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於捷嘴裡咬著吐司,匆匆忙忙往外衝。
死了、死了,這是他這個月第八次遲到,教授要開除他了。
自從莫海嵐回家處理母親的喪事,一個月沒來於家,他平穩的生活發生了驚天動地的變化。
三餐不定時,鬧了幾次胃痛,上班老是遲到,工作時也心不在焉,不知道被教授敲了幾次腦袋。
這年頭找到高薪的工作不難,但要找到符合興趣、待遇又不錯的卻是千難萬難,畢竟他研究的東西太冷門。
真希望海嵐快點回來,他的生活早點恢復正常。
他心裡算著,她已經請了四十五天假,這期間他去找過她六次,送了奠儀、花圈,還幫忙佈置靈堂,陪她守靈……咦,不對,算算日子,她母親早已出殯,為什麼她到現在還不復工?不會是不想做了吧?
「……海嵐?」他才出大門,就見她提著大包小包的行李站在門外。
於捷很自然地把吐司塞進嘴裡,幫她提行李,陪她進屋,再打電話給教授請假。
教授一定罵死他,他們那個研究室人數本來就不多,他是唯一的正職,卻一天到晚找麻煩。天知道,他也很無奈。
處理好一切事情,他進廚房倒一杯水給莫海嵐。
「你怎麼提著行李?」
莫海嵐沒接下水杯,只是抬頭對他露出一個淒慘的笑容。
「我爸今天娶新老婆進門。」
「啊?!」她媽去世不過一個半月,她爸這麼快就再娶,會不會太無情了點?於捷坐到她身邊,將杯子塞到她手裡。「先喝口水吧,慢慢說,我在聽。」他握住她的手。
她咬咬嘴唇,雙眼紅通通,卻沒有掉一滴淚。
接過水杯,她喝了一口。「爸爸說,一個完整的家不能沒有女主人,我也需要人照顧。真好笑,家裡一個個年紀都比我大,飯是我在煮,家務是我在做,爺爺奶奶也都是我陪著看醫生,給他們擦身子、餵飯,料理一切雜事,誰照顧我了?」
但她畢竟還是個學生,還要上學,她一早起床,做全家的早餐,午飯的菜也事先煮好放冰箱,想吃的人自己熱。
她每天中午都請假從學校回來看爺爺奶奶,換尿布、洗床單,打點家務。幸好她快畢業了,老師又體諒她,所以這一個半月過得有驚無險。
她以為她可以營造一個母親尚在世的環境,幫媽媽守住她至死念念不忘的家。
但每一個人都嫌她做得不好,爸爸每天都在念:襪子不見了、睡衣找不到,親戚們埋怨沒有熱菜熱飯吃,連奶奶都三天兩頭跑得不見人影,要勞煩全家人去找。
所以爸爸要娶新老婆代替媽媽,所以她終究搞砸了媽媽拚命守護的家。
她又氣又怒,跟爸爸吵了一個多禮拜,最後只得了一句「她欠管教」,果然就有一個新媽媽來管教。
她想哭,卻哭不出來,因此爸爸再娶的當天,她就抱著媽媽的牌位離家來找於捷。他是她最後的依靠。
於捷坐到她身邊,大手攬她入懷,她抓著他的衣襟,邊說邊哭。
他越聽越生氣。娶老婆只是為了照顧家裡嗎?妻子應該是丈夫攜手一生、相依相偎的伴侶吧!
那個新嫁入莫家的女人也很奇怪,結婚之前都沒有打聽一下莫爸爸是什麼樣的人,老婆剛死一個半月就再娶,不覺得這樣的男人很差勁?
但於捷也不能當著莫海嵐的面罵她爸爸,那樣太沒禮貌。
他更擔心一件事,她就這樣離家出走來找他,她家人會怎麼想?會不會告他?
「就算要告我,我也不會逼她回去。」他在心裡決定,絕不讓她回莫家做牛做馬還被嫌得一無是處。
找個時間,他要去找莫爸爸談一談,讓莫海嵐在於家待下來。跟她認識這麼久,他一直謹守本分,不干涉她家的事,但現在,他忍不住了。
莫海嵐一會兒怨父親薄情,一會兒說起母親種種好處,下一句又怪自己沒用。
於捷知道她母親過世,情緒本來就不穩定,父親再娶,更是在她心中插下一把刀,這時候對她說再多安慰的話都是空虛的。
他一把拉起她。「走吧!」
「啊?」她呆呆愣愣地任由他帶著往外走。「去哪裡?」
「吃飯、逛街。」他要帶她出去好好玩一玩,將所有開心與不開心的事都發洩出來,再好好睡一覺,迎接新生活。
「可是我還要上課。」
「今天請假。」
「怎麼可以?」
「為什麼不可以?你太認真了,做人偶爾要放鬆一下。」他很為她心疼,她才十八歲,高中還沒畢業,一般少女這個年紀都還在父母親的羽翼下嬌憨成長,她卻已經工作多年,母親死後,還要支撐整個家。
她常常嚷著不想管,卻沒有真正放開。
她父親少了老婆,連衣服都找不到,她不只要打理整個家,還要照顧一癱一呆的兩位老人家。
莫家奉養二老的孝順行徑廣為鄰里傳頌,她的爸爸、叔叔、姑姑兼被稱為孝子、孝女,但是他們真的付出過一絲心力?
沒有。在莫家,會親力親為照顧老人家的只有兩個,莫海嵐已逝的母親,還有莫海嵐,其他人從來只是動口不動手。
有時候,於捷將自己放在她的位置,設身處地,若他是她,待在那樣的家中,他會怎麼辦?
每次他都一身冷汗地從幻想中驚醒。太可怕了,那樣的日子根本就不是人過的。
他因此欽佩她,也更加迷戀她。她是那樣地堅強美麗,如果有一天,她願意嫁給他,他一定會愛惜她一生一世。
「放鬆……」她低喃著,腦海裡轉著母親的音容笑貌。她哪裡認真了?媽媽才是全天下最認真的女人,但結局……
媽媽說,只要能跟心愛的男人在一起,再辛苦也不怕。她可知道,她的眼才閉上,心上人便娶了另一個女人進門。
像媽媽那樣,嫁一個深愛的男人,陪他吃苦打拚,真的幸福嗎?
媽媽在天上有知,怨不怨爸爸?
女人的一輩子是不是只能像媽媽那樣?
莫海嵐心灰、心冷的同時,一簇火也在心底慢慢燃起。
於捷和莫海嵐的嘴巴張大得可以塞進一顆鴨蛋。
他們的對面坐著莫叔叔,來求莫海嵐回家,因為新大嫂進門不過一星期,就開始發威,她不准親戚們繼續賴在老家,趕了一天的人,沒人理她,一家子親戚死皮賴臉慣了。
所以隔天,她花錢請人把親戚們的東西都丟到大馬路上。
莫叔叔、姑姑現在也無家可歸了。
他們當然不服,但莫爸爸被新老婆治得服服貼貼,哪裡還管得了弟弟、妹妹,只是不停地打躬作揖求他們走。
親戚們這才知道莫海嵐母女的好,但莫媽媽過世了,求也求不回來,他們只好找莫海嵐。
莫海嵐心裡有一點悲哀,也有一點痛快。「叔叔別忘了,我是第一個被逼走的,怎麼可能回得去?又有什麼立場?」
於捷詫異地看著她。他以為她是賭氣離家,但現在她的說法似乎是她也受到逼迫。
「海嵐,叔叔知道錯了,當日不該罵你,說你小氣,容不得親戚也容不得新媽媽。我們現在才知道你聰明,肯定是早料到新來的那個女人心腸惡毒,才跟大哥反抗。我們都決定了,這次要跟你站在同一陣線,叫大哥把那女人趕出去,你回家好不好?」莫叔叔說。
原來還有這一出!於捷睨了莫叔叔一眼。這班爛人,嫌人礙眼就把人趕走,遇到麻煩了就想請回去助一臂之力,哪有這樣簡單?
他不會再讓莫海嵐回去給他們做牛做馬,想都別想。
莫海嵐有一點佩服爸爸的新老婆,能解決這一堆麻煩,該是多麼強悍又精明。
「叔叔,你們都罩不住,我又能有什麼辦法?我現在還靠老闆吃飯呢!沒有老闆收留,我可能已經去跳碧潭了。」
「但那是你家啊!你才是真正的工人,豈能讓那女人鳩佔鵲巢?」莫叔叔咬牙道。
莫海嵐不著痕跡地踢了於捷一下。
於捷眼神一閃,溫和的氣質隱隱浮現一抹凌厲。「莫叔叔是吧?你想讓莫海嵐跟你回去也不難,她跟我預支了三個月的薪水,加上她在這裡又吃又住一星期,大家認識這麼久了,我也不好意跟你們要零頭,薪水加租金就算五萬塊吧!先把欠的還我,她隨時可以走。」
「啊?!」莫叔叔大吃一驚。「我聽說海嵐是在于先生這裡打工,一個月薪水只有三千,一年也才三萬六,怎麼可能要五萬塊這麼多?」
「打工是之前。她搬來以後,跟我商量她沒地方住,希望我分一間房租給她,至於租金就從她薪水裡扣,不足的部分她會加倍工作還給我。她如今在我這邊是正職,月薪一萬五,另外五千是她在這裡的生活費。」
「她還在讀書,能做什麼工作?」莫叔叔認為於捷是在敲詐他。
「洗衣、煮飯、料理家務,順便幫我整理工作上的文件,打字、存檔,再加上跑跑銀行吧!工作量不多。」
聽起來像是一份私人助理的工作。莫海嵐能這麼迅速找到一份養活自己的工作,莫叔叔也很開心,但是……
「海嵐,你怎麼會預支薪水呢?」
「叔叔,我出來的時候只帶幾件衣服,我不預支,怎麼生活?」莫海嵐歎口氣。「我現在才知道住家裡的幸福,什麼東西都有人幫忙準備,不像在外面,什麼事都要打算,要煩惱水費、電費,可以說每天睜開眼,除了煩惱錢,還是煩惱錢。」
莫叔叔有點呆滯。他是來找莫海嵐抱怨求救的啊,怎麼變成聽她訴苦?
「海嵐,」他插嘴。「既然你也不喜歡住外面,我們一起回去吧?」
「可是我欠了一屁股債,還沒還清前,我走不了啊!不然叔叔幫我還這幾萬塊。」
「這個……」莫叔叔起身。「你的問題我會回去找人商量,一定會有辦法的,你別急,我想到方法就回來幫你。」他離開了,跑得比飛還快。
於捷有點不可思議。「五萬塊就把他嚇走了?」
「五百塊都可以把我叔叔嚇得魂飛魄散。」她撇撇嘴。有一次爺爺住院,出院的時候,全家人去接爺爺,媽媽到櫃檯結帳,因為現金帶得不夠,想跟叔叔先借五百,叔叔也是跑得像飛一樣。
於捷忍不住好笑。「這麼小氣的人也不多見了。」不過莫家叔叔有致命弱點更好,方便於捷打發他。
「他只是對親戚小氣,自己每年都帶老婆、孩子出國去玩。」說著,她心裡不禁有些羨慕,做叔叔的孩子比做她爸的孩子幸福多了。「於大哥,我想回家一趟。」
「去看你的新媽媽?」說實話,他也對那個厲害的女人很感興趣。
莫海嵐輕哼一聲。「我努力五、六年也辦不到的事,她居然只花一星期就做到了,我當然要去見識一下。」
「其實她的做法並不好,隨便把別人的東西丟出去是犯法的,真奇怪你叔叔、姑姑們怎麼不報警?」
她也很納悶。「我也想知道答案。」
「一起去吧!」
「你去幹麼?」
「告訴你爸爸你在我這裡啊!不通知一聲就收留你,我怕人家哪天告我。」
「什麼啊!」她白他一眼,起身往外走。「要去就快。」
「來了。」他追上她,牽住她的手。
她瑟縮了下。他的手好溫暖,暖得她手腳有點發軟。她忍不住轉頭看他,見他笑得一臉溫柔,小臉立刻紅了。
「於大哥……」他們這樣手牽手回家,好嗎?
「怎麼了?」他一臉坦然,手指卻很不安分,試著和她的手指互扣。
她有些驚、有些喜,再看一眼他那雙如海一般深邃的眸,心融化了,忍不住和他十指相扣。
她低下頭,看著兩隻交握的手,說不出的滿足充滿身體。
於家和莫家只隔了一座公園,徒步約二十分鐘的路程。
莫海嵐離家七天,再度回來,有一種走錯門的感覺。
以前家裡住了太多人,東西到處都是,客廳永遠看不見整齊的沙發和茶几,鞋櫃更是長年處於爆滿的狀態,放不下的鞋子就東一隻、西一隻的。她和媽媽雖然每天收,但屋子還是亂得像垃圾場一樣。
但今天,家裡不止不凌亂,茶几上還放了一盆花,陽光從窗簾間隙透進來,整間屋子好像雜誌上的照片,那麼美,又那麼不真實。
莫海嵐的胸口悶得慌,她不知道在心頭衝撞的熱流是什麼。
「咦?」一個女人,大概三十出頭的年紀,懷裡抱著一個洗衣籃,手中牽了個小男孩,剛從樓梯上走下來,看見莫海嵐,她愣了一下。
「你是海嵐吧?」
莫海嵐點頭,不說話,只是瞪著她。
「我是你的新媽媽。」女人說,同時拍拍手邊的男孩。「叫姊姊。」
莫海嵐還是沒出聲,眼裡冒火。她的媽媽死了,她沒有媽媽,她不承認這個女人。
還有,為什麼會有這個小男孩,難道媽媽未死前,爸爸就跟這個女人勾搭上了?
女人像是讀出了莫海嵐的心思,她放下洗衣籃,抬手輕攏額前落下來的劉海。
她的姿勢很優雅,也很從容,那是莫海嵐從未在媽媽身上見過的。媽媽以前洗衣服,一個洗衣籃根本放不下,要三個。媽媽每天都很忙,忙得沒有空打扮自己,忙得沒有時間優雅和從容。
這個女人佔據了媽媽的位置,破壞媽媽辛苦守護的家,莫海嵐討厭她,但心裡又有一點點羨慕她。同樣做妻子,媽媽累得像條狗,還沒人感激,這個女人卻如此舒服和輕鬆,為什麼?
女人開口道:「你別誤會,威威是我和前夫生的孩子,不是你爸爸的。我前夫兩年前過世了。」
「你為什麼要嫁給我爸爸,我媽媽才過世一個多月。」莫海嵐忿忿地說。
「你爸爸是個可以依靠的男人,而我一個人帶威威很辛苦,我需要一個老公。」
莫海嵐不敢相信。「你根本不愛我爸爸。」
「我會從現在開始學著愛他。其實婚姻裡愛不愛根本無所謂,能夠一起生活就好。」
這是什麼鬼論調?莫海嵐氣得臉都紅了。
於捷趕緊拉住她。「冷靜一點。」
女人這才把視線轉向於捷。「你是于先生吧?海嵐多虧你照顧了,謝謝。」
於捷發現,這不是一個潑辣的女人,相反地,她理智又厲害。
「不客氣。請問莫先生在嗎?我想跟他談談海嵐的事。」
「我先生不在。但你若想談海嵐替你工作的事,我先生說了,海嵐已經長大,她可以自己決定留在家裡,或者住在你那裡。」
於捷眼裡閃過一抹冷光。這女人真陰,她在莫海嵐面前這樣說,以莫海嵐的個性,還會回家嗎?
果然,莫海嵐哼了一聲。「我不會回家的。」
莫海嵐上當了。於捷在心裡歎息,她還是太嫩。不過他喜歡。對面那個女人雖然漂亮,但太深沉了,一言一行都在耍心機,莫爸爸娶了她,以後必定要嘗到苦頭。莫家還會有一番風雨。
「這是你自己的決定。」女人說。
莫海嵐氣得咬牙。「你把叔叔、和姑姑們趕出去了。」
「他們已經成年,又都成家立業了,憑什麼還要哥哥養?」
莫海嵐心裡承認她說的話,但還是想不甘心。「你把他們的東西丟出去,這是犯法的。」
「那也要他們有膽量報警啊!」女人撇撇嘴。「我觀察他們三天,他們只會耍嘴皮子,真要他們做事,不可能。」她只差沒說莫家那些親戚都是蛀蟲而已。
莫海嵐知道,她叔叔、姑姑們沒有機會回這個家了,他們永遠鬥不過這個既有心機又有手段的女人。
她看一眼煥然一新的家。或者,連她都沒有機會回來了?這女人不像是有肚量的人,雖然她一直表現得很客氣。
「媽媽,我餓了。」突然,小男孩威威開口說。
「抱歉,我要去做飯了。」女人說。
莫海嵐咬牙切齒地轉身往外走。她再嫩也聽得出女人話中的逐客意思。
客人?在那個家裡,她已經變成一個客人了,那已不是她的家。
於捷深深地望了女人一眼。好深的心機,但這樣攻擊一個小女孩,值得得意嗎?
女人別過頭,不看他。
她也曾經天真,是現實教她成長的,她自認沒錯,但那個男人那似笑非笑的神色卻讓她忐忑。
「是你們先拒絕海嵐的,以後不要來找她。」他淡淡地丟下兩句話,轉身追上莫海嵐。
莫海嵐一邊踢著小石子,一邊低頭往前走。
「我知道你想要有個家,我會給你。」於捷走上前去,牽住她的手。「我家就是你家。」
那不一樣。一棟房子不是家,有父母、子女,一家人和和樂樂地生活,那才叫家。她想念母親還在世的時候,雖然家裡吵吵鬧鬧,但趣事也不少。以前覺得這個家很討厭,失去了才知道它也有好的一面。
「於大哥,你說婚姻到底要不要有愛情?」她父母熱戀結婚,卻是這種結果;那女人心底毫無愛戀,但能生活得悠然自在,到底哪一種才是正確的?
「婚姻裡沒有愛,就像煮飯沒放鹽,雖然也是可以吃,但你喜歡那種滋味嗎?」
她笑了,卻是眼眶泛紅,淚懸在眼裡,久久不落。
「原來愛情就是鹽巴。媽媽在菜裡放了太多的鹽,所以菜變苦了,最後……沒人愛吃。」她父母的婚姻是一盤過鹹的菜。
這樣看來,還不如不放鹽,起碼食物的原味不會像加了過多的鹽,難以入口。
「不是這樣的。」於捷快步跑到她面前,她站定,他捧起她的臉。「婚姻裡不只要愛丈夫、愛孩子,更要愛自己,只要調配得宜,這盤菜就會像你每天幫我煮的飯,色香味俱全。」
她定定地看著他,陽光照在他臉上,閃閃發亮,他真的好好看,她有一瞬間恍惚,又立刻清醒過來。
當年母親跟父親私奔時,父親也像於捷一樣吸引人,讓母親深深地著迷吧?母親不是個沒有腦袋的女人,她也曾經能幹美麗過,最後落得如此結局,只是因為她被愛情沖昏頭。
女人啊,好傻,為了一個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葬送自己,還不如不愛,自己一個人好好生活!
不,一個人也很可怕,每天面對空蕩蕩的屋子,然後被孤獨壓垮。她一定會結婚的,她要有一個家,一個悲傷的時候可以遮風避雨的地方。
可是她不要為愛結婚,她要……
莫海嵐腦海裡的畫面定格在爸爸的新老婆走進客廳時的姿態。那個女人心中沒有愛,卻活得像開屏的孔雀般耀眼奪目。她要那種婚姻,沒有愛情,但是很理想、很實際。
她下意識地退開,看見於捷眼裡的錯愕,她的心像被狠狠揍了一拳。一剎那,她想投入他的懷裡,但是恐懼拉扯她的身子,她動也動不了。
她轉過頭,不忍再看他,視線望出去,變成了一片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