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難受,你這樣看待這件事,因為——」
「敢作敢為的指揮官一向不多,」拜倫不理睬父親的話,一個勁兒說下去,這是他以前從來沒做過的。「我就因為敢作敢為,所以給看得很有價值,這我知道。麻煩的是,我對這整個事情的興趣正在減退。這張照片」——他摸了一下胸前的口袋——「簡直使我要發瘋。要是娜塔麗聽了我的話,在法國一列火車上冒險呆上幾小時,她如今已經回到國內了。老記著這個並無補於事。你們的離婚也無補於事。我的情況不是頂好的,爸爸。我可以領著『梭魚號』駛回塞班島,然後要求派人來接替。再不然,我可以根據命令,到福摩薩外面去為空襲執行救生員的任務。您認為我該怎樣呢?」
「只有你可以做出決定。」
「為什麼?您過去不是願意替我決定我的一生嗎?倘使您沒極力要我進潛艇學校——倘使您沒在我向娜塔麗求婚的當天乘飛機飛到邁阿密,在她坐在一旁聽著的時候硬逼我作出決定——那麼她也就不會回到歐洲去。她和我的孩子現在就不會呆在那兒,如果他們事實上還活著的話。」
「我對自己當時所做的事很後悔。那時候,那樣做似乎是對的。」
這句話使拜倫眼圈紅了。「得,得。我來跟您說,我絮絮叨叨向您講這些話,這就是我情緒不穩定的一個很糟的症狀。」
「拜倫,我自己情況不好的時候,就要求到『諾思安普敦號』上去。我發覺在海上指揮使生活比較好受點兒,因為這個工作可以使人全神貫注。」
「我可不像您,我不是職業軍人。再說,一艘潛艇又是一個重大的責任。」
「要是你駛回塞班島去,你本來可以救起的有些飛行員也許就會在福摩薩外面淹死。」
沉默了一會兒後,拜倫說:「嗨,我最好還是回到我的船上去。」
他們走到艙外落日餘暉映照著的和煦、爽朗的後甲板上,並排倚著船欄。父子倆一直沒再說話。這當兒,拜倫才彷彿自言自語似的說:「還有一件事。我的副艇長是士官學校畢業生。聽從我指揮惹得他很生氣。」
「憑他在海上服役的成績來判斷他。別去管他覺得怎樣。」
從船尾下面傳來汽艇的隆隆聲。拜倫立正,敬禮。帕格盯視著兒子的冷漠的眼睛,心裡感到很難受。「祝你幸運、豐收,拜倫。」他回了一個禮,他們握了握手,拜倫走下舷梯去了。
汽艇噗噗地駛走了。帕格回到自己的艙房裡,發現攻擊福摩薩的行動命令剛送來,放在他的辦公桌上。要把思想集中在那厚厚一疊發著油墨氣味的油印公文上幾乎是辦不到的。這時候,帕格不斷地想到,萬一失去拜倫,自己就決不能再當一個發號施令的人了。
這樣,父子倆這麼勉強地分別以後,就各自出發,投身到有史以來世界上最大的海戰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