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想不會那麼著急吧。」斯普魯恩斯用折疊好的一方白手帕擦了擦汗濕的額頭。
他說,威克島那麼遙遠而又暴露在外,像這樣的位置以及海軍目前的虛弱,差不多排除了一場戰鬥的可能性。十二月七日以後,吉美爾將軍毫無疑問要挽回面子。他趕在總統撤他職之前下令救援。然而,艦隊在等待新的太平洋艦隊總司令,臨時指揮官派伊中將也另有打算。放棄這次援救任務可能會引起一場大爭論,雙方都有很好的道理,但斯普魯恩斯懷疑,這些海軍陸戰隊就像作戰學院演習時那些事實上不存在的士兵一樣,命中注定將在俘虜營度過戰爭年代。
斯普魯恩斯的語氣像在作戰學院裡一樣平靜,走路的步子快得使維克多-亨利的心臟劇烈跳動,他說十二月七日改變了太平洋上力量的對比。美國已被解除了一半武裝。力量的對比在於十艘或十一艘航空母艦對三艘,十艘作好戰鬥準備的戰列艦對一艘也沒有,而且誰都不知道敵方的重兵佈置在哪兒。日本人已經顯示了出色的戰鬥和後勤能力。他們把世界上最最好的艦艇、飛機和戰鬥人員亮了出來。菲律賓群島、東南亞和東印度群島都可能被他們弄到手。英國人把兵力鋪得太開,力量顯得單薄。就在此刻,海軍簡直沒有什麼可幹的,除非搞些「打了就跑」的襲擊來提高戰鬥技能,同時使日本人心神不安。但是海軍得通過日本飛機航程以外的那些組成弧圈形的島嶼,不惜任何代價保持一條從夏威夷到澳大利亞的戰線。新的航空母艦和戰列艦要及時加入艦隊。從夏威夷和澳大利亞出發,他們將由東面和南面開始反擊日本。然而這需要一年或更長的時間。同時得把澳大利亞守住,因為這是白種人的大陸。如果非白種人佔領了,可能會觸發一場摧毀文明的世界革命。雷蒙德-斯普魯恩斯作了這一聳人聽聞的評論後,便默不作聲了。
他們穿過高高的、帶著甜絲絲氣味的綠色甘蔗林,頂著越來越火辣辣的烈日,在鳥兒的安閒歌聲中艱難地爬上坡。
「前途悲觀啊,將軍。」維克多-亨利大膽地說。
「倒不見得,我認為日本成不了大事。薄弱的工業基礎,物資供應無法維持長期鬥爭。有一陣她會鬧得很歡,然而如果我們國內的鬥志旺盛的話,我們將贏得這場戰爭。我們有一位堅強的總統,這是必不可少的。不過,我國是在兩條戰線上作戰,德國戰線則是起決定作用的,因此,我們這裡按次序是第二。我們一上來就已經吃了一場大敗仗。因此實際情況不利於在太平洋上過早地採取英雄行動,譬如全力以赴打一場增援威克島的戰鬥。」
華倫的房子離開大路,坐落在草地與花園之中,走廊寬敞曲折,看上去如果讓一位將軍去住,倒比一個海軍飛行員合適得多。他們站定以後,斯普魯恩斯汗如雨下,說道;「你兒子就住在這兒嗎?」
「他的岳父為他們買了這所房子。她是獨生女兒。他是佛羅里達州的拉古秋參議員。事實上,房子裡面並不那麼大。」
斯普魯恩斯用手帕擦著他紅紅的臉,說道:「拉古秋參議員!噢。他對於戰爭的看法有所改變了,是嗎?」
「將軍,許多很好的人都真的認為我們不應該介入戰爭。」
拉古秋在十二月八日以前一直是一名愛嚷嚷的主要孤立主義者。
「的確。」
斯普魯恩斯不肯進去歇息,只要了一杯水,就在門口喝了,遞還杯子時說:「那麼,你今天就要把你的東西拿上船羅?」
「是的,長官。我最好盡快上任,接過指揮權,」帕格說,「各種情況都應當考慮到。」
斯普魯恩斯的灰眼睛露出了驚喜的神色。「啊,好!總是立即執行命令。」他們倆誰都不曾提到海爾賽要帕格當他的參謀的打算。「那麼,來和我一起吃晚飯吧。我很想聽聽你在柏林上空飛行的故事。」
「那我太榮幸了,將軍。」
傑妮絲穿著濕漉漉的淡紫色背心、弄髒了的灰短褲和涼鞋,蹲在後面草地上一大塊翻掘過的棕色土地裡。她灰黃色的頭髮搞亂了,裸露著長長的腿和手臂被曬黑了。由於對日本菜農進行了特別管制,新鮮蔬菜已很缺乏。她開始種菜園,還因此覺得很高興。
她直起身子,笑著用手臂擦擦額角。「我的天哪,瞧你這副模樣!是在種東西呢,還是幹什麼呀?」
「斯普魯恩斯讓我從海軍造船廠走來的。」
「啊,他啊!我聽說他到甲板上來的時候,所有的低級軍官都不露臉了。指揮『諾思安普敦號』要是不把你累垮,倒會讓你振作起來的。華倫來電話。他回家吃午飯。」
「好,那樣的話,他可以開車把我和我的東西一起送到艦隊登陸處去了。」
「你已經要走了?」她收起了笑容。「我們可要惦記你啦。」
「爸爸?」過了一些時候,華倫的聲音由臥室門外傳來。帕格開了門,把整理了一半的兩隻小扁箱推到旁邊。制服和書都堆在床上。「嗨,我路過『加利福尼亞號』陸上辦事處停了一下,他們正要把給你的郵件送到『諾思安普敦號』去。不過,這些也是剛剛寄來的。」
一眼看到英國郵票使帕格吃了一驚。埃裡斯特-塔茨伯利的辦公室地址在那信封上。他先打開電報,一句話也沒說,便遞給了華倫。
望急詢國務院娜塔麗下落電告我馬裡韋萊斯基地烏賊號潛艇
拜倫
華倫皺起他那湊在電報上的曬黑了的額頭。他穿著飛行服,緊閉的嘴上總是叼著煙卷。他看上去疲勞、冷酷。
「你認得國務院的什麼人嗎,爸?」
「嗯,認識一些。」
「你幹嗎不打電話試試呢?在那兒馬尼拉,勃拉尼消息很閉塞。」
「我要打的,我早就該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