己一樣濕漉漉的,也覺得莫名其妙,「怎麼了?好好的覺不睡?」
「林子外頭有人埋伏,蟲香一退他們就會進來,我們要趕快出去。」
「什麼?」阿若猛地睜大眼睛,「爺爺說的沒錯!果然有人要趁他不在來害人!」
「我要背末鬼走,你自己能走嗎?」濮陽少仲問。
阿若瞪了末鬼一眼。現在她覺得昊會被那傢伙拖累!果然可以,「唔」她突然感到一陣頭昏腦脹,趕忙按住額角用力甩了甩,又奮力跳了幾下,「狗娘養的,居然下迷藥!」
「你……」
「我去拿嗅香,你稍等一下。」阿若向前跑去,沒幾步腳軟,身形頓了一下,又跑起來,到茅屋裡翻找出一瓶白色的瓷瓶。
她連忙打開,用力吸了一口。「嗯。」她吐了吐舌頭,再衝出來的時候腳步步已經穩了些。
「味道不好聞,不過可以撐一陣子。」她將藥瓶遞給濮陽少仲。
濮陽少仲學她狠狠吸了一口,沒想到入鼻的味道活像堆滿死老鼠的糞坑,他臉色一陣發青,差點沒吐出來。
味道雖然難聞,但力氣的確恢息了不少,他將瓶子拿給開鬼,順勢將末鬼背了起來。
末鬼這次沒有推拒。他吸了一口,便將瓶塞蓋上,將瓶子塞進濮陽少仲的懷裡。
「走吧!我知道有一條出去的捷徑!」阿若說,「你們跟我來。」
濮陽少仲點點頭,背著末鬼跟在阿若身後,進了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