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小很小的時候,救過一隻負傷的小精靈。
可能是從哪一個頑皮的小孩手中逃出來的吧。
他見到它時,它的翅膀已經不見,它在草叢中痛苦的掙扎、撲騰著。
當它看到他出現後,明顯的震憾恐懼著。
他把小小的它輕輕柔柔地捧在手中,安慰它,並告訴它,他會救它的。
一定會。
是相信他還是認命了,它突然間不再掙扎。
它在他的掌心中,安安靜靜地躺著——就像,死去了一般。
他,則一邊小心的呵護它,一邊跑到住在他家隔壁的珂瑟爺爺家裡。
珂瑟爺爺是白魔法師,白魔法師有治癒病痛的魔法。
當他來到珂瑟爺爺家裡,小心地捧著這只精靈舉到珂瑟爺爺面前並告訴他,他的來意時,珂瑟爺爺卻一直定定地看著他。
「孩子,你知道什麼是命運嗎?」
只是看了一眼身負重傷的精靈的珂瑟爺爺突然這麼問他。
他老老實實地搖頭,才七歲的他連怎麼生活都不知道,怎麼會知道命運?
珂瑟爺爺用手輕輕捋著自己長長的白鬍鬚,既而又說道:「不論是誰,它的生命都有一個期限,只要到了這個期限,就都會死亡,沒有任何事物能夠擺脫——而這,就是命運。」
他沒有說話,滿心困惑地看著珂瑟爺爺。
珂瑟爺爺見到他這個樣子,只是瞇起了眼睛,微笑了起來。
沒有再說話的他從他手裡接過一動也不動的小精靈,把它放在手心中後,用另一隻手把它完全蓋住。
他全心全力地看著珂瑟爺爺雙掌交合後發出淡青色的光芒的景象。
當珂瑟爺爺鬆開手時,小精靈從他手中飛了起來。
他開心的手舞足蹈,小精靈則一直在他身旁繞著圈。像是在對他道謝。
之後,小精靈飛走了,飛到屬於它自己的地方。
可,就在三天後,他看到這只精靈被捆在一根小木棒上,被幾個同齡小孩任意玩弄。
為了救回小精靈,他跟他們打了一架,當他把小精靈救出來時,它卻已經死了。
在那一刻,珂瑟爺爺對他所說過的話不斷在他腦海中重複。
「命運」這一個詞,更是烙進了他的心裡。
他一直在想,只到人到了死亡的期限,就真的怎麼也擺脫不掉嗎?
就像,這只被他救過,卻又死去的精靈一樣。
***
淒涼的風伴隨著乾澀的黃沙,一再向他們吹拂而來。
這些略帶苦味的風,把他們身上的鎧甲吹得噹噹作響。
天空晦暗,預兆著不久後的血雨腥風。
沒有一個人動,稍稍眨一下眼都不曾。
他們的目光緊盯著那被魔法陣包裹住,渾濁黯淡的前方。
氣氛凝重且一觸即發。
他們默默地等恃,等待魔法陣最終抵擋不住外侵者的那一刻後,衝向前。
薩格斯站在隊伍的最前方。
他是他身後這群百萬戰士的將領。
只要他的一聲令下,他們都得聽令。
不管讓他們去做什麼。
但,他不會讓他們去做什麼。他們是戰士,他們的任務是守衛國家。
對,他們是戰士,是衝在最前鋒,誓死殺敵衛國的狂戰士。
現在,敵人已經駐軍於城下,情勢迫在眉睫。
為了守衛他們成長生活的地方,戰士們舉起了手中的劍,誓把敵人擊退。
所有人屏息等待的凝滯氣氛終於有了變動。
一直凝佇的薩格斯看到魔法陣已經稀薄到隱隱約約看到對峙在一方的敵人的身影時,他舉高了手中的劍。
這是信號,戰爭即將開始的信號。
他身後的戰士們看到後,慢慢凝聚在一起,隨後,無數溫暖的光芒遍佈他們的身體。
這是駐守在後方的白魔法師們聚在一起所施的魔法。
加攻擊,加防禦,加熱血——
當薩格斯看到自己被一股柔和的光芒籠罩,他不看也知道他身後的戰士們也是如此。
身體裡流淌的血液沸騰般的翻滾,當眼前的魔法陣再也抵擋不住外侵者們——
薩格斯凝眸,高昂的劍倏地垂下。
戰爭開始。
方才一直令人覺得窒息般的寧靜在這時被戰士熱血沸騰的怒吼震破。
跟所有人一樣身披鎧甲,揮舞著劍的薩格斯沖在量前面,一如方纔他站在最前面。
薩格斯大吼著,無畏地衝在前面,眼盯著張牙舞爪的敵人越來越靠近自己。
卻在這一刻,他的心竟是那般的寧靜,就像家鄉裡的斜陽照耀下的田畝,吐露著水珠,靜靜的沐浴在陽光下的那種和煦。
他記得,臨行前父親的眼中驕傲卻又露出一些哀痛的眼神。
他記得,母親連話都說不出的哽咽。
他記得,妻子如泣地低訴:「我寧可自己嫁的人不是英雄——英雄,是屬於大家的。」
他就是踏著田野間的小路離開家的,沒有人送行,這是他要求的。
因為他要獨自品味,家鄉的寧靜——他不知道他還能不能再回來,如同他生命的定數。
他沒有把心裡的話告訴妻子,但他一直想說,英雄最大的成就。就是守護這份寧靜。
如果他的生命終止在此刻,他的靈魂,會回到他們身邊,會回到他戀戀不捨的家鄉。
兵臨城下,狂戰士衝在最前鋒奮勇殺敵,弓箭手在後方替他們掩護,白魔法師展開防護障守護城堡。
敵人是魔獸,是被加諸上邪惡力量的魔鬼。
它們嗜血。
它們好鬥。
它們沒有情感。
它們的唯一念頭是:攻城。
它們被砍斷了腳,就用手爬行;它們被砍斷了身子,就用斷裂的身子前進;就算把他們的頭砍下,它們還是,前進——
用沒有頭的身軀,前進。
戰士,不過是一具肉身,他們會疲憊,受了傷後,沒有治癒的能力。
他們一個,接著一個的倒下,倒下。
敵人卻越殺越猛,越殺越強。
位於魔獸後方的黑魔法師開始攻擊了,他們念著在黑暗之中孕育的黑色魔法,長驅直入,直擊被拉起的防護障。
骷髏魔弓手射出的下了咒的魔箭如雨,穿灑在戰士之間。
被箭擊中的戰士,頓時化做一堆白骨。
戰局一面倒,不要說反擊,連防衛的力量都開始潰散。
戰士們漸漸敗退,敵人一步步攻進城裡。
城下,黑色的勢力把銀色的光芒逼回城中。
拉開防護障的白魔法師也因抵擋不住黑魔法師一次又一次猛烈的攻擊,紛紛力竭地倒下。
防護障最終,因法力的不足而崩潰。
就在這時,遠方敵陣中一個血色的召喚,把地獄裡的血魔召喚了出來。
它張開直盆大口,吼叫著,衝他們飛躍而來,它所到之處,便是地動山搖,殘存的戰士、弓箭手們被它吞到了肚子裡。
眼見它就將來到後防地,吞噬抻城牆時,一道銳利的光芒凌空出現,向黑暗血魔疾馳而來。
避之不及的血魔龐然的身體被那道充滿了力量的劍鋒直接一分為二,一陣淒厲的悲嚎聲後,血魔化為一縷黑煙回到了地獄深處。
所有人所有魔兵的震驚目光中,一個偉岸的身影毅然傲立於蒼涼大地中,炯炯有神的星眸直直逼向前方魔兵後面的,那掌握眼前這些無敵魔兵的魔王。
他垂在身側獨屬於他一人的,代表他身份的聖劍閃著刺目的寒光,那與他連著同一生命的劍,總能發揮出令人為之震驚的力量,擊潰所有邪惡的力量——
這個人,這個輕易便擊退讓人聞風喪膽的血魔的人是英雄,各個種族皆讚歎不已的英雄!
成群的魔兵們開始後退,它們沒有自己意識,但突然出現在沙場當中,擁有一劍就擊潰血魔的男人,身上所散發的凌厲氣息遁得它們節節後退。
一直殺戮、震耳欲聾的嘶吼聲在這個人出現後悄然靜止,自方的人看著英雄的目光是祟敬、希冀的。
而敵方——
詭秘的寧靜著。
英雄無畏的直視前方,那遙不可及的遠方,他知道,真正可怕的人在那裡!
雖然他看不到他,也不知道他的長相——
但他知道他的名字,如雷貫耳,深為各界種族所知的名字,魔王卡迪亞。
詭秘的寧靜下,風雲變色。
黑雲逐漸把天空遮蓋,目睹此景,所有人都震驚。
不祥之兆。
不安的念頭滋生,無人不驚慌失措。
佇立於天地間的英雄輕易就從悸動的風中覺察到了眾民的不安。
就連他一手訓練出來的部隊都在風雲變色下產生惶惶之心。
他凝神,舉高手中的劍,低沉穩重的喃唸咒文,漸漸,淺青色的光芒籠罩於他週身。
黑雲遮天,灰暗不清的大地上,他身上的光芒猶為吸引人注意。
從來,英偉堅強的他輕易就能吸引人的目光,敬佩崇拜愛戴——
他一出生就受到上神的祝福與預卜。
他是他們的支柱,是他們改變懦弱命運的英雄。
光芒在他週身越聚越耀眼,到達一個頂點後,他猛然揮劍把包圍他的光芒劈開。
破碎的光芒一部分衝上黑色雲霄,一部分飛馳向敵方——
衝上天空的光芒把黑雲消融,飛向敵方的光芒每擊中一個魔兵,便使它化霧消失。
黑雲退去,魔兵在他這一擊下空出一部分。
手中的劍垂下,黑暗慢慢退去,他棕色的發,藍色的眸,英挺的身,銳利的劍,在風中飄舞的赤色披風,逐一出現在眾人眼中。
依舊是面無表情的冷漠,依舊是不為所動的堅定,依舊是令人心折的靜寂。
勇氣在他的這一舉動下開始在自方的人心裡凝聚。
原本潰散的陣形歸位,所有人恢復冷靜,堅守崗位。
他們的英雄在用行動告訴他們,沒到最後,輸贏不定——
就算到了最後,也必定有通往勝利的另一條路。
——呵!
天地間,誰在冷笑!
聽到的人無不心悸。
風,強了起來,彷彿要把一切吹飛。
黑暗,再次侵襲——
誰,誰在控制這一切?!
一直平靜的敵方終於有動靜了,不是魔兵的衝上前,而是更為凌烈的黑暗魔法一次又一次襲來。
拉開的防護罩在一次又一次的攻擊下開始稀薄。
意識到繼續這樣下去大家都會出事,英雄衝出了防護罩,隻身衝入敵陣。
一些與他生死與共的部下見狀,也衝了出來。
頃刻,血肉橫飛的廝殺再次重現。
拋卻了生與死,只為護城的士兵們在將軍的率領下奮勇殺敵。
越來越多的士兵衝了出來,沙場上,他們與魔兵對抗。
黑色是魔,白色是生,黑與白的對峙,在沙場出現了一條鮮明的分界線。
這種黑白交雜的線中,廝殺慘烈。
他的身上已經雜色一片,綠色的是魔種的血,紅色的是他們的血,黃色的是揚起的沙。
眼睛已經看不清一切,鼻息間全是噁心的血腥。
不能停,揮起的劍一擊就是一片,疲憊,就要用更猛烈的攻擊去替代。
死無懼,只懼守護不了國土,生何畏,只畏身為一個亡國奴。
手揮到麻木,身體早已經無意識,一切皆是本能。
血液還在沸騰,魔法的效果早已經散去,沸騰的原因在於絕不能讓別人侵佔國土。
腳下,是魔兵的屍體,是他的部下的屍體,沒有時間哀悼,要用更多精力凝聚更猛烈的攻擊。
他們的不顧一切有了成效,黑色的勢力漸漸被逼退,城牆上,見狀的後備兵們開始露出欣喜。
不允許倒下,再累再困難,在戰士們的英勇下,也有了堅持的意念。
守護的魔法還在繼續,在人們的信念下,開始鞏固。
同樣加上了白色魔法的弓箭射入敵人之中,便引起爆發,毀滅。
——呵!
又是誰在冷笑?
令人心驚膽顫的聲音!
「薩格斯將軍?!」
誰在叫他,混亂中,聲音劃破長空。
「將軍!」
頭上一黑,用力一擊把眼前的魔兵滅盡,他抽空抬頭一看,頓時瞪大了眼。
頭上,不久前才被他擊下的血魔再次出現!
它咆哮嘶吼,飛躍過戰場上的士兵,直向後方的城牆!
明顯,它是想先佔領後防地!
不能,絕不能——
他往後退,讓部下擋在自己前方替他擋下向他攻擊的魔兵,凝起劍氣,欲要再次把血魔擊退。
「啪!」就在這時,他平素最倚重的部下的屍體倒在了他面前。
看著胸口開了一個洞的部下死之前似乎見到什麼極端恐怖的東西一樣暴突的眼睛,加上周圍倏然謐靜的空氣,以及突然出現的寒氣,他不免心驚的轉過頭——
原本擋在他面前的士兵已經全都倒下,每一個人的胸口都開了一個洞,表情全跟剛才的那名部下一樣,那站在他們的屍體之前的,是一個他從未見過的人——不,魔族。
血色的發瀑布一樣的垂直至膝間,慘白的面具也擋不住暗紫色眼睛寒澈的光芒,黑色長袍包裹住的修長身子靜靜站在張牙舞爪的魔兵前面。
「呵!」
面具下,他的一聲冷笑熟悉的傳來。令薩格斯幡然知道,剛才一直在冷笑的人便是他!
「受眾神祝福的英雄薩格斯啊,果然名不虛傳!」
冰冷的聲音,聽到的人無不膽寒。
盯著他,他澄清的藍色眼睛倒映著他邪惡的一切。
舉劍指向他,他冷聲道:「魔王,卡迪亞!」
他的話,讓他週遭的士兵嚇得連連退了好幾步。
「呵!」
又是一聲讓人從腳底寒到頭頂的笑聲。
「薩格斯,你的力量與洞悉力讓我不得不敬佩,可惜,你我敵對。」
他冷冷瞪著面前的人,喝道:「既然你出現,那我直接擊敗你!」
「薩格斯,你的力量與我不相上下,與你打起來,我有可能會輸——」冰冷的聲音靜靜地闡述,「可是,薩格斯啊,你現在,真要與我決鬥嗎?你轉頭看看你守護的城牆吧——」
什麼?!
魔王的聲音一停,他的身後就傳來了爆炸聲,慘叫聲。
「將軍,城牆被血魔吞掉了!」
不遠處士兵的驚叫讓他心一沉,倏地回頭——
「唔!」
回頭的他胸口自背後被銳利的劍刃穿透——
眼睛,瞪著在血魔的摧殘下坍塌的城牆,無數的人被血魔吞之入腹,淒厲絕望的慘叫聲不絕於耳,他想衝上前,但他的身體失去了控制。
「噗——」
穿透他胸膛的劍抽了出來,鮮血從他的口中、洞開的胸膛噴出。
腿軟的踉蹌好幾步,在快要倒地時,聖劍沒入大地,支撐起了他的身體。
艱難地抬頭,他藍色的眼睛瞪著手中持著沾著血的劍的魔王。
「正面我不一定打得贏你,但是我可以趁你不備打敗你。」
「你們講究過程與結局的完美,我只講究結局,所以,我贏了。」
仍在滴著血的劍抵在他的眉心,那與主人一樣冰冷的劍滴下的血由他的眉間一直滑至唇邊。
黑暗佔領天空,天地晦暗,沒有溫度的聲音寒徹每一個人的心。
「不敗英雄薩格斯,你輸了!」
——呵!
誰在笑,冷笑!
不是魔王,不是任何人。
是用劍支撐身體的英雄。
為什麼而笑,因為一笑過後,他手中的聖劍劃破空氣,魔王臉上的面具分裂?!
「我是聖戰士,死無懼生無畏,只在戰場論輸贏!」
他仍舊佇立,任由胸前流出的血液染紅他一身。
面具一片片倒下,靜默的魔王的臉頰一抹綠血滑至下頷,滴下。
「聖戰士薩格斯啊,你,惹火我了!」
舉手彈指,魔王出現後就一直沉寂的魔兵蜂擁上前,聽著身邊的殺戮,力不從心的他絕望的認識到,這一戰的結局。
他現在能做什麼,還能做什麼?
望著手中的聖劍,他用盡量後的力氣念起咒文——
耀眼的紅色光芒開始出現,遍佈他的身體,流出他身體的血液有意識般的向他手中緊握的劍凝聚。
純白的劍變紅,開始蠢蠢欲動。
意識開始潰散,他強撐著繼續——還差一點,還差一點——
可是,他好不容易凝聚的力量突然被外來的力量擊潰,他的一切努力自費。
聖劍被奪走。不支倒下的身子被人狠狠踏上。
「自滅魔法,你想用盡所有的力量使出最後一招,毀滅自己也要守護國家?」
「可惜了,薩格斯,你的意圖被我看穿了。」
「很快,你竭盡全力守護的國家就會被我控制,你就睜著你的眼睛看著這一切吧。」
「英雄薩格斯啊,我會讓你死不如生。」
「這便是,你惹火我的下場。」
意識潰散前,他唯一的記憶便是魔王冰冷的紫眸,沒有情感的面容……
***
這是由三個大陸兩千多個島嶼組成的世界。
西法卡爾德是三個大陸中最大的一個,也是居住的族群最多的一個。
魔族居住世界北邊第二大陸雷洛大陸上,原先魔族只是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族群,只居住在一個不知名的島嶼上,它們黑暗的力量血腥的生存方式一向為眾神所不恥,從不曾把祝福加諸於它們身上。
它們因為神的鄙棄,沒有光芒的照耀,沒有足夠的食物,為了生存,它們無惡不作。
誰也不知道它們是如何發展並強盛起來的,似乎一切起源於力量女神摒棄光明與神位投身於魔王卡迪亞。
傳說,擁有誰也比擬不上的力量的女神德可娜迷戀俊逸非凡的魔王,在他的蠱惑下帶著自己強大的力量投身魔界,從此淪為魔界一員。
得到德可娜無上力量的魔王野心日漸昭彰,他率領魔族一次又一次佔領一個又一個國家的領土,所到之處,殘忍血腥的手段令人髮指。
眾神無奈,他們強大的力量被德可娜帶走給了魔王,他們與魔王戰爭的下場顯而易見。
為了讓魔族平息戰爭,他們給了魔族第二大陸雷洛大陸作為他們的國土,沒想到,他們的忍讓會令魔族更為猖狂。
幾百年的戰爭平息不過是魔王的休養生息,為了進行更大的侵略!
第三大陸利卡卡大片的疆土都是沙漠,鮮少有種族在此地生存,魔族早已把目光投放在這個大地上。
利卡卡就位於西法卡爾德後方,雷洛則在前上方,只要佔領了利卡卡,西法卡爾德就等於是被它們全部包圍,成為甕中之鱉。
儘管眾神早對魔王的想法有所察覺,也派去了包括聖戰士薩格斯在內的軍隊守衛利卡卡,但在一場惡戰之後,利卡卡還是淪陷了。
聖戰士薩格斯被魔兵擄獲,生死未卜。
戰爭在利卡卡後似乎終止,但是,血雨腥風,依然持續——
***
金色的發,蔚藍的眼,朱紅的唇,雪白的肌膚,高貴聖潔的陽光女神——艾雅。
待在陽光明媚的陽光神殿,在聖壇下用純潔的心靈誠心的為眾民祈禱,光芒永駐。
薩格斯見過她三次。
第一次是他受封聖戰士,接受眾神的祈福時,她就是其一,她給他的祝福是願希望的光芒永存於他心中。
第二次是在聖殿舉辦的國宴上,在宴慶上她出現了,受陽光眷寵的艾雅女神傾絕的美貌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高貴聖潔的她一貫的優雅微笑面對每一個向她問候的人。
第三次,是在魔界的寒風崖上。
寒風崖是一個險峻的懸崖,在此,有令人難以想像的寒溫,有彷彿可以把人撕成碎片的利風,在此,不論是哪一種族的人,都待不上片刻。
在這裡,寒冷的溫度淒厲的風不但能奪走來到此地的任何生命,更可以加諸令人難以忍受的折磨。
冷,很冷,血液彷彿化成一根根冰針,每流過血管的一處,都扎破身體般,痛苦的令人寧可死。
風,很猛,利刃一般,每吹過一個地方都削下它吹過的地方,包括待在這裡的任何人,只要待在這裡,只要防護力弱些,皮肉就會被一片片削下。
薩格斯被魔王封印在這個地方,每日每夜,他都在這種常人不能忍受的痛苦下苟活。
不是他不想死,是他死不了。
被魔王施加魔法,力量被封印,就算皮肉被風削下,又迅速癒合,不停地,不斷地,魔王冷笑著說,他要他永遠承受這種痛苦,以洩他的怒火。
痛苦,被封印在懸崖的深處,望著灰暗沒有光芒的天際,薩格斯絕望的想像不出這種痛苦終止的那天。
這裡沒日沒夜,到底過了多久,承受了多久,薩格斯不知道。
但是那一天,應該是那一天,因為白天與黑夜完全一樣,在封印著薩格斯的牢籠外,出現了一個人,不,神,陽光女神艾雅。
薩格斯不知道自己多久沒見到陽光了,但艾雅女神出現在石籠外時,她與陽光同色的金色的發令他目眩。
女神啊,聖潔的女神啊,為何,為何出現在這個邪惡陰暗的地方。
你優雅陽光的笑容哪兒去了,眉間,夾著絕望與痛苦。
掙扎,竭力靠近陽光一樣的人兒,封印的鎖鏈吵耳雜碎,禁錮行動,手臂拉得再長,也觸摸不到她。
意外,雪般聖潔的人兒伸出了手臂,探進牢籠中,握住了他滿是血漬污漬的手。
震撼,她來時悲傷的臉消失,露出了溫暖柔美的微笑,不是禮節的微笑,是愉悅,真正的愉悅——
震撼,陽光女神的手居然如此冰冷,生命消殞一樣的體溫啊。
「英雄薩格斯啊,終於,終於,我靠近你了。」聖潔的女神的聲音如此溫暖。
「這是我唯一的夙願,接近你,薩格斯。」
女神透過牢籠看著他的清澈眼睛閃著明媚溫暖的水光,看的人心裡,被什麼紮了一下——
「我的責任是以純潔的心為眾民祈禱,但我的心早已不純潔,它藏了一個人的身影,總是令我的眼睛不由自主的追隨他,思念他——」
「所以,擁有了不純潔心靈的我受到了懲罰。」
艾雅女神鬆開了她的手,輕緩地褪下身上的衣,露出了雪白的胸脯。
虔誠的他懷著羞澀的心在女神的示意下抬頭看去時,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
「為什麼,為什麼?!」
他悲切的吼著,鎖鏈在他的掙動下,嘈雜。
女神露出苦澀痛苦的笑。
「這是我愛慕上不該愛的人的懲罰,在胸口,被烙上魔王卡迪亞邪惡的印記。」
「不——不——」
他絕望,「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
一滴晶瑩的淚由女神潔白的臉上滑落:「一百年了,你被封印在這裡一百年了,這一百年,發生了好多事情。」
「利卡卡淪陷後,懦弱的眾神不顧一切的向魔王求和,魔王答應了,不向眾神的居住地西法卡爾德發兵,條件是把我還有世界的統治權交予魔王,現在,我是魔王的妃子。」
她流著淚,停在胸口的手移到了肚子上:「現在,我已經懷了魔王的孩子。」
難以接受的瞪著她已經微微凸起的肚子,他居然被關了一百年,而這一百年來世界一直由魔王統治。
「薩格斯,我絕不能把這個孩子生下來,絕不能。」
原以為柔弱嬌貴,哭泣的眼睛卻含著讓他不能忽視的堅定光芒。
「魔王要的不是子嗣,他要的是力量,我陽光女神聖潔光明的力量。只要這個孩子生下,魔王就會把他吃下,從而得到其中的力量。」
「這就是他為什麼要得到我的原因,他黑暗的力量固然強大,但光明力量也絲毫不遜色,只要得到這兩種力量,他就是無敵的。他一直覬覦能同時擁有光明與黑暗的力量,但光明與黑暗的力量相抗,只要擁有了黑暗之力,便不能再擁有光明之力……」
「所以,他想出了這個辦法,生下擁有純魔與純聖血統的孩子,吃下這樣的孩子後從中攝取這兩種力量的中和?」
薩格斯的雙手緊緊抓住堅硬的頑石,雙手被磨出血,卻感覺不到痛,身上已經被更痛的痛苦,心裡的驚懼代替。
好殘忍的魔王,好可怕的野心!
「力量女神德可娜呢?她不是早就投身於魔王了嗎?為什麼魔王還要利用你——」
利用艾雅這般聖潔的女神,讓這麼一個溫柔的女神受這種折磨,為什麼?!
「她是棄了神位才到魔界來的,在來到魔界之前,她雖然還擁有自身的力量卻已經染上了黑暗。」
原來如此——
「絕不能生下這個孩子,不能讓魔王得到這個強大的力量。」
女神的淚是剔透的珍珠,在灰暗冰冷的天地間,一顆顆滴到地面,冰凍。
「我要毀了他,連同受黑暗污蝕的我一起,都要毀滅。」
她突然化開自己的守護障,刀鋒一樣的風,頃刻在她雪白的身體上劃出無數道傷口。
「啊——啊——不——」
就在眼前,就在他面前,她被厲風一點點撕碎,從她身體裡湧出血液很一滴一滴,滴到他的臉上,身上——
「……我很高興……死在你面前……薩格斯……我……愛……你……」
依然溫暖的聲音,卻已經滿是血跡的臉,最後一個字艱難的說出之後,毀滅。
身上,灑上了女神艾雅的血液,風吹進牢籠,一縷金黃出現在他眼前,伸手小心翼翼的揀起,原來是一根與陽光同色的髮絲……
眼睛熱了,溫暖的液體由眼角滑落,英雄薩格斯,遇上再痛苦的事情也絕不哭泣的薩格斯,眼角一滴淚水滑落。
陽光女神艾雅,總是滿臉微笑的艾雅,陽光燦爛的艾雅,他只見過三次面的艾雅。
閉上眼睛,在他受神祈福的大典上,溫暖笑著的艾雅輕輕把她溫暖的手放在他頭上,柔柔賜於他祝福。
「願希望的光芒,永遠伴隨你,我英勇強大的聖戰士,薩格斯。」
在國宴席上,在角落看著大廳中歡歌笑語的人們的他總能感受一道溫暖的目光,抬頭去看,卻只看到優雅微笑向大家示意的艾雅女神。
一切,在如今的他心裡,美好的彷彿夢一般。
真實,卻是血腥的殘忍——
「啊,晚來了一步。」
「聖戰士薩格斯啊,你真的是有本事惹火我。」
耳邊,冰冷的熟悉的聲音傳來,張開眼前,牢獄之外,是那令人驚心的血紅髮絲。
「原以為把你關在這裡你就做不出什麼事了,沒想到呵,我一直寶貝的陽光女神還有她肚子裡的孩子一同毀滅在了你面前。」
「艾雅女神愛著的薩格斯,受眾神祝福的薩格斯,有著神聖力量的薩格斯——我要怎麼處罰你才好呢?」冰冷的,沒有溫度的聲音比寒風崖的風還冰冷,逐漸凝聚薩格斯的靈魂。
「呵,不如,你就代替女神艾雅,替我生下孩子吧,聖戰士薩格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