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你們倆準備好了警察當局發的通行證。」她對傑斯特羅拚命搖頭。貝克博士心平氣和地繼續說:「我還是走開好,讓你們能就這事談一談吧?要是你們難以決定,那就在我離開之前讓我們到舷梯那兒談一下吧!可是跟我一起上岸對你們來說是很安全的,而且也確實有許多事要商討一下。」
傑斯特羅嚴厲地插話說:「你在我旅館的房間裡幹什麼,維爾納?」
「教授,墨索里尼宣戰的時候,我想我最好幫幫您的忙。我把那個德國秘密警察帶去跟意大利警察當局周旋。」
「那麼,在那之前很久你為什麼不來看我呢?」
貝克做賊心虛地突然看了娜塔麗一眼;回答說:「我坦白講好嗎?這是為了免得打擾您,讓您討厭。」他舉起帽子,鞠了躬,走開了。
傑斯特羅滿腹狐疑地看看巴勒斯坦人,又看看他的侄女。
「埃倫,我可不離開路易斯!一分鐘都不!」娜塔麗一下子尖叫起來:「我甚至不願走到舷梯那兒去!」
「你以為怎樣?」傑斯特羅對拉賓諾維茨說。拉賓諾維茨把雙手向上翻了翻。「呃,你以為這全是精心策劃的、要捉住我的圈套嗎?既然他已經找到了我,要是他的確打算這樣做,難道他不就能讓意大利秘密警察把我從你們的船上拉走嗎?」
「他這樣可以避免一場風波!」
「風波有多大?」
拉賓諾維茨苦笑一下。「不會太大。」
傑斯特羅拉了拉鬍子,看了看瞪著眼的侄女。然後他伸手去取帽子和斗篷。「嗯,娜塔麗,我一直都是個昏頭昏腦的傻瓜。我還是按照我的性格辦事吧。我和維爾納-貝克一起上岸去。」
「哦,當然啦!」嬰孩現在正大哭著,娜塔麗幾乎氣瘋了。「享用你的午餐去吧!說不定他那個德國秘密警察的好朋友會和你們湊在一起,把事情搞得更快活呢。」
拉賓諾維茨幫著傑斯特羅穿上斗篷。「盡可能打聽打聽有關我們啟航的事。」
「好的。要是我不回來,」當娜塔麗把她那大哭大叫的嬰兒抱在懷裡搖著時,傑斯特羅對她說:「你不過擺脫了一個累贅,可不嗎?」
兩個鐘頭過去了。暴雨使甲板上閒逛的人都跑光了。娜塔麗獨自撐著傘等在舷梯口,注視著濕淋淋的警察在碼頭上踱來踱去。終於,在雨中出現了一輛小小的黑色梅塞德斯。貝克博士出來為傑斯特羅博士開了車門,對她揮了揮手,開車走了。傑斯特羅登上了跳板,張開藍斗篷下的雙臂。「好啦,親愛的!你瞧,我回來了。」
「感謝上帝,你回來了。」
「是啊。現在讓我們和拉賓諾維茨談一下。」
「你真的不要先打個盹?」
「我不睏。」
那個巴勒斯坦人穿著油膩的工作服,聽到他們的敲門聲,打開了艙房門。那間小屋裡有強烈的汗、機油和煙灰的氣味。傑斯特羅對釘在牆上的那些裸體女人畫眨眨眼睛。「請坐,」拉賓諾維茨說。「我得拿掉那些可愛的姑娘了。我對她們並不注意,可是其他人都注意。就是這麼回事兒。你回來了,我真高興。你真有膽量。午餐吃得有趣麼?」
「還可以。」傑斯特羅在辦公桌邊的椅上坐得筆挺,娜塔麗坐在他旁邊的一個凳子上。「首先,你的土耳其船長出賣了你。他告訴海岸警衛隊說你們要偷偷啟航。這就是你們為什麼被抓住的原因。維爾納是這麼說的。」
拉賓諾維茨點點頭,繃著臉。「這我也想到了。我們不能租別的船,所以我們不得不忘記這事——暫時忘記。」
「那個土耳其人也報告了我們是上星期上船的。港務長決定通知羅馬的意大利秘密警察,並在讓你們走之前,解決這個逃亡的美國人問題。因此,耽擱了一星期。」
「好哇,所以事情都碰到一塊兒啦!」拉賓諾維茨把擺在膝蓋上的手握緊了又放開。「我們明天能開走嗎?」
「噢,他說你們可以開走。還有,關於那件事。」傑斯特羅的聲調提高了。「這船以前可叫『伊茲密爾』?」
「它就是『伊茲密爾』。」
「最近你們檢查過這船的適航性嗎?」
「港口檢查員來給我們開了證明,可不是。」
「維爾納說他附添了一頁意見。你們超員又超載。甲板上的附加油櫃危險地減弱了你們的穩定性能。萬一乘客們在驚慌失措中都衝到一邊,這船就免不了翻身。對嗎?」
「他們是一群守紀律的人,」拉賓諾維茨很厭煩地回答。「他們不會驚慌的。」
「你們的食物、水和衛生設備都比一般標準低得多,」傑斯特羅接下去說。「當然,娜塔麗和我早已注意到這一點了。醫療設備也差。發動機用了三十五個年頭了。航海日誌上寫有好幾處新近發生的故障。你們只有沿海岸行駛的證明,而不是公海上的。」
拉賓諾維茨的聲音變得尖利了。「你可提到我們猶太人為了逃避德國人的迫害不得不冒這些危險嗎?」
「差不多就是這話。他不愛聽。可是他說要是把巴勒斯坦委託德國管轄,大多數歐洲的猶太人早就用適合航海的船送去了。你們要用這麼一條破船來漂洋過海,應該歸咎於同盟國的政策,而不是德國的政策。英國為了爭取阿拉伯人,封鎖了巴勒斯坦——這真是個愚蠢的姿態,因為阿拉伯人是全心全意地擁護希特勒的。美國已經關上了它的大門,所以你們的組織(他全都瞭解)必須試圖用像『伊茲密爾』這種沒人要的破船把難民偷偷送進巴勒斯坦。」
「不錯,納粹是熱心的猶太復國主義者,」拉賓諾維茨說。「這我們是知道的。」
傑斯特羅由裡胸袋裡掏出一隻信封。「好,這些是意大利警察當局關於美國拘留民的規定。他們正被遣送到錫耶納去等候交換。正巧,我的家就在錫耶納。我的班底子還住在那兒。」
拉賓諾維茨看完了那些油印的紙頁,他的眼神裡顯得憂鬱而呆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