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的流動彷彿在一瞬間加快了腳步。
一行壯闊華麗的車隊靜靜駛入大門,留在宅邸裡的齊家成員,包括卡爾、洛少麒、總管姬長風和他的長子,以及神秘的美少年海德等人連同大多數的侍者,齊聚在本館前,一字排開,屏息等待某位重要人物的駕臨。
黑頭轎車安靜無聲地停在廣場前,戴著白手套的侍者立即上前拉開車門,一名白皙英挺的中年男子昂然自車內步出,他有著高大修長的身形和深刻的輪廓,冰藍色的瞳孔,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條細線,由於保養得宜的緣故,臉上的皺紋也不多,神情冷酷,沒有卡爾的憂雅、從容,氣勢卻更為凌厲……
他慢慢掃視過接待的人群,犀利的目光幾乎讓每個人都感到頭皮發麻,只在和姬長風眼神相交之際閃現過一絲痛楚的表情,但是他掩藏得很好,或許連姬長風本人也沒有發現。
卡爾上前一步,身為齊家的主人,他必須表現出適當的風度和儀態,即使有些言不由衷,「歡迎回家!」
「唔!」男子冷漠地點點頭,沒多看卡爾一眼,卻對洛少麒招手,態度慈祥和藹,「過來,我的孩子!讓大伯好好看你!幾年不見,你出落得更標緻了……」
洛少麒乖乖走到男子身邊;男子一把接過洛少「的手,緊緊握在掌心裡,目此再也沒鬆開。
卡爾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他心裡有數,那是父親向他示威的方式。」呃,伯父……」洛少麒被他握得全身發毛,想拍手又掙脫不開。「伯父才是養生有道呢!一點都看不出歲月的痕跡……」
「沒有的事。我不行了,老了,我只有一個親生的兒子,他卻把我當成老頑固,老不修,不把我放在眼裡……」齊幕雲望了卡爾一眼;卡爾卻順勢撇過頭去,假裝沒聽到父親的怨言。
氣氛僵滯得幾乎凍結;父子之間固然冷淡,祖孫之間更是劍拔弩張,海德瞪著在洛少麒手上、帶著猥褻意味來回撫摸的指節,兩眼冒火,衝突一觸即發——
在這緊張的時刻,姬長風迎上前去,主動握住齊幕雲的雙手,以眼神暗示洛少麒順勢退下,化解了危機,「老爺,歡迎回家!」
齊慕雲怔愣了一下,冰藍色的眼中竟然有些感動,「我們有多少年沒在本宅裡碰頭了,風。」兩手握得緊緊的,幾乎出汗。
「自從靜兒往生後吧!老爺,原諒我無禮,至今我仍不忍稱呼她為亡妻……總覺得她還在本館裡,陪伴著我,也陪伴著孩子們……」這幾句話說得並不露骨,卻充分表達心跡。
「不,你不用放在心上,我能瞭解,真的!」齊慕雲吶吶地說道,霸氣的眼中竟然有了一絲陰霾。
那是屬於挫敗者的灰暗顏色。
他抬起頭來,仰望蒼天,彷彿一瞬間衰老了好幾歲,比分立奉館兩側的左右別館還老似的。
接著,他瞥見別館裡飄動的身影,因而眨了眨眼睛,「那在別館裡遊蕩、狐狸般的男人是誰?」
「老爺,那是少爺新納的奴隸。」姬長風據實以報。
「哦!」齊慕雲的嘴角揚起了惡意的冷笑,絲毫不掩飾邪淫的目光,語氣輕佻,「真是個美男子吶!」
「小廷確實是個好孩子,模樣也俊俏,以前還當過時裝模特兒的……「姬長風笑開了臉,像炫耀孩子的父親般細數古緯廷的好處,絲毫沒察覺齊慕雲的不良居心。
緊隨在父親身後,卡爾只覺得自己身上發冷,從頭頂冷到腳底,父親對狐狸不尋常的興趣讓他感到極度不安;偏偏這時齊慕雲又開口了,「卡爾,這幾天你留在本館裡,陪我聊聊天、說說話,暫時不要往別館裡去……」
「為什麼?」卡爾皺起眉頭。
「我真不敢相信你竟然這麼問。」齊慕雲傲慢地瞥了他一眼,「你不會忘記我特地從德國趕回來的理由吧?你是新郎,婚禮前自然要避開新娘的面。你的小新娘還在後排車上,由兩位老奶娘陪著,等我們都進了本館才會下車入駐別館
卡爾不覺咬牙道,「我不記得答應過這場婚事。」
「你沒有拒絕的權利,我的孩子。」齊慕雲慢條斯理地說,「按照家規,繼承者的婚姻得由當家指定,當家主的婚姻亦得由前任當家指定。」
「在很多年以前,你已經指定過一次了。」卡爾瞥過海德槽一眼。
「那並不代表我不能再度指婚。現在我累了,你打算繼續挑戰始祖留下來的規矩呢,還是打算讓我先睡一覺,養足精神,免得我迷迷糊糊地闖進了你的新奴隸房裡,做出不可收拾的敗德之事?」
卡爾氣得攥緊手心,但仍不失優雅;他以戒備的嗓音說道,「請隨我來……父親!」
***
「你永遠不忍心讓你的表弟失望,父親!」
卡爾默然不語。他好整以暇地坐在本館書房的沙發上,抬眼看著站在面前的少年,海德倨傲的神色和他的父親有幾分類似,又不盡相同:兒子是自信,父親是狂妄,而他,則是兩者兼之。
「別叫我父親。我無恩於你,也從未負過一絲教養的責任。以實質而論,小麒才是你的父親。」卡爾諷刺道。
「也是我的愛人。」海德立即反唇相譏。
聞言,卡爾驀地起身,似乎不想再聽下去,準備離開。
「如果你現在走出去的話,我保證你將來會後悔。」
「你打算威脅我?」卡爾冷笑。
海德搖頭,「這是忠告。你見到老頭子望著那隻狐狸的眼睛了,在家規層層束縛下,我不認為你孤身和他對抗能有任何勝算。」他停頓了一會兒,「何況,我們還有共同在意的人。老頭子對小麒的興趣絕不比對狐狸少。」
卡爾又坐了下來,兩手交疊在膝上。
海德交給卡爾一個信封。
「打開它。」
「這是什麼?」
「聘金。」
抽出一看,裡面赫然是一張列印明細,記載著昨日的股票文易。
「你從雷帝歐斯手上買回了部分齊雲飯店的股權?」卡爾有些訝異。「加上你手中持有的,總共佔三分之二強。長老會可以安心了。」
把齊家和小麒交給你。」
聞言,海德也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下,兩人的動作和儀態是如此神似,宛如對鏡。
「小麒是我這一生唯一想要的愛,對你而言他也是至高無上的寶物,如果我想獲得你的認可和祝福,就必須證明我能永遠擁有他,保護他,愛他不渝……」
「你已經和他在一起了!何必多此一舉……」卡爾冷冷譏嘲道。「誰保護誰還不知道呢!」
「至少有三個原因我必須這樣做。第一,你是舊家族中小麒唯一在意的人,他想得到你的祝福,我就有義務為他爭取到它。第二,齊家是個沉重的負擔,我必須代替他扛起。第三……」海德揚起一邊的嘴角,險惡的表情和他的祖父頗有幾分神似,「我討厭死老頭那副尊容。」
「你笑起來倒是和他挺像的。」
海德臉上得意的笑容頓時斂去一半。「你說什麼?」
「我說你不能輕易被激怒,小傢伙。大多數的天才都很情緒化,你必須成為少數的例外。」
「那就是說,你同意了?」海德的語氣興奮起來。
「只有齊家的部分。你剛剛證明了你的資質,我不吝惜給予你公平的機會。」卡爾揚揚手中的紙張,「等你正式成為繼承者的那一天,我也會給予你想要的祝福。」
「小麒和齊家……我必須同時擁有,否則就是同時失去,是嗎?」
「顯然是的。別再向我要求更多:人生艱困,凡事都必須自己去開拓和爭取,而非繼承。去吧!我還要處理公文……」
「有件事,我記掛在心裡很久了。」海德深吸了一口氣,「打從我一出生,我就和小麒在一起了;我知道他所有的事,他什麼也沒瞞過我,只除了一件……」冰藍色的眼眸盯著卡爾臉上的疤,目不轉睛,「我聽說,他曾經是你的奴隸。」
***
避過父親的耳目,卡爾悄悄潛回別館。
甫一進門,他一眼就瞥見立在牆角、被用過的衛生紙淹沒的垃圾桶,再往下看,地面上散落著揉得不成樣子的紙團,混亂得不成樣子……狐狸雖因他的來到而暫時停止哭泣,臉色仍然蒼白得可怕,心疼和憐憫讓他暫時忘了被欺瞞的挫折感,「你哭了?」卡爾望著房裡的一地狼籍問道。
「這還用問!」古緯廷憤憤地把手中的衛生紙團朝卡爾扔去,「你給了我你的愛情,我也給了你我的心,可是我怎麼也想不到,我付出最珍貴的情感,收下來的竟然只是個假貨!」
「那是很嚴重的指控。從你正式成為我的奴隸後,我再也沒有和任何人發生過任何肉體關係。」卡爾凝視著他,兩道剛毅的眉線向上揚起,「我給你的,是我唯一的真心。我沒有假造的真心可以給第二個人。」
「我相信,我相信在現實世界裡,你把最真實的愛情給了我,可是在你的腦海中,這份獨一無二的愛,你給了另外一個人——一個用卑微的生命換取你愛情的男人——很不幸地,他換到了!」
「我以為我這趟過來,重點應該放在那天晚上所發生的,一些潛在的問題上。現在卻似乎成了奴隸拷問主人的刑訊……」卡爾語帶嘲諷。
「別以為端出主人的架子我就會買帳!」古緯廷用最後一張衛生紙擦乾眼淚,「我沒興趣去審問你,我累了,我想離開,請放我自由……」
又是一陣難堪的沉默,在卡爾冷靜的眼中閃爍著重複被拒絕而累積的憤怒,即使如此,他的聲音還是那麼穩重、憂鬱,「你想走?」
古緯廷點點頭,「我想離開這座大宅,離開齊家……離開和我不相稱的環境……還有你。」最後一句話顯得有些虎頭蛇尾,語音低低細細的,像在輕聲呢喃。
他真能狠下心來離開卡爾嗎……連古緯廷自己都不確定。
「你又想離開我?」卡爾忍耐著安撫他,沒有立刻發作,「要是你不喜歡這裡的環境,不必勉強留下。齊家在北中南的度假勝地都有直屬據點,你喜歡的話,可以任選一處外館長留,或是輪流居住;若是你想出國度假,我可以陪你去一趟德國,齊家在德國南部也有幾處古堡,怎麼使用都不成問題……」
卡爾竭力想挽回古緯廷的心,卻在無意中讓他變得更加自慚形穢:他只要想到那些奢華的待遇都不是屬於他的,而是屬於另一個男人,心頭就一陣發冷,如果他是個名門望族出身的大少爺,或許在發現真相後他還能提起一絲勇氣爭取卡爾的愛情——偏偏他不是;再加上阿柴強烈的存在感又撕裂了他的心……除了遠離不相稱的人事物,他已經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裡去了。
「請放我走。」古緯廷低下頭來,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卡爾積壓許久又不斷被撩撥的怒氣終於爆發,以充滿權威、不容懷疑的語氣重重說道,「任何人都別想用任何價錢從我手中買走你,你是我的!如果你不想留下來,又不想去外館或城堡,那麼你只剩一個地方可去。」冰冷的薄唇輕抿而後開啟,恨恨地吐出兩個字,「……花園。」
花園並不是一般的庭園,而是以宅邸的地下中心為始,向四面八方散射出有植物,花團錦簇,爭奇斗岍,蔚為奇現。
至於那些房間,據說每個獨立的空間都代表一個主題,內部的擺設也各有特色,最重要的是它們在內部彼此互通。
花園既奢摩又美麗的景象常常迷惑第一次踏入這裡的人,很少人能在第一眼見到之時就判斷出它的真面目——它有個神秘詭譎的稱號,叫「酷刑博物館」。
古緯廷被半強迫地領到花園裡,鎖進了「玫瑰屋」。
「……什麼樣的人會花上無以數計的心力在看不見的地方建造這種奢華內室?」一路走來,他真的迷惑了,花園寬敞廣大得完全感覺不出是在地底下。
「每一任的當家主都曾為此做出貢獻。」卡爾將他往床上一扔,「我由衷地感謝他們——我不能冒一分一毫失去你的危險。」
除了要應付狐狸的反覆無常,父親的來到也讓卡爾備感壓力,因此這個直屬於當家主的空間——酷刑花園——似乎是最適合讓狐狸暫時停留的地點。
古緯廷坐在床上,兩手抓住被單,扭得死緊:他的嘴唇正微微發抖,欲言又止,他看著卡爾,那頭高大、優稚、性感、冷酷的野獸,正居高臨下地注視著他。
「躺下。」簡短、明確、有力,是卡爾一貫的風格。
古緯廷沒有動作,兩條大腿還懸掛在床沿,賭氣似的,彷彿在說如果卡爾想要他,就必須自己動手。
一如他所預想的,卡爾沒再多說任何一句話,只是抓住他的兩隻腳踝往上一提,讓他自然舒適地躺在床上。
「我猜你一定要對付我,藉以懲罰我的傲慢。」古緯廷幽幽地開口。
「猜錯了。」卡爾側身坐在床沿,手指輕柔地解開他的衣扣,「我要對付你,只是因為你渴望被如此對待。」
古緯廷不覺震駭了,努力抬起上身,瞬即又被按下。
「你……你胡說什麼……」
卡爾一面解開自己身上的束縛,一面冷冷答道,「你大可以否認,我不會拆穿你;但眼神是瞞騙不了人的。束縛和強迫是使你的身體感受到興奮的兩大要素。」
「那只是你的借口。」古緯廷嘲諷道。「你習慣以領帶或繩索對付每一個陪你上床的人。」
「隨你怎麼說。我綁著他們,是因為我喜歡,我綁著你,是因為你喜歡!」他縱身壓了上去,白皙結實的肢體展現成熟男人的強壯與魁力。
「我才沒有……唔……」古緯廷剛要大聲抗辯,卡爾的嘴唇已經柔柔地封了上來,一雙大手也無聲無息地攀上他的腰身,恣意撫摸……
卡爾將他擁在懷裡,在秘穴裡肆意進出、蹂躪,直到他昏了過去。
***
在地底花園裡的生活是奢侈淫糜的,即使不見天日;花園中庭正上方懸吊著熾熱的人工發亮圓球,製造發光體的科學家還幫它取了個西洋名字,叫「貝芬蒙」,涵意是「地底之光」;據說它散發出來的波長與日光並無二致,因此地底下的植物也能長得很好,光合作用所產生的氧氣與水份又再度回收利用,重新供給發光體能量,如此週而復始,幾乎不需要與外界發生物質交換。
玫瑰屋比別館客房還要寬敞奢華許多,高雅的淺粉色調讓他身心都輕鬆了起來,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是被拘禁的;此外,巴洛克風格的家俱、頂級音響和按摩浴池,屋裡的各種設備成功揉合了古典的美感與現代的便利,營造出舒適安心的氣氛。
卡爾的公餘時間幾乎全消耗在他身上了,除了做愛,卡爾也喜歡和他赤條條地上了床,同蓋一條棉被,縮在被子裡緊緊相依,一面吃著冰淇琳,一面看那些不花大腦的連續劇——基本上,那是他的興趣。卡爾對性愛的熱情是無人能及的,有時也讓他喘不過氣來,但是在他來說,那並不是什麼缺點。
姬長風也會在固定的幾個時段到玫瑰屋裡陪古緯廷聊天解悶,偶爾也送些親手燉煮的補品過來,補充他過度消耗的體力。
「老爺回到本宅裡,瑣事多如牛毛,這一陣子少爺不能時常過來,你要多多忍耐。」姬長風和藹地勸慰他。
「我巴不得他永遠忙不完。」古緯廷又犯了老毛病,口是心非。
「你不想見到少爺?」知道他的個性,姬長風不覺莞爾,盛出一碗山藥燉排骨,送到他面前。「還是說,你不喜歡這裡的環境?」
「兩者都有吧!」
姬長風臉上的笑紋更深了。「哪一種比較多呢?」
「當……當然是前者。」古緯廷環視四周,想挑剔出一些缺點,一時間竟也挑不出來,「雖然花園的佈置和本宅一樣沒有品味,便利性倒是不錯,做為一個監牢,我給它七十五分。」話才說完,自己都有些心虛;他低下頭來,開始喝湯。
「做為一個主人,你給少爺幾分呢?」姬長風和藹地問道。
古緯廷不覺兩頰飛紅。「……零分。」
「少爺知道了會傷心的。」
「他不會。自從柴榮死後,他就不知道什麼是傷心了吧!」
姬長風注視著他,「孩子,我不知道在少爺的心目中,你和阿柴哪一個比較重要;我只想告訴你,對少爺而言,你確實是具有某種意義的。」姬長風的聲音溫和輕柔,又蘊含著堅定沉穩的力量,「阿柴曾經非常得寵;然而,最後留在少爺身邊的,卻是你啊……」
古緯廷垂下眼睫,語氣裡帶著比以往更深刻的憂傷,「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一個奴隸。」
「你是只屬於他的奴隸。」姬長風微微頷首,「即使在阿柴最風光的時日裡,也不曾受過少爺這樣的眷寵。」
彷彿聽到什麼奇聞似的,古緯廷怔住了。
「我猜少爺什麼都沒有告訴你。這也難怪,少爺對自己喜歡的人是很害羞的。」見到他驚愕的神色,姬長風以安詳平和的聲音陳述道,「齊家是個淵遠流長的龐大家族,規矩也多,有一些獨特的家法雖然不為外界所接納,但是對家族成員而言,仍然具有至高無上的權威性和強制性。其中一項,就是主奴制度。」
古緯廷停下湯匙,看著姬長風那對細長和藹、細瞇的眼睛,神情專注。
「齊家人所指稱的『奴隸』與一般人的認知大相逕庭。
「首先,家族成員會在適當的對象身上下手,以自身的才氣或權勢、金錢、愛情來打動對方,有時也很難避免某些比較激烈的手段;其最終目的就是要讓對方拋棄自由,留在自己身邊。
「主奴關係開始的前三年,主導權在主人手上,主人決定奴隸的去留;三年過後,則由奴隸決定自己的未來,留下或離開。在這段期間,主人只能擁有一名奴隸,奴隸也只能擁有一名主人。雙方在關係結束之後才能各自尋找新對象。」姬檢風假意輕咳一聲,藉以遮掩兩頰上閃現的一抹尷尬神色——他已經老了,心如止水,年輕人之間那種狂暴激烈的熱情對他來說是太久遠以前的往事了。
「我見識過他的手段了。」古緯廷幽幽地說,心中不知是愛是怨。
「接下來才是考驗的開始。主人必須滿足奴隸的一切需求,不論要求本身是否合理——這是最基本的條件。無法將奴隸照顧好的主人將被視為失職,而一個失職的主人在齊家是被蔑視、鄙夷,沒有絲毫地位的,因為他辜負了奴隸的期待,也怠慢了身為一個主人的職責,情節嚴重者將被永久逐出齊家。
「因此,收養奴隸對主人而言也有極高的風險,條件非常嚴峻。
「主人所提供的一切,無論是生活上的必需品或奢侈品,都必須讓奴隸感到滿意,使奴隸在生理和心靈上都能維持平靜、舒適,至於性與愛的需求,主人責無旁貸。」他看著古緯廷難以理解、震驚的神志,又繼續說道,「不過,奴隸這一方也不全是佔盡好處的。主人想使用奴隸的身體尋歡作樂,不論本身的意願如何,奴隸不能拒絕,主人想要讓奴隸生下孩子,奴隸也不能拒絕;所生子女將被視為主人的婚生子女,而非奴隸。
「奴隸只能和主人上床,不能和別人發生性關係。反之,主人卻仍然可以和奴隸以外的人上床,包括配偶、愛寵,甚至尋歡。更糟糕的是,奴隸的生活完全由主人掌握、安排,不能自由行動。
「總結一句,主奴制度考驗主人的智慧和愛心;主人以感情為基礎照顧奴隸,使奴隸感到幸福、愉快,從而不去在意失去的人身自由和行動自由;身為主人,最大的成就就是終身擁有一名固定的奴隸,因為他讓奴隸甘心拋棄自由,終身服侍;相反的,最大的恥辱也是擁有一個不快樂的奴隸,因為那是無能的象徵,而無能者是不能繼續留在齊家的。」
「那麼,齊家成員根本沒有必要給自己找這種麻煩啊,萬一不符合奴隸的期待,不是平白落得一個被逐出家門的下場?」
姬長風點點頭,「曾收養過奴隸的家族成員並不多;然而,收養奴隸在某些狀況下足絕對必要的。比如說,當家主在舉行繼承儀式之前,必須成功地收服一名奴隸,因為這是成為齊家主人的條件之一。」
他的思緒轉得很快,「……意思是說,卡爾曾經擁有過其他奴隸嗎?」古緯廷小心翼翼地問道。
姬長風若有所思地微微一笑。「我想你能明白,那名奴隸絕非阿柴。」
古緯廷感到頭腦轟地一聲炸開了。「不,我不明白……這個制度的立意究竟是什麼?」不是柴榮,那會是誰,又為什麼沒有繼續留在卡爾身邊?
「幫助齊家人看清人類的本性,尋找幸福。」姬長風笑了笑,「至少,我們的始祖是這麼想的。」
「始祖?就是那個不惜巨資,在人跡罕至的深山裡建立這所大宅,訂定那些古老而詭異的規則,最終把它發揚光大的人嗎?」
姬長風有些尷尬地摸摸鼻子。「不大友善的說法。但是大致上,的確如此。」對古緯廷富有攻擊性的結論,姬長風不想承認,卻又難以反駁,家規對於外人來說的確是大匪夷所思了。
「我對你們的始祖很有興趣。」古緯廷立即坐正了起來:「多說一些他的事給我聽吧!」