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棟房子已經買了兩年多,但是他還沒有來過。現在看到的樣子和記憶之中沒什麼不同,英宰心滿意足地欣賞著「Full House」的全景。想到因為生意破產而不得不拍賣房子的前主人,他的心裡感到有些內疚,但不收房租讓他白住了兩年,也算對他不薄了。
「我喜歡四面的樹林和田野,也喜歡用白色木材做成的牆壁。嗯……窗戶很多,看來我可以在家做日光浴了?」
如果能像懶貓似的在陽光下盡情地睡覺,那麼就可以從世事紛雜中擺脫出來,享受快樂和幸福了。想來想去,他覺得自己買這棟房子算是買對了。
「嗯……不過還有幾處不順眼。」
門前台階旁的花壇裡應該種些花花草草,可是那裡竟然種著芝麻葉、韭菜和大蔥,而且院子裡還有個鞦韆,又沒人和自己玩兒……
「這是什麼東西?上次來的時候沒有啊……」
英宰沿著門前的台階往上走,他踮起腳尖朝柵欄那邊看去。好像有人露宿似的,柵欄那邊搭了個亂糟糟的窩棚,還有一堆樹枝。
「什麼呀……髒死了。」
雖然窩棚所佔空間不大,不過正好搭在「Full House」旁邊,幾乎所有的美麗景致都讓這個窩棚給毀了。
「明天我得往辦公室打個電話,讓他們把那個東西處理掉。」
天已經黑了,今天就這麼忍忍吧,於是他走進了房間。
令英宰咬牙切齒的非法窩棚正是智恩剛剛搭成的新巢。她把剛剛買來的方便面和食物放進箱子裡,拿出便攜式煤氣灶,準備做飯了。
「哦?水用完了?」
沒有水,也沒有電,實在是太不方便了。「Full House」院子裡有洗車和管理田園的水龍頭和水管,這些天來,智恩就是從那裡提水。今天她又提著鐵桶,偷偷地翻牆進去。院子裡停著一輛她以前沒有見過的汽車。好像是有人來了。那是輛高檔的進口轎車,車主應該是
那個買走「Full House」的什麼劉志勳吧。智恩提著水桶,按了一下門鈴。主人換了,所有的門鎖也都換掉了,她雖然手裡拿著鑰匙,卻進不去。
「討厭,怎麼還不出來!」
智恩向後退了兩三步,抬頭一看,二樓的窗口亮著燈。就算是在二樓,也能聽得見門鈴響,可是主人也不往下看一眼,看來是裡面沒有人。智恩忍不住好奇,站在一樓四處張望。
「啊……餐廳窗戶開著!」
這裡是父親和母親住過的地方,她生怕新主人胡亂改變格局,心裡擔心得要命。她的個子在女人中間應該算是高的了,根本不用蹺腳,探出頭去就能很容易地看到裡面。
「吁……」
還好,廚房裡的擺設還和從前一樣,就連餐桌都沒人動過。隔著牙齒形的廚房門往客廳看去,裡面的東西和裝飾品也都是老樣子。看來自己選擇在窩棚裡生活還是正確的,雖然有些寒酸,不過能隨時監視「Full House」。如果不能每天親眼確認「Full House」的安全狀態,智恩感覺自己的嘴巴會生瘡,最後肯定會大病一場。
「真的……太好了。」
看著安然無恙的房子,她心裡泛起了陣陣淒涼。曾經每天都把房子打掃得乾乾淨淨,那麼珍惜它,愛護它,可是突然之間,自己卻被趕了出來,淪落到只能從旁偷看的境地。
「啊啊啊,我的泡菜缸,我的酸黃瓜,啊,我的花盆……」
我懷念家裡所有的一切,包括用了很久的垃圾筒。
「啊啊,只要能讓我收回『Full House』,讓我做什麼都可以,真的……」
現在應該換上夏天用的窗簾了,沙發墊也該換上和窗簾相匹配的顏色。放在窗台上的花盆每週都要換一次方向,否則花兒會偏向一側,這也讓她很擔心。
智恩再也忍不住了,她把身體探進打開的窗戶。好像一伸手,就能摸到酸黃瓜瓶了。
英宰在二樓洗完澡,腰上裹著浴巾走下樓來。東西還沒徹底搬過來,他找不到合適的換洗衣服。汽車後備箱裡時常放著幾套衣服,他打算到車裡把衣服拿進來。
「啊,再往裡一點兒……再來點兒……」
她的身體盡量往窗戶裡鑽,伸出去的手輕輕摸到了酸黃瓜瓶。但是還抓不到。這時,智恩的額頭上已經滿是汗珠了。
「哎呀!急死了!」
好像馬上就要抓到手裡了,可是怎麼也抓不住,心裡急得像著了火。她繼續往裡探身體,剛把手伸過去,就抓到了一把大勺子。
「很好,就用這個把酸黃瓜瓶拉出來。」
智恩手裡抓著勺子,就像擁有了百萬大軍似的,興奮不已地用力伸出手去。她的大半個身子已經進到窗子裡面了,但她只想伸出手拿到那只瓶子,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此刻的狀態。她盯著放在擱板角落裡的鹹菜瓶,伸出手去。就在這個瞬間,她的身體失去了重心,稀里糊塗地向裡倒了進去。
「啊啊啊!」
智恩剛才是趴在窗台上的,腳脫離了地面,現在一下子栽倒在廚房的地上,腦袋衝下。「哎喲!」
雖說沒什麼惡意,但她畢竟算是私闖民宅了。上次見過的那個長相刁蠻的女人說不定就
在裡面呢,想到這裡,智恩趕緊用手摀住嘴巴,眼睛瞪得圓圓的,環顧四周。還好,這裡一個人也沒有。
「我已經徹底進來了……」
二樓聽不到什麼動靜,一樓又沒有人,可能是誰開著燈出去了,於是智恩高高興興地拿起酸黃瓜瓶子,又把冰箱裡的小菜和米筒裡的米也都拿了出來,直到拿不動了為止。
「我是不是拿得太多了?這樣走不出去啊……」
比起窗戶的尺寸,智恩拿出來的這包東西的體積實在是太大了。她正在剛才爬進來的窗戶上呻吟,突然看見了父親的花盆。
「我就知道會是這樣,花不變變方向的話,就會衝著朝陽那邊彎下去,你看看……這不是已經彎了嗎?」
智恩在一樓轉來轉去,勤快地移動著花盆。這樣放肆地在房間裡亂轉,也不見有人下樓,看來家裡真的沒有人。
「哎呀,我不管了,就走門吧。」
拿著這麼多東西,好像實在無法爬窗戶出去了,於是智恩大膽地拿著東西打開了玄關門。
「呃?」
「啊?!」
門打開一半,智恩和英宰同時尖聲驚叫。
「怎麼……怎麼搞的!你是誰?!」
英宰從汽車後備箱裡拿出裝衣服的包,正要進門,突然驚訝地大叫起來。
「啊啊啊啊!!」
剛把門打開,冷不丁看到一個身披毛巾的半裸男人站在面前,智恩不由得目瞪口呆了。「啊啊啊!變態!」
智恩本能地關上門,把門牢牢地鎖上。
聽見女人的尖叫,英宰的身體猛地僵住了,瑟瑟發抖的他竟然淪落到被人逐出家門的地步。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回事?他是誰?哪來這麼個變態?」
智恩心裡忐忑不安,她沒有勇氣再次打開房門。她在「Full House」裡住了二十五年,從來沒有發現附近有這樣的變態。
「開門!喂!你是誰?你怎麼進來的?」
「我為什麼要給你開門,你這個變態!還不趕快走?我叫警察了!你趕快滾!」
「這話應該我說才對!你到底是誰?為什麼私闖民宅,還裝得像主人似的?!」
「什麼?真不可思議,房子的主人行使主人的特權,有你什麼事?喂,變態!我正在給警察打電話,你老老實實站在那裡等著,不許動!像你這樣的變態,看來非要上報紙才行,只有這樣,你才不好意思脫光衣服!聽懂了嗎?聽懂我說的話了嗎?我要打電話了!」
看到半裸的男人,驚訝至極的智恩竟然忘了「Full House」已經轉到別人手中。
「好的,很好,叫警察吧,看警察來了會把誰抓走!」
英宰用拳頭狠狠地敲門,他惱羞成怒,大聲嚷嚷著讓智恩叫警察。
「啊……」
智恩突然緩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尷尬的處境。
「我在自家門前脫衣服,你擅自闖入別人家中偷東西,看看是你的罪過大,還是我的罪過大!快叫警察吧!」
「這傢伙不會是瘋子吧?你有什麼了不起,憑什麼這麼理直氣壯?」
雖然我在警察面前難逃罪責,但你還不是一樣嗎?智恩輕輕拉開客廳的窗簾,往外面看了一眼。剛才大喊大叫的男人正在門前慢慢地穿衣服呢。
「啊,怎麼可以這樣呢……」
他的罪過就是脫光衣服耍流氓,可是現在他把衣服穿上了,那麼現在就只有自己是罪人了。
「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呢?」
就算現在從廚房窗戶或者後門逃跑,很可能也會被這個男人抓住。猛然之間智恩想不出什麼好辦法,她靠在門上,一屁股坐下來,冥思苦想。
「阿嚏!」
白天雖然很熱,但是到了晚上,天氣漸漸轉涼了,英宰打起了噴嚏。他是拿著車鑰匙出來的,可如果自己上了車,這個私闖民宅的小偷說不定就會逃跑,於是英宰頑固地坐在門口。
「喂,你報警了嗎?」
英宰流出了鼻涕,他用圍在腰間的毛巾擦了擦鼻子,衝著裡面大聲喊道。手機放在房間裡,所以他無法打電話,只能依賴房間裡那個荒謬絕倫的小偷了。
「……報過了。」
「那警察怎麼還不來?你真的報警了嗎?」
「我說報警就是報警!再等會兒!這裡離市區太遠,警察不會這麼快的!」
還能有什麼辦法呢?儘管如此,智恩還是覺得不能就這麼認輸,所以每次門外的男人問她有沒有報警,她都要發表一番豪言壯語。就這樣,十幾分鐘過去了。
「喂,實話實話吧,你沒有報警,是不是?你害怕被警察抓住,所以沒敢報警,是不是?」
剛才還氣勢洶洶的英宰,聲音漸漸變得有氣無力了。如果小偷不開門的話,他恐怕只能坐在車裡睡覺了。
「我不是說過了嗎,報過警了!怎麼這麼不相信人!」
「我憑什麼要相信一個小偷?」
「你說誰是小偷!?」
「當然是你,你!這棟房子的主人是我,你憑什麼把別人家的房門鎖上,還振振有辭,你這個小偷?」
英宰轉過身對著門口問道。
「這麼說,你就是買下這棟房子的劉志勳吧?」
「你找劉志勳幹什麼?」
蚊子在身邊不停地飛來飛去,耳邊癢癢得厲害,英宰不耐煩了。一個小偷竟然佔領了別人的房子,還讓主人在門外受苦,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憑什麼對我說平語?我可是對你說敬語的。」
「你剛才也說平語了。」
「我什麼時候說過?」
她記得自己罵他是變態,卻不記得自己說過平語。
「啊,別說這麼多廢話了……趕快叫警察吧。哪兒來這麼個蠻不講理的女人,隨便闖到別人的家裡。」
「你只要回答說『對』,或者『不是』就行了,幹嘛要說那麼多?你到底是不是『劉志勳』?」
英宰靜靜地聽著,突然氣不打一處來,他猛地站了起來,往門上踢了一腳。
「你找劉志勳幹什麼?」
「我有話要問他!」
「是嗎?你想問什麼?我就是劉志勳,你問吧!」
「你真的是劉志勳嗎?」
雖然智恩不知道「Full House」到底值多少錢,但是這棟房子絕對屬於高價住宅,所以不能相信房子的新主人竟然是這麼年輕的男人。
「那你把身份證拿出來讓我看看!」
「哈……太可笑了……小偷竟然要主人出示身份證?」
「沒有身份證就算了。」
「我的錢包放在房間裡了!你剛才不是看見了嗎!我剛洗完澡,出來拿衣服,現在變成這個樣子,到底怪誰?你竟然還在這裡大放厥詞?」
聽了他的這番解釋,智恩好像有點兒理解男人的立場了。因為他正在洗澡,所以沒聽到門鈴響,出來拿衣服的時候,家裡突然闖進人來,把門反鎖以後,他就進不來了,所以正在發火。
「……怎麼辦呢?好像是我犯錯誤了。看他這個急性子,估計不會放過我……」
聽他說話的口氣,即使自己向他道歉,他大概也不會接受。智恩不由得暗自憂慮起來。「我說……劉志勳君……」
反正不會有什麼損失,她決定向他屈服了。
「你的語氣怎麼突然變了?跟我求情也沒有用。即使你沒叫警察,等會兒也有保安過來巡邏,到時候再收拾你也不遲。」
英宰已經惱羞成怒了,根本不想原諒智恩。
「我不是來偷東西的,真的。」
「那你為什麼要偷偷地闖進來?」
「我只是……想來拿點兒東西……」
「這不就是小偷嗎?趁主人不注意,溜進別人家裡,隨隨便便拿東西出來,這不是小偷是什麼?」
智恩拍打著胸膛,強忍住怒火。他的確是個討厭的傢伙,但是現在的情形對自己更不利,所以她必須屈服。
「啊,煩死了,這人是不是神經病啊?人家都說好話了,他怎麼也得接受吧!」
「是這樣的……我真的不是來偷東西的。我的確是趁主人不注意溜進來,但我拿走的其實都是我自己的東西啊!上次我太著急了,很多東西都忘了拿,今天是來取東西的。這些東西呢,對劉志勳君沒有半點兒用處。再說了,也不值幾個錢。所以……」
一夜之間,她就被趕出生活多年的家,這已經讓她很委屈了,可是現在,只因為回來拿點不值錢的東西卻被人當成是小偷。說著說著,智恩哽咽了。
但是站在門外的男人好像壓根兒就不想聽她講述自己的身世。
「啊,保安公司的車!喂,你們到這邊看看!」
聽見外面的聲音,智恩大吃一驚,猛地站起身來,打開了房門。
突然,有一隻手伸過來,緊緊地抓住了門把手。
「你上當了吧?」
「啊!」
看到男人的臉探了進來,智恩情不自禁地放聲慘叫。倒不是因為曾經在電視上見過這張面孔,而是他和前幾天酒店衛生間裡的那個混蛋男人一模一樣。
英宰看清智恩的面孔的瞬間,他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好像是在哪兒見過,但是想不起來了。
「我們在哪裡見過面吧?」
「我們見過面嗎?」
英宰和智恩幾乎同時提出了同樣的問題。
「聲音也一模一樣,就是當天那個傢伙,不可能有那麼多人都長得一樣吧?」
雖然這傢伙說話很討厭,但是長相卻和演員李英宰非常相像,所以走到哪裡都很顯眼。
「這個男人就是劉志勳嗎?」
智恩望著英宰,心裡想著。英宰皺了皺眉頭,看了看智恩,想不起來自己到底在什麼地方見過她。不過,他本來就不擅長記住別人的長相,所以根本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英宰有些不耐煩了。
「好了,現在你解釋吧?厚臉皮的小偷小姐。」
「我叫韓智恩。」
雖然這次見面有些齷齪和尷尬,但智恩覺得沒有必要害怕什麼,於是她理直氣壯地說出自己的名字。「韓」這個姓氏並不常見,英宰立刻就明白過來,這個小偷應該跟前主人有點兒關係。
「韓智恩?難道你是韓鎮南先生的……」
「對了,韓鎮南先生是我的父親。」
還沒說幾句,對方就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看來事情很容易就能解決了。
「前主人的女兒就可以隨便闖到別人家橫行霸道嗎?」
但那只是智恩自己的想法,英宰從沒想過要把她輕易放掉。
「我不是說過了嗎?上次突然被趕出家門,很多東西都忘拿了。」
「現在都拿好了嗎?」
英宰看了看放在地上的大包袱,冷冰冰地質問智恩。
「差不多了……」
「我買這棟房子的時候,可是簽了合同的,房價包括家裡所有的傢俱和室內裝修、裝飾
品,哪裡還有東西讓你帶走?打開看看吧,我得看看你到底拿走了什麼東西。」
「我剛才說過了,都是些不值錢的小東西。」
英宰面無表情地盯著智恩。她好像很委屈,眼睛通紅,看樣子眼淚馬上就要掉下來了。
儘管這樣,她緊閉的嘴唇仍然顯得很固執。
「你也太目中無人了吧。你從我家裡拿走東西,我看看是什麼也不行嗎?到底是不是值錢的東西,我總得看看才能知道啊,難道不是嗎?」
他說得不錯。但是眼前的情形逼得她繼續頑固到底。智恩覺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傷害,所以不管對方說什麼,她都暴跳如雷。
「你不要用那種語氣跟我說話,好像我是小偷似的。好,你看吧!看看你的合同裡寫沒寫這些東西!」
智恩當著英宰的面,彎腰解開了包袱。她突然想到,還不如拿些昂貴的雕刻出來算了。
利用後院的黃瓜做成的加餡黃瓜泡菜,去年夏天醃製的酸黃瓜,大蔥泡菜和白菜泡菜,還有
幾個鍋,這就是智恩從廚房裡拿出來的全部物品。
「……這個房子裡怎麼會有這些東西?」
的確是追問起來都讓人覺得不好意思的小東西,英宰有些難為情。如果對方不是一開始就惹惱自己,他也不會這樣的。英宰對剛才所有的事情都感到不滿。
「我不是說過了嗎?我突然被人從家裡趕走,很多東西都沒顧得上拿。」
英宰慚愧地捋著頭髮,沉默了一會兒。
「你這麼晚偷偷溜進來,拿這些東西到底想幹什麼……」
其實他心裡並不是這麼想的,然而非常奇怪,他竟然說不出中聽的話。
「對不起了,現在我可以走了嗎?」
智恩把包袱簡單收拾了一下,猛地站起身來。她羞愧不已,真想找個老鼠洞鑽進去,但是可以讓她逃跑的洞,只有「Full House」新主人站在那裡的玄關門。
「啊……這個……」
智恩推開他的肩膀走了出去,英宰想對她說句什麼,終於還是閉上了嘴巴。半夜三更,一個女人提著沉重的包袱獨自出去,他想開車送送她,哪怕只送到人多的大馬路上也好啊。「天啊!」
智恩走了大約五六步,就把包袱扔出了牆外……
然後她甩了甩手,推開「Full House」的矮門,走進緊貼牆壁的窩棚。
「怎麼回事,這個女人,難道是她住在那兒嗎?」
太不可思議了,英宰瞠目結舌,無話可說了。
「可惡的傢伙……這個新主人,怎麼可以這麼冷漠無情呢?」
智恩把剛剛拿回來的東西放在窩棚的角落裡,然後空著肚子鑽進了睡袋。
「啊啊,煩死了!」
幾隻蚊子飛進來,嗡嗡嗡地叫個不停,智恩忽地站起來,惡狠狠地叫喊著,抓住蚊子使勁捏死,然後重新躺回睡袋,只是肚子卻安靜不下來。
劉志勳,這個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年輕男人竟然變成了「Full House」的新主人。從這個大惡人的臉上看不到絲毫的關切,長得就像個男妓,白白淨淨,油頭粉面,言行舉止都讓人深惡痛絕。
「喂,劉志勳,你以為我會把『Full House』乖乖地交給你嗎?絕對不可能!」
本來智恩就覺得自己不可能把房子交到別人手中,現在又見到了新主人,這樣的念頭更加強烈了。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一定要想盡辦法,絕對不能讓劉志勳這傢伙毀了「Full House」。
可是,緣分這東西實在太奇妙了。雖然大韓民國很小,可是在酒店裡見過的混蛋怎麼可能再度相逢在「Full House」裡呢……
「又不是演電視劇,怎麼總是見面呢……真是的……」
不但沒能為酒店裡的羞辱報一箭之仇,反而又一次尷尬相遇,智恩真是委屈得要死。
「他好像還沒認出我來,那我就保持沉默吧。」
就算認出來了,看他那種性格,好像也不會向自己道歉,所以還是順其自然吧。
雖然電視劇剛剛拍完,但是一般情況下他也不可能這麼清閒。英宰的緋聞一直很多,可以說每個季節都會發生那麼一兩次,不過總有採訪或廣告來找他,忙得不亦樂乎。可是,從某個瞬間開始,這一切突然就結束了,好像從來沒有過似的。英宰不知道該如何接受這種近乎恐怖的自由,從一大早,他就感到不安。
他打開手機玩遊戲,把房子裡的傢俱搬來搬去,消磨了很長時間,可是還不到正午。英宰從來沒有這麼無聊的時候。這時,不知從哪裡傳來說話的聲音。這附近來往的人不多,距離鬧市區很遠,所以即使很低很小的噪音,也能聽得清清楚楚。英宰打開窗戶,看見一個電線桿子似的高個子女人站在院子裡,正在給花壇裡的花草澆水。
「喂,韓智恩小姐,請問你在做什麼呢?」
昨天英宰心情不好,說話一直用平語,今天總算恢復了理智,他對智恩的態度也稍微緩和了些。
「你不是看見了嗎,我在給花草澆水。」
「韓智恩小姐為什麼要給別人家花壇裡的花草澆水?」
英宰趕緊下樓,猛地打開了玄關門。自己正無聊著呢,突然有人闖進來,他不但不覺得討厭和煩躁,反而對這個願意和自己吵架的前主人女兒充滿了感激。
「在太陽升起來,泥土變熱之前,必須給花草澆完水。要是趕在太陽升起之後澆水,會傷到花草的根。」
智恩背對著英宰,態度堅定地給花草澆水。
「這是我家的花壇,花草枯死,還是曬死,這都是我的事情,跟你又有什麼關係?你憑什麼多管閒事,干涉我澆不澆水的問題?」
聽英宰這樣一說,智恩嘻嘻笑了,然後面無表情地回頭看著他。自從昨天被這個男人搶白了一頓後,她已經下定了決心。
「你來這裡之前,花壇一直安然無恙,這都是我的功勞,你知道嗎?」
「我記得我可沒要求你為我提供這項服務啊?」
「這個我也知道。但是劉志勳君,你應該也知道吧?和你簽合同的人是我父親,不是我,韓智恩。」
「這是什麼意思……」
智恩不卑不亢地揚了揚下巴。雖然智恩的個子已經很高了,但她還是必須揚起頭來和英宰說話。
「這個花壇裡的花兒和蔬菜都是我種的,不是我父親的財產,而是我的。所以你簽訂的關於『Full House』的合同裡不包括這個花壇裡的植物。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英宰有些不知所措。昨天晚上爭吵之後,他在心裡已經承認兩個人的勝率是一比一。與此同時,他也告訴自己堅決不能認輸。
「這話就奇怪了。就算花兒不是我的,那花壇總該是我的吧?還有水!這個房子的水費都由我支付,所以你給自己的花草澆水,用的也都是我的水。你聽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智恩的眉毛顫抖著豎起來,這是什麼人啊?怎麼可以這麼無恥呢。
「要想繼續種你的花花草草,可以種到你自家的地裡。未經他人允許,擅闖別人的家,使用別人家的東西,這是違法行為!」
英宰看著智恩漸漸扭曲的臉,不由得在心裡大叫痛快。
「我沒地方種。」
智恩的表情突然變得柔弱起來。面對她突如其來的態度轉變,英宰反而很吃驚,他有點兒緊張了。
「你也知道,我現在已經身無分文了。我就住在那邊的窩棚裡,屬於特困階層。這樣的人怎麼會有地方種花草呢?」
眼下的世界,沒錢就是罪過,貧窮就是罪過,然而智恩卻是堂堂正正。
「什麼呀……你憑什麼氣焰囂張?」
對方說話的語氣過於盛氣凌人,英宰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雖然不是我家的花草,可是我不忍心看著它們枯死,我每天給它們澆水,難道也不可以嗎?你應該不是那種刻薄人吧?」
「可是這個……」
「我沒打算收辛苦費,從劉志勳君的角度來看,這也不能算是壞主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